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翌日,吳宇早早起床做好早餐,蹑手蹑腳來到卧室,俯身趴在還在酣睡的肖華身邊,捏着他的一只耳朵輕聲地說道:“懶蟲,快起床了,再不起來,上班就要遲到啦!”
“哎喲,壞了,你誤了我的大事了,你怎麽不早點喊我起來。”聽到吳宇的話,肖華突然想到今天上午要參加慶典活動的彩排,不由得瞪了吳宇一眼,連忙翻身就要起床。
“逗你玩的,你安心睡吧,現在還不到七點,吃完早餐再去上班剛剛好。”吳宇看着肖華慌亂的樣子,笑着說。
“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要去上班嗎?”
“不上班呀,還不是為了給你準備早點嘛。”吳宇溫情脈脈盯着肖華說。
“不會吧,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這麽勤快真是讓我太感動了。”聽到吳宇的話,肖華不禁激動地摟住吳宇的腰肢,在她臉上胡亂地親了一口。
“你還沒刷牙哪,臭嘴!”吳宇佯裝讨厭的樣子推開嬉皮笑臉的肖華。
“好,我洗臉去了。”肖華一躍而起,裹着睡衣就往洗手間走去。
“還早着呢?你再睡一會兒吧。”
“不睡了,我得向老婆學習,天天向上,做個勤快的、稱職的好老公啊。”
“這才是我的好老公。”
肖華洗漱後來到餐廳,看到餐桌上擺了不少早點:有蔥油餅、烤面包、果子醬、涼拌西芹、五香花生米、煎雞蛋、八寶粥,可謂是中西合璧、既營養又養生。他情不自禁地翹起大拇指誇贊起來:“我怎麽就沒有看出我老婆還有這本事呢,真讓我有點刮目相看了!”邊說着邊拿起一塊蔥油餅就往嘴裏塞。
“好吃嗎?”吳宇一邊收拾着客廳的衛生一邊問道。
肖華皺了皺眉頭,故意裝作一副難以下咽的表情,驚叫道:“哎喲,這餅怎麽這麽鹹啊……”
“不會吧,我……”吳宇見肖華一副痛苦的表情,忙上前抓過他手中的餅,撕了一小塊放在嘴,慢慢地咀嚼着,然後喃喃道: “不鹹啊!”
看到吳宇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肖華詭谲一笑,說:“哈哈,我也是在逗你玩的,這餅真的好吃,又香又軟,就像寶貝的……”肖華邊說着邊作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瞟着吳宇豐滿的胸脯說。
“你這個大壞蛋,在說的什麽呀?!”吳宇臉一紅,笑着撲過去擰肖華的胳膊。
“是你想歪了,我是說像老婆溫潤的俏臉蛋。你……呵呵。”
“你以為我還不知道你肚子裏有幾根花花腸子,看我擰死你。”吳宇邊說着邊抓住他的胳臂,然而她并沒有真的擰他,而是用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哎喲,你想謀害親夫啊。”肖華捂着臉驚叫着。
“哼,看你還敢不敢再瞎說。”吳宇盯着肖華佯怒道,眉宇間流露出無限的柔情蜜意。
“娘子,饒命吧,小生再也不敢了。”
“呵呵,好吃嗎?”吳宇嬌聲問道。
肖華抓起蔥油餅狠狠地咬了一口,說:“啧啧!真香。”
“真的好吃嗎?”
“真的好吃,我真的沒想到你還會做飯啊?”
“那我天天給你做,好不好?”
