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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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二小姐:“一只無名小鬼罷了,前輩請勿見怪。”
剛從底下爬出來的洛衾差點拔了劍,幸好摸到劍柄的那一瞬忍住了。
薛逢衣的雙目果真失明了,原本在江湖中叱咤風雲的人,竟淪落到只能憑劍識人的地步。
他與魏二小姐似乎是舊識,又抑或和魏二小姐手裏的那把劍是舊識,剛才用側臉摩挲劍鞘的時候,他那嘴角微微揚起,似是陷入了回憶一般,仿佛和老友久別重逢。
可是,魏星闌是誰?
洛衾睨了魏二小姐一眼,眉心微微一蹙,據她所知,魏二小姐的本名就叫魏媗,至少在外人提起她的時候,說的都是“魏媗”。
塔頂的牆上打了數個小孔,斑駁的光落在薛逢衣的臉上,他兩鬓的頭發已經斑白,漆黑的亂發裏混着無數根銀絲,就連臉上也有了滄桑的痕跡,俠客老矣。
魏二小姐收回了手,全無不久前似笑非笑的神情,朱唇輕抿着,鳳眸裏閃過一絲厲色。
薛逢衣把頭偏了過去,啞聲問道:“你怎麽到這來了。”
“來救你。”魏二小姐言簡意赅,說完就拔出了劍,铿一聲斬斷了鎖着薛逢衣的鐵鏈。
先是雙手上的,接着便是雙足。
斷裂的鐵鏈啪地落在了地上,被斬成了好幾段。
洛衾心下一驚,她早看出這把劍并非凡品,沒想到它竟能削鐵如泥。
薛逢衣緩緩站了起來,雙膝微微打顫,在空落落的褲管下,一截踝骨幹瘦得就像是竹枝一般。他緊抿着唇,在起身之後,猛地拔出了兩根插在了膝蓋裏的長針。
針上帶着血,甚至已經泛黑,顯然是抹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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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二小姐雙目圓瞪,昳麗的臉上多了一抹愠怒,“他們竟待你如此。”
薛逢衣倒是平靜,“夙日教的手段向來歹毒。”他話音一頓,“你不該來這裏。”
“難道要我看着你活生生被他們折磨得魂飛魄散麽。”魏二小姐走上前去,事到如今還在攥着自己的小話本,穩打穩紮地跟着話本走。她伸手想攙起薛逢衣,卻被揮開了手。
“不必。”薛逢衣蹙起眉,似覺得魏二小姐這話說得有點奇怪,卻還是一副不願示弱的模樣。
洛衾站在一旁聽着,一邊揣摩着二人的關系,卻揣摩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她倒是明白了,這不知到底是魏媗還是魏星闌的魏二小姐,還要拉着薛城主和她一塊演話本。
這倒黴玩意兒竟連一個瞎子也不放過,洛衾有點難為情,并不想承認她和魏二是同路人。然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離開這洗心塔,其餘的事暫且放一放。
她朝牆上的小洞靠近,透過那指頭大的洞口,看見了外邊一群紫衣人正朝洗心塔靠近,蹙眉說道:“有人來了,我們得走了。”
薛逢衣緊抿着唇,雖然雙眼已瞎,可卻準确地抓住了站在一旁的魏二小姐,他緊緊抓着魏二小姐的手臂,像是要把那一截細瘦的臂膀折斷一般。
魏二小姐也不掙紮,就這麽任他抓着,好像感受不到痛覺,甚至還靜靜說道:“我帶你離開。”
“不,你們走!”薛逢衣的話音剛落,他的臉色忽然漲紅,面容登時猙獰起來。他把所剩無幾的真氣運轉而起,全彙聚在兩掌之中,随着雙掌擡起,一側的塔壁轟然粉碎。
在碎石轟隆落下的時候,薛逢衣啞聲道:“我這老頭子時日不多,帶上我便是多個累贅,你能來看我一眼我已經知足了,帶上你的小友趕緊離開,莫再磨磨蹭蹭!”說完他便将魏二小姐推了出去。
