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從小到大，母親的臉，表情都很少有變。
她給他安排了一生，國際幼兒園，實驗重點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
甚至早早的，連老婆的候選人都準備好了。
初中，許滿盈和他一個班，他還沒有特別的感覺，因為兩個人在一起上學放學，都是一個車接送，所以很多同學都說她是他的童養媳，在他的同學朋友眼裏，這是一個很美好很美好的青梅竹馬的故事。
但是他不覺得，高中兩個人又一個班。
盡管她學理科學得是那麽的吃力，但是也拼命地努力學習，并且名列前茅，他怎麽也掙脫不開，母親這一道枷鎖。
随着年紀地增長，他和母親的沖突越發的明顯。
然後在上大學的時候，赫然背着她選擇了一個父親故交的大學，顧雲在的父親去世很多年了，母親在嫁給市長之前，也一直是女強人，離開了熟悉的家就像是掙脫了牢籠一樣，沒有許滿盈，就像是一個新世界的新生兒。
他朋友很少，從前那些圍在他左右的，多半都是母親和唐叔叔朋友家的孩子，一換了學校頓時孑然一身。被母親鋪好的這條路上，他學過的所有東西都被他摒棄掉了，可骨子裏剩下的，只有孤傲。
他走路的樣子，他侵染到血液裏面的教養，他既享受着自由的空氣，又歡鬧不起來。
季青橙就在這個時候，撞入了他的世界裏面來。
就像是一朵小花，開在了他的心間。
他聽說這姑娘特別喜歡會做菜的男生，特意和父親的老朋友說了，就在食堂裏面跟着師傅學做菜，幫忙做義工。以後的日子裏，他在3號窗口站了一個多月，可她每次在2號口打飯，似乎從未看見過他。
再後來，她和程風成雙入對，聽說這是她追到的第二個男朋友，他越發的沉默。
顧雲在從出生以來就被外界人認定是個幸運兒，很幸運，他學會了很多菜色，也在這個時候收獲到了她的目光。
他笨拙得差點把菜都扣到地上，可笑得是她卻認為他當時驚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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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善表達，唯有将一腔歡喜都放在各種點心小菜裏，看見她享受的模樣，慢慢生出藤子來，纏着他的心，滿滿的都是愛。
他走向她的步伐永遠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浪漫的心裏有一個溫暖的小家，然而他卻給不了她，她想和他天天在一起，他也做不到，等她要環游世界的經費他給存好了，她卻離開了他，留下來的，只有那個之前被他稱之為家的一個小小的蝸居。
季青橙躺在病床上面，大夫離開了好一會兒，可她還是沒有醒。當時她情緒太激動，對他又捶又打後來哭着哭着竟然背過氣去了，顧雲在當即抱着她送了附近的醫院，他坐在她的床前，絲絲的痛心。
他握着她的手，目光就落在她的臉上。
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他就像是一座雕像，動也不動。
大夫說沒有事，就是精神疲憊，睡着了而已。
顧雲在給她大姐打了電話，他知道他們原來的那個情侶號，一直是季青檸在用，想必用不了多久，家人就會趕過來了，吳有麗給他打了三四個電話了。
兜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看了眼還是她，趕緊放開了青橙的手，到走廊裏面去接，吳有麗已經急得不行了：“老大！我真的是頂不住了，節目還剩一半沒有錄呢，你抓緊時間趕緊回來吧，不是你說的麽，這是給咱們影視公司的預熱，第一炮你就放人鴿子，這不好啊！”
顧雲在嗯了聲，醫院裏信號不好，這就往大廳窗口走過去：“嗯，許滿盈幹什麽來了？不是告訴你了，不許她參與公司的任何事情？”
吳有麗無奈地吭哧一聲：“可老大你也知道，她是董事會的人，您母親大人眼前的紅人，人奉命來督促了，我總不能給人趕出去吧？”
他忽略了這點，表示抱歉：“好吧，這件事我和我媽說。”
她再次表示應付不來，叫他快點回去，兩個人正商量對策，季青檸到了，她戴着墨鏡，身後還跟着一個同樣黑超遮面的男人。顧雲在剛挂斷電話，正遇見。
季青檸手裏還去掐着板磚一樣大的電話，這就對他點了點頭：“謝謝你送我妹妹來醫院，她現在在哪裏？”
他沉聲答道：“603單間裏，她沒有什麽事，一會兒就能醒過來。”
說着與她并肩，女人先他一步走進病房，她的手還在把手上面，可剛推開門，立即退了出來，季青檸紅唇微動，把身後兩個男人都隔絕在外：“等等，顧雲在。”
男人怔住：“怎麽？”
她一手仍舊扶在把手上面，卻是攔住了他的去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已經答應我媽不會再來糾纏青橙了，對吧？”
他點頭，手裏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青檸挑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新公司今天應該有開機剪彩以及對你的訪談節目。”
他按斷電話，坦然地看着她：“青橙好像想起來了，所以我有些話想對她說。”
她墨鏡從鼻梁上面掉下來一點點，露出女人嘲諷的笑意來：“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以後再說，今天謝謝你。”