“那就謝謝夫人了,哎呀,也不知我肖華走了什麽運,上天賜給我這麽個漂亮能幹的媳婦兒。”
“別臭美了,快吃吧,堵住嘴。”看着肖華狼吞虎咽的樣子,吳宇心裏美滋滋的。
一陣風卷殘雲,肖華吃完飯,抹了抹嘴,打了個響指,朝正在收拾客廳的吳宇喊道:“小二,埋單。”
“不用了,我只希望公子能早點回來,別讓小娘子在家裏孤單地等待。”
“那我早點回來伺候你。”肖華上前湊近吳宇的耳根“不懷好意”地說。
“咦,去你的。”吳宇兩頰緋紅,撒嬌地叫地一聲,把肖華推出了門。
目送着肖華出了門,看到餐桌上空空如也的盤子,吳宇喜不自禁,高興得跳了起來。這頓飯對于從來沒有做過飯的她來說,可謂是花費了一番心思。就在肖華送母親回鄉下的那幾天,岳淑華沒少強迫她練習廚藝,就岳淑華的話說,婚後的女人要想管住丈夫的心,就得先抓住丈夫的胃。今天牛刀小試竟取得如此意外的效果,她不由得哼起小調,興致盎然地收拾起餐桌來。
下了樓,肖華驅車直往單位駛去,一路上在想,吳宇這兩天是怎麽啦?變化這麽大,轉變得讓人心裏有些不踏實,不過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很快在頭腦中消逝。他想,也許結了婚的女人都有種歸屬感,因為愛他,愛這個家,才變得如此有責任感,而這種責任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相夫教子的思想,也許吳宇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想着這裏他對着倒車鏡裏的自己自信地笑了笑,在心裏默念道:“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為了我的愛人,為了我們的家,加油!”
随後的日子是甜蜜的,恩愛的,也是浪漫的,值得留戀的,尤其是融入倆人世界的時候,沒有外界的紛擾,肖華和吳宇就像吸足了氧氣的魚兒,在愛情的海洋裏自由自在地遨游。肖華盡量推掉一些無關緊要的應酬,在家陪伴着“娘子”。吳宇也一門心思放在小家上,不上班的時候,俨然一名家庭主婦的形象,盡管他們的興趣愛好有些不同,但是她可以放棄這一切,她認為相夫教子才是家庭原則的第一條。那段時間裏,她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做家務,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累的時候,只要聽到肖華喊她一聲“寶貝”,她也覺得那也是一種幸福。她自從認識肖華起,肖華就喜歡喊她“寶貝”,她也喜歡他這樣喊她,那時候的感覺是愛,現在的感覺是幸福。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到了二〇〇一年的國慶節,這可是個旅游的黃金季節,也是喜歡旅游的人們最盼望的節日。吳宇想趁現在還沒有要孩子的時候能多出去走走,她尤其想去看看草原,那是她兒時的夢想,可眼下肖華能陪她去嗎?工作那麽忙,每天還操心着還房貸的事,也實在辛苦。她曾經和肖華談過這件事,可肖華的回答讓她無所适從,甚至有些讓她惱怒。
她依稀記得有天晚上,他倆洗完澡躺在床上看電視的時候,吳宇突然想到快到國慶了,不禁興奮地問:“老公,趁現在我們還沒有小孩,能不能去外面玩一玩呀?”
“行呀,去我老家吧,那兒有山有水還有濃郁的風土人情。”肖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肖華的話如同一盆涼水猛然扣在她的頭上,頓覺興致索然,她不禁噘起嘴,幽幽道:“想你娘了吧,真沒勁,我想去看看大海,看看草原……”
一提到母親,肖華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火,微愠道:“你怎麽就玩不夠呀?我哪有時間陪你呀,要去,你自己去吧。”
肖華截然不同的态度頓時激怒了吳宇,她不禁質問着:“啊,說回你家你就有時間,說去別的地方你就沒有時間,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矛盾啊?!”
