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姻家庭
新婚的日子幸福甜蜜,浪漫十足,家不僅是親情與責任的載體,更是心靈的歸宿。肖華盡量處理好繁忙公務與家庭生活的關系,花大量的時間來陪伴吳宇,悉心照顧着這個溫馨的家。他喜歡躺在沙發上,惬意地看着電視,欣賞着漂亮的新房,他喜歡看着吳宇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更喜歡擁着她光潔的身子酣然入睡……
按照習俗,婚後的第三天是吳宇回門的日子。
一清早吳勁光就去集市,東挑西揀,買了不少吳宇平日喜愛吃的菜。不到九點鐘,親戚們陸續來到岳淑華的家裏,姑父、大姑、二姑父、二姑、姨父、小姨……屋裏坐滿了人,有的坐在客廳裏喝着茶聊着天看着電視,有的在餐廳裏幫着岳淑華揀着菜。看到他倆來了,免不了寒暄一番。肖華來到廚房幫助正忙着炒菜的吳勁光打下手,吳宇則像往常一樣回到她的卧室玩電腦去了。
吃飯的時候,吳勁光從客廳的酒廚裏挑了一瓶十年茅臺陳釀遞給肖華,高興地說:“肖華,來……把酒給大家都斟上。”
肖華給親戚們斟完酒,舉起酒杯由衷地說:“爸,媽,我先敬二老一杯,這些日子裏您們辛苦了。”
“一家人還客氣什麽,這是全家的大喜事,人人有責嘛。”吳勁光笑容可掬地說。
看着岳淑華端坐在那兒,一言不發,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吳宇不禁提醒道:“媽,肖華給你敬酒啦!”
聽到吳宇的叫嚷,岳淑華“嗯”一聲,轉而舉起酒杯朝肖華,說:“肖華,小宇,你倆結婚了,也就意味着成家立業了,媽打心裏替你們高興,但有些話我還是要向肖華說清楚,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你要好好照顧她,更要照顧好這個家,你要知道組合一個家庭可不是那麽容易的。”說話時一臉的嚴肅,那神情好像首長給部屬下達任務似的鄭重其事。
“你放心吧,媽。”肖華嗫嚅着。
岳淑華舉杯飲盡杯中酒,放下杯子又繼續說:“媽是過來人,在官場上也幹了這麽多年,深知小家連着大家,沒有一個安穩的小家就沒有順心順意的政治前途。你媽不在這兒,我就是你媽,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聽進去。沒有規矩難以成方圓,家有家規,要懂得規矩,你看你前段時間整日忙于工作,十天八天見不到你的人影,就這樣怎能照顧這個家?你們的日子才剛開始,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哩,你要求上進我沒意見,但是不能一味為了工作而忽視了家的存在。”
“是……是……”面對岳淑華一副居高臨下的态勢,肖華只得諾諾連聲,心裏卻似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那一刻,他覺得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他心裏很清楚岳淑華之所以這麽說,顯然是因為在女兒出嫁的事情上付出太多而耿耿于懷,言下之意就是告誡肖華對她的付出,要懂得感恩。
聽着岳淑華喋喋不休地叨唠着,吳宇不滿地沖大姨岳淑榮嚷道:“姨,你看我媽叨叨個沒完,還叫人吃不吃飯啊?”
“呵呵!”岳淑敏只是抿嘴笑了笑,沒有吭聲。
看到吳宇嘟着嘴一臉不厭煩的樣子,肖華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拍,佯裝高興的說:“小宇,媽媽說話的時候你不要打岔,媽媽說的都是對的,我們以後就要注意這些。”其實,肖華內心對岳淑華頤指氣使、動辄教化人的作派,反感至極,尤其在剛認識吳宇那陣子,對于岳淑華的挑剔與說教,更是無所适從,不過時間長了,聽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至于她言之鑿鑿所謂的家規,從何談起?肖華聽着生氣又奈其何?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佳,可嚼在肖華嘴裏如同嚼蠟毫無味道。但他還是佯裝高興地吃完了這頓“回門宴”。吃完飯,肖華開車拉着吳宇徑直回了家。回到家,母親和親友們正吃着飯。母親看到他倆回來,不禁放下碗筷詫異地問:“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沒有吃飯吧?”
