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

第15章 ☆、章

常澤回到了之前工作的日常，每天醫院—家兩點一線，偶爾和朋友出去喝一杯，時不時騷擾一下張岚，沒反應就少說幾句，有反應就多說幾句，常澤有盲目的信心，不出一個月拿下張岚。

常澤今天跟着父母走親串巷，吃過年夜飯陪父母看了會兒春晚，實在接受不了開場花花綠綠的舞美，決定先撤了。他想着張岚應該還在忙，只好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點開了自己的朋友圈。林飛發了好幾張他和Rose的合照，慶祝這是他們戀愛的第一天，寫了一大堆他追人以來的心路歷程，最後喊話前男友；林楓依然走霸道總裁風，只是發了張全家福；陳楠一如既往地發了一家四口的合照，配一小段話，總結起來就是不放棄不抛棄的意思；還有其他人發的新年願望，新年祝福……常澤看到的就點贊，他随意地翻着，頁面翻滾速度很快。突然他點了一下，停住了頁面，是張岑半小時前發的朋友圈。總共三張圖，常澤點開大圖，第一張是姐弟兩人加上旺仔的合照，第二張是張岚抱着旺仔的單人照。張岚看起來有點緊張，繃得很直，眼裏有些局促，和第一張合照一個模樣，常澤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張岑從第一張裏摳出來的。常澤向右一滑，頓了三秒，果斷将他保存進相冊并設置成屏保。第三張也是張岚的獨照，像是偷拍的，但是畫面很清晰。他只露出半個側面，穿着紅毛衣蹲在旺仔前，一手握着旺仔的一只前爪，一手在它的背上撫着。旺仔穿着常澤買的小紅衣，襯得搭在上面的張岚的手像是白玉做的。背景很模糊，但是淡黃的燈光讓這一畫面顯得十分有愛。常澤看了十幾遍還是不夠，又點了兩下放大圖片，将畫面移到張岚的臉上。他這才發現，張岚臉上帶着笑意，露出了和張岑同款小梨渦，一下子就有了少年人之感。好可愛！好喜歡！常澤已經找不到其他詞來描述他的心理活動了。

張岚已經很久沒對他笑了，更何況他的小梨渦。常澤不禁想到第一次看到這對小梨渦的情景，那也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那時候他幫隔壁小吳代上一天的班，一整天下來就只有一個睡落枕的老太太，他正打算收拾東西下班，就聽見有人喊等等。

那個小青年跑得氣喘籲籲，扶着門框對常澤說：“醫生等等，還有一個病人，您看完再走好不好。”沒等常澤回應，他就又跑了。

常澤放下了手機坐回了椅子上，就看見那個小青年帶着一個身形差不多，反手叉腰的男生慢吞吞地挪步過來。那人一直低着頭，坐在病座上也不說話，只是遞過了就診卡。常澤把卡一插，看見姓名欄上寫着“張岚”。

常澤：“張岚，你哪不舒服？”

張岚擡起頭：“腰閃了。”

常澤見着他臉，心裏一癢，但還是很專業地醫生模樣，詢問了受傷原因。

張岚：“搬東西，閃到了。”

常澤：“衣服撩起來我看看。”

張岚本能地想抗拒，但無奈那個青年已經先一步幫他做了，只好放下了插着腰的手。

張岚的皮膚很白，看着也很細膩，摸起來一定很光滑。常澤搓了搓手，保證自己的手是熱乎的，輕輕貼了上去，似按似摸，問“痛不痛。”常澤的手從張岚的腰側移到了脊椎處，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凹陷，一直延伸到褲腰裏。他情不自禁，流連忘返，直到發覺張岚不适地微躲，腰上起了雞皮疙瘩，這才覺得自己過了頭，連忙放下了手，認真看病。

“醫生，不嚴重的吧？能治好的吧？沒什麽後遺症的吧？”那青年一堆疑問。

常澤确定他只是普通的閃腰沒傷到骨頭後，在電腦上打了幾行字，推出了卡交給張岚：“不嚴重，多休息，自愈都行，局部熱敷一下，噴點雲南白藥就行。但是平時得注意，要适量運動但不能劇烈運動，以後彎腰拿東西得注意，不能一下子猛地起來。你們去結個賬領藥吧。”

那青年拿過張岚手中的卡：“阿岚，你先在醫生這坐會兒吧，等我弄好了來找你。醫生讓你多休息，你就別跟着跑了，這挺空的，也不亂哄哄。”又看向常澤，懇求他：“醫生，您能稍微再坐會兒嗎？幫我照顧一下阿岚。”最後還給他鞠了個躬。

常澤于情于理都不會走：“當然可以，你放心去吧。”

常澤也想多說點話，多和他交流會，多留他一會兒，可是顯然張岚是不願意的。那青年前腳走出門，張岚就要起身。他撐着桌面，把重心放在桌上，站了起來，一切都很好，動作也很利落，只是似乎走的時候重心還沒回來，身子晃動，他想再去抓住桌子，已經有心無力了，眼看着要倒，一直注視着他的常澤扶了他一把：“你還是安生坐着吧。別再傷着腰了。”常澤見張岚站穩了就松了手。

張岚搖了搖頭：“不了，我會注意的。你下班吧。”他像是想到剛剛常澤的舉動，感激地朝他一笑，就走了。

張岚就這麽走了，但他的梨渦已經在常澤心裏留下了烙印，再也揮之不去。

常澤一度以為自己的心動只能放心裏慢慢消化，消化完了，張岚這個人也就跟着消失了，畢竟他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年紀什麽都不知道了。直到他再一次在咖啡店遇見張岚，知道了他在這打工。他熱情地關懷了他腰上的情況，張岚态度還是淡淡的，即使認出了常澤是誰，也是幾個字打發了他。常澤不惱，制造了接二連三的“巧合”。慢慢地，他掌握了張岚的時間表；慢慢地，他發現張岚的話稍多了些；慢慢地，他發現張岚的笑多了些。然後，他和張岚在一起了。盡管張岚話還是不多，有時候還會怼人，但常澤知道他的情意。他們有了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在他家的深入接觸。然後，張岚連個預兆都不給，就提出分手了。