“我……”一句話頓時把肖華噎在那兒,他正要辯白幾句,忽然聽到吳宇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不禁欲言又止。
正在氣頭上的吳宇,伸手抓過手機正要摁斷,猛然瞥見電話竟是餘涵茗打來的,不由得接了電話。
一接通電話,那邊的餘涵茗就快人快語地問道:“姐,十一你們出去玩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吳宇沒有想到她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
“我想出去玩兒,可人家沒有時間啊?”吳宇朝肖華瞟了一眼,幽怨道。
“國慶節他不放假嗎?”餘涵茗詫異地問。
“放,可人家不願意陪咱,我也懶得求人家。你們去哪兒玩啊?”吳宇漫不經心地說,心裏卻是忿忿難平。
“去內蒙古呀。”
聽餘涵茗說去內蒙古,吳宇黯然的心情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尖聲叫道:“哎呀,你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就想去看看大草原……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她一邊朝肖華翻着白眼一邊順口唱了起來。
“咦。”肖華不屑地掉過頭,不去看她那副挑釁的神态。
“你只要想去,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姐夫的思想工作我來做。”餘涵茗篤定地說。
“你看着辦吧。”吳宇毫無底氣地回答。
“呵,你就放心吧,保證沒問題,我馬上給他打電話。”
吳宇以為餘涵茗打電話也是白搭,肖華的脾氣她最清楚不過,從最初追她起就知道他是那種性情執著的人,心裏的想法一旦形成,一時就很難改變。剛認識肖華時,她以為執著是一個男人的優良品質,現在看來她覺得這種過分的執著就是偏執、頑固不化、沒人情味的代名詞。但她并不知道餘涵茗早先于她就與肖華相識,并且還是肖華與田蕾戀情的見證人。所以,餘涵茗在吳宇面前誇下海口說能說服肖華一同外出旅游是有絕對把握的。
很快,餘涵茗打通了肖華的電話,說明了打電話的意圖,聽說是兩家結伴而行,肖華遲疑半晌還是欣然同意,此時他有了自己的打算,何不借此機會,讓吳宇跟着餘涵茗學學怎樣處理婆媳關系,怎樣過日子,怎樣為人處世。餘涵茗在衆多姊妹中算得上是嫁入豪門,錦衣玉食,但她生活勤儉,為人做事極有分寸,與顧春選的姐妹、妯娌關系融洽,尤其是婆媳之間貌似母女,讓人稱道。
臨行時,兩口子去了岳淑華家一趟,岳淑華高興地囑咐他們一定要注意安全,就像人民軍隊首長對戰士作指示一樣,再三強調肖華要照顧好吳宇。岳淑華對肖華的态度也因母親的離去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顯得親切有加,隔三差五就往肖華家裏跑,今天是送點菜,明天送點好吃的,還時不時過去打掃一下衛生,家裏的冰箱也總是被她填得滿滿當當的,這是母親住在這兒的時候從來沒有過的,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感讓肖華感到有些不自在。
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這就是內蒙古大草原的真實寫照。這裏的原野空曠無垠,蒼穹湛藍如海,浮雲朵朵似潔白的羊群,給人無窮的想像力。昨日還穿行在繁鬧的街市,今天竟置身于空靈的曠野,時間與空間的變換,使人很容易融入一種寧靜致遠的意境中,在那一刻,什麽凡心雜念,什麽煩心事都被抛之九霄雲外,讓人倍感天地之悠悠,人生之苦短,來日之珍貴。肖華牽着馬拉着吳宇的手徜徉在草原上,不遠處一匹紅鬃馬帶着一只馬駒子正在悠閑地啃着草,小馬駒子就像個撒嬌的孩兒一樣在紅鬃馬的身邊蹭來蹭去……看到歡蹦亂跳的馬駒兒,吳宇不禁甜蜜地笑了,她摟着肖華的腰肢哝哝道:“老公,等我們回去,我要給你生個孩子,就像那邊的馬兒一樣……呵呵!”說話時,她的眉眼間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愧疚之情。原來結婚後,她曾向岳淑華提起過是否要孩子的問題,就岳淑華的話說,剛結婚不要急于要孩子,先等一兩年再說。趁着年輕好好享受一下倆人世界,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等到有了孩子什麽也做不了……她一想覺得岳淑華的話有道理,所以結婚後她一直瞞着肖華偷偷地采取避孕措施。
肖華順着吳宇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也被眼前的情景感染了,于是他激動地握着吳宇的手說:“寶貝,我做夢都想要個孩子,可是……唉!”
聽到肖華一聲嘆息,吳宇以為肖華會問起結婚這麽長時間她沒有懷孕的事情,不禁緊張地問:“可是什麽啊?”
望着一臉疑惑不解的吳宇,肖華笑着說:“就目前我們的情形怎麽要孩子啊?”
“現在怎麽了,不是挺好的嗎?”
肖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看啊,我倆都要上班,要是有個孩子誰來照看啊?!”
“當然是你娘啊!”吳宇不假思索地說。
“哦,你這時候又想起我娘了,你說她現在在哪兒呀?”肖華松開吳宇的手,幽幽道。
“哦……”吳宇自覺失言,臉上頓時泛出紅暈。
“再說就我倆這點工資,要支付房貸,還有日常開銷……”肖華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接着說:“再加上你平時花錢還大手大腳的,我們要是有了孩子,哪還有錢去養孩子啊?”
