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停車到車庫，他在裏面坐了一會兒。
顧雲在揉着額頭，才從c市回來，雖然是滴酒未沾，但頭疼得厲害。
拿出錢包來，能看見底層上粘着個大頭貼，上面一男一女，已經是他擁有的唯一影像了，她走得決絕，所有關于她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他伸手摩挲着照片，上面更年輕一點的他面無表情，反而是她傻傻地靠着他肩膀做着剪刀手的姿勢。低頭抵着方向盤，他覺得自己真是見鬼了，白天在表弟的婚禮上看見一個牽着小女孩的背影，就覺得特別像青橙，怎麽可能……感覺現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黑暗，像個巨大的無底黑洞，一直一直吞噬着他，無人能救贖得了。
正是難受，只聽扣扣兩聲，他頓時坐直了身體。
一個女人就站在外面，顧雲在拿起提包下車。
她一身剪裁合身的職業套裝，手裏還提着一袋青菜：“怎麽到家了，卻不下車呢？”
他關上車門不答反問：“你怎麽在這兒？”
女人已經習慣了他的淡漠，站在原地等他：“阿姨說身體不舒服，想喝我做的湯，就來了。”
顧雲在腳步很快，直接越過了她去：“我媽以後再打電話麻煩你，你直接說沒空就好了！”
她加快了腳步，不想人卻始終與她保持了些許距離。
幾年了？
許多複雜的情緒就繞在鼻尖，她看着他的後背，火氣頓時上湧了來。
伸手把手裏的袋子都甩了他身上去，她再忍不住喊了出來：“喂！顧雲在！你能不這樣嗎？你回頭看看我，我今年二十八了你知道嗎？我明明就很努力很努力了，我到底哪裏不如那個女人，這麽多年了你至于麽！”
顧雲在站定，回頭：“你哪都不如她。”
女人的眼淚刷地就落了下來：“我哪都不如她？真是好笑，你知道阿姨是怎麽說的嗎？她腦子也不靈光，什麽都不會做還得你照顧她，嬌氣得比我還像個大小姐只有你覺得她哪都好吧？你總以為是我趕走了她，可那是你媽帶着我去的我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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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這件事，男人更是一臉陰霾：“怪不怪罪你是我的事，來不來我家是你的事，我說了很多次，少來這裏。”
他背上全是菜葉，更是直接脫下西服提在了手中。
許是院子裏面的動靜大了，驚動了別墅裏面的人，房門大開，一個中年婦女穿着一身旗袍，就站在門口看着他們：“我叫滿盈來的，怎麽？不行麽？”
她正是顧雲在的母親顧向南女士，在她身後還探出一個少女模樣的來：“哥你回來啦！”
顧雲在面無表情：“嗯。”
顧不上那些青菜了，許滿盈趕緊整理了下心情，過來微笑：“阿姨，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顧母轉身走回：“快進來。”
她身後的少女一下跳了出來，這就對顧雲在伸出了手來：“哥哥，我的喜糖呢！”
男人從包裏拿出一袋糖來：“婚禮很盛大，新娘子也很漂亮。”
少女臉色略白，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這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唐曉糖，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才出院不久，二人并肩走進，男人又從包裏拿出一盒光盤來：“你表哥給你的。”
少女眨眼：“這是什麽？”
他将西服挂在手臂上面：“錄像，聽說婚禮策劃得不錯。”
正說着話，顧母在裏面說道：“糖糖，外面風大，快點進來。”
趕緊走了進去，唐曉糖拿出光盤來對母親調皮地笑笑：“看我哥想得多周到，嘿嘿媽你也一起看看啊！”
顧雲在扯下領帶，正是不耐煩往樓上走去，顧母臉色頓沉：“顧雲在，你确定你要這樣一直下去嗎？嗯？看見你媽就有臉色我生你養你難道我還欠你的嗎？嗯？”
男人手臂上還挂着自己的西服，也不回頭：“我累了，要上樓休息。”
那邊傳來了婚禮的鞭炮聲，唐曉糖對于家裏的争吵早已習以為常，她打開了錄像，又端起了茶幾上的盤子。
顧母咬唇：“我知道你一直怨恨媽拆散了你和那個學生妹，但是你知道你媽媽我的苦心嗎？你年紀那麽小懂得什麽叫婚姻？再說這都過去幾年了，滿盈一直在等你，她是高材生，智商高情商高模樣好，還懂得照顧人會做一手好菜，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你們兩個人門當戶對天造地設，知道你得有幾輩子的福氣才能娶到這樣好的老婆你知道嗎！”
顧雲在聞言轉身，一步一步又走了下來，他襯衫上兩顆扣子剛才都扯開了，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母親身邊的女人，此時英挺的身姿看起來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對上他的眼許滿盈難逃沉溺：“阿姨你太誇張了，我哪有那麽好。”
他站在她的面前，又淡漠如斯：“你知道就好。”
許滿盈惱羞成怒，顧母也怒：“顧雲在！”
顧母在s市可算很有名氣，因為她嫁的幾個丈夫是一個比一個有名氣，自己本身也是女強人，許滿盈與他家有些淵源，父母都不在了，從小在顧家長大的，這孩子從小懂事，這麽多年一直品學兼優，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
