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路人甲

第68章 ☆、光榮夢想

這一年夏末, 陳珂在拍的那部商業大片殺青，應該會在賀歲檔上映，殺青之後他才終于有時間收拾東西搬家，搬家的這天方既明在外地出差，可樂過來給他幫忙。

全部收拾停當已經日影西斜，可樂累得滿頭大汗，癱坐在陳珂的新沙發上喝可樂。

“走吧, 請你吃飯。”陳珂過來拉他的手。

可樂氣息奄奄地說：“再讓我躺一會兒，我走不動，我現在只有動動手指頭的力氣。”他用唯一能動的手指頭刷着手機, 看好戲似的說：“啧啧，最近鄧哲同學的日子不太好過哦，前兩天曝出來他在綜藝節目裏和另外一個小鮮肉不和，被小鮮肉粉絲追着罵得體無完膚, 這兩天又出來一個前女友和他撕逼，說他腳踩幾條船, 還家暴……啧，這大型掉粉現場……現在已經有很多網友在抵制他正在拍的都市偶像劇了，還讓他滾出娛樂圈。”

“哦。”陳珂淡淡地應了一聲，他最近太忙了, 完全沒時間搭理這個人。

“他這樣被全網黑，是不是咱公司推動的？方總是要讓他徹底flop嗎？”可樂問。

“我不知道。”陳珂說，“你現在怎麽越來越八卦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前一陣, 網上出現過一些他的爆料貼，抖他出道以前的黑料，但都沒有掀起大的水花，沒多久就消失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緊接着，鄧哲的黑料一波接着一波，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團隊幕後運作，要把鄧哲趕盡殺絕。但陳珂什麽都沒問，方既明也什麽都沒說，方既明的意思陳珂明白：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別的什麽都別管，有奶媽在這裏呢。

“沒辦法，我現在也算娛樂圈從業者啊，職業病。”可樂伸個懶腰，站了起來，“走，吃飯去，吃完飯請你看個電影。”

可樂現在已經正式加入夢工坊下屬的音樂工作室，雖然沒能站在臺前唱歌，但能做音樂他已經非常滿足，高興得又胖了十幾斤。

“看什麽？”

“《白玉壇》啊，馬上就下映了，要抓緊時間。”

“……”陳珂無語凝噎，“你看了多少遍了？”

“也就二十多遍吧，那裏面有你，還有我的歌啊，看多少遍都不夠。”

實際上可樂何止是看不夠，他在第二十九次看《白玉壇》的時候依然感動到哭。

電影結束之後，已經臨近午夜，夏末秋初夜風微涼。

可樂一手抱着爆米花桶，一手拿着罐裝啤酒，哼着他主創的那首電影插曲《竹殇》，在午夜的街頭把普普通通的一段路走出了搖擺纏綿的節奏。

陳珂走在可樂身後，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戴着棒球帽，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裏，他不能像可樂一樣發瘋，上次被狗仔偷拍的教訓還歷歷在目，被方既明教育了一頓之後，他時刻都在保持低調。

可樂走着走着，一時興起，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他沖着不遠處的陳珂晃動手中的啤酒罐，喊道：“珂珂，你過來坐啊。”

陳珂搖了搖頭，走過去靠着路燈站住，低下頭，把臉埋在棒球帽投下的陰影中。

可樂仰起頭看着他，似有所感地說：“現在不能坐在馬路牙子上喝啤酒了嗎？你記不記得一年多以前，我們三個四點鐘起來去服務部門口撿鴿子，那時候我們就蹲路邊并排坐着，劇組的車來了，拼命上去求個角色演，都沒有人要我們……”

陳珂微笑了一下，他當然記得。

“那時候，我想着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唱歌沒有人聽，女神追不到，演戲只能演個路人甲，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樂猛地喝了一口酒，眼角再一次濕潤了，“那時候做夢都不敢想，有一天，我也能在北京安身立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的歌也能回蕩在電影院裏，被那麽多人聽到……我聽一次哭一次，我就是這麽沒出息，我也沒辦法……”

“……”陳珂一直都知道可樂雖說外表粗犷，但實際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安撫可樂，只好蹲下身拍了拍他的頭。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感謝你，沒有你，我可能還在橫店吃土……”可樂抓着陳珂的手，嘤嘤嘤地說。

陳珂有些哭笑不得，說：“你感謝我幹什麽，是你自己有才華，又一直在努力，才能到這裏來的，你應該感謝自己。”

可樂哽咽了一會兒，才抹了抹眼睛，好像想起什麽重要的事：“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橫店去拍《海中城》了？到了那邊誰給你做助理啊？沒有我，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陳珂想了想，還是決定表現出朋友之間基本的坦誠，他摸着可樂的頭發，微笑着說：“可樂你不用擔心我，反正以前你當我助理的時候，也沒怎麽照顧到我。”