看着滿臉迷惑的母親,肖華甕聲甕氣地說:“吃過了。”說完,換了拖鞋徑自進了卧室。
看到肖華悶悶不樂離去的身影,母親不禁怔在那兒,眼裏滿是疑惑。見些情景,吳宇連忙笑着打圓場,說:“媽,我們吃過飯了,這幾天太累了,想早點回來休息一會兒,過幾天還得去上班哩。”說完脫下風衣,挂在客廳的衣架上,也跟着換了拖鞋進了卧室。倆人靜靜地躺在床上,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各自想着心事。半晌,吳宇鑽進肖華的懷裏,把頭壓在他的胳膊上柔聲問道:“老公,還在生我媽的氣嗎?”
肖華沒有吭聲,兩眼只是出神地盯着天花板,似乎還沉浸在思索之中。
吳宇見肖華對自己的問話無動于衷,不禁咯吱着他的腋窩,嗲聲嗲氣道:“你說啊,是不是呀?”
肖華經不起咯吱,淡淡地說:“是你想多了,我沒有生氣,再說我生氣有用嗎?我可頂不住你媽那張嘴。我現在就在想一個問題,我們結婚了,我們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你媽為什麽啥事都要管啊?”
“咦,我就知道你就會這麽說的,我被我媽統治了二十年,不也熬過來了,我那時候穿什麽衣服,平時與哪些同學玩,和哪些同學不能玩,都得經過她批準。那時候,年少輕狂,她越是這樣,我愈是反叛,與她對着幹,不過現在我已經适應了,也理解她的做法,知道她也是為我好。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刀子嘴豆腐心,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你就慢慢熬吧。再說有本夫人罩着你,保證你平安無事。”吳宇躺在肖華懷裏幽幽地訴說着,說完嘻笑着伸手摸了摸肖華的臉,像是在安慰他那顆抑郁的心靈,然後靜靜地躺着那兒不再言語,那神情似乎沉沒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母親及家人在肖華家裏住了半個月就準備回去。肖華想到家人千裏迢迢來一次不容易,就想讓他們在這兒多住一段時間,但是肖敏說假期到了,肖亮說工地上有急事,必須回去,于是肖華對母親說:“娘,小敏與亮子有事先回去,您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吧!”
肖華滿以為母親會一口應承留下來,沒想到母親笑着說:“華子,我知道你的心意,想讓娘在這兒多享幾天清福,可是家裏離不開我呀,讓我還是回去吧。”
“家裏能有什麽事離不開您啊?再說就算家裏有事,他們都在家嘛,犯得着讓你操心嗎?”肖華不理解地問道。
“哎呀,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想回去。”母親固執地說。
看到母親執意要走,肖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難為情地:“娘,您是不是嫌在這兒住的不舒服,還是我和小宇待您不夠好?”
“什麽也不是,吃的好,住的舒服,你們都孝順,我做夢都是笑的。”母親搖了搖頭笑着說。
“那還要走?”肖華問道。
“娘,哥讓您在這兒住一陣子就安安心心住下來吧,您不用操心家裏,有什麽事,我們都在家裏,你擔心啥!”肖敏勸說着。
“是啊,我們先回去,到時您想回去讓哥給我打個電話,我就來接您。”肖亮接茬道。
“我不是不想在這兒住,我……我只是住着不習慣,怪不方便的。”母親被兒女們問得急了,支吾着說出實話。
“這是你兒子的家,能有什麽不習慣和不方便啊?”肖華睜大眼睛詫異地問道。
母親攏了一下頭發,顯得不自然地說:“也沒什麽!”
