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張汐顏被柳雨吓得像炸毛的貓也堅決不認慫, 從鼻腔裏發出聲冷哼,涼涼地說,“你少說了個字。”
床小,再加上柳雨特意靠近張汐顏,兩人幾乎是緊貼着的。柳雨化身色魔, 深吸呼, 吸着張汐顏身上的香味,語氣暧昧得不行, “少了個什麽字?”張十三是真香,肌膚裏散發出來的藥材味混着沐浴露的味道,讓柳雨饞得好像輕輕地咬一口張汐顏的肩膀,肯定像咬在冰激淩上。
張汐顏冷幽幽地說, “你喜歡坑我。”
柳雨不好否認,于是解釋,“比較有成就感。”她輕輕地在張汐顏的肩膀上隔着衣料舔了下, 不敢再有其它舉動,怕張汐顏用藍符貼她。
張汐顏完全沒有覺察到柳雨的猥瑣行為, 見她安靜下來,繼續數綿羊入睡。
盛夏時節, 即使是在山裏,入夜後仍是有些熱, 柳雨的身子冰冰涼的像蛇一樣沒有溫度, 能起到很好的解暑作用。這是修煉蠱術的代價。蠱是由毒蟲煉制成的, 而大部分的毒蟲都喜歡陰冷的地方, 蠱性也偏于陰冷寒涼。修煉蠱術,需要煉成本命蠱,人和蠱融為一體,體質受蠱影響改變。她看過三姑奶奶年輕時的照片,相貌與她至少有七分相似,但三姑奶奶要英氣明媚得多,即使是黑白照片都掩不住她風采。如今的三姑奶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大腿沒有她的手臂粗,穿上道袍都撐不起衣服,宛若一具行走的骷髅架,更可怕的是睡覺聽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冰冷得宛若一具屍體,還每天特別準時地突然睜開眼,喊魂似的,“汐顏,起床了……”她睜開眼看到的永遠是一張頂着白發的骷髅頭。最可怕的是三姑奶奶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你長得像我。”
張汐顏默默地往床邊縮了縮,努力地離柳雨遠點:這貨将來老了,估計會跟三姑奶奶差不多。
她忽然又想到黎未。黎未的真實年齡絕對沒有看起來那麽年輕,或許柳雨将來的情形跟黎未很像?不管柳雨将來是像她三姑奶奶還是像黎未,都很可怕。
張汐顏又再次往牆角擠了擠,努力與柳雨保持最遠距離,如果可以,真想在她和柳雨之間隔一道黃符。
柳雨看着張汐顏側身背對她的背影,半點睡意都沒有,嗯,心緒起伏,總想做點帶顏色的那種過分事,可她不敢。
張十三這貨的脾氣大着呢。三年前,她拉着張汐顏打着張長壽的名頭給一家傳聞風水有問題的樓盤做宣傳正名,那樓盤她找張汐顏去看過,張汐顏也問過張長壽,确定沒有問題,她沒有搞虛假宣傳坑蒙拐騙,然而就是因為事先沒經張汐顏的同意,張汐顏連豐厚的獎金提成都不要了,立即拉黑她辭職走人進山當道士去了。
她去過很多道觀找張汐顏都沒有找到,最先是往人多的大道觀去,後來又聽說很多高人都住在山裏很偏的道觀,那些道觀大多都沒經開發是驢友玩戶外發現的,于是她開始玩戶外,再後來不經意間聽柳雷說張長壽年輕的時候在雲南緬甸一帶闖蕩過,練出一身本事,張汐顏還有一個挺有出息的堂哥在雲南做生意,并且有幫張汐顏收集練功的藥材,她又跑到雲南來了。她到雲南後,領隊接待她,邀她一起去開拓新路線攀登新高峰,她去了……再然後,他們都瘋了,之後全都發瘋而死。她靠着脖子上挂的那道她爸花了三百萬從張長壽那裏求來的平安符袋活了下來,裏面是一道張汐顏随手撒着用的黃符,以及一幅觀想圖。張汐顏上班的時候住處離公司很近,她去蹭住過幾天,那時候張汐顏有空就背張長壽給她的古書,她問起,張汐顏也會答幾句,說到過觀想、意念以及遇到所謂的“鬼”幹擾意念,她竟然記住了,且在那要命的時候用上了,成為唯一成功融合花神蠱活下來的人,成為了花祭神。
