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思思聲淚混着彩妝俱下,形象可憐之極,語言堅強之極。燈光打在她的臉上,不知是光熱作祟,還是說謊話作祟,紅撲撲的。
果真明星相貌都是逆天的底子好,哭成這個鬼模樣,也只能讓人覺得心疼,楊琪琪心想。
秦思思用懷念的語氣說,她和應尤是早早就相愛了,愛得轟轟烈烈、潇潇灑灑、不管不顧。兩個人都簽了約,入了演藝圈就不能搞對象,所以不能公布。然而愛這種事呢,一發不可收拾,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了孩子。
她全然不顧優雅風度,哭聲變得高了幾分:我們原本決定,等明年生完孩子就齊齊退出演藝圈的。誰想到,原本健健康康的應尤是,會發生心髒病犯猝死這件事呢。
秦思思說:“我會生下來我們的孩子。好好撫養他,讓他未來也進軍演藝圈,成為小應尤是。”
正牌應尤是怒不可竭,沖着臺上嚷起來:“誰跟你有孩子了,我連碰都沒碰過你。手指都沒碰過!”
嚷完,才想起來自己的說話聲根本不能聽到,非常憋悶地碎碎念:“楊琪琪,我怎麽才能讓人聽見我的聲音?我是不是再恨一點兒,變成厲鬼就能讓人聽到聲音了?”
楊琪琪蹙起眉,搖了搖頭,一把抓過他的胳膊,認真道:“那不是個法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沒碰過她?”
此時應尤是的聲音賽天高,楊琪琪一看他張嘴就覺得耳朵疼。
他嚷:“沒碰過!”
楊琪琪還是得再确認一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這位生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你仔細回憶回憶,有沒有哪天,喝多了酒?”
應尤是跳起來:“我從來不喝酒。”
楊琪琪抛出最後一題:“那你再使勁兒想想,有沒有哪天,被人下了藥?”
應尤是叉腰張嘴,楊琪琪一看那架勢,就趕緊捂耳朵:“藥什麽藥,沒被下過藥!誰敢給我下藥!”
楊琪琪嘀咕:“……也對,你這個孤星入命的八字,怎麽可能有孩子。”
應尤是:“……!”你明明知道,你就是故意氣我。
兩個人住了嘴,看秦思思還在臺上。
盡管懷了孕,盡管哭得眼腫,但她五官依舊精致玲珑,渾身瑟瑟發抖楚楚可憐的。她開始渲染自己和應尤是的憂傷戀情,還有對孩子的溫柔期待。大小報記者早已湊到前面拍照個不停,閃得那臃腫身體白茫茫一片反光。
誰說流量女星沒有演技,此時一定是她人生中演技最開挂的高光時刻。全網全媒體,馬上就要曝光應尤是還有個女友及孩子的事兒了。
應尤是抓亂自己特意為參加追悼會而做出的精致發型:“太過分了。胡嘉呢?我經紀人怎麽也不要出來撕爛她的嘴?”
話音剛落,胡嘉就上臺,拍了拍秦思思的肩膀。
他慢慢講話,講得跟念詩一樣好聽:“思思懷了應尤是的孩子,這件事,我是知道的。節哀順變,斯人已去,我們要帶着他的生前的愛繼續前行。”
應尤是像被劈了一道天雷符:“……”
楊琪琪看着臺上兩個帶着貴子相的人站一起,若有所思。
一邊打開手機搜索秦思思的生辰,一邊問到:“應尤是,你跟了胡嘉這麽久,知道他的八字吧。”
應尤是把經紀人的生辰信息告訴了她,他們年年一起過生日,這些都還是記得的。
他有點迷茫:“你要這個做什麽?你要替我紮他小人麽?”
楊琪琪算完了,搖了搖頭:“紮小人兒這麽下作的事,我可不會。但你的小人兒,小應尤是,大概率應該姓胡哦。”
應尤是:“????秦思思懷的我經紀人的孩子?可她為什麽非要說是我的?”
楊琪琪不假思索地說:“應先生,這很簡單。一為錢,別看秦思思現在腫得跟包子似的,但她現在看五官來說犯了窮星,只是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二為名,身為流量女星,和一個普通人未婚先孕,人設會崩塌得一敗塗地,可如果懷得是你的孩子,情況就不一樣咯。”
應尤是根本聽不下去了:“我管她為錢還是為名,你,去幫我揭穿他們!”
楊琪琪腦殼裏的齒輪轉得有點疼:“我怎麽揭穿?用八字揭穿?”
兩人講到此處,那廂秦思思挺着肚子下臺,胡嘉做出頗體貼頗禮貌的樣子扶着她。
緊接着,一個穿着黑色長衫,儀表莊重而秀麗的女子走上臺去,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她表情鄭重,俨然是要公布一件重大之事的樣子。
應尤是很是激動:“我律師,我律師來了,她該打倒秦思思了!”
女律師有條不紊地說:“各位好,我叫張儀,是應尤是生前的律師,一直處理應先生的所有法律相關事宜。方才,我手裏拿到一份親子鑒定報告,報告日期顯示在應先生去世前所做,母親用羊水穿刺的方式對胎兒進行親子鑒定。”
女律師頓了頓,淡定道:“報告證明,秦女士所懷嬰兒DNA,與需要鑒定的配樣99%重合,也就是說,秦女士所懷嬰兒的确為應尤是先生的親生骨肉。經法律約束,應尤是的遺産将由他未出生的繼承人獲得,現暫交由秦女士保管。應尤是華夏基金會及應尤是華夏粉絲團團長也就此讨論,認可這一處置方式。”
她最後一句充滿了祝願之情:“我願小應尤是能健康長大。願大家一起祝福小應尤是的成長。”
蓮花池禮堂響起掌聲。
楊琪琪憋不住了:“我去,錢要沒了!”
