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禦的嘴巴張得很大。
搞什麽??學長不是來幫舍友解決問題的嗎?而且都在微博和直播宣揚好了,馮淵一定會不餘遺力的幫大家的。
就這麽讓楊琪琪一個電話給勾去了?
馮淵一邊盯着曹然從衛生間裏出來, 一邊按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 女生聲線沉着, 似是命令,又似是懇求,一字一字帶有重量, 斬釘截鐵地砸落在馮淵耳側:
“學長, 你不要接曹然的電話。”
馮淵“嗯”了一聲, “他已經接起來了。”
女生言辭懇切:“好, 接下來聽我的。”
馮淵:“挂了他的電話?”
楊琪琪:“不, 你走得離他遠一點,越遠越好。”
“你幹脆站到陽臺算了。”
馮淵:……
“好。”
他心裏有疑惑。
但他沒工夫在這疑惑上糾纏。
電話那頭的女生, 自信、強大,有不可言說的信賴感, 讓他的思路不自覺地就被牽着走。他仿佛看到幾個月前的孟琪琪, 背後一團耀眼的戰火, 瞳仁有光。
這樣的人不可能說錯話的。
馮淵站到陽臺處,已然看到曹然接通了電話, 他仿佛一個提線木偶般, 動作刻板地傾聽着什麽, 而且還擡手按按鍵。
這舉動太反常,與方才興高采烈的人判若兩人。
楊琪琪聽到話筒這邊無聲息,趕忙補了一句。
“學長,你別挂。”
馮淵:“怎麽?你還要有什麽事情要我做?”
女生聲音低沉下來。
“也沒有……我怕你挂了, 就過去聽曹然的手機了,那個電話有問題。”
“你和我一直說話就好。”
馮淵突然有些想笑。他仿佛看到了對面女生的無措與關心。
心間被籠得發燙。他原本可以告訴她“挂了吧,我不去聽就是了。”
結果啓唇說的卻是:“好,我不聽他的手機,不挂斷你。”
他注視着室內的情況,一點點向楊琪琪傳達。
“這是你們班的事情,你都知道對吧。”
“嗯。”
“是有點詭異,現在燈光在頻閃。”
“電壓不穩而已。”明明是靈壓。
“室溫還在下跌,我看到曹然的唇色有些發白。”
“深夜自然有寒氣。”明明是鬼氣。
“曹然的室友也有些舉動不正常。”
“你喊他也離開一點,不要聽到曹然話筒裏的聲音了。”
終于,宿舍裏的曹然挂斷電話。
馮淵跟楊琪琪講了兩句,也快速挂斷了手機。
按照女生的指示,他現在要去觀察下男生的情況。
方才,楊琪琪道:
“他應該會有重度抑郁。”
“甚至會有嚴重自殺傾向。”
“務必看好,而且,讓他飲用大量的熱水。”
“學長,方才你要是沒聽我的指引的話,如果是你接了曹然的電話……”
“我想,你現在就是曹然的樣子。”
他觀察曹然。男生面如土灰,牙齒“咯咯”地咬着,一雙眼失了焦。馮淵想不明白也無法想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電話能讓人變成這般的失控。
總之,脫離了自己的職業領域範疇。
他挂斷電話走上前去,從身邊的醫藥箱裏掏出一只鎮定劑,示意周禦按住曹然的手臂,緩緩把藥水推入進去。
早在曹然之前向自己求助的時候,他就想着有備無患帶上了
十分鐘後,在男生宿舍忙完收尾工作的馮淵突然面色晦暗。他避開周禦的眼神,推開宿舍門,走到走廊,撥通電話。
楊琪琪:“喂?學長,現在怎麽了?”
馮淵:“曹然睡下了。我問你一件事。”
“很奇怪。剛才曹然那個匿名電話,是用你的手機撥出去的。”
孟氏旅社的人人鬼鬼,見到原本說要在學校住上十天的老板娘,突然回來了。
他們上上下下都很詫異。
首要詫異的就是應尤是,一雙媚眼瞪得很大,光波流轉。
“你不是說你們班同學有事情要處理嗎?”
