第19章 :闖宮闱九死一生
“快,這邊有血跡!”
“快、快!”
衆人循着路上灑下的血跡,一路追來。
血跡在一處宮室前消失了。
宮門上一塊匾額書着三個篆體大字“蒹葭宮”。
“你們兩隊繼續往別處搜尋。”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對另外兩隊道。
“是!”那兩隊禁軍便仍往他處去追。
這位頭領上前叩響宮門。
“誰?”屋內問道。
“屬下骁騎衛校尉廉英。”那人答道。
“有什麽事?”屋內又道。
“有妖孽逃至此宮,只怕驚了公主玉駕。”廉英道。
“這裏沒有,你們到別處去尋吧。”屋內道。
兩個年輕道士已執了劍,把住宮門兩側。
“怎麽回事?”方才那位華服公子已來至此處。
那個雪須銀發的道人亦随其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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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廉英忙上前對那位華服公子回道,“血跡在此處消失,恐怕對公主不利。”
這位紫衣華服的公子,正是浣月國當今皇上殷穆仁長子、東宮太子熙肅。
熙肅走至宮門前,向內朗聲道:“寧葭,為兄在此,開門吧。”
大紅宮門果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宮女低頭立于一旁。
熙肅欲提步進入。
“太子殿下,讓貧道先去查看一下,如何?”雪須銀發的道人對他道。
“無妨。寧葭膽子小,你們都小聲點。”熙肅道,大步跨入門內。
道人亦随即跟入。
穿過一段花木,來至一道梨花門前。
門已打開,門內錦繡簾羅、雕花桌案、暖香悠悠,站着兩個人。
一個軟緞輕花、素發披肩、膚如凝脂、眼波煙橫,向熙肅微微彎膝行了一禮,口中道:“大哥。”
正是三公主寧葭。
一個雙髻如環、綠衫廣袖,見了熙肅忙跪倒在地,口中道:“奴婢芳容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熙肅道。
芳容便立起身來,站在寧葭身後。
“寧葭別怕,”熙肅對寧葭道,“近日宮內有些奇事,是以今夜請了天玄道長前來,适才妖孽已現了形,負傷逃了,不知可有到此處驚擾妹妹。”
“沒、沒有……”寧葭搖搖頭,輕聲道。
那邊天玄道長已在屋內走了一圈,凝神搜尋異物氣息,并無所獲,便欲穿過一面海棠屏風往裏間走去。
“道長,這裏不能去!”芳容忙攔住他道。
“妖孽狡詐,貧道是為護衛公主安全,還請行個方便。”天玄道長道。
“這裏是公主的寝處,外人怎能進得?”芳容道。
寧葭在一旁,卻并未說話。
“寧葭,便讓道長看上一看,為兄也好放心。”熙肅對寧葭道。
寧葭也只輕輕點點頭。
“三公主……”芳容對寧葭道。
寧葭卻沒言語。
芳容只好讓至一側。
天玄道長進入裏間,不一時出來,對熙肅躬身道:“太子殿下,此處并無異象,只怕逃往別處去了。”
“那便再往別處去尋。”熙肅道。
一行人便出門而去。
“寧葭,最近宮內不太平靜,你多加小心。若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熙肅對寧葭道。
“是,多謝大哥。”寧葭道。
“早點歇着吧。”熙肅道。
“是。”寧葭道。
熙肅便也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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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容忙上去關了門,手捂住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寧葭已向裏間走去。
芳容忙亦跟了進去。
穿過海棠屏風,藕荷色羅帳罩着一張錦繡緞面床,雕花妝案上菱花鏡精致地镂刻着雪花圖案。
牆上挂着一幅美人游樂圖,神态各異,栩栩如生。
一張七弦琴擺在一張檀木矮幾上,碧色荷花香爐中青煙袅袅。
寧葭站在屋中,直望着那張軟床。
芳容看寧葭不說話,忙向着那張床道:“他們已經走了,你快出來吧。”
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
芳容忙掀開床帳,将燭光照向床下。
“這、這、不好了、三公主!”芳容帶着哭腔道,眼淚已經在眼裏打轉了。
“怎麽回事?”寧葭亦有些吃驚。
芳容将燭臺放在一旁,趴下身去,伸手将什麽東西使勁往外拽。
拽了幾下,忙将手抽出,在嘴上哈了幾口熱氣,道:“好冰!”