肖華說:“沒什麽那就安心住下來吧。”他也知道母親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平素懶散慣了,一下子來到城裏,一時還不适應城市的生活,比如說平日裏想“方便”一下,在母親看來家裏的座便器就沒有老家的茅廁方便,還有進出門要換鞋,以及家是一天到晚都是關着門,相鄰之間不相往來……這些她都覺得拘謹、別扭。可肖華就是想不通這是在她兒子的家裏,有什麽可拘束的?母親在家裏有時候會抽煙,特別在父親過世之後,這是她排遣孤獨的唯一愛好,肖華不忍心勸她戒煙,再說村裏那些老太太大多會抽煙,有的下地幹活、走鄉串戶都随身攜帶着水煙袋,走到哪兒,“咕嚕咕嚕”抽到哪兒,那種逍遙自在的神情賽過“活神仙”。為此,肖華還專門買了好幾條價格不菲的香煙放在母親的床頭櫃,而母親抽了一盒之後再也不抽了,問她為什麽不抽,母親說不好抽,沒有自家種的煙葉有勁,更不習慣香煙上帶有過濾嘴。怕母親忍不住煙瘾,肖華又通過朋友從市煙廠搞了幾斤上等的煙絲,讓她自己卷煙抽,這下母親像揀到了寶貝似的高興得眉開眼笑。
母親勉強笑了笑,說:“那好吧,你們回去,我帶着明明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見母親同意住下來,肖華欣喜地說道:“那好哇,我還巴不得你們都住在這兒哩。”
“奶奶,我要回去,我還要上學哩。”朋朋噘着嘴叫嚷道。
母親瞪大眼睛佯裝生氣的樣子沖朋朋說道:“誰讓你在這兒了,平日裏真是白疼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說完邊抱起明明邊在他粉嫩的臉上親了一口,笑着說:“還是我的明明跟奶奶親。”。
“呵呵!”母親的話頓時讓屋裏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為了讓母親安心住在這兒,平日有空閑的時候,肖華要麽帶着母親到市區裏的佛廟裏燒香拜佛,要麽在家陪着她聊聊天,一天兩天沒事,可時間一長,吳宇竟不願意了,說他心裏只有自己的娘,對她不親,故意冷落她。有一次還因為他跟母親聊天時間稍微長了點,吳宇竟然給他臉色看,讓他難堪。肖華記得很清楚,那次,他外出辦案出了一個多星期的差,回到家的當天晚上,一家人在外面吃的飯,吃完飯回到家後,他像往常一樣和母親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喝着茶一邊聊着天,不知不覺聊到十來點,竟無倦意。吳宇催了好幾次讓他去睡覺,他沒在意,等他推門進入房間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發覺吳宇從裏面把房門反鎖了,任憑肖華在外面怎麽敲門她就是不開門,肖華折騰急了,吓唬着要用腳踹門,吳宇這才氣沖沖地打開了門,陰沉着臉,酸不溜丢地說:“嗬!你還知道睡覺呀,我還以為你們要聊一晚上呢?見天哪有那麽多話,真是可笑!”說完悻然倒在床上,只留給肖華一個冰冷的脊背。肖華遏制着內心的怒火,壓低聲音問道:“吳宇,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聽到肖華的責問,吳宇氣呼呼地轉過身子尖叫道:“你說我是什麽意思啊,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肖華怕母親聽到這邊的動靜,忙掩着她的嘴巴低聲道:“深更半夜的,有事說事,有理說理,你的聲音就不能放輕一點,影響多不好。”
吳宇憤然打落他的手,瞪眼诘問道:“咦,你還知道影響不好?你不覺得你做得太過分了嗎?從結婚到現在你跟我在一起說過幾句話啊?有事沒事就把你娘挂在嘴上,你心裏只有你這個娘,我算什麽啊?”其實,在吳宇的內心裏,她很珍惜這個家,離開了岳淑華的約束,再也聽不到岳淑華喋喋不休的說教,她感到無比的輕松和快意。她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花在瑣碎的家庭事務中,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樣樣能幹,盡量做出一副賢德妻子的模樣。然而,肖華對她所做的一切似乎視而不見,就知道關心她的家人,她心裏難免不失衡。
看到吳宇一臉的委屈,肖華感到既可氣又可笑,只得連聲歉意道:“好……好,是我的錯,以後我注意點……”
見肖華向她示弱,吳宇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仍舊不解氣地嘟哝着:“不是我沒事找茬兒,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
“哎喲,十一點多了,是有點太晚了。好了,不說了,寶貝,我們睡覺吧……”肖華拿起床頭上的小鬧鐘看了一眼,不無抱歉地說。
這一夜,吳宇酣然入夢,肖華卻徹夜難眠,他搞不懂與自己的親娘說說話、唠唠嗑,吳宇究竟發哪門子神經吃哪門子醋?
