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賽粥
“哐”一聲，一名僧人敲響了一面巨鑼，鑼聲不斷回響，震蕩在衆人的耳邊，讓衆人都安靜下來，從大殿的門邊“唰啦啦”展開了一條長長的卷軸，露出了一個大字：粥！
萬法大師站起身：“今日比賽的項目就是粥，誰能做出不同凡響的粥，就是勝出者。”
立刻，百姓們再次喧鬧起來。
“粥？粥有什麽好喝的？”
“沒聽見大師說要不同凡響的粥嗎？”
“粥還不同凡響？放在鍋裏煮一煮就成了。”
“你們懂什麽，粥裏光是菜粥就達上百種，更別提其他的甜粥了，我聽說上次立太子時舉辦的禦宴，上的就是粥，是藍禦廚做的！”
“沒錯沒錯，我也聽說了，好像叫……”
“五彩神州！”忽的，一名身着異族服裝的男子沉聲道，只見此人頭上裹着色彩斑斓的布巾，身後則背着一個包袱，斜挎着一個箱子，俊美的臉上卻
帶出了一絲邪氣，“就是五種顏色組成的粥！”
“對了，就是這個。”
“哼！”那人不屑地冷笑一聲，看向了評判臺上的藍小白。
這邊鑼一敲響，兩邊的參賽者就已經上了鍋，這邊忙着洗米那邊忙着煽火。
“開始了開始了。”衆人又開始說了起來。
“這米要先用武火煮，後用文火熬，這樣做出來的粥底才是香滑粘稠，又不破壞米的形狀，到時再加入作料，即可納入作料的味道，又可保持大米本身的清甜。”外族人在一邊說着，聽的人頻頻點頭，不少人露出了欽佩的目光。
“這熬粥，最需要的就是耐性，揭蓋快了，粥容易僵，慢了，容易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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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時候最好？”有人問道。
外族人嘴角一扯，指向場上的兩人：“用聽的。”
衆人望去，果然兩人俯身在鍋蓋邊傾聽，不一會，兩人就掀開了蓋子将自己的作料加入。
外族人看向卓一凡的竈臺，上面放着菠菜，這是要做菜粥。而另一邊的清然是新鮮的蓮子，正在挑出蓮心将蓮子碾碎，這是要做甜粥。這一甜一鹹，且看上面的人最後怎麽評判。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兩只帶蓋的粥盆放到了藍小白等人的面前，說實話，藍小白現在正好餓了。
由萬法大師掀開了卓一凡的粥盤，當即，一片綠色映入眼底，那如同翡翠一般讓人涼爽的綠色就像竹林吹來的一陣帶着綠意的清風，直直吹入人的心肺，整個人都仿佛被徹底淨化了一般，化做一片落葉在空中飛舞。
“這菠菜粥色澤鮮綠，口感順滑，鹹淡适中，讓本官吃了還想吃。”張大人第一個做出了評價。
萬法大師閉目沉靜在那一片綠色之中：“此粥讓人如同看到了萬物的勃勃生機，生生不息，萬千變化，竟在其中啊……”
然後，衆人看向藍小白，藍小白只顧着捧着碗悶頭喝粥，沒有發覺衆人，乃至百姓的目光都朝她望來，張大人見藍小白吃得都說不出話來，不禁感嘆：“看！藍禦廚都吃得放不下了，可見卓大師的成功哪！”
什麽？藍小白的耳邊刮到了這句話，椅子被人踹了踹，是小齊子，藍小白這才想起正事，她放下粥細細回味了一番，其實方才她吃的時候沒有張大人和萬法大師諸多感想，她只是餓了，餓的時候，什麽都好吃。
所以基于公平公正的原則上，她決定先吃飽，再品評，于是，她将空碗伸到卓一凡的面前：“能再來一碗嗎？”
卓一凡立刻激動起來，當即就再給藍小白送上了一碗。
将粥送入口中，淡淡的鹹味帶着蔬菜特有的鮮味，藍小白不禁感嘆：“果然還是山裏的蔬菜新鮮哪，但山裏的蔬菜季節性很強，所以儲存很重要，下一次要想吃到這麽鮮美的菠菜粥就難了，如果這點能完善就更好了。”
藍小白的評價讓人有種處于雲霧的感覺，她的結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見萬法大師等人疑惑的神情，藍小白指向了清然的粥：“什麽都是要比較才能有結果的，讓我們來嘗嘗清然的。”
藍小白一提醒，衆人回過了神，藍小白說得沒錯，要有比較才能知道孰好孰壞。