顧母是真的很喜歡她，直言要攏過來當兒媳婦。她畢業後就進了顧家公司工作，為了能和顧雲在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她怎能不向往，但是……眼看着這個希望要破滅了，她又怎能不心痛。
扶着顧母，她用懇切的目光哀求着顧雲在：“顧雲在你別說了，阿姨身體不好……”
正是僵持着，只聽清脆的一聲響，唐曉糖手裏的盤子掉了地上摔碎了，滿地都是西瓜塊兒，三個人都吓了一跳，以為少女心髒病犯，趕緊奔了過去。
只是，唐曉糖的手裏還拿着叉子，她臉色蒼白指着電視上的一個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顧母和滿盈都圍着她問長問短，只有顧雲在注意到了，婚禮錄像上的女主持人，一身拖地白裙，美好得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
她主持的風格還帶着些許的俏皮，歲月似乎并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麽，他西服掉了地上去，伸手拿起遙控器按了兩個鍵子才發現拿錯了不是電話，一把抽出光盤來收起，再拿出出手機來，可撥打趙進的電話卻是不通，仔細一想這會是要去度蜜月，應該在晚上的飛機上面。
男人一股腦把手機光盤放入手提包，這就拿出了車鑰匙，可沒等人走出客廳，就聽母親驚叫一聲，顧曉糖栽倒在了沙發上面。
同樣寂靜的夜裏，c市的母女二人也在看着錄像，季青橙盤腿坐在地上，玖玖就窩在她的懷裏，小家夥不停給她講着她白天都表演了什麽，小臉蛋上面都是得意：“郎老師說我跳得很好，尤其是小蝴蝶那段，手是這樣飛的。”
她比劃着，肉乎的小手卻十分靈活，青橙笑，低頭在她指尖上面親了口：“真棒。”
從母親家裏回來時候就快九點了，說來好笑，她在沙發上睡着了，也不知道那幾個人是怎麽商量的，一覺醒過來就沒有人提這件事情了。
晚飯很豐盛，因為老古板大哥不在，所以氣氛很活躍，尤其青檬她耍寶的能力簡直一流，飯後給玖玖學了一段搞怪的舞蹈，據說是她們劇組原創的……
大姐開車給她母女送了回來，季玖玖還惦記着叫她看錄像，晚飯沒吃什麽東西。
本來就在外面吃了大蝦的，飯時就錯過去了。
小家夥肚子咕嚕咕嚕地叫着：“媽媽我餓了。”
說實話自從從母親家裏搬出來以後，起初她是想雇一個阿姨做飯打掃房間的，不過有的時候也享受單獨和孩子在一起的時間，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也挨過來了。
她不會做飯，但是這一年多也經常做。
不會的時候就上網搜一下，她努力學着做一個媽媽，季青橙放下玖玖，到廚房打開冰箱一看，裏面有早上的剩飯，她回頭看着女兒：“很餓嗎？着急吃嗎？”
小家夥抿着嘴：“餓。”
事實上因為忐忑，晚飯她也沒吃多少，這孩子和她一樣胃口大，青橙拿出小鍋來，開始燒水，冰箱裏還有點菠菜，摘菜洗淨，用刀随便切成幾段，剛好水開了，她把菠菜和米飯一起放了進去，然後放了鹽，目測了下會不會鹹，才蓋上了蓋子。
季玖玖自己去洗手間踩着小凳子洗了手，關好水龍頭和燈以後，才跑回來。
她跟在青橙的屁股後面，抻着小脖子看她操作：“媽媽這就是煮粥了對嗎？”
青橙點頭：“對啊，這麽做能快點熟，不得不說你媽媽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聰明的人，這一點上看你就是随我了。”說着拍了她的小腦袋瓜一下，“馬上好，去洗手。”
玖玖揚着臉：“洗完了。”
季青橙關火：“ok，那去等着吧。”
小玖玖聞着菜粥的味道，斜了她一眼：“好吧，ok。”
青橙盛了兩碗先涼着，母女二人就坐在餐桌的對面，桌子上面還有兩個雞蛋，一人一個，大手一點點的剝雞蛋，小手的動作也很熟練。
季玖玖一邊剝雞蛋，一邊看着冒熱氣的菜粥：“媽媽，可以吃了嗎？”
青橙點頭：“吹一吹再吃，吃吧。”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後再咬一口雞蛋，完全可以自己吃飯，她真是餓了一個雞蛋一碗粥不多一會兒就全進了肚子裏面，小手一揮，還沒吃飽：“我還要！”
季青橙起身盛粥：“小心撐到。”
玖玖看着她的背影，真是忍不住了：“媽媽你要找男朋友了是嗎？”
青橙不以為意：“姥姥說的嗎？”
玖玖點頭：“姥姥說我要乖，媽媽會給我找一個爸爸的。”
爸爸？青橙笑，盛好粥回來又坐下了：“玖玖覺得媽媽找一個什麽樣的人做你爸爸好呢？”
小家夥不說話了，捧着粥碗不知道在想什麽。
季玖玖睫毛很長，眼睛從小就異常的漂亮，從整個輪廓上看這孩子長得和她不像，青橙托腮，陷入了腦補的世界裏面去：“我覺得吧，如果要找，他一定要長得好看，每天看着心情也好。也要會做好吃的，能夠享受美食的人生，才是真美好的人生，當然首先他得對你好……诶？怎麽了？玖玖你去哪裏！”
粉嫩嫩的小人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她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悶悶道：“我吃飽了，去刷牙。”
緊接着，洗手間的燈被她翹着腳打開，裏面就傳來了小凳子咣當一聲。
安安靜靜的，之後再沒有聲響了。
這孩子有情緒，青橙起身，可不等她走到近前，玖玖站在小板凳上面已經探出了半個身子，她一手裏還拿着擠好牙膏的牙刷，臉色鄭重飛快說道：“媽媽，你能不找男朋友嗎？等我長大了我給你做飯。”
她漂亮的小臉蛋上，還挂着一行淚珠。
季青橙的心都要碎了：“怎麽了？寶貝？”
她向前兩步，這就把女兒擁在了懷裏，季玖玖終于忍不住這就哭了出來：“我不要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