吳宇可不是這麽想的,她覺得肖華和自己結婚之後,簡直是判若兩人,全然沒有像以前那樣寵着她,順着她,照顧她,甚至倆人相處的時候,說話也只是提問式的只言片語,少了些卿卿我我,少了些戀愛時的溫言軟語,這些天壤之別的變化讓她難以接受,心裏頗感委屈,但轉念一想也許是因為婚後肖華剛上班,單位裏的事情比較多,無瑕顧及自己,也就在體諒中忍耐下來。然而,肖華的表現似乎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發生變化,大有變本加厲之勢,尤其是母親住下來之後,她更覺得肖華不像話,整日不是忙公事,就是陪着母親沒完沒了的聊天、外出散心,把她當成空氣一樣冷落在一旁。她真的無法相信,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勝過愛自己的男人,在他母親來了以後居然與她沒話說,更不要說耳鬓厮磨談談心說說心裏話。那一刻,她很留戀他倆談戀愛時的那段時光,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結婚?常言道,小別勝新婚,更何況他倆正處于新婚燕爾愛意正濃之時。就在肖華出差時的這段日子裏,她覺得像是過了幾年一樣難熬,晚上寂寞得睡不着覺,想打電話與他說說話,但想到肖華在外面辛苦一天又不忍心去打擾他,幾次拿起電話又擱下,無奈之下她只有打開床頭櫃上的CD機,聽着歌曲,在孤獨、寂寞和空虛中回想起那些風花雪月的朝朝暮暮,讓歌聲伴随着離愁別緒漸漸沉入夢鄉。她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望他回來,人是回來了,可回來之後,肖華故态複萌,根本就不顧及她的感受,吃完飯回到家就知道給母親泡茶點煙,然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喝茶抽煙聊天,兀自把她涼到一邊。看到母子倆在客廳裏聊天說地、有說有笑的那股熱乎勁,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積郁在胸中的怨怼與醋意頓時像火山爆發時的岩漿般噴湧而出……她要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一點厲害看看,讓他知趣一點,讓他感知到她的存在,于是乎就出現了剛才的一幕。
小倆口的鬧劇,母親自然是心知肚明,只不過兒子的孝順她是最清楚不過,看到吳宇有意為難兒子,她在替兒子憤憤不平的同時,暗地裏把這個城裏媳婦與家裏的兩個媳婦相比較,尤其與肖亮的媳婦玲子相對比,更覺得吳宇太過于矯情,太沒點規矩,天底下哪有媳婦敢這樣對待自己的丈夫?真是反天了!要是在老家,玲子敢對肖亮這個态度,她早就惱火了,說不定會罵她個狗血噴頭。可是這是城裏,情況不比農村,就肖華的話說,城裏的女人開放、民主,縱然母親心裏有火也只得窩着憋着不得發洩。從那以後,肖華回家想和母親多呆一會兒,母親就讓他早點休息,說自己累了也想睡了。其實母親呆在房間裏一直沒有睡,她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不想惹她那個嬌氣的兒媳婦生氣。就這樣,母親在肖華家住了三個多月,最後還是憤然決定回去,而且是立馬要走人,毫無商量餘地,緣起她與岳淑華之間發生了一次正面沖突,她認為城裏不是人呆的地方,城裏人的心思太重。
九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肖華正在單位忙着籌備迎接建國五十一周年慶典活動,突然接到吳宇的電話,語氣急促,說:“肖華,你快點回來吧,家裏出事啦。”
聽到此話,肖華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急忙問道:“出什麽事啦?”