“你瞎說,我哪有啊!”聽到肖華的話,吳宇臉色羞赧,嘴上雖然反駁着,但她內心對肖華的指責表示誠服。
“你還不承認?就說你的衣服吧,家裏的衣櫃裏盡是你的衣服,有些衣服好像你只是穿過一次吧,就扔在那兒……”
“你心痛啦,是不是嫌我花錢多了?”吳宇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悅,噘着嘴說。
“我也不是心痛那點錢,再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我的老婆還是那麽的漂亮……只不過我覺得你買的衣服确實有些太多了。”肖華邊說着邊伸手撫摩着吳宇的長發。這也難怪吳宇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在她的印象中她好像從來沒有因為錢的事情而犯過愁(不過這次買房陷入窘況倒是個例外)。參加工作之前自然不必說,就是參加工作之後,她有了自己的工資,也是月月花光,是個典型的月光族。她只要相中了什麽,不論貴賤,就買了來。當然她最熱衷做的事情就是逛街買衣服和化妝品,自己沒錢的時候,就張口向岳淑華要。對于女兒的要求,岳淑華向來是有求必應,毫不含糊。
聽着肖華一番半褒半貶的話,吳宇轉嗔為喜,揚眉瞪了他一眼,撇着嘴說:“咦,耍貧嘴,我不愛聽。”說完掉頭凝望着遠處的草原沉默不語。此時她腦海中回想起發生在她與岳淑華之間的一件事。此事雖說已經過去了好長時間,但想到當時的情形,她至今仍是迷惑不解。她不明白,一向對她寵愛有加的岳淑華竟然會因為一千多塊錢的小事情對她大發雷霆,還差一點動手打了她。事情發生在搬進新房的那天。當天她路過一家精品屋,無意間瞥見櫥窗裏擺放着造型各異、形象逼真的洋娃娃時,她的目光頃刻間定格在那兒再也挪不開了。也許是出自女人天真爛漫的心理,也許是她對即将啓航的婚姻生活充滿憧憬,她想要是在客廳的沙發上擺着一些精美的布娃娃,下班以後一邊抱着洋娃娃,一邊悠閑地看着電視,那該是多麽浪漫、多麽惬意的事情啊。她左挑右揀,最終看中了一對一人高的熊貓寶寶,興奮之餘,也懶得與人還價,就抱着熊貓寶寶樂滋滋地回了家。當她費勁把這對熊貓寶寶“帶”回家的時候,碰巧遇到來家裏送東西的岳淑華,當她得知女兒竟然花了一千多元錢買了這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時,氣得岳淑華指着吳宇的鼻子破口大罵,說她不像個過日子的,結了婚還不知道仔細過日子,成天就知道糟蹋錢,以後要是有個孩子,日子還能怎麽過……不容吳宇分辨硬是逼着她拿回去退了。看到氣急敗壞的岳淑華,吳宇實在是想不通,不就是區區一千多元錢嗎?至于像剜了心頭肉似的大動肝火嗎?以前她花了多少錢,花錢做了什麽,岳淑華向來不過問,可今天她是怎麽了?吳宇一邊納悶着一邊悻悻地抱着熊貓寶寶出了家門。岳淑華勃然大怒自然有她的道理,尤其是經歷了這次買房的事情後,她才真切地意識到錢對一個靠工資收入維持生活的家庭來說是多麽的重要,也意識到在女兒花錢的問題上應當有所控制,而不能聽之任之,不然的話,女兒日後的生活無法想像。她這樣做能一下子改變吳宇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嗎?面對有些固執、有些任性的女兒,岳淑華心裏毫無底數。
看到若有所思的吳宇,肖華借題發揮,說:“你看人家餘涵茗多麽精明,花錢仔細不說,還與顧春選家人的關系處理得相當融洽,你想以後他們有了孩子,她的公公婆婆自然很樂意幫他們帶。”說到這裏,他朝不遠處正在學着騎馬的餘涵茗夫婦投去羨慕的一瞥。
肖華的神情,吳宇自然看得真切,她心裏既愧疚,又妒忌,也意識到未來的婚姻生活,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充滿浪漫情調,而是現實版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錢”演奏曲,想到這些她不禁黯然低下了頭。
等肖華一行意猶未盡回到天昌市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六日的晚上九點鐘。下了火車,顧春選又安排吃了點夜宵,這才各自回家。當他倆進入小區,竟然看到家裏還亮着燈,吳宇一陣驚喜,以為家人在等候他們歸來,不由得興沖沖地上了樓,她要将幾天來的所見所聞在第一時間內告訴家人,與他們分享自己的快樂與感受。然而當他倆站在家門口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從門外就能聽到家裏鬧哄哄的,有男女的嬉鬧聲和強勁的搖滾樂聲,吳宇不禁喃喃自語道:“小昊什麽時候回來了?”岳昊的女朋友王靜是江蘇人,這次國慶節岳昊随女友回她老家過節去了。