柳雨心想:這是怎樣深厚的緣分,當然要成為一對。
她美滋滋的貼到張汐顏的身後去摟腰。
張汐顏驚醒,把柳雨的手挪開,柳雨又锲而不舍地貼上去,張汐顏又再把她的手挪開,柳雨又再貼上去。兩人你來我往,最後以柳雨吓唬張汐顏“你不讓我摟腰我就給你講鬼故事。”取得勝利。
張汐顏不明白柳雨為什麽會喜歡摟着她睡?成為花祭神以後缺安全感??她不需要也不想去懂柳雨那有異于常人的腦回路,睡覺。她得養足精神,不僅要堤防黎未的手下,還要翻山越嶺爬山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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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五點多,張汐顏便習慣性的醒了。
夏天,天亮得早,外面已經有了亮色。
她身旁的柳雨睡得正香。柳雨的姿勢不太雅觀,性感的睡裙縮成一團,露出雪白的大長腿和飽滿的胸,她的心髒處有一團拳頭大小的火紅色,乍然看起來像花朵形狀的紋身,但細看就會發現它是心髒形狀,顏色也是順着血管從心髒裏滲出來的。正常人的血管顏色是青色,而柳雨的血管顏色偏紅,就連嘴唇也像是抹了唇膏紅豔豔的,再加上柳雨原本就白,再讓鮮豔的唇色襯得豔光逼人。
突然,柳雨的嘴角浮起一個甜甜的笑容,然後睜開猶帶幾分迷蒙的睡眼,慵懶的目光落在張汐顏的臉上,“你偷看我睡覺,一定是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
張汐顏:“……”自作多情。她起身,說,“欣賞下花神蠱長什麽樣。”
柳雨說,“我和花神蠱是一體的,你看它,就是看我。”
張汐顏挑挑眉,不置可否。她從柳雨的身上翻過去,下床,剛趿上拖鞋就聽到柳雨說,“當花神蠱的自我認知消失後,我就可以用它的視角看世界。蟲子眼睛看到的世界和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不一樣的。”
張汐顏腦補了下,又覺驚怵,說,“你不用再說,我沒興趣。”
柳雨說,“沒興趣你還偷看。”
張汐顏忽然想到一事,問,“你煉化本命蠱了?”煉化本命蠱意味着作為蟲子的意識消失,即使會留下些蟲子的記憶和情感,但不會再有蠱性,不會再出現蟲子人格,只有作為人的意識和人格存在,就是說精神分裂症好了。
柳雨“嗯哼”了一聲,得意地問,“我是不是天才?”
張汐顏心說,“如果沒有黎大佬幫忙的話。”
她到露臺打了一個小時的坐,又再練了一個小時的劍,之後和柳雨一起吃過早餐,沒提買藥材的事,自己到村裏去散步,看村民們晾曬和正在加工的藥材。她不需要特意去放養毒蟲的山裏或者是成品庫房裏看藥材,從這些正在加工的就能看出成色。
蠱這東西可以說是蟲王,在養殖場裏養蠱,如果控制不好,一只蠱能讓那些毒蟲全部完蛋,吓都能把它們吓死,但如果養好了,能讓蟲子提升好幾個品質。花集村有得天獨厚的氣候和地質條件,養出來的東西不說比起市面上,即使是她在老宅中用的,也很少有這些好。
張汐顏閑逛時,正好遇到大祭司帶着九黎制藥廠的幾人看藥材,也跟了過去。
西裝男見到張汐顏過來,笑呵呵地對大祭司說,“村裏有多少藥材我們收多少,價格都好說,我們一定高價收。”又深深地看了眼張汐顏,說:“一定比張道長的價格高。”
張汐顏很是淡然,懶得跟西裝男擡杠,她跟着他們把村子逛完,見他們要出村上山,便調頭回去。
西裝男問,“張道長不去看看?”