“你快回來吧,你要是回來晚了,你媽可就走了。”
“她要上哪兒去啊?”肖華怔怔地問。
“你說往哪兒去,回老家啊,快點回來吧!”吳宇不耐煩地挂了電話。
聽說母親要走,肖華的心裏反而坦然了不少,他始終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不過讓他不明白的是,今天早晨上班出門時母親還是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要走呢?難道說母親與吳宇之間發生了矛盾?他來不及細想,急忙向同事交接了手頭的工作,就匆匆往家裏趕。回到家,推開虛掩的門就看到客廳地板上一片狼藉,沙發上坐着一籌莫展的吳宇。
吳宇見肖華回來了,忙起身說:“我媽剛才和你媽吵架了。”
“你媽?她倆怎麽會吵架?”肖華詫異道。
“是的,我媽剛走。”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肖華追問道。
在肖華的追問下,吳宇這才慢慢道出了吵架的原委。原來,吳宇前幾天參加了一個同學的生日集會,鬧騰到半夜又去吃了些燒烤,喝了幾杯冰凍啤酒。她的腸胃本來就不算好,經過這番刺激,回家之後上吐下瀉折騰了好幾天也不見好轉,不得以只好請假在家養病。岳淑華知道女兒病了,心想可能是鬧肚子,也就沒有在意,沒想到接連幾天還沒見女兒來上班,她就慌神兒了,忙跑過來看望女兒。看到吳宇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憔悴不已,岳淑華心疼極了,不分青紅皂白就責怪道:“你咋鬧成這樣,你婆婆讓你吃了些啥?”
“也沒有吃什麽啊?”吳宇有口難言,不敢說出她在外面喝酒的事情,只好任憑岳淑華叨唠個不停。岳淑華也不顧母親在家,三下兩下把家裏的衛生清理了個底朝天,把廚房裏的剩菜剩飯統統倒掉,還把冰箱裏從老家帶來臘味一古腦兒倒進垃圾桶……她一邊收拾着衛生一邊數落着母親的不是,說母親平日裏要是講究點衛生,吳宇也不會得病。看到這麽多好東西被岳淑華平白無故地倒進垃圾桶,母親心疼不已,不禁朝喋喋不休的岳淑華惱怒地瞥了一眼,厭惡地說了句:“真是暴殄!”
這一瞪眼一句話不打緊,頓時讓本來就對母親抱有成見的岳淑華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子燃燒起來,她停下手中的活兒朝母親哂笑道:“咦,好端端的一個家,讓你這個鄉下婆子弄的烏煙瘴氣的,一個老婆子還抽什麽煙,這是講衛生嗎?”岳淑華的話尖酸刻薄,擲地有聲,直接刺痛了母親那顆敏感的心,再加之母親平日裏就看不慣岳淑華那副居高臨下、飛揚跋扈的作派,不禁反唇相譏道:“鄉下人怎麽啦?你還別口口聲聲說瞧不起鄉下人。我看啊,鄉下人比你這個當國家幹部的素質高得多。”
“我怎麽啦,城裏人的素質就是比你們的高,我家小宇真是瞎了眼,怎麽會看上你的兒子。”岳淑華反唇相譏道。
一時間,倆人在客廳裏你一言我不語,針尖對麥芒,鬧得不可開交。一直躺在床上的吳宇實在是看不過眼,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企圖阻止這場內戰,叫嚷道:“媽,你別吵了,不要怪婆婆,是我自己吃壞了肚子。”
此時情緒激昂的岳淑華哪裏還聽得進女兒的勸告,怒眼圓睜朝女兒忿忿道:“滾到一邊去,要不是因為你,老娘也不會跟着你在這兒丢人現眼的?!”