“小昊,開門。”吳宇邊大聲喊叫着邊揿着門鈴,可是門鈴響了半天,裏面竟毫無反應,吳宇以為走錯了樓層,納悶着瞧了一下門牌號,沒錯啊,這明明是自己的家。“這個岳昊真是的,把DVD開得那麽大。”吳宇邊嘟哝着邊從包裏掏出鑰匙擰開了門,就在她推門邁步進屋的一剎那,一味刺鼻的酒精味道撲面而來,她不由得習慣性地“咦”一聲,趕緊用手捂住了鼻子,眼前的一幕更讓她為之愕然。家裏亂哄哄的像個酒吧,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幾個陌生的青年男女正圍在客廳的茶幾上吆五喝六地喝着酒、起勁地劃着拳……見到肖華和吳宇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個個如驚弓之鳥般站了起來,張大眼睛傻愣地盯着他倆。一個短發女孩慌忙關掉了碟機,樂聲戛然而止,喧鬧的家裏霎時安靜下來。
就在兩邊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時,肖華上前一步,沖着他們诘問道:“你們是誰呀?怎麽在我家裏?”
聽到肖華的責問聲,一個穿着迷彩服,留着平頭的小夥子似乎已經從愣怔中清醒過來,急忙放下手中的易拉罐,朝肖華難為情地說:“你是肖哥吧?我是小飛呀。”邊說着邊打了個酒嗝。
“小飛,哪個小飛?”肖華盯着面紅耳赤的“迷彩服”反問道,他一時半刻想不起站在面前這個自稱小飛的小夥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迷彩服”見肖華一臉的懵懂,忙探身沖吳宇說:“表姐,我是小飛啊,你們不認識我了?”
經“迷彩服”一提醒,吳宇這才認出眼前的小夥子竟是表弟岳小飛,不由得驚喜道:“喲,我還以為是誰哩,原來是小飛啊,長這麽高、這麽壯實,快讓你姐認不出來了。”說完上前一把拉住岳小飛的手,激動地問:“你不是去當兵了,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那股熱乎勁就像久別重逢的戰友。
“我回家探親,順便辦點事?”岳小飛邊說着邊難為情地瞟了一眼一臉肅然的肖華。
“哦。”吳宇若有所思地點着頭,又轉身對肖華說:“肖華,這是三舅的兒子岳小飛,在北京當兵,當的還是特種兵哩。”說話時眉宇間流露出自豪與驕傲的神情。
“姐夫。”見吳宇這麽一介紹,岳小飛懂事地喊道。
盡管肖華心裏有些不悅,但他還是裝作高興的樣子,笑着說:“你好……你好,回來探親啊。”
“是的。”岳小飛低聲回答着。
肖華與岳小飛打完招呼,瞅見大夥還站在那兒,又忙着招呼大夥坐下。
“是啊,都坐下來吧。”吳宇熱情地招呼着。
見大夥坐了下來,吳宇又拉着岳小飛的手繼續問道:“怎麽就你自己在這兒,你二姑呢?”吳宇也納悶岳淑華怎麽會把岳小飛自個兒撇在這兒,還讓他把家裏弄得一團糟。
岳小飛看了一眼滿地的啤酒罐,又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肖華,赧顏道:“今年我就要退伍了,當兵前二姑給我辦有安置卡,這次回來就想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份好點的工作。前天我上二姑家裏,她讓我先在這兒住幾天再說。碰巧昨天遇到幾個在城裏打工的初中同學,所以就在這兒聚一聚……二姑說你們明天才回來,沒想到你們今天就回來了。”
“別客氣,這是你姐家,就當自己家一樣,看你臉紅的,有什麽難為情的。”吳宇笑着說。
聽到岳小飛的解釋,看到茶幾上杯盤狼藉,瞅見吳宇與岳小飛的那股熱乎勁,坐在一旁的肖華如坐針氈,心裏着實不是滋味,暗想着這到底是誰的家啊,誰想來住就讓誰來住?她岳淑華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在他們外出的日子裏,吳宇幾乎天天都要與岳淑華通電話。家裏有人住,本來是件無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岳淑華在電話中只字沒提,她憑什麽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想到這些,他真想把憋在心裏那團正在發酵的怒火爆發一通,然而他并沒有這樣做,岳小飛畢竟是吳宇久未謀面的表弟,再說他還有一幫朋友在這兒,面子上還得過得去。他想既然坐在這兒心裏不舒坦,不如找個借口抽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想到這裏,他起身對吳宇說:“你看他們喝酒,桌上沒有什麽菜,要不我出去買幾個菜吧?”