張岚選擇分手的時機太不對了，這本該情濃蜜意的時候。

這讓常澤有時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能力不夠？可是不應該啊，常澤回想起那晚自己的表現還有張岚的反應，都告訴自己張岚對這次的情愛體驗相當滿意。他找不到自己身上的不對，也就把這次的失敗歸結給張岚不負責任，玩弄自己感情了。

常澤和陳楠抱怨，告誡他吸取自己的經驗教訓，甚至想以身作則，可是再見到張岚的那一眼，常澤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了。

他不知道張岚有什麽好，但就是沒道理的喜歡。

他想起了無數與張岚的回憶，想見張岚的心在心底如同竹筍般遇到點兒雨就開始瘋狂抽長。他的手指随心而動，向張岚發了視頻通話。

聽着熟悉的等待鈴聲，常澤突然有點後悔，覺得自己沖動了。好在沒響幾聲，張岚接了。

畫面裏張岚在自己的房間裏，接通了視頻也不說話，就這麽盯着屏幕，一切顯得正常，只是張岚木木的眼神出賣了他。張岚臉微紅，眼睛半撐着，晃着腦袋，一手托着腮。

“你喝酒了？”常澤猜測道。

“過年，高興……”張岚好像信號接收不好，半天才回了句話。

常澤可沒看出他開心，怕是喝醉了說胡話了。

“那你想我嗎？”常澤覺得沒有不占便宜的道理，趁他醉，要他說點平時打死不說的話。

“想，我好想你……”

常澤聽得嘴都咧大了，沒想到張岚對自己的愛已經深沉到如此地步了，可張岚又來了下半句。

“媽媽，我好想你。我去找醫生……他推我……掉坑裏了……我好疼……你等等我……”張岚斷斷續續說着什麽，常澤沒聽明白。但看到張岚眼裏蓄滿淚水，他心疼不已，也不管搞得明不明白了”

“阿岚，你別哭……”不痛不癢的口頭安慰顯然沒什麽大用，常澤恨不得到他旁邊去。

“媽媽，他們來了……我怕……我怕他們不喜歡我，我怕他們恨我。媽媽，他要是不喜歡我了怎麽辦……”張岚的淚水已經順着眼眶往下流了。

“阿岚別怕！阿岚這麽好，沒人不喜歡你。他們不喜歡，還有我喜歡你。”常澤覺得是有生之年，他從沒想過張岚會怕什麽。

“媽媽，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寶貝兒，只要你別哭，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常澤只好順着他講。

“可是姐姐不……她說你不願意……還她讓我……我別去找他……”張岚像是受到責罵的小孩，一臉委屈。

常澤問：“找誰？”

“我放不下，我一定要找到他！”張岚抹了把眼淚，顯得特別決絕。

“你想找誰？我幫你找吧。”常澤見張岚沒回答，好奇心來了。

“我找到了！我找到他了……”張岚不說話了，像是一陣猛哭後累到了，趴在桌子上只是偶爾抽泣。

“阿岚……”常澤覺得張岚冷靜了些，酒也醒了些。

“嗯？”張岚擡起了頭。

“知道我是誰嗎？”

“……是常澤。”

終于不喊“媽媽”了，終于不哭了，常澤松了口氣。

“阿岚，你想我了嗎？”常澤想轉移他的注意力，攜帶私心又問了一遍。

“……想。”張岚點了點頭。

常澤怕還有後續，沒立刻接話，聽他沒再說話，又想再确定一下他沒在想其他人。

“告訴我，你想誰？”他引導張岚。

“我想常澤。”張岚看着屏幕，眨着眼，睫毛上還閃着剛剛的淚珠，看得常澤一陣興奮。

常澤：“我也想你，寶貝兒。那你想我了怎麽辦？”

張岚像是沒聽懂問題，又像是聽懂了，只是重複着剛剛的話：“想你。”

“那你現在看到我了，是不是要親親我？”常澤更是得寸進尺。

這回張岚反應的更久，常澤耐心地等着，他可以聽見那邊連續不斷地爆竹聲；可以看到一些放高的煙花絢麗的光透過窗戶映在張岚的臉上；他還聽到了自己家樓下電視裏傳來的春晚保留歌曲《難忘今宵》。

終于，張岚動了，他拿近了手機同時湊過了頭，把嘴映在了常澤的臉上。常澤只看得到他近距離的額頭和碎發，但能想象得到他的舉動。只是似乎親的位置不太對，剛貼近屏幕一秒，視頻通話就結束了。

但常澤仍覺得滿足，他從來沒見過張岚對他一問一答，言聽計從，這麽乖巧可人的樣子，只覺得身子火熱，恨不得去外面走個八圈十圈的，然後去群裏高調秀一下。

第二天，常澤不提他媽媽的事，只是半真半假地說張岚想自己想得都哭了。張岚并不承認，反而倒打一耙，誣蔑是常澤喝多了發癔症了，這讓常澤十分後悔當時沒錄個音留作證據。張岚惱了怒，将常澤的在線聊天，語音通話還有開學後的見面一并拒絕。

常澤不死心，一天百條的刷屏也沒能挽回張岚。

張岚只回了句：再發拉黑。

常澤悻悻地停止，只保留了每天一條字數限在10以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