“我……我怎麽啦?”岳淑華的搶白頓時讓吳宇噎在那兒,她嗫嚅着返回了房間。看到岳淑華那副不罷不休的架勢,一時半刻還收不了場,吳宇沒有轍,只得拿起手機撥打着肖華的電話。一直在卧室裏玩着積木的明明聽到客廳裏的動靜,趕緊跑了出來,看到奶奶和“和藹可親”的岳奶奶在急烈的争吵着,頓時吓得哭了起來。
“我不跟吵了,有失身份!”母親怕吓着孫子,連忙上前抱起他,愛憐地說:“明明乖,不要哭……”邊哄着孫子邊憤然回到卧室,客廳裏只留下餘怒未消的岳淑華。
聽完吳宇的述說,肖華只覺到血往上湧,他強忍着內心的憤怒,陰沉沉地說:“你媽真是的太不講理了,你說你鬧肚子和我娘有什麽關系啊?你也真是的,為什麽就不跟你媽解釋清楚?”
沒想到,此話一出,竟惹惱了吳宇,忿然道:“我現在才真正看清楚了你的真實面孔,啥事你就知道護着你娘,我媽說你娘不該抽煙不對嗎?再說我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鬧起來你認為解釋管用嗎?”說完,趿拉着拖鞋氣沖沖地進了房間,又“啪”的一聲将門重重地扣上。
“真是不可理喻!”看到吳宇憤然離去的身影,肖華簡直就要氣瘋了,他真想上前一把扯住吳宇就孰錯孰對的問題與她論理個清清楚楚,但是此刻他懶得去理會她,當下要緊的是先把母親的情緒安撫下來,其它的事情回頭再說,于是他理了理有些錯亂的頭緒,輕輕推開母親的房門走了進去。房間裏,母親坐在床沿邊神情黯然地收拾着衣物,聽到肖華進來,頭也沒有擡,好像沒有看到一樣。肖明像個小大人似的,倚在母親的身旁,緊繃着小臉蛋,虎視眈眈地瞅着他,好像進來不是自己的伯父而是惹奶奶生氣的“仇人”。肖華尴尬地看着一言不吭的母親,低聲道:“娘,您不要生氣。”
母親沒有吭聲,半晌才放下手中的衣服,緩緩地說:“華子,娘今天就回去,你要是有時間就送我回去,要是沒有時間,就打電話讓亮子過來接我,他要是沒有時間,那我就自己回去,就是走我也要走回去。”
“娘,你在說什麽啊,小宇她媽是個直脾氣,您不要和她計較,你要是怪就怪我吧。”
“孩子,你什麽都別說了,我什麽都清楚,自從見到您丈母娘那天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人,個性強不是錯,但沒有想到她的人品竟是這麽差,遇事不論理,仗勢欺人,她哪像個國家幹部啊?就像個瘋子,見人亂咬。唉,我能怪那個啊,我誰也不怪,要怪就怪娘命苦沒本事。”母親邊說着邊揩着眼睛,就在母親伸手擦拭眼睛的一瞬間,肖華看到一道渾濁的淚水順着母親的指縫間流淌下來,流到她那多皺的唇邊,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是那麽的醒目刺眼,霎時一種難以言狀的心痛感迅疾傳遍全身,他不由得嘆息一聲頹然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在口袋裏掏出一支煙來慢慢點上,竭力想平靜一下煩躁的情緒,再設法說服母親留下來。看着袅袅升騰的煙霧,他張嘴想說些什麽,又覺得理屈詞窮,竟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麽,房間裏頓時陷入沉悶的氣氛之中。
“哐啷”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撞開,門口伫立着一臉愠色的吳宇,她穿着整齊,手裏掂着小皮包,兩眼倨傲地盯着正在低着抽煙的肖華,說:“肖華,我上我媽家,你去不去?!”