楊琪琪垂了眸,看他一眼,又看不遠不近的爺爺一眼。
“都處理好了。”
接到馮淵的電話之後,楊琪琪就明白,那唱歌的鬼一定是應尤是,那撥打電話的鬼也一定在孟氏旅社,膽大包天用了紙iphone克隆自己的手機號碼和電話薄,做出這種讓人不齒的事。
只是她當前不能說出口,否則勢必打草驚蛇,指不定讓乖巧的樹兒包庇同夥,讓這原本該堕入畜生道的惡鬼跑掉了。
楊琪琪反複嘆氣,不管是哪些人搞的,此次應尤是難逃其咎,畢竟禍是從他的口出來的……
她坐在前臺處,手指狠狠掐向掌心。
看着應尤是溫柔和藹地接待顧客小粉絲,整張臉鍍着純潔的光澤,絕代芳華一樣的聲線讓整個大堂的人都屏息不語,随時準備為他傾倒呢。
楊琪琪感嘆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居然敢搭着她最疼愛的樹兒倒黴,迫害自己的同學幾欲跳樓,還讓自己背了一鍋……這樣的鬼,揪出來後就等着千刀萬剮吧。
思來想去,回想馮淵的态度,女生也很是感慨。
馮淵啊,一介律師。
手拿着自己“犯事兒”的證據。
原本不應該提着铐子逼問過來嗎。
誰知道,就在她那句“學長,你信我”之後,馮淵就真的在電話那邊很幹脆地說“我信你。如果有需要幫忙的随時說。”
看來有錢真是好使,盡管曹然給了馮淵律師費,但自己離開上海前,也簽了馮淵做自己的長期代理律師,肯定給的錢是比曹然要多的。
想着這些,覺得自己更應該努力掙錢,好好掙錢,切切要讓自己的發展無任何障礙呀。
又過去拍了拍悲催的應尤是肩膀,給他比了個贊。
堕入畜生道之前,要多給自己掙一筆才行。
全旅舍的人人鬼鬼,只有方澤覺得楊琪琪此次回來有所圖。
他察言觀色很久,最通人情世故,此時也能感受到老板娘小心掩藏下的晦暗神色。他道:“老板娘,你們同學的事兒,還是沒處理好吧。”
楊琪琪看着徒兒,不打算瞞他。
“的确,罪犯就在咱們孟氏旅館。”
方澤捂住嘴巴不讓驚叫溢出來。
“那你打算怎麽辦?你不告訴爺爺,也不告訴別人,你打算只憑自己嗎?”
楊琪琪上下看了他,難得覺得徒兒關心自己:“如果我告訴爺爺,他那麽善良,一定會信任所有核心員工,把事兒捅得個幹幹淨淨。”
“你嘛,倒是有點用處。今天晚上我的閨蜜崔崔可能會倒黴。你呢收撿收撿上次男扮女裝的家夥事兒,幫我去趟我宿舍,看着她。”
方澤:???早知道我不說。
當晚,化了女妝的方澤去往楊琪琪學校。爺爺也去睡覺了。
女生佯裝自己犯困回到卧室,實則在大廳一樓應尤是附近的位置開了手機視頻,用卧室裏的PAD觀察着。
手機和PAD的聲音極其好,楊琪琪甚至能聽到手機那頭應尤是的數冥鈔聲。
她看到鬼來鬼往,一切井然有序。
起碼截止到一點半,也沒有什麽異端出現。
等到一點四十五的時候,楊琪琪瓜子兒已經磕得有些不耐煩,這才看到從樓梯附近下來一個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褲子的女鬼。
她面目清秀,和聲細語地和大堂的鬼們打招呼,看上去已經和這些鬼熟絡許久。
女鬼湊到應尤是面前:“偶像,今天還和以前一樣?我随便點一首我喜歡的歌?”
點歌???
楊琪琪很是疑惑。
旅社什麽時候推出這個服務了,應尤是死後就只唱《金剛經》和《願做佛前那朵蓮》了呀,因為這兩首歌都非常有利于顧客投胎,極大安撫黃泉路上的思緒啊。
結果現在還能讓人随便點了?
女鬼掏出一大把冥幣來,塞到應尤是手中。
應尤是點了點頭。
楊琪琪悟了。
樹兒這推出的服務,是能夠讓旅社大掙一票的呀。
瞧那女鬼給過來的冥鈔,讓應尤是把《金剛經》唱破喉嚨都掙不來呀。
應尤是果真是自己的搖錢樹,這麽貼心,這麽盡責。
楊琪琪看到應尤是清清嗓子,把麥克風挪到嘴邊試音。
與此同時!
那白襯衣黑褲子的女鬼,趁着沒人注意,悄悄拿出一支紙iphone,打算撥通上面的電話了!
看了一眼自己的PAD,屏幕上顯示着:“3:00”。
楊琪琪心一驚。
原來應尤是真的不明白給人打過電話,因為壓根就是讓這個白襯衣黑褲子的女鬼偷着打的!
當下,她很想沖下去抓住這只女鬼。
誰料,當應尤是甫一啓唇,楊琪琪忽然感到渾身乏力,了無生趣。
他開口,悠揚和沉郁的聲音透過PAD傳了過來,像浸了數不清的悲傷,背後如同飽懷着此間最難過最絕望的心事。
“Sunday is Gloomy”
“My hours are slumberless”
楊琪琪無力地看了一眼PAD,現在連按個暫停的力氣都沒有。
只能任應尤是絕美的聲線拖拽着迤逦詭異的悲傷一句句往下吟誦。
“Dearest, the shadows I live with are numberless ”
“Little white flowers will never awaken you”
語音未落,淚水啪嗒啪嗒跌落的楊琪琪忽而感到兩只耳朵被誰捂住。
很暖,很緊,很有安全感,仿佛能夠隔離掉所有的悲傷。
扭頭看到金麟。他身上帶着從夜裏奔過來的未褪寒氣,濃濃的眉染着一縷和楊琪琪同樣的憂郁沉痛。
“你別聽。”
“我捂得可能不太嚴實。但你和我說話就好。”
“要一直說話,否則,我怕你又不小心聽那音樂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淺淺茉香”的營養液!!!真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