張汐顏說,“不去了。”別的養殖場需要建養殖池圈養,再人工模拟野生環境,花集村是真野外放養,純天然環境,又是在它們适合生長的地方,只需要定期投喂飼料保證它們的食物充足,随随便便都能把蟲子養好。有會蠱術的柳雨和大祭司在,方圓百裏又只有他們這一個村子,完全不用擔心蟲子跑了。
她回到竹屋,把柳雨叫到正在加工蟲子的村民家,告訴她一些中藥材處理細節。
加工不好會使品質大打折扣。即使是晾曬,也是有講究的,就像壁虎有斷尾求生的技能,如果晾曬時方法不對的話,尾巴斷掉了,出來的全是殘次品。花集村的加工方法是最常見的加工方式,再加上大祭司的一些土法,怎麽說呢,有些粗糙。
張汐顏從來沒有動手加工過任何藥材,但她在老宅清點藥材的時候,太爺爺就在旁邊叨叨叨,哪種藥材做哪些用途需要怎麽加工,要注意哪些,市面上常見的藥材都是怎麽處置的,哪裏又有問題,可以怎麽處理得更好。在那麽一個想聽首歌都只能自己清唱的地方,太爺爺在邊上叨叨,她只能聽着,偶爾老人家還要抽考,答不上來,呵呵……
柳雨眨眨眼,對張汐顏說,“你別想用一丢丢技術來賄賂我,你不攻略我,想買藥材,沒門。”
張汐顏問柳雨,“你聽不聽。”
柳雨嘻嘻一笑,“不聽。”扭頭就滿臉嚴肅地對身後的跟班說,“去把少祭司叫來,讓他學。”開玩笑呢,家裏開藥鋪的,論起對藥材的了解,怎麽都甩他們這些剛開養殖場的十條八條街。免費的技術送上門來學,不學就是傻的。
張汐顏在教學之前,還是嚴正申明了遍,她只知道怎麽做,但是自己不會做。
柳雨說,“知道,書讀傻……咳,這叫會刷題……”
張汐顏故意從柳雨身邊換了個位置,不小心把柳雨的腳墊在了她的腳下重重地踩了腳。
柳雨痛得眉頭一擰,惡狠狠地說,“好了,你沒有藥材買了。”
張汐顏滿臉茫然,“怎麽了?”
柳雨氣得真想沖她“汪”一聲,以示憤怒!
沒一會兒,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壯漢,穿着長款苗族服飾,脖子、手腕和腳踝都挂着骨飾,不僅頭頂上插着野雞毛,身上還有一件野雞毛制成的披風,堪稱行走的雞毛撣子。在花集村,看一個人有沒有身份地位,非常好辨認,首先就是身高,大部分村民從小就營養不良,長得又矮又瘦,只有極少數身份高的人才能從小吃飽肚子,長到正常身高。第二就是看穿戴,裝飾品越多穿得越花哨的,身份地位越高。壯漢一來,附近的村民們都跪了,頭扣着,四肢着地,态度極其恭謹,同時壯漢對着花祭神也跪了,同樣的姿勢。
張汐顏低聲問,“你不把這跪禮也廢了?”
