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鄰家小哥哥(四)
021鄰家小哥哥(四)
邵樂樂在做夢。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小時候的事情,而且每一個細節竟然都記得那麽清楚。
邵樂樂也不明白,小時候的自己怎麽會是那樣調皮搗蛋的女漢子,她在小區裏那真是一個女霸王,身後小弟無數.
需要知道作為一個女漢子、女霸王,邵樂樂是堅決流血流汗不流淚,誰想讓她哭,她首先就讓那人流下十年份的眼淚,即使被揍得鼻青臉腫,她也要把欺負她的人打倒在地。
她想着現在的自己,再看着夢裏幼時的自己,只覺得自己肯定是精分成功的典範。
夢裏發生的事情正是她作為女漢子女霸王的最後一次打人,也是打人打得最狠的一次,更是她第一次在齊予望面前哭出來。
都說了她小時候堅決流血流汗不流淚,她真以為眼淚是跟她無緣的,哪裏知道會有一個齊予望成為自己心裏最柔軟的弱點呢。
齊予望小時候是什麽樣的孩子呢?幹淨、整潔、乖巧,簡而言之就是別人家的好孩子,他濃密的睫毛下有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讓他凝視幾秒鐘,小心髒都要無比蕩漾了。
邵樂樂自己雖然“混”,但是打心底裏喜歡齊予望這種安靜乖巧的好孩子,更別說齊予望還是她的鄰家哥哥,所以作為小區裏的混世小霸王,邵樂樂覺得自己是齊予望的守護騎士,而齊予望是她的乖巧小王子。
四歲的孩子打人能多狠?邵樂樂作為小女孩自然沒能一拳ko別人的,她老早就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所以那個孩子差點沒被邵樂樂揪掉一頭烏黑的秀發,小手臂差點沒被咬掉一塊肉,另外一窩蜂湧上來的邵樂樂的小弟們也差點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當然邵樂樂同樣是付出了代價,先別說她也被人揍成什麽樣,就說她咬人那裏,代價就是她的一顆幼牙崩了。
打人的原因?自然是那個小孩傷到了邵樂樂最重視的小王子齊予望了,他們一堆孩子是玩滑梯,那個小孩子不滿意邵樂樂等人一個接一個地來,讓他沒得玩,在邵樂樂站在滑梯口的時候,撒潑把她推下去。
那個滑梯大概三米高吧,齊予望本是在滑梯下面等着接邵樂樂的,誰知道見了那一幕,以非常的速度奔過去用自己作肉墊接住了邵樂樂,可惜因為沖擊力,他頭一撞到旁邊的一個運動器材的尖角,頓時就流了好多血。
大人很快就過來抱走了齊予望去醫院,邵樂樂原本想跟着去的,但是見到那個小孩一臉他沒錯的樣子,頓時就氣了,決定先把人揍一頓。等邵父邵母聽到消息也過來的時候,邵樂樂等人已經把人打得特狠,盡管自己也負傷頗為嚴重。
邵父邵母帶着她去醫院處理傷口,自然還去探望受傷的齊予望,她這就見到了躺在病床上,頭上包了繃帶的齊予望,他緊緊地閉着眼睛,臉色因為失血還有些蒼白,邵樂樂突然就吧嗒吧嗒地掉起了金豆子。
Advertisement
這嚎啕大哭瞬間就把齊予望吵醒,他連自己手上插着針管都不顧了,連忙伸手抱住面前哭得滿臉通紅的邵樂樂。
“爸爸媽媽,叔叔阿姨,樂樂不要走,樂樂要留在這裏,樂樂要哥哥,不要走,不要走,樂樂不要走!嗚哇——不要走——”
最後的結果就是當時的齊予望在醫院養着,邵樂樂也哭着要在醫院陪着小哥哥一起養,四個大人去勸去哄,可是無論他們說什麽,她都不肯離開“嬌弱可憐”的齊予望,于是大人們只能無奈地應了。
兩個小孩子安排在一個病房,一個頭上包着繃帶,一個鼻青臉腫,其實看上去也有點好笑。
然而這件事情為什麽會讓她記得這麽清楚?邵樂樂這個時候想起來了,正是因為在醫院裏養了好多天,等到他們回家時邵樂樂這個靜不下來的就想出去玩了,恰好這時齊家的親戚來訪,其中一個親戚就帶着她和齊予望去了公園,然後就發生了齊予望被拐走的事情。
邵樂樂從夢中醒過來,她打開床頭燈,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靜靜地凝視着照片上小時候的自己和齊予望,突然就想到了今天她教完他寫名字後,他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說:“樂樂,我是齊予望。”
