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飛來橫禍
莊重嚴肅的墓地,周圍寂靜無聲。墓碑上的照片風采依舊,只是不知何處尋人。這裏是否有靈魂守護,又是否是死者的真正歸屬地。
墓地前立着一黑一白,像往常一樣,兩人都是沉默着,小心的放上一束白百合,然後久久的立着。
袁笙的墓,一直是他們兩人來掃。今天是她的祭日,不用說,兩人也是差不多時間到達。
墓地偏遠,每次來,兩人都是步行。路不怎麽好走,沈霁每次都習慣走在她後面,可今日黎安不知在想什麽,腳步漸漸慢了,兩人就并肩着走。
過了一會,沈霁道,“若不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你還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回家?”黎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搖頭,“今天不回,等下我就直接回學校了。”
他眉頭微擰,“黎安。”語氣裏有些無奈。
她的心卻一下子抽緊,有幾個星期了,她努力的在擺脫對沈霁的依賴,沒有見到他,她便以為可以這樣慢慢的抽遠。
可是他這一句,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拉回原點,将她所有的努力都粉碎。她什麽也改變不了。
“爺爺不總是說我不夠獨立的嘛,我就是要讓他看看啊,我靠自己也可以養活我自己。說不定有一天我變成了女強人,讓你們都吓一跳。”黎安努力撇掉情緒,故意調皮着說。
“姑姑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
黎安忽然打斷他,“沒什麽不放心的,沈霁,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該怎麽照顧自己。你那麽忙,我給你少添點麻煩,就等于在幫你了。”
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連沈霁也一下子怔住。
她什麽時候會說這樣懂事的話,什麽時候變得為他人着想?成長是不可估量的,當年他是這樣,黎安也誠然。
可他不喜歡,這些話比她從家出走更讓他生氣。
他生氣這話中帶着疏離,而疏離的源頭,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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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什麽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用她做,什麽也不用她幫忙,她不用自立,不用懂事,這樣一輩子快樂的刁蠻撒潑,他都甘之如饴。
然而,這源頭埋在了他心裏,沒有出處可走,連他自己,也未可知。
一邊的黎安,心裏默默的禱告,沈霁啊,千萬不要再說了,雖然沈霁超強的談判功力在她這兒沒什麽發揮,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這顆心才被自己關了幾個星期,遠不夠久,遠不夠淡忘。
“我送你回學校。”
聽到這一句,黎安才放了心,她知道沈霁不會再言語。
他向前走得疾些,黎安小步子被抛在了後面,然後幾乎用挪的速度,看着沈霁的背影漸行漸遠。就是這樣,把自己慢慢的抽離開來。
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就會更加注重自己的生活而無暇關注對方。
只是,準備放手和抓不到一絲可能性的結果,哪一個比較痛?
沈黎安不知道。
天氣漸漸轉涼,咖啡店的生意只熱不減。黎安是早班,還有一小時便下班了。一位衣着得體的女士點了一杯美式咖啡,待黎安做好端着托盤出來的時候,那桌上的人卻不見了,白色的包還放在一側。
黎安問一旁的同事,“看到三號桌的客人了嗎?”
“沒看見,可能去洗手間了吧。”
“去洗手間,怎麽會不帶包呢?”黎安疑惑着将咖啡放下,扭頭一看,那玻璃窗外,剛剛那位女士正氣勢洶洶的将一個女孩子從外面拉進來,看起來年歲比她小很多。
到了桌旁,她強硬的按着較小的那位坐下,黎安急忙道,“客人,您的咖啡好了。請問還需要點什麽嗎?”
“不用。”她坐下來,刻薄道,“有些人一向都喜歡搶別人的東西,我怎麽還敢點呢。”
對面的那位,年紀較小,娃娃臉,齊碎的劉海,沒什麽鮮麗的顏色,倒是皮膚白淨,低着頭,聳着肩膀,更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感。
黎安微微點頭,退了下去。
櫃臺這邊,店裏工作的小姑娘八卦的湊過來,“哎,黎安,你看那邊兩位,像什麽?”
“什麽像什麽?”
“我看啊,這一定是正室捉小三的好戲,你看那個女人的氣勢,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對面的人。”
“你又知道了?”