又将手伸到床底去拽。
寧葭也蹲下身來,幫着往外拽。
手觸之處,竟如寒冰般又冷又硬。
兩人費了好大勁,終于把床下的人拽了出來。
那人與芳容一般打扮,臉龐略瘦些。
她此時全身皆被一層淺藍色的冰塊包裹。
“芳绮!芳绮!”芳容叫了兩聲,已是淚落如雨。
“芳绮……”寧葭亦叫道,有些哽咽。
“大仙,求求你,快放了芳绮吧。”芳容跪在地上對着空氣直磕頭。
忽聞得絲絲碎裂之聲,芳绮身上的冰塊開始慢慢掉落。
待冰塊落盡,自芳绮身上滾落了一只毛色雪白的狐貍。
此時她渾身毛色有大半已被鮮紅的血跡染紅了。
那一劍雖刺得不深,但那道黃光甚是厲害,榆兒只覺身上力氣仿佛皆被抽盡了似的。
何況前面被海怪所傷之後,還未複原,又受了幽絕重擊,本來就元氣大傷。
當時被那些人追着,慌不擇路,闖進這間屋子。
芳绮在外間,正被她撞見。
寧葭和芳容聽到芳绮的驚叫聲,慌忙跑出來。
榆兒立刻附身至離她最近的芳绮身上,在她體內道:“要是說出我來,她就死定了!”
跑進屋內,滾入床下,拼盡力氣才融得一點冰力掩去身上氣息。
不然,這次恐怕真是難逃一死。
芳绮雖然解了冰力,但是渾身還僵直着,緊閉着雙眼。
芳容顫着手試了試她鼻息,跌坐在地,舒了口氣。
“去拿床被子來把她裹起來吧。”寧葭對芳容道。
芳容便取來兩床被子,把芳绮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又去取了布巾來,将那些薄冰碎片化出的水漬擦拭幹淨。
榆兒此時滾倒在地,只微微喘息,連站立的力氣也沒了,更別說幻化人形了。
寧葭原極是害怕,然而此刻見了它這般模樣,心中倒生出憐憫之情來,向它柔聲道:“你快走吧。萬一他們回來,你就跑不了了。”
榆兒試着站起來,走了不到一步,又歪倒在地。
“公主,它好像受傷很重,我們不用怕它。”芳容道,“我這就去告訴太子殿下。”
說着便往外跑去。
“芳容,”寧葭叫道,“罷了,它也不曾傷害芳绮,別多事了。”
“它、它是狐貍精啊!”芳容道,“最近它在宮裏可鬧了不少事了。”
“算了,也沒什麽大事,”寧葭道,“你看它,已經連路也走不了了,能做什麽呢?”
“它現在是做不了什麽,等它好了,我們都會被它害死的。”芳容道。
寧葭聽了這話,倒有些躊躇,便不言語。
芳容見她不語,又往外跑去。
“好、好冷……”躺在地上的芳绮忽然發出聲音。
芳容聽了,忙轉身回來。
“芳绮,芳绮,你怎麽樣?”芳容蹲在芳绮身側,對她道。
芳绮睜開眼來,四面看了一回。
“芳绮,好點了嗎?”寧葭亦蹲下身子,對她道。
“三公主,我沒事了。”芳绮道。
“你沒事就好了,我現在就去叫太子殿下來。”芳容道。
“別、別去。”芳绮道。
“為什麽?它都把你害成這樣了。”芳容奇道。
“那些事都不是它做的。”芳绮道,聲音還很微弱。
“你怎麽知道?”寧葭亦奇道。
“剛才它附在我身上,我聽到她說了。”芳绮道。
“她?”寧葭和芳容同聲道。
“恩,我也說不清,反正聽到她一直叫‘爹、娘’什麽的,還說那些事不是她做的。”芳绮道,“她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芳容,去打盆水來,幫它洗洗幹淨吧。”寧葭對芳容道。
“哦。”芳容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轉出屏風,不一會兒,果然端了一盆熱水來。
取了布巾,幫榆兒擦拭身上的血跡。
她心中不樂,手上也沒輕重,榆兒疼得直哼哼。
“罷了,我來吧。”寧葭道。
“三公主、這怎麽行?”芳容道。
“沒什麽。”寧葭道,“給我吧。”
芳容便也不再說什麽,将布巾遞給寧葭。
寧葭接過來,替榆兒細心擦淨。
“芳容,拿金瘡藥過來吧。”寧葭對芳容道。
芳容便去取了來,寧葭與榆兒撒在傷口之上。
芳绮躺了一回,已能動彈。
“好了,你們兩去歇着吧。”寧葭道。
“那它怎麽辦?”芳容指着榆兒道。
“就讓她在這裏吧。”寧葭道。
芳容芳绮便出門自回寝處,榆兒便宿在寧葭內室軟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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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兒在寧葭處養了幾日,終于漸漸恢複了些元氣,勉強能走動了。
這幾日皆是與寧葭一處起卧。
傷口則是由芳绮清理。
芳容還是對她沒什麽好臉色。
有時候趁寧葭和芳绮看不見的時候,偷偷拉她的尾巴、或者擰它的耳朵。
所以,榆兒一看見她就高拱着脊背對她龇牙。
“你還敢對我兇?小心我叫天玄道長來收了你!”芳容道。
榆兒一聽那個道人的名字,也有些悸怕,竄到外間,跳到寧葭腿上,回頭又對芳容龇了一回牙。
寧葭正坐在案前研讀琴譜,見榆兒忽然跑了出來,忙對芳容道:“快去把門關上!”