的确，就算她醒過來，也不是最好的時機，大廈那邊不能再拖了，他只好點點頭：“那就麻煩姐好好照顧她，我先走了。”
說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季青檸身後的男人摘下墨鏡來，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皺眉：“在哪裏見過他。”
她不理他，推門而入。
男人很快也跟了進來，603是個單間，季青橙仍舊躺在病床上面，似乎從未動過。
不過季青檸卻是笑了出來。
“行了，人都走了，快起來吧！”
“……”
病床上剛剛還一動不動的女人立即坐了起來，她醒過來已經有一會兒了，姐姐一進門就立即對她擺了擺手，想要将顧趕走，幸好姐妹默契還在，這就給人打發走了。季青橙雙眼還有些紅腫，一睜大了顯得臉色憔悴，她剛要開口發現姐姐身邊還有個陌生的男人，立即愣住了。
青檸主動先開口：“不用管他，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和他一起吃飯，這就蹭了他的車來了。”
吃飯？
她有點不敢置信地看着姐姐：“不會吧？你和姐夫的事情處理完了？”
女人上前敲了她的頭：“想哪去了你！這位是我委托的律師事務所的老同學，你姐夫不肯接受協議離婚，現在正做垂死的掙紮，我們商量一下，看如何分配財産，這剛說了兩句話就接到你的電話。”
青橙不好意思地對男人笑笑：“你好。”
他笑，對她點頭：“你好，之前聽青檸提過你，所以對你以及你前夫之間的事情有一點點小小的提議，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話未說完，這個人，他笑容都帶着痞痞地壞。
不過既然是姐姐相信的人，不能騙他，她挑眉：“洗耳恭聽。”
裴向南一字一句說道：“離婚後，不直接撫養子女的父或母，有探望子女的權利，另一方有協助的義務。行使探望權利的方式、時間由當事人協議;協議不成時，由人民法院判決。父或母探望子女，不利于子女身心健康的，由人民法院依法中止探望的權利;中止的事由消失後，應當恢複探望的權利，所以其實你家小公主的撫養權問題，其實很簡單，她爸爸想要更改撫養權，打官司必輸無疑，但是他想看孩子，卻有權利。”
她就知道，青橙伸手揉着額頭，腦袋裏面多出來的那些記憶星星點點地沖擊着她的一切神經，頭疼得很，季青檸給她拿着手包和電話：“走吧，咱們去醫大看看趙大夫，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有沒有空，讓她看看你現在怎麽個狀況，以前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姐妹二人四目相對，季青橙目光純淨：“沒有，只是有一點點事情想起來了。”
青檸松了一口氣，再不看她。醫院裏并沒有什麽東西，趕緊這就辦理了出院手續，青橙一直堅稱自己沒有事，不需要去看大夫，這就直接回了家裏。
因為家裏也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季青城的兒子都十四歲了，他這個不婚主義的男人也坐不住了，母親召喚全家人開家庭會議，裴向南負責開車将兩姐妹送到鉑金公館，青橙先一步下車，姐姐坐在副駕駛裏面，男人腿長也快，繞過車身來給她打開車門。
她剛要下車，他只看着她笑。
季青檸伸手摘下墨鏡來：“這麽殷勤？”
裴向南揚眉：“我和你說的那件事情你考慮一下，我媽真的催得厲害。”
女人下車：“怎麽講？”
他笑：“讓我去她公司，那絕對不可能，不過我可以給她找一個能繼承她公司的老婆，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想你也不需要再談什麽感情那東西了吧？不如找個利益最大的人結婚，我想你前夫一定會看着你走向成功的，不是嗎？”
她嗤笑一聲：“他還不是我前夫。”
男人打了一個響指：“我太了解了季青橙，孩子是你說留下來的，但你那心腸也不過就是一說，到了今天，他仍舊在找你的時候，顧忌那母子，那樣搖擺不定的男人，你一早打定主意離婚了，不然也不會放着那麽多家律師事務所不去，偏來找我？”
他關上車門，抱臂以對：“你敢說你就沒有一點想氣死他的意思？”
季青檬也将車停了一邊了，青橙已經對着她招手了，青檸無意再逗留，也只對男人挑了挑眉，赫然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你想得太多了，我不知道那是你們事務所的律師。”
三姐妹站在了一起，季青檬得知妹妹想起了一點東西也是緊張不已。
青橙只推說頭疼，根本沒有什麽記憶，她表情才算自然點。
并肩共進，季青橙站在了姐姐們的中間，其實兩個姐姐都比她更有擔待，比她更有魅力，比她更好，才出資給二姐買了一套房子，她很慶幸自己還能為她做點什麽。
走進園區的大門，她忽然笑了。
青檬姐姐之所以這麽戰戰兢兢地，她知道原因，只不過不能說破。
她都想起來了，車禍真的跟顧雲在沒有什麽直接關系，當時孩子也并不在車上，恐怕母親那麽說，也是看着她承受傷痛厭世的時候，想讓她為了孩子而能活下去的吧。
那天晚上，她站在書房門口，都聽見了。
季青檬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根本不是季家的女兒。
☆、44|前夫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