“這種場面我可見多了,一眼就認得出來。黎安,你來店裏不久,當然不會清楚這些。哎,狗血場景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
黎安興致缺缺,再怎麽樣,也不會在店裏打起來吧。
然而有些事情,往往比表面更嚴重。
突然,一陣驚恐的叫聲打破和諧,循聲望去,年齡較小的女子已經頭發濕透,那女人手裏還拿着檸檬水杯,随後便開始了激烈争吵。
那柔弱女子倒不像是被潑了水,像是澆了一身的酒精一般,一點就着了,奮勇直擊。年齡大的自然不甘示弱,聲音如同河馬一般雄厚有力,噴出的詞語又低俗不堪,讓人不禁想捂住耳朵。
黎安等人上前勸說,請離無果,那二人瞬間扭打起來,像連體嬰一般分也分不開,有經驗的員工退出去報警。
黎安長這麽大,還沒在現場見過女人打架的,其中的細節描繪不出來,倒是這感覺,兩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在這麽多人的圍觀下,不顧形象和身份,大打出手,是為了捍衛愛情還是因愛生惡(wu),因愛生恨呢?
警察還沒來,倒是來了一個穿着西服的男人,年紀小的女人眼尖,趕忙退出戰鬥,跑到他身邊,訴苦流淚,“老公,我······”
“倩倩,你沒事吧。”那男子滿心關懷,絲毫沒看到另一人的存在。
年長的女人卻被她的稱呼徹底激怒,“賤人,你叫他什麽?我們還沒離婚呢,你要不要臉啊!”
一個杯子順勢砸過來,男人擋在她前面,“你夠了!還嫌不夠丢人嗎?”
女人動作停了一下,立即又像急速行駛的車子一般不管不顧,“丢人?你怎麽好意思嫌我丢人,你們大家都聽聽,這個男人,我們結婚都十年了,我陪着他吃了多少苦,現在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他就在公司勾搭上了這個賤女人。還有這個女人,她畢業的第一份工作是我的助理,對她的諸多照顧,就是換來她這狼心狗肺的回報!”她指着那男人,“我告訴你,我不怕你,你來了我照樣一起打!”
渣男。黎安在心裏罵了一句,可是生意還得做。她只好出聲阻止,“我們已經報警了,請你們不要在這裏鬧下去了!”
那女人又扔下一個杯子,已瘋狂的失去控制,“警察關不着我們的家務事,放心,你們店裏的損失我全權賠償,我今天不出了這口氣,誰也別想走!”
于是桌上的杯子,杯盞,銀勺,食物等,都成了她的武器,情況頗為失控,為了其他客人安全,黎安等人不再勸架,開始疏導客人離開。
那男人懷裏護着另一個人,行動有些緩慢,黎安有些不情願的走到他身邊,準備指引他離開,還未開口,一個杯子直直的飛過來,正中額頭,頭痛欲裂的感覺才剛上來,她身邊就響起了好幾聲的尖叫,感覺有溫涼的液體滑過眼角,四肢的力氣也慢慢被抽走,她下意識想摸摸痛處的來源,視線卻漸漸模糊,只是昏倒的前一秒,她聽到自己內心發出一句,“真是飛來橫禍。”
醒來的時候,眼前不出所料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然而,坐在旁邊的人,是老板?
她驚喜道,“黎安,你醒啦。”
“嗯,”她點頭坐起來,“老板,你怎麽回來了?”
“我當然要回來啦,你說說,我平時哪一天不在店裏,就昨天一天不在,就出事了。不說這個,黎安,你怎麽樣?頭是不是很痛啊?”
“現在還好啦,”她碰了碰白色繃帶,“對了,那幾個人呢,處理的怎麽樣了?”
“你暈倒之後,警察就來了,現在在拘留所裏呢。”
黎安苦笑,“來的還真是及時。老板,那店裏現在怎麽樣了?”
“嗯,在打掃呢,今天要歇業一天。我簡單看了一下,就是砸了一些杯盞什麽的,也沒什麽損失。倒是你哦,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沒事,休息幾天就能回去了。”
女老板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古怪,然後起身道,“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
“哦,好。”
一飲而盡,黎安繼續說,“老板,經過這一件事,我覺得店裏應該有幾個男服務員,這樣下次有突發情況,至少能比我們女生多出一些力氣。”
“嗯,說得對,你要不要吃個蘋果啊,我幫你削。”她猛然站起來。
黎安有些奇怪,看了看四周,更加疑惑了,這裏怎麽會是單人病房?
她就算是工傷,老板也沒這麽大方吧。況且她只傷了額頭,按照正常的走向,找個醫生包紮一下,拿幾服藥回家就行了。難道是鬧事的女人出的錢?
不對,她人都還在拘留所沒有出來呢。這樣說,真的是老板善心大發?她社會經驗少,但是也知道boss是何種動物,像這位,年紀大不了她們幾歲,平易近人又喜歡和員工開玩笑的,已經算得好了,怎能奢求在金錢上也同樣親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