芳容不情願地走去将門掩好。
榆兒趴在寧葭腿上,還豎着背上的毛,對着芳容發出嗚嗚的聲音。
寧葭看她這樣子,捋了捋她柔軟順滑、雪白晶瑩的毛,對芳容笑着搖了搖頭。
“你又欺負它了?”寧葭微笑道。
“我哪有。”芳容對榆兒斜了斜眼道。
“它可是狐仙,你可小心了。”寧葭道。
“什麽狐仙,就是個狐貍精!”芳容不滿地道,“三公主,我們這麽留着它,萬一它作起怪來,我們可不是它的對手。不如……”
“不如趁它現在重傷在身,把它交給太子殿下。”芳绮捧了一個漆木的描蘭盒子推門進來,回身仍将門掩好,接口道,“芳容,你別再生它的氣了,它沒惡意的。”
“芳绮!你怎麽老護着它!你忘了它把你害成什麽樣了,還差點要了你的命呢。”芳容道。
“我不是護着它,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芳绮道。
“什麽實話實說,它說不是它做的就不是嗎?那這些日子鬧鬼的是誰?連天玄道長都找不到它?”芳容仍不服地道,聲音又提了一些。
“芳容,你說話小心着點兒,萬一被人聽去,不知道又要惹什麽麻煩了。”芳绮忙對芳容道。
走近芳容,輕輕拉了拉她的胳膊。
這幾日除了芳绮和芳容,幾乎不讓別人進裏間屋子。
其他宮女除了日常灑掃、收拾之外,也不允許進外間。
不過這宮裏人多眼雜,凡事都要留神些。
芳容雖然氣大嘴碎,到底也是宮廷裏混了些年數了,這點道理怎會不懂?
當下便也收了聲。
芳绮低頭默思了一回,微微蹙眉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它附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好像能感覺到它的心思……”
“越說越玄了,你還能跟一只狐貍精心靈相通不成?”芳容道,聲音低了許多。
“可是,我真的感覺到了。”芳绮說得很肯定。
“我才不信。”芳容道。
“好啦、你們兩個別争了。”一直在旁看琴譜的寧葭擡起頭道,“芳容,去看看小廚房的湯炖好了沒有。”
“是。”芳容屈膝行了一禮,撅着嘴出門去了。
“三公主,這是方才皇上差人送來的一雙紫玉手镯。”芳绮說着,将手中的漆木盒子雙手遞給寧葭。
“是單給我一個人的嗎?”寧葭望着那個盒子,看起來非但不高興,仿佛還有些擔憂。
“不是,這是前幾日明丹國送來的貢品,除了每年份例之外,另孝敬了各位殿下、公主一些稀奇物事。大公主得的是一枝翠綠碧玉簪,二公主得的是一把檀香古扇,四公主的是一根攢金束帶,各位皇子或配飾、或把玩之物,各個不同,真真花了不少心思。”芳绮回道。
“何必這樣費事,我們也不缺這些。”寧葭道。
“三公主自是不在意這些,不過,明丹國自五年前大敗以來,年年皆不敢缺了進貢,今年又這般用心,都是皇上治國有方,國力震邊,我們才能安享太平呢。”芳绮笑道。
寧葭接過芳绮手中漆木盒子,打開來望了一回,忽然微微蹙起眉尖。
“怎麽了?三公主不喜歡嗎?”芳绮柔聲問道。
“這紫玉如此晶瑩光潔,又是這樣清透的色澤,恐怕是難得之物……”寧葭小聲緩緩說道。
“既是皇上賞賜,想必是覺得三公主戴着比較好看,不如試試看吧。”芳绮道。
寧葭卻将漆木盒子的蓋子輕輕合上,擱在了桌上。
“那我放到妝臺去,過兩天再戴吧。”芳绮看了看她神色,也不再多言。
寧葭輕輕點點頭,繼續看手中琴譜。
芳绮便自桌上取了小盒,轉過海棠屏風,進裏間去了。
榆兒也站起來,拱到寧葭身前望了望。
原來是一曲《臨淵散》。
此曲也曾聽清漪姐姐彈過,聽說是極為難得的好曲,只是,亦頗有曲折,尋常功力很難彈得好。
“你也懂曲譜嗎?”寧葭看懷中雪白狐貍也盯着琴譜看,笑道。
芳绮已自裏間出來,正看見公主與榆兒說話。
“三公主,你不怕它嗎?”芳绮向寧葭道。
“芳绮不是說過,它沒有惡意的嗎?”寧葭道。
芳绮聽了寧葭的話,倒笑了起來,道:“是,奴婢說過。”
看三人面相,芳绮比寧葭要長幾歲,芳容倒與寧葭差不多年紀。
“讓奴婢給它看看傷口吧。”芳绮又對寧葭道。
“好。”寧葭點點頭。
芳绮将榆兒抱過來,細細查看一回,道:“已好得差不多了,今日便可不上藥了。”
“那就好了。”寧葭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 《梵蓮封》 第18章 弦月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