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暮歡顏的院子裏種植了許多花草樹木,兩個極其突兀的花壇建築在圍牆邊,手工一般,按照暮歡顏的習慣,恐怕這兩個花壇是她建的。
棠郁想象暮歡顏小身板擡着沉重的磚塊搬來搬去、挖土種花弄得渾身髒兮兮,看到花開的喜悅笑容……
一幕幕畫面在他腦海形成。
“棠郁,還是出去吧。”暮意擔心說道。
上次暮長時闖進來不小心打翻了一盆花,歡顏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突然被人打翻了,生氣很久,好幾天臉都是鐵青的。
還氣壞身體,卧床生病三天,最後還是長時前來道歉,賠了三盆同樣品種的花才解決。
棠郁表面點頭,可行為上完全相反。站在竹欄下瞧了一會,花壇前欣賞一陣,手中摘了不少花苞。身後的暮意連連嘆氣。
推開廂房門,迎面清香撲鼻,房間窗戶打開,春風卷起花香從窗戶上偷偷摸摸進來。廂房沒有像院子一樣到處擺放植物,只有幾株道不出名字的花草。
正對門口懸挂着一幅枇杷圖。
“她最愛枇杷。”棠郁輕笑搖頭,觀察牆上的枇杷圖,畫筆笨拙,新學作為。
暮意點頭,滿是慈愛的眼神望着枇杷圖。“她說枇杷最适合整口吃,極其有滿足感。”
棠郁點點頭,她倒是一整個一整個吃,硬是将腮邊子弄得鼓鼓的。
随意四處張望,也沒什麽有意思之物,正當棠郁想離開時,突然瞄到桌面上的一幅畫,或許被風吹開了,露出畫中半人。
能從玉冠上看出是個男子。
棠郁挑起眉頭,拿過一支毛筆嫌棄地挑開畫。畫紙攤開,另一邊掉落在地上,上面畫着一個男子。
男子坐在宴會裏,手拿白玉酒杯,頭發如黑玉般烏黑亮麗。一身黑色玄紋底衣衫,樣貌清秀俊雅,劍眉星眸,嘴角緊抿,低頭安靜凝望手中的白玉杯。
暮丞相也注意到了,一年前的宴會,這男子分明是十九歲的棠郁,那時剛從邊境回來,膚色有些黝黑,但畫中的他極其寧靜。
他有些慶幸當時勇求皇上賜婚,女兒才如願嫁給心愛之人。欣慰地拍了棠郁的手臂,雙手一背,走出廂房。
房間中留下棠郁一人。
安靜地凝視桌上的畫,嘴角悄悄揚起,眼中充滿喜悅。“畫得倒逼真,可想而知當時暮歡顏有多留意本王。”
随後繼續翻開擺放在桌面的畫像,每一幅都是棠郁。
有一些場景他沒去過,應該是暮歡顏自行幻想的。
其中一副畫像,棠郁身穿純白衣衫,手放在背後,擡起頭凝望頭頂飄落的桃花,些許桃花落在秀發上。
遠處桃花樹旁躲着一個女子,悄咪咪地偷看男子,這女子正是暮歡顏。
這幅畫,棠郁一動不動地看了好一會,最後直接卷起來,拿走。
——
轎子裏,男子一臉得意與女子對視,兩人相隔很近。
“暮歡顏,原來你愛慕我這麽久。”棠郁說道,感受到暮歡顏的呼吸噴到脖頸上,有些心裏癢癢的,不自覺地往後移動。
發現對方除了一開始驚訝地擡起頭後,就一直低下頭,秀發擋住她的臉,根本無法看清對方神情。
“害羞了?”
“噗呲,哈哈哈哈。”暮歡顏哄堂大笑,眉眼彎彎。動作有些古怪,好像在顧及受傷的手。
棠郁不明所以,皺着眉頭盯着對方,心裏極其不舒服。大手捉着暮歡顏的手,稍稍用力按了紅腫部位。
使暮歡顏瞬間變臉,連忙拍打對方的手,暗示對方松開。
可能力氣有點重,疼得暮歡顏眼角濕潤,眼睛淚汪汪的。
“你笑什麽!”棠郁迅速松開手,雙眼直直地看着暮歡顏,發現對方眼眶紅紅,眉頭皺起,随後,暮歡顏眼中滑下一滴淚珠。
棠郁一驚。
受傷的手得到解放,暮歡顏輕撫疼痛處,想掃走痛意,擡起手臂,用羅衣擦去淚水,根本不理會棠郁。
“你告訴我笑什麽,本王能送你去看大夫。”棠郁在心中已經打自己一拳了,本來他不是這樣想的!
“不用,我自己會去。”暮歡顏惱火地說。
棠郁偷偷瞄了一眼暮歡顏,發現她手腕處紅腫更厲害了。轉眼看向自己的手,他只是稍微用了一丁點力氣而已。
“秦樓,不回王府了,剛好本王有點不舒服,去醫館。”
“是,王爺。”秦樓一直跟在轎子旁,聽力極好的他,全聽到了,跟轎夫說了一下,轎子往最近的醫館而去。
感受到暮歡顏疑惑的眼神,棠郁幹咳幾聲,“你……你別誤會,我是真的不舒服,咳咳。”
暮歡顏收回眼神,低頭望着手腕發呆。
坐在一旁的棠郁一直裝着不在乎,偶爾咳嗽幾聲,眼睛到處掃看,看得最多的地方是暮歡顏身上。
實在忍不住,小聲詢問,“很疼?”