在打開那描有藍色花邊的粥盆的時候，瞬即，一片百合的清香從盤子
裏飄出，但是揭開的那一剎那，衆人都驚呆了，那盤子裏是最原始的顏色：白色。
沒有配料，沒有其他顏色，幹淨得就如同清然身上的白衣，一片晶瑩的白，那一顆顆大米，如同珍珠做的大米，閃耀着奇異的光彩。
“這……”萬法大師疑惑地與張大人面面相觑，遲遲沒有動勺。
從一旁伸出一雙手，開始盛粥，正是藍小白。她給自己舀了滿滿一碗然後放到鼻尖深深将那股百合的清香吸入鼻中：“新鮮的蓮子和清純的百合，真是純淨啊。”嘗了一口，口感潤滑地如同在一匹上好的絲綢上滑翔，一片清涼直入周身百穴，宛如那股涼氣要沖出百穴，将身周的世界也變得清涼。
心，在這一刻變得平靜，這靜如同置身于滿是白蓮的湖面，薄薄的雲霧缭繞在湖面上，帶着百合的清香，遠處，翠綠的岸邊，百合花正在開放
萬法大師見藍小白在說了一句話後已經神游，當即将信将疑吃了起來，清涼瞬即襲來，緊接着就将人帶入了無人之境，聲靜，人靜，心靜，萬法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一句佛偈帶出了所有的感嘆。
張大人放下碗，卻不知該說什麽，這碗粥讓他所有的躁氣去除，此刻的心底竟然平靜的找不出任何辭藻來形容。
卓一凡見三位裁判竟然都陷入了平靜，那祥和的神情讓他開始心虛，他也立刻盛了一碗品嘗，瞬即，驚得啞口無言，轉而，與三位評判相同的祥和的笑容浮現在了卓一凡的臉上，然後，他放下碗，潇灑而去。
百姓開始疑惑，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三位評判在喝完清然的粥後竟然都變得平靜，而那卓一凡更是面帶微笑離去。
藍小白微笑着：“你用的是百合花露和蓮子粉吧。”
清然微微欠身點頭。
“這粥有百合的清香卻不見百合，有蓮子的味道卻不見蓮子，是因為你采集百合花露，和碾碎了蓮子，所以這粥明明是一無所有，卻帶出了二者的味道，百合花露要花苞時候采集最為清香，然後取其根莖捏碎浸泡過濾，這樣既有百合的功效又有百合花的清香，不愧是素手大師的徒弟。”
藍小白的話讓請然一驚：“藍禦廚認識家師？”
“素手大師是龍朝素齋宗師，怎會不知？我也與她有一面之緣，只這一面便讓藍某終身難忘。”藍小白視線落在了遠方，開始陷入往事的回憶。
萬法大師當即宣布今日的獲勝者，便是這清然女施主。衆人一片嘩然，沒想到最後獲勝的竟是這個女廚師。
“哈哈哈……可笑！可笑！”忽然，震耳欲聾的大笑從人群中響起，一個人從人群之間躍起，飛躍衆人的頭頂，落在了比試的廣場上，正是那外族男子。小齊子見了一皺眉頭，這分明就是绮羅的裝扮。
與小齊子有着相同想法的藍小白在看見那人身上背着的箱子的時候，她凝住了神，這箱子是廚師專門用來放刀具的箱子，此人定是一個廚師。
來人狂妄地笑着：“難道你們龍朝除了藍小白就沒有更好的廚子了嗎？居然讓一個女人做了天龍寺的主廚！莫非天龍寺的和尚想開葷嗎？”
立刻，天龍寺的高僧們都喊起了“阿彌陀佛”。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不滿的聲音随即而來。
“你是什麽東西，我們龍朝講的是技術，有本事你贏她再說。”
“菩薩面前，衆生平等，你這個外域的人說什麽鬼話！”
“阿彌陀佛！”萬法大師雙手合十，騷動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聽着萬法大師的教誨，“萬法惟心造，諸相由心生，男又如何，女又如何，不過是一副皮囊，只要有一顆侍奉佛祖的心，皆為佛友，老衲從未介懷于那施主的身份和性別，是施主在介懷，放下執念，方能成佛，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廣場的衆僧齊聲喊出了佛偈，使整個賽場再次變得莊嚴肅穆。
來人冷笑：“想我绮羅是絕不會讓一個女人掌管重要的主廚位置，龍朝莫不是無人？才讓這女人做了堂堂天龍寺的主廚。”
清然聽罷只是搖頭淺笑，這人分明就是來挑釁的，于是道：“這位師傅想必也是廚師吧。”
“正是！”來人挑挑眉，一臉的嚣張，“在下正是绮羅神廚連醬，就要與這位女廚師比一場！”