肖華微微擡起頭朝吳宇看了一眼,悻然道:“小宇,你能不能不發神經啊,這個時候你去你媽家幹什麽?還嫌鬧騰得不夠熱鬧嗎?”
“你不去是吧?!”
肖華不為所動,依舊低頭抽着煙。見肖華對自己的話無動于衷,吳宇氣得臉都變形了,沖肖華悻悻道:“好好……”說完,一跺腳轉身離去。客廳裏頓時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和防盜門的“哐當”聲,緊接着又是東西墜地的“嘭當”聲,似乎是門後鞋櫃上的花瓶被震落在地。
“真是發神經!”肖華無奈地站了起來,默然走出了母親的房間。他站在客廳裏,看到滿地的狼藉,只覺得腦子裏亂極了,傷心、痛苦、委屈……不可言狀。他搞不明白,結婚以後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煩心事?
岳淑華氣沖沖從女兒家裏出來,徑直回到自己的家中,一五一十向吳勁光述說了與母親吵架的過程。吳勁光靜聽着老伴的訴說,一言不發,他很清楚岳淑華的做事風格,遇事易沖動、說話不留情面、得理不饒人,無理還強三分……再說就岳淑華自己才剛才所述說的經過,這哪兒是親家母的不對,分明就是岳淑華在沒事找事?!他正想勸她幾句,但轉念一想,她在氣頭上,誰說的話都不好使,還不如等到她心平氣和的時候再向她好好談談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
“小宇的病咋樣了?”
正當他問起女兒的病情時,忽然聽見門鈴驟然響起,他連忙起身過去開門,見到吳宇哭喪着臉站在門口,詫異之餘,趕緊把她讓進屋裏,問:“你這是什麽啦?閨女。”
吳宇沒有回答他的話,徑自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委屈地叫了一聲“媽……”随即放聲大哭起來。
岳淑華見狀,不由得慌神兒,連忙上前撫摸着吳宇的肩頭焦急地問道:“你哭什麽呀?是不是你倆吵架了?”
“嗚……”聽到岳淑華的問話,吳宇擡頭向岳淑華哀怨地看了一眼,又低頭伏在沙發的靠墊上哭得更加傷心了。
“唉!”看到女兒恸哭的樣子,岳淑華心疼地嘆了口氣,起身進了廚房。一會兒功夫,她手裏端着一杯水從裏面出來,說:“我說吧,結了婚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看他與他娘整天一個鼻孔出氣,事事處處袒護着他娘,他眼裏哪裏還會有你啊?真是氣死我了。”邊說着邊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蹾在吳宇面前的玻璃茶幾上,只聽到“當”的一聲,水從裏面濺出來,濺落一茶幾。看到她那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讓人覺得她放下的不是一杯水,而是那個不知好歹的肖華,她要将他狠狠掼在地上,然後踏上一腳,方可消除心頭之恨。
“我看啊,肖華現在敢給你臉色看,她娘功不可沒。”岳淑華撇了撇嘴,陰陽怪氣地說。
聽到岳淑華的話,吳勁光再聽不下去了,朝岳淑華瞪眼叱責道:“你看你說的什麽話,哪有你這樣教育自己閨女的?再說,小宇有病是人家的錯嗎?我看啊,是你無端取鬧,沒事找事。”說完氣呼呼地抓起放在茶幾上的收音機,悻悻而去。
“你……這老頭子……”吳勁光一番呵責的話,頓時把岳淑華氣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她張大嘴巴怔怔地瞅着吳勁光離去的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
婚姻是什麽?
是理解,
有着相通的靈犀;
是牽挂,
有着不離不棄的愛戀;
是寄托,
是彼此的依靠。
(後記:肖華當日日記《婚姻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