聞聽肖華貌似熱情的提議,吳宇一臉的高興,說:“好啊,那你快去吧。”全然沒有看出肖華內心的不悅。
肖華悻然離開家,下了樓撇進小區對面那家經常光顧的快餐店,快餐店的老板是個姓周的年輕人,見肖華悶悶不樂地走進來,忙迎上去,納悶地問:“肖主任,怎麽了今天就你自己,嫂夫人沒有一起來啊?”
肖華冷冷地回答:“家裏來親戚了,她在家裏陪他們。這樣吧,你先安排兩個菜讓人送到家裏吧。”
“好嘞。”小老板殷勤地應答着,轉身就要走。
“你先不要急着走嘛,再給我上兩個菜,一瓶二鍋頭,要高度的。”
“哦?你家裏來客人了,怎麽不回去陪他們?”
“喲,你咋那麽多廢話啊。”肖華蹙起眉頭責備道。
“哦,我知道了。”
剛點完菜,吳宇的電話就跟着打了過來,一接通電話,就聽到她急促的聲音:“老公,你怎麽還沒回來呀?”
聽到吳宇的話,肖華抑制住心中的火氣,緩緩地說:“我在街上碰巧遇到個同事正在說點事,這樣吧,等一會兒,我讓人把菜送到家裏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呀?我們可都在家裏等着你呀,小飛還想和你喝一杯,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吳宇不滿地嘟哝着。
聽到吳宇的叨唠聲,肖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說:“你就別在那兒嘟囔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了。”說完不容分說就把電話挂掉了。挂完吳宇的電話,肖華徑自打開酒喝了起來。兩杯小酒還沒有下肚,吳宇的電話又打了過來,肖華抓起手機,把電池摳了出來扔到一邊,只顧着自己喝着酒。一個小時過去了,一瓶酒已經喝下去了一大半,也許是喝悶酒的原因,也許是旅程勞頓的緣故,此時肖華只覺得頭重腳輕,精神恍惚,困意睡意齊來襲,于是他起身買了單,搖晃着身子走出了快餐店……一進家門,他再也支撐住疲乏的身體,一頭栽倒在床上,酣然沉入睡鄉。
原來吳宇在家裏左等右等不見肖華回來,心裏就琢磨着肖華是不是因為岳小飛把家裏弄得一團糟而生氣了?但轉念一想,肖華平時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心胸不至于如此狹窄吧?再說誰家還沒有個親戚,他半天不回來,也許是真的遇到了熟人。然而,當她再次撥打肖華的手機,聽到手機提示音告知肖華的手機信號不在服務區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他是真的生氣了。
“真是不像話。”吳宇默然放下電話,在心裏暗自責怪着肖華的做法太過分。就這樣,吳宇憋着一肚子氣陪着岳小飛一夥在家裏喝了大半天酒,當有人提議到迪廳去“耍一耍”的時候,吳宇想也沒想就跟着他們去了酒吧。
迪廳裏,鐳射燈搖曳刺眼,的士高震耳欲聾,紅男綠女随着樂聲瘋狂地扭動着軀體,盡情地發洩着內心的愛恨情仇。
嗬!久違了,真是好久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了。吳宇與這幫朝氣蓬勃的小夥子們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回到大學時代一樣,很快就找回了自我,什麽煩心事,什麽旅途勞累,在這裏得到了盡情的釋放,全身有些僵硬的肌膚在重金屬音樂的撞擊下煥發出青春的活力。是啊,什麽時候來過這種地方?她的身體随着強勁的音樂瘋狂地扭動着,頭腦裏卻天馬行空般想着心事,除了上大學的時候,只有韓波帶她來過這種地方,不過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而肖華似乎并不懂得什麽是浪漫,什麽是刺激,只知道拚命地工作、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這次旅游要不是餘涵茗從中促成,也許她的心願根本就不可能實現……那一刻,她的頭腦中甚至冒出一個令自己也覺得大膽而又怪異的想法:與肖華結婚是不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姐,是不是該回家了啊?”岳小飛揮灑着滿頭大汗蹿到同樣大汗淋漓的吳宇跟前大聲說道。
吳宇并沒有停止舞動,只是瞟了他一眼,大聲說:“管他哩,你只管玩吧,過一會再走。”
“回去太晚了,姐夫會不會生氣啊?”
