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體育課上的秘密
1992年的秋季,天空蔚藍,陽光燦爛。
H省倫城中學初二二班正在操場上體育課。其實,對于這樣一個小城的鄉鎮中學來說,所謂的體育課不過就是固定的放風而已。因為,體育老師把大家集合到塵土飛揚的操場,象征性的點個名,剩下的就是自由活動了,趕上老師哪天心情不好,或許還會讓大家繞着操場跑上幾圈。
大部分時間,大家都是像出籠的小鳥,叽叽喳喳的呼吸着這來之不易的自由的空氣。女生們喜歡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要麽就是躲進宿舍小憩一下。男生除了打架之外便只有一種活動,那就是籃球。
高小貝特別喜歡操場西北角的那顆桐樹,每次體育課,她總是坐在那棵樹下。那棵樹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只是從那棵樹的位置望向操場,正好能看見籃球場,視角剛剛好,樹下的她,從籃球場的方向看過去,又是那麽不起眼,這樣一個安全又隐秘的觀察點,高小貝找了好久。
那個籃球場,其實就是只有兩個籃板架子而已,可這對于這幫鄉村的孩子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娛樂和奢侈。
穆白在那群打籃球的男生中總是那麽顯眼,因為他有着一頭與衆不同的“黃毛”,皮膚白皙,金發飄逸,讓他看起來有點另類。
不知何時,高小貝對每周一次的體育課有了一種特別的期待,而那顆桐樹,成了高小貝心中最甜蜜的地方。十四五歲的年紀,自然不懂得什麽是愛情,只是傻傻的以為,那一眼偷偷的注視便是永遠了。
不過,高小貝的秘密很快成了初二二班女生的新大陸,那顆桐樹很快被另外幾個女生占領了,物以稀為貴,果然不假。女生們的話題漸漸由四大天王轉移到穆白身上,甚至穆白身邊的那幾個小跟班也成了大家的話題。于是,西北角的桐樹下,漸漸成了初二二班體育課上女生的聚集地,而大家的目光總是不約而同的鎖定一個人。
程素素總是沖在最前面,表情誇張,仿佛在昭告天下,穆白是我的。
當然,她有這個資格,在所有女生中,她最漂亮。
女生們都聚在一起的時候,高小貝不見了蹤影。她不喜歡這種很多人争的感覺。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體育課,高小貝再也不去那顆桐樹下,自由活動的時候,高小貝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回到教室,看不到想見的人,就看書吧。
高小貝的腦子不笨,更何況當她把讀書當成了唯一的樂趣的時候,那種爆發力還是相當可怕的,她的成績突飛猛進,很快成了連第二名也遙不可及的第一名。
高小貝變得忙碌起來,她成了各個老師眼中的香饽饽,馬不停蹄的參加各種競賽,而每周一次的體育課,她也得到特許,可以不去上了。
那顆桐樹,從此便只有在高小貝的夢境中出現了。
都說相愛的人心靈是相通的,只是有時候,磁場太弱了,以致于對方都感覺不到。
或許,是不夠愛,或許是太懦弱。再或許,那根本就不是愛情。
穆白特別喜歡上體育課,不是因為體育課可以打籃球,而是他能在籃球場上能看到桐樹下的高小貝。那個瘦瘦的短發女孩,目光裏帶着一種充滿野性的倔強。比起那些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桐樹下那個沉默的身影,在穆白心中,是那麽的與衆不同。
他拼命的奔跑,大聲的笑,陽光下,大汗淋漓,他只希望高小貝能多看他一眼。
只是,高小貝突然不見了,桐樹下多出了一群人。程素素那熱情而又奔放的目光,總讓穆白生出一種錯覺,那要是高小貝該多好……
體育課上的期待,就這樣漸漸變成了一次次的失望,穆白還是堅持奔跑在體育課上的籃球場,他多希望還能在桐樹下看到他期待的那個身影,只是,一直到初中畢業,高小貝再也沒有出現在桐樹下。
接下來的高小貝,讓穆白心中的那份期待漸漸變成了畏懼,他喜歡的女孩子原來是個超級學霸,數學課上,她和數學老師的辯白,讓年過半百的老師啞口無言,那一刻,穆白覺得慚愧極了,他心裏堅定的以為,這個距離,是籃球場上那些汗水追不上的。
那時候的倫城中學無外乎有兩種消息,一種是關于高小貝的,高小貝又去參加競賽了,高小貝又獲獎了,高小貝又考了第一名……高小貝成了倫城中學的名人。
而另一種,是關于穆白的,穆白又去打籃球了,穆白又打架了,穆白又和女孩子出去了……與此同時,穆白也成了倫城中學的名人。
高小貝以為,自己拼命的讀書,可以讓自己多一份争取穆白的資本,只是她沒有想到,她的努力卻成了她和穆白之間最大的障礙。她不知道,那個總是一臉笑容的少年在她的面前是多麽的自卑,甚至,不敢給她一個直視的眼神。
而穆白卻傻傻的以為,在高小貝面前故作輕松的嘻嘻哈哈,可以引起高小貝的注意,甚至,他故意和女孩子說笑搭讪,他以為高小貝或許能有點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