然而魏二小姐卻站得穩如泰山,像是早料到薛逢衣會這麽做,所以将內力施于雙足,她仍是伸手扶了過去,一邊說道:“我也時日無多了。”
她下颌一擡,雙眼瞥向一邊,一副在給自己算日子的模樣,然後故作高深地說:“索命的黑白無常就要來了。”
薛逢衣沒聽明白,氣急敗壞道:“你這傻丫頭,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在這關頭上,魏二小姐仍一本正經地按着話本走,還屢次要把薛逢衣給帶到溝裏去。洛衾心道,這魏二小姐要是能聽薛逢衣的話那才怪了,話說回來,她還從未覺得走火入魔的人竟這麽有意思。
被浸毒長針紮過的薛城主雙腿顫抖着,每走一步都如同被成千上萬只螞蟻啃咬一般,又疼又癢。他長嘆了一聲,說道:“我走不了,若是帶上我,你們也會走不遠的。”
洛衾依然在朝塔外看着,只見一群紫衣人緩緩走近,爾後解開了塔下那群夙日教弟子的穴道。她細眉一蹙,連忙說道:“來不及了,趕緊走。”
薛逢衣還想拒絕,卻被魏二小姐一掌拍暈了過去。
洛衾慌了一瞬,這薛城主是萬萬不能死了,若是被一掌拍死了,她們還真的脫不了關系了。她定睛一看,只見薛逢衣的胸膛仍在平穩的起伏着,這才松了一口氣。
偏偏那魏二小姐還一副無辜的樣子,擡頭便朝她看了過來,那昳麗的臉上多了一絲無奈的神情,說道:“哎,你說這薛城主怎這般怯弱,一看到厲鬼就走不動路了,還暈了過去。”
洛衾:……
也不知道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高塔的一側被薛逢衣震出了一個大窟窿,視線穿過那窟窿,能清晰看見遠處一片荒山,真是逃亡的好去處。
塔下趕來的那群僞裝成逍遙城弟子的紫衣人匆匆解開了一衆守塔人的穴道,還将他們遮掩額頭印記的抹額給戴了回去。
緊随其後的,是身着各色弟子服的俠士。
為首的紫衣人說道:“有賊人欲盜竊塔內重寶,下毒是他們調虎離山的障眼法,待我們擒到賊人,再給諸位一個交代!”
極惡坊三霸之一的屠四野卻站了出來,一怒之下甩起了長刀,那刀铿一聲落在了地上,就連地面也随之一震,“我的兄弟如今還在昏迷不醒,你卻讓我等着聽你解釋?”
一位青衣女子則拎着一人的衣領從後邊走來,那被拎着的人,顯然就是不久前在高臺上招呼各方俠客的“薛逢衣”。
青衣女子冷哼了一聲,說道:“莫非這假的薛城主也是障眼法?”說完她一把撕下了那人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張與薛逢衣截然不同的臉。
面具之下的那張臉上,顯然有一個拇指大小的金烏烙印,那烙印就在眉尾處。
衆人愕然,紛紛說道:“夙日教!”
“這人竟假扮成薛逢衣!”
“你們逍遙城連城主被人掉包了都不知道?”
“這些人也不是逍遙城弟子。”青衣女子冷哼了一聲,“我看你們就是想借城主之名邀來各派高手,再将大夥一網打盡吧,竟還想嫁禍給什麽盜寶的賊人,夙日教的手段可真厲害。”
衆人如醍醐灌頂一般,登時了然。
那扛着大刀的屠四野怒火中燒,一刀斬下了其中一名紫衣人的頭顱,鮮血四濺,染紅了銀白的刀刃。他彎下了腰,扯下了那頭顱上的抹額,怒道:“果真是夙日教的人!”
在衆人揭穿了夙日教的詭計之後,那青衣女子暗暗退回了人群之中,找到了一群正在湖邊坐着的彪漢,有些惆悵擔憂地說:“不知樓主能否安然離開。”
沒人回答,一個個神情肅冷,和假扮山賊的時候判若兩人。
過了許久,一人問道:“青芝,馬車備好了嗎。”
青芝颔首:“就在林中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魏某人要露陷了,=3=明天入v會更萬字章,今天開始評論裏連發三天紅包,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