柳雨讓四十多歲的少祭司起身,扔給張汐顏一個“是你傻還是我傻的眼神”。她廢什麽跪禮,員工忠誠度還要不要了,神權制部落,她要是來個大家平等,這隊伍沒法帶了。她對張汐顏說,“少祭司,黎重。大祭司的後人都沒養活,從族裏挑了幾個聰明的培養,活到現在的只有這個了。生活條件太差,有時候受點傷,一點感染,人就沒了。”她說完,又指向門口匆匆趕來的一個少女。那少女十四五歲模樣,也是滿身雞毛裝,隆重程度僅次于黎重。柳雨說,“黎晨,少祭司的長女。她還有幾個兄弟姐妹,都是少祭司的備選人。沒辦法,夭折率太高。”
少祭司父女都會普通話,雖然講得很生硬,很多詞還不會說,還有很多詞彙聽不懂,但有花祭神當翻譯,一切就都不成問題。父女倆被這待遇緊張得滿頭大汗,牢牢記住花祭神說的每一個字,當場照辦。
九黎制藥廠的人到山裏看完放養的蟲子回來,張汐顏這邊的工藝改良也暫時告一段落。她只能把看到的一些明顯問題點出來,有些她能提供方案的就提供了,提供不了的,讓他們自己摸索去。
大祭司只能帶客戶去了解藥材,至于怎麽定價怎麽賣,還得聽花祭神的。
花集村在獨龍江鄉和丙中洛鎮的經銷點都有擺上這些藥材做樣品,有收購商看過貨,但報價比柳雨的開價低得多,柳雨堅決不賣。九黎制藥廠來的這些人出價比柳雨的定價還略高一些,大祭司就問柳雨,“是不是除了給張道長的那些,其餘的全賣?”
柳雨淡淡地瞥一眼大祭司,“你是不是傻?張汐顏不來,你看他們會不會開這個價。”張汐顏剛到就坑了兩個養蠱人一把,還是讓她出的手,之後又和她同吃同住同睡,競争力十足。九黎制藥廠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價格優勢了,他們不出高價,只能怎麽來就怎麽回。
大祭司明白這個道理,又看在她是花祭神的貴客的份上,才在張道長沒出價沒說要多少貨的情況下給她預留一份。他說:“庫裏有好多存貨,不賣給他們,也是留在庫裏幹放着,換不成錢。”
柳雨說,“庫裏的,最上等極品貨,一樣給他們幾只當樣品,先吊一吊他們。A等貨,給他們十分之一,其餘的給五分之一。張汐顏那裏,不論檔次,只要她想買,挪五分之一給她應急。”她頓了下,說,“張汐顏應該沒帶定金,你們替她把貨背出去,發好物流,再把收款賬戶給她。九黎制藥廠那邊,先收貨款的五成當定金。”
大祭司心說,“你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不過,張道長是花祭神的貴客,待遇不一樣也是正常。他難得遇到有大客戶上門,恨不得把貨全賣了,花祭神只賣一點點,他很是痛心,但不敢違背花祭神的意思,只能照辦。畢竟,花祭神開口,不要說是留着不賣,即使拿去扔,他也必須照辦。他不死心地問了句,“那剩下的怎麽辦?”
柳雨說,“留着等其他人來,漲價再賣。”她對大祭司說,“東西如果只供給一家,怎麽買賣由掏錢的買家說了算。質量特別好,不愁銷路的東西,得由賣家說了算。等張汐顏和九黎制藥廠買的這批貨到了市面上,引起同行的注意,自然就有客戶上門了,價格還能再水漲船高。”她幽幽地瞥了眼大祭司,“都賣完了,你回頭賣什麽?即使價格漲起來,也沒你什麽事了。”她又再叮囑句,“控制出貨量,年頭和個頭都夠的才逮出來加工,不夠年頭的繼續養到夠年頭,長勢力不好不夠個頭的挑出來當飼養。有就賣,沒有就不賣,不能以次充好壞了質量口碑,我們走的是細水長流供不應求路線。”商業常識還得反複講,心累。
大祭司有點糾結,“外面有很多養殖場。”
柳雨一個斜眼過去,“他們是有我們這麽大的山頭還是有我這麽厲害的花祭神。”
大祭司一想, “也是,我們是野生放養的,又不用出承包山頭的租金,自家的地,便利,飼料也是自家地裏出的,成本低,他們競争不過我們。”
我要打質量戰,你非得跟我打價格戰,我可以讓少祭司上位嗎?柳雨懶得搭理大祭司,讓他趕緊去備貨。她倒是想用貨多留張汐顏幾天,但擔心張汐顏有急用,耽誤了正事兒。沒關系,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