那一刻,邵樂樂更是把腦海裏第一次記住齊予望的畫面給調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當時多大了,但是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齊予望那時對她說的話就是:“樂樂,我叫齊予望。”
小小的齊予望和現在的齊予望完全重合起來,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為什麽她會哭?邵樂樂知道原因,卻難以啓齒。
她已經長大了,可是齊予望卻仍然停留在了六歲。
和世界脫節了十六年,無論現在齊予望學會多少東西,他在心性上,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開始想着教他學習時,邵樂樂都沒能想到這些,然而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事情全部洶湧而來,讓她一時間竟然無法應付。
她甚至不敢去想,齊予望要什麽時候才能成長為一個真正的二十二歲男性。
其實,這不過是邵樂樂鑽牛角尖,心性的成長不像年齡的增長那樣按部就班,多遇些事,多見些人,齊予望很快就能讓他的心性成長到應該的年紀,甚至超過。
難道她不知道很多人的心理年齡都比生理年齡要大嗎?不,她當然知道,她現在不過是關心則亂,加上又有些矯情地把齊予望的受罪都歸到自己身上罷了。
等到第二天邵樂樂迷迷糊糊醒來,才發現自己抱着那個相框睡了一夜,透明的玻璃片上好像還有已經幹掉的眼淚痕跡。
她把相框重新放好,深深地看了上頭俊秀可愛的齊予望一眼,這才去洗漱換衣。
和父母一起吃過早飯,邵樂樂就過去齊家,這時齊予懷正起了興趣,親手給哥哥喂飯。但是邵樂樂還是看得出來,齊予望有點不自在,他是接受了齊予懷這個弟弟沒有錯,可在他模模糊糊的記憶裏,沒有辦法将齊予懷也融入進去,所以他對齊予懷的接受度其實是最低的,只是不排斥而已。
齊予懷自然也看得出哥哥的不自在,可是他才不會退縮,他想要加快速度讓哥哥習慣他,相信過不了很久,他們就會變成真正的兄弟。
他還覺得,按照他和哥哥的心理年齡來比的話,他才是做哥哥的人,他都已經決定了以後要做一個疼愛保護“弟弟”的“哥哥”呢。
見着邵樂樂來了,也正好喂完最後一勺飯,齊予懷一時忘懷摸了摸齊予望的頭,“真乖。”不過他一說完自己就僵住了,好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拿着碗走出去,可是那紅得冒血的耳尖早就出賣了這個純-情的少年。
齊予望一見到邵樂樂眼睛就亮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如同她昨晚在夢裏見到的那樣漂亮。他臉上的傷早就好了,留下的疤痕不湊近了看也幾乎發現不了,如今他正是幼時那清俊臉蛋長開之後的模樣。
邵樂樂晃了晃神,半晌才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來看着他,不料他早早就伸出手來拉着她的手,又是露出笑容,冒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亮亮的眼睛直直地瞅着她:“樂樂。”
這樣子幹淨純澈的笑容,讓邵樂樂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來,将心裏頭那些酸楚都暫時放到一邊。
她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昨天用過的學習材料,想要開始繼續她的教學計劃,卻見齊予望從自己的被子下拿出一小沓紙出來遞給她。
她愣了愣,面露疑惑地接過來,可是等她看清楚上面的字時,一下子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了。
見邵樂樂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坐在床上的齊予望一時間有點慌了,他很着急,卻是動作很輕地拉了拉她的手:“樂樂,不喜歡?不能教我樂樂的名字?”