“他生的哪門子氣?我才生氣呢?你只管玩吧。”吳宇放慢了舞動的力度,皺着眉頭忿忿地說。
“哦!”
“嗨,小宇姐的舞跳得真棒!”岳小飛的一個男同學湊到吳宇的跟前恭維地說。
吳宇捋了一下額前的頭發,笑着說:“好長時間沒有跳過舞了,跳得不好。”她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她內在的虛榮心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腰肢扭得更加自信、更加激烈了,長發随之飛舞開來……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零點十分,要不是岳小飛有個同學明天要上早班,還不知道他們要玩到幾點。送走岳小飛一行,吳宇返回前臺正準備結賬,沒想到收銀臺的女服務員對她說有位先生已經替她付過了。
“哪位先生啊?”吳宇詫異地問道。
“就是七號臺那位穿西裝的先生?”
吳宇順着服務員手指的方向朝七號桌瞅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正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默默地凝視着她,這個眼光她再熟悉不過,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波。哎!真是冤家路窄,剛才還想到他,竟會在這兒不期而遇。分手之後,吳宇只知道他結婚不久又辭職了,究竟是什麽原因辭職,辭職後幹什麽去了,她無心過問,也懶得去打聽。當時她想既然與人家分手了,還關心這些有什麽意義。但此時此刻,看到滿臉堆笑的韓波,吳宇心裏有些顫抖,有些激動,只是愣怔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韓波站起來淺笑着徑直向她走來,走到她的跟前伸手說道:“剛才你的舞跳得真好,風采不減當年啊。”
吳宇禮節性地與他握了握手,難為情地說:“哪裏,你怎麽會在這兒?”
“哦,我陪幾個客戶來這兒醒醒酒,這不,一眼就看到了你。”趁着倆人說話之際,吳宇定睛打量着眼前的韓波,看來命運真是造化人,士別三日須刮目相看,站在面前的韓波似乎與以前那個“扶不起的阿鬥”判若兩人,西裝革履,精神抖擻,明顯一副生意人的派頭。看到吳宇凝神看着自己,韓波笑着說:“想什麽呢?”
“什麽也沒有想,我想我該回家了,你陪你的客戶去吧。”聽到韓波的問話,吳宇心裏掠過一些慌亂,但瞬息又平複下來,她捋了捋額前的頭發,矜持地說。
“咱倆好長時間沒見面了,要不再坐下來喝一杯?”
“不了,我老公還在家呢,太晚了,他會不高興的。”吳宇婉言拒絕道。
“哦,那好吧,你等我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搭的士。”
“你等等。”還沒等吳宇說完,韓波徑直進了大廳,一會兒功夫,他手裏掂着包匆匆從裏面走了出來。
“真的不用了。”
“走吧!”
坐在韓波的奔馳車裏,吳宇若有所思地盯着車的前方沉默不語,心裏竟是出奇的平靜。事實上她覺得與他也沒有什麽話可說。或許在她的印象中韓波這個名字如同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情一樣徹底淡忘了,盡管偶爾會想起他,但就像剛才親眼見到一樣,心靜如水再也激不起半縷漣漪,如果說她心裏還有那麽一點兒激動的話,那只不過意外重逢時的驚異。
車裏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