應尤是沒好氣兒:“對,錢要沒了。”
楊琪琪磨着後槽牙道:“快,我得趕緊想個轍!讓他們一分錢也拿不得!”
應尤是斜着眼看領導:“你方才還不是說沒法揭穿麽?怎麽一聽到錢就這麽激動?”
楊琪琪從小挎包裏拿出一張紙一支筆,命令應尤是:“快別廢話了,咱們得快點兒。我說一句話,你寫一句話,別寫錯了。”
幾分鐘後。
主席臺屏幕上,那“我們世界最亮的星”仍在熠熠閃爍,蓮花池紀念堂裏香燭紙幣的燃燒氣息也未散盡,所有來賓準備起身撤場。
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誰也不認識的女人,戴着口罩,拿了一張紙,用一副從容的姿态走上了臺。
她拿起話筒,清清嗓:“打擾一下,首先給大家介紹一下自己,我,是應尤是的摯友,孟琪琪。”
臺下一片安靜。
什麽情況?剛才冒出來應尤是的老婆孩子,現在冒出來個摯友?還什麽蒙奇奇?
她視線澄碧,直直盯着臺下那捧着肚子的女星,道:“在應尤是生前時,我拿到過一份他的聲明兼遺囑。并且,也得到了協助執行遺囑的權利。我原本不打算在今天公開這份文件,可是,方才秦思思小姐的陳述與它有違,所以我也就不得不公開了。”
拿起那頁紙,她朗聲念誦,聲音響徹蓮花池禮堂:“我,應尤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不曾與任何異性産生過名義上以及實質上的感情接觸。故而,我立本遺囑,對我所有財産,作如下處理:共計924億元人民幣捐獻華夏希望小學組委會,名下房産共5套,由拍賣後亦捐獻給華夏希望小學組委會。立遺囑人:應尤是。證明人及協助執行人,孟琪琪。
念完後,她臉很苦。
她想把錢都轉給自己的。
但是應尤是,方才非得寫成轉給華夏希望小學。
怎麽說都不願改,怎麽勸都不重新寫。
應尤是争分奪秒地給她背誦公司規章:“員工死後所得一切財産歸公司所有,公司則負責解決員工生前法律糾紛。該條規修訂于1960年3月。”
楊琪琪咬牙:“可以啊,知道摳規章了。”
應尤是死灰一樣的臉上有了絲得意:“從我來公司第二天,覺得被你坑了,就趕緊把規章都看了一遍。”
楊琪琪是臉苦,而其他蓮花池禮堂的人,是腦懵。
整個蓮花池禮堂上方仿若飄起上千個鬥大的問號。
禮堂嘉賓心聲如下:
應尤是猝死前好端端的,他閑的沒事兒寫遺囑?
寫遺囑就寫遺囑,還不找律師作證,不找經紀人作證?
蒙奇奇什麽鬼?搞笑呢?
你倆啥時候摯上的友?
我們寧願信應尤是和秦思思搞過對象,也不能信你是他這麽摯的友吧?
挺着肚子的秦思思又走上來,用力穩住顫抖的聲音:“诽謗,污蔑。哪裏來的瘋狂粉絲,來路不明的,瘋了麽。”
楊琪琪挑起細銳的眉毛:“我講的都是真的。倒是你這孩子,來路不明的。”
秦思思:“今天律師們都在場,可都聽見了,你說的話都會變成呈堂證供,等着接傳票吧。”
楊琪琪:“行啊,傳吧,我歡迎。”
講完這句話,楊琪琪一時有點眼疼。
原來是各臺照相機的閃光燈差點把她閃瞎了。
她想:“哦豁,我要紅了。”
應尤是有非常強悍的逃脫記者追捕經驗,他拽着楊琪琪七拐八拐,倆人帶着行李箱終于趁亂打上了車回旅館。
楊琪琪哀嘆:“我楊琪琪,人美,法術高,學習好,能掙錢,萬萬沒想到,是因為怼明星而走紅。”
應尤是補充:“而且,好不容易紅一次,連真名和相貌都不敢曝。”
楊琪琪一邊掏手機一邊說:“孟琪琪就是我真名,我身份證上的名字。還有,我求生欲很強,暫時只想安安靜靜做個大學生兼老板娘,我怕秦思思折騰我。”
想到這出,楊琪琪打開手機微博,刷了刷。
???方才她說“只想安安靜靜的”,現在微博确實安安靜靜的,安靜的“好友圈”更新還停留在20分鐘前的一條。
她順手想給夏莉莉莉莉莉發的那條“天好陰我想哭我進不去老公追悼會更想哭”點個贊。
……“點贊失敗”。
劃了兩下,又試着寫評論。
……“評論失敗”。
跳出來“好友圈”,點“熱門微博”,直接404了。
應尤是把臉湊過來:“老板你真不幸,手機壞了麽?”
叮咚,企鵝號推送到手機一條通知。
“秦思思懷孕稱應尤是之子,蒙面女火爆開怼,微博服務器已爆,官方稱正抓緊調試。”
應尤是臉上忍笑:“我活着時都沒弄爆服務器過。咱們這次整得是不是有點大啊。哦對了老板,你有沒有想過,官司輸了可怎麽辦?”
這下輪到楊琪琪臉上漾起一絲笑意,揚起下巴:“輸了又怎麽樣。大不了我就把旅館賣了,把你也轉給其他旅館,造謠的賠償金怎麽也還夠了。”
應尤是:????
她揉揉太陽穴:“開玩笑的。誰怕誰啊,我先找個律師去,巨厲害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