“疼……”暮歡顏也不想掩蓋,直接點了點頭,冷汗從額頭留下。其實從暮府出來時已經疼得嘴唇都發白了,還被棠郁用力按了一下,更加疼了。
棠郁一把将門簾拉開,神情非常嚴肅,憤怒道:“還沒到!”
轎夫揮鞭的次數加大,頂着背後想吃人的視線,醫館終于到了。
“大夫,大夫。”棠郁一個勁的跑進醫館裏,瞧見幾個病人,正用驚訝的眼神看着他。
這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匆匆走來,畏畏縮縮的。
城中無人不知,城中只有一位王爺,曾經和皇上聯手,用計謀将其餘兄弟打入大牢,手段極其惡劣。而且這位王爺脾氣暴躁,很多奏折都是彈劾棠郁,可那些奏折隔天會出現在棠郁手中,對方還帶去上朝,一個個讀出來。
最後摔在地上,從此也沒大臣彈劾王爺了。
“王爺,有什麽事呢?”
棠郁直接從背後将暮歡顏推出來,輕擡對方的手,有些着急地說:“她手受傷了。”
老者着眼看了一眼紅腫的手腕,伸手想仔細檢查一番,一條雪白紗巾鋪在上面。
那條紗巾是暮歡顏的,只是被棠郁拿出來使用。
“隔着紗巾看病比較好。”棠郁說完轉身站在門口邊,裝作看風景。
暮歡顏和老者對視一眼,無奈一笑。
棠郁雖然是王爺,有些行動非常像小孩。
最後暮歡顏從醫館出來時,受傷的手被搓了藥酒,包紮地像豬蹄一般,中間還夾了一塊板,固定住不能亂動。
離開時老者還将一大包藥材遞給豆蔻,說是能緩輕疼痛,棠郁硬是要了三大包才肯離去。
豆蔻兩手挽着三包沉重的藥材跟在馬車邊,眼睛時不時忘向夫人,剛剛夫人走進醫館前她瞧見受傷的手腫成雞蛋大小,夫人額前滿頭大汗,嘴唇都白了。
她非常擔心。
“需要幫忙嗎?”秦樓不忍心問道。
他望着豆蔻手提沉重的藥材,長度抵達她小腳處,行走笨拙。圓溜溜的眼睛還到處看,剛剛差點被磕倒了。
豆蔻轉頭看向秦樓,嫣然一笑,“好啊,你人真好。”
遞給秦樓兩包,自己還拿着一包。
兩包對于經常練武的秦樓來說非常簡單,可行走的速度與豆蔻一樣,肩并肩走。
棠郁扶着暮歡顏重新上轎子,故意拿了一個墊子讓她放手。馬車緩慢地前行,方才暮歡顏看病時,棠郁故意走到轎夫身邊說,轎子裏有病人,速度放慢,不能抖得太厲害。
棠郁望着暮歡顏包紮的手,摸了摸藏在身後的畫像,“暮歡顏。”
“嗯?”
“你是不是……很喜歡本王?”說完,棠郁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咳嗽幾聲。
暮歡顏沒回答,微笑地望着棠郁。
假如是原主,能很肯定的回答:是!
可她不是原主。
“那王爺為何娶我?”反問道。
這下問住棠郁了,當時皇上詢問他,姜大臣和暮丞相女兒都愛慕自己,棠郁想都沒想直接選了暮歡顏。
姜大臣的女兒他完全沒記憶,可暮歡顏他記得。
宴會上愛吃枇杷的少女,應該相處起來還不錯。
可在定下來前,聽聞暮歡顏表哥秋新愛慕表妹,還想提親。
棠郁很不爽,即使娶了暮歡顏回來,只是當養了一個丫鬟而已,只是這個丫鬟不用工作,身份比管家高,府中所有事她都能管,唯獨不能管他。
“我是大臣,皇上下旨我必聽。”
暮歡顏點點頭,掀起窗簾看向窗外,太陽已下山,外面只有一些燭光照耀。“不喜歡。”
“嗯?”棠郁的心猛然疼一下,像被針紮過。有些怒火地問:“你說什麽!”
“呵呵,我說不喜歡太陽下山。”暮歡顏迅速收起情緒,她現在還不能惹棠郁生氣,書中曾說過他帶人滅了丞相府。
現在最重要是哄好棠郁,或許能留丞相府全部人的命。
“那……本王剛剛詢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棠郁像松了一口氣,心中不适感也消失不見。
暮歡顏笑道:“喜歡啊,肯定喜歡,不然也不會嫁給王爺啦。”還故意坐過去,靠在棠郁肩膀上。
“哼,油嘴滑舌。”棠郁沒有阻止對方動作,僵硬地坐在原地,呼吸也不敢幅度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