“绮羅神廚！”衆人驚呼起來，混在人群中的司徒博文和小天紛紛開始後退，躲入了人群的深處。
“他不是要挑戰藍禦廚嗎？”
“是啊，他怎麽到這兒來了？”
“難道是為了追趕藍禦廚而來？”
藍小白看着面前這像彩雞的連醬，原來他就是绮羅神廚，今日他若不是出現，只怕自己早就忘了兩人的比賽，對方一直不提出比賽的時間，看來是想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正尋思着，那連醬就喊了過來：“藍小白，等我贏了那女人，我們就此一戰。”
連醬此話一說，就引起了騷動，沒想到今日還能看到藍禦廚與绮羅神廚的比賽，真乃三生有幸。
這一會兒連醬就站到了卓一凡先前的位置上：“你們不是比粥嘛！就來
嘗嘗我做的粥如何！”瞬即，他将箱子甩上了竈臺，箱子打開就是層層的刀具，刀光閃閃，帶出了森森的寒光。
連醬來到菜架前就挑選了幾樣蔬菜，然後就是大展身手，廣場上，是他一人“砰砰砰”的切菜聲，是他一人“唰唰唰”的炒菜聲，忽的，奇異的香味從那鍋中飄出，立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嘆起來：“好香……怎麽那麽香……”
那香味飄到了天龍寺各個角落，萬法大師當即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清然的臉上帶出了驚訝，張大人更是驚呼出聲：“連大廚，今日做的是素齋，您不可用葷食。”
“哈哈哈……我有用葷食了嗎？”連醬舀出了自己的粥，五彩斑斓，絢爛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蝴蝶花，“這裏可以用的都是素菜，你們若是不信可以搜我的身。”他不屑地輕笑着将粥放到了衆人的面前。
魚蝦的鮮香味從碗中飄出，萬法大師皺緊了眉，張大人耐不住好奇心嘗了一口，頓時，他怔愣地說不出話，這是什麽味道？簡直就像是魚蝦在嘴裏跳躍的感覺，滑膩的粥就像是鮮活的泥鳅一下子鑽到你的喉管，然後，就是它的鮮味。
久久的，張大人都無法相信這是一碗素齋。
“姜，蔥，蒜，胡椒和花椒調味，豆腐作底，再加上其他的調料就可以做出魚蝦的味道，将素材做出葷菜的味道，是廚藝的最高境界。”藍小白坦誠地說着，“所以在廚藝上，你已經超出了清然。”藍小白皺起了眉，這個連醬的廚技無可厚非，但是他并不知道做菜真正的意義，這樣的素齋，大師們吃在嘴中會開心嗎？只要看萬法大師連碰都不碰就知道了。
“清然認輸。”清然在一旁淡笑着說道。當即連醬大笑起來：“哈哈哈，女人就是不及男人，藍小白！還是讓我們大男人來比賽吧。”
藍小白此刻很窩火，這個連醬居然如此小看女人，這怎能不讓她憤怒，她緩緩站起來，看着下面趾高氣昂的連醬，沉聲道：“藍某應戰，但不是藍某，而是藍某的師姐小白菜！”
“小白菜？”連醬挑起了眉，立刻，他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哪有人取這樣的名字。
小齊子聽着心中一驚，難道那連醬的話激怒了藍小白，她想用女子的身份應戰？果然，藍小白認真道：“藍某的師姐一直隐世于此，她的廚藝遠遠高于藍某之上，如果她輸了，就是藍某輸了。”
“好！如果她贏了我就叫她三聲師傅！”
“一言為定！明日依舊這個時候，依舊在這個地方，我的師姐自會來應戰！”說罷，藍小白拂袖而去，小齊子立刻跟上，人群中也有幾人迅速抽身尾随藍小白而去。
小齊子心裏擔憂着，他走在藍小白的身後，不知如何開口：“老大，我從沒聽說你有過師姐。”
“師姐隐居了。”藍小白只顧着自己走路，那個狂妄的連醬太讓她生氣了，竟然如此小看女人，明天就讓他嘗嘗苦頭，這個連醬算是把她藍小白給惹惱了。
“那……我們現在是去找師姐老大？”
小齊子的話一下子讓藍小白變得清醒，對啊，這世上根本沒有師姐，藍小白只是想自己用女人的身份應戰，她忘記自己還有個尾巴小齊子，慌亂了一會兒，藍小白穩住了心神：“師姐今日也在場，她明天自會來的。”又是一個漏洞百出的理由。
“哦。”嘿，沒想到小齊子還真信了，心頭的石頭放下，藍小白繼續下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