邵樂樂把自己的眼淚逼回去,這才擡起頭看着他說道:“沒有,我很喜歡,齊哥哥寫得很棒。”
滿滿的幾大張紙,寫的全是他的名字,從歪歪扭扭到工工整整,他寫了成百上千個名字。
昨天因為他說的那句話,讓她心神不寧,急匆匆地就要回家,他卻拉着她問她的名字怎麽寫,她當時也不過是随口一句:“等你寫好了自己的名字,我再教你好不好?”
然後今天,他就拿出那麽多的努力來給她看。
邵樂樂說不清楚此刻自己心裏的感受,又是酸楚又是柔軟,還有一種隐秘的疼痛,不是難以忍受,只不過是時時刻刻都在刺着自己的心髒。
她把齊予望的這幾張大紙妥善地收好在床頭櫃的抽屜裏,然後在床上書桌上鋪開一張白紙,側身坐到他的身邊,握着他的手,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教他寫下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邵樂樂。”
齊予望專注地看着紙上的三個字,然後用自己的手摩挲着筆跡,好一會兒才偏頭凝視身邊的人,“邵——樂——樂,”然後他拿筆寫下自己的名字,“齊——予——望。”
她淺淺地笑開來,“嗯,邵樂樂和齊予望。”
“邵樂樂和齊予望。”他重複她的話,眼睛亮得好像蘊藏了整個星空一般璀璨。
——————————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齊予望現在已經吃了五次藥,而邵樂樂那裏還有十九份藥,因為她預計齊予望完全康複的時間是兩年。
邵樂樂也不知道齊予望是原就聰明接受能力強,還是因為那顆後悔藥的神奇功效,他現在已經學到了小學三年級的知識。
她從小到大學習的材料全部都好好地保留了下來,等的就是這一天。見齊予望做完了她三年級上學期期末的英語考試卷後,她拿了紅筆和自己的卷子開始批改,一會兒就在卷頭寫了一個大大的98分。
說起來,大概也沒有人跟她一樣不是重生不是穿越,卻老老實實地再學一遍小學知識的吧,以後她還要再學一遍初中高中的知識。
齊予望現在說話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結巴斷續,很流利地就能夠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對于小學三年級以下學到的英語對話,他也能夠說出來。
他拿回自己的卷子,又偷偷瞟一眼邵樂樂的卷子,見她是大大的100分,而自己是98分,他就癟了一下嘴巴。他盯着自己錯誤的地方,很快就想明白了,然後把那個錯誤的題目更正過來,才趴在床上書桌上看着邵樂樂。
“樂樂,我還要多久才能和你一起上學?”他想每天都跟樂樂一起,可是樂樂去上課的時候,他就見不到她了。
邵樂樂從自己的作業中擡頭,看着趴在那裏,癟着嘴,一副小委屈模樣的齊予望,頓時就笑了,“齊哥哥已經學得很快了,再過些日子,我們就一起上學。”
齊予望對她不給出确定的時間不是那麽滿意,而且他覺得好焦慮,他學到的東西越多,就越發明白,自己和邵樂樂,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媽媽給他說過他的出生年月日,所以他能夠計算出來自己今年多大,他今年已經二十二歲,但是他在學小學三年級的知識,三年級的課本上都有這樣的描述——“小明今年九歲,是三年級的學生”。
他知道每個小孩都會一歲一歲地長大,學習的東西也一點點地增加,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
明明他已經二十二歲,可是他卻在學習九歲學的三年級知識。他也知道樂樂今年二十歲,在學他不懂的大三的知識。
這一切都讓齊予望覺得很難受,很別扭,他覺得自己和樂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樣做才能改變。
邵樂樂最近忙着寫學年論文,所以比往常都要早離開齊家回到自己家裏,而她走後,齊予望也變得沒那麽開心。他又拿出自己今天做的三年級上學期期末考試的試卷,英語98,數學100,語文96,而邵樂樂英語100,數學100,語文98。
他拿起自己和邵樂樂同分的數學卷子,笑眯眯的,但是轉眼看着自己的英語和語文卷子時,他就耷拉了嘴角,“笨,樂樂會不會不喜歡我這樣笨?”