可樂：“……”

……

出發去橫店的時候，白原約陳珂一起走。

他們兩個人訂了同一個航班，約在機場見面，現在他們兩個都是有粉絲的人了，來個機場也是全副武裝，直接進了貴賓廳，不是通過面貌而是通過超大墨鏡和口罩認出彼此的。

陳珂摘下口罩，他帶着的新助理就很有眼色地接了過去，小心地折起來放進一個透明小塑料袋裏，又很殷勤地問他要不要喝水。

陳珂擺手說不用，讓他自己去休息。

白原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助理一眼，問陳珂：“這個助理看起來年紀不小了？”

陳珂點頭：“比我們大不少，在圈子混了挺久的了，方總覺得年紀大的更會照顧人，也穩重一些，就讓他跟着我，他姓趙，我都叫他趙大哥。”

白原随口說：“我好像見過這人，不過想不起在哪裏了。”

兩個人聊了幾句別的，白原看不上心情不錯，最近鄧哲一直吃癟，這讓他深感欣慰。

“來，我們來個自拍，我發微博。”白原舉起手機，調整角度，自然而親切地搭着陳珂的肩膀，說，“笑一個嘛。”

白原熱衷于微博發自拍，而且喜歡和粉絲互動，自從《海中城》主演消息一發布，白原隔三差五就要帶着陳珂在他微博亮個相，他的宣傳團隊也推波助瀾，明裏暗裏炒他們兩個的腐向CP。

原著裏面，海皇和人族太子本來就有點相愛相殺的意思，這一對有很多CP粉，現在這些粉絲中的一部分就變成了劇版CP的粉絲，天天在白原微博下面吵着要吃糖。

劇還沒開拍，這波CP熱度倒是先起來了。

方既明沒明确說什麽，但對白原這種捆綁賣腐的炒作方式有些不悅，現在幾張定妝照都快被玩出花來了，進了組之後，兩個人天天在一起，素材就更多了，到時候一上網，到處都是他的寶貝和另一個男人的“甜蜜日常”，那還教不教人活了？

但又不好顯得太小家子氣，方既明只好對陳珂說，要和白原保持一定的距離，一來他的圈子太亂，二來他明顯蹭你熱度炒作，你別被人吸血還傻乎乎地為人做嫁衣。

說這話的時候，方既明正在新房子裏和陳珂膩歪，他們一邊吃水果沙拉一邊看電視，陳珂躺在沙發上，兩條長腿搭在方既明的大腿上晃蕩。

陳珂聞言坐起身，插了一塊香蕉喂給方既明，笑眯眯地說：“老師，你該不是吃醋了吧？”

方既明哼了一聲：“我會吃他個小白臉的醋？”

陳珂唔了一聲，說：“您放心。我要是跟他好，早幾年在學校的時候我們就好了，也就沒您什麽事了。”

氣得方既明當即把陳珂逼進沙發角落，身體力行地告訴他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陳珂被頂得眼淚汪汪，慘叫連連：“……老師，輕點……我錯了，我，我跟他保持距離……”

這時白原又要跟他玩自拍，陳珂想起方既明那頓“教訓”就心有餘悸，他偏開頭，直白地說：“別拍了，傻死了，我不想拍照。”

白原悻悻地放下手機，無聊地東張西望。

他的目光透過玻璃門，落在機場走廊裏的巨型燈箱廣告上，那燈箱上正是陳珂代言某個輕奢潮牌的大廣告，這個代言是《白玉壇》獲獎之後，他接的為數不多的代言中的一個，也是分量最重的一個。

圖片上，陳珂穿着那品牌的衛衣、外套、牛仔褲和靴子，跨坐在一輛紅色機車上，戴着墨鏡，神情孤傲冷淡，身後是田野和落日。

白原欣賞了一會兒精致與野性完美融合的畫面，看着畫面上英氣勃勃的陳珂出神。

陳珂注意到白原的神色逐漸變得黯淡，他看着那廣告，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怎麽了？”陳珂玩笑道，“我不跟你自拍，你就生氣了？”

白原依舊盯着廣告上的陳珂，幽幽地說：“珂珂，你記得嗎？以前咱們學校也出過一個明星，前些年拿過影帝，學校找他回來演講，專門在校史紀念室挂上他的大照片，那時候我讓你幫我拍和那影帝照片的合影，我說希望有一天我的照片也能挂在這裏。”

陳珂嗯了一聲表示他在聽。

白原繼續說：“前一陣，我拍了一個巧克力的廣告，我第一次看見自己出現在公交站牌上，出現在地鐵車廂裏，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我當時在想可能用不了多久，我的照片也會挂在校史紀念室裏吧……”

“那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嗎？”陳珂看着他。

“一開始是很高興，可後來就高興不起來了，”白原收回視線，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指尖，“總感覺自己在做夢，也許某天醒來，就什麽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