他看着自己的錯題,小小聲地讀了幾遍,“嗯,都記住了,以後不會做錯了。我是哥哥,應該要做榜樣,我應該考100分。樂樂會喜歡比較厲害的哥哥吧?”
“哥?”齊予望還在嘟嘟囔囔,那頭齊予懷捧着兩碗香噴噴的面進來,“爸媽今天出去了,只有我們倆吃飯。樂樂姐給我們做了西紅柿雞蛋面,趁熱吃。”
一聽是邵樂樂做的,齊予望馬上收拾好書桌上的東西,坐得筆直筆直等待着齊予懷把面端過來。
一時間房裏只有齊予懷吸溜吸溜吃面條的聲音,因為齊予望吃得很安靜,勺子加筷子,只有一點點輕微的聲音發出來。
齊予懷吃着吃着眼睛就到處瞟,這不,他就看見了齊予望床上放的試卷,他把筷子咬在嘴裏,空出手來去翻開卷子看,見上面不錯的成績,“欣慰”地點點頭。
他哥哥最近學得很不錯的樣子,不愧是他齊予懷的哥哥。
齊予望看到弟弟看自己的卷子,不由停下來吃面的動作,問他:“予懷,你三年級的時候考幾分?”
“有些久遠了,不記得具體的成績了,不過我小學成績都很好,每次都是前幾名。”齊予懷說道。
齊予望想了想,有點不是特別好意思地開口:“予懷,你能不能教我?我想快點學完。”
“哥你學得已經很快了呀,幹什麽這麽着急?”齊予懷繼續吸溜吸溜吃面。
“我……”齊予望低着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來和齊予懷對望,“我想快點追上樂樂。”
齊予懷這時已經吃完最後一口面,他正捧着大碗想要喝口湯,這就被哥哥的話給驚得呆愣在那裏,半晌他才反應過來把碗放下,瞪大眼睛看着他哥。
為什麽他聽着他哥的話,腦子裏浮現出來的東西全都自帶粉絲泡泡?是不是他這個處在對異性朦胧青春期的少年想太多了?
幹咳兩聲,齊予懷問:“哥,你是什麽意思?”雖然他哥已經二十二歲,但是心理年齡才七八歲好嗎?齊予懷覺得,他哥絕對沒有要“早戀”的意思,“追上”也絕對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嗯?”齊予望不解,“什麽什麽意思?”
這下子齊予懷糾結了,摸着下巴想了好久,他說:“哥,你想快點追上樂樂姐指的是要快點學完小學知識,甚至初中和高中的知識,也當一個大學生?”
齊予望想了想,覺得弟弟說得差不多,于是補充道:“我想和樂樂一起上學,我知道……我跟你們不一樣,但是我會努力變得和你們一樣。”
“但是……”等你學完,樂樂姐都大學畢業了哇。齊予懷連忙止住自己的話,不忍心打擊自家哥哥。不過,也許以後樂樂姐深造讀碩讀博的,應該還是有機會的吧?
更重要的是,他哥哥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哥,你跟我們沒什麽不一樣。”
“可是,我二十二歲了,卻在學習九歲的知識。我記得,我被人拐走了,在一個黑房子裏頭。”齊予望最近記憶越來越清晰,他不僅記得自己在黑房子裏的每一件事情,也記得自己去黑房子前的事情。
齊予懷認真地看着齊予望說道,“你只是比別人晚學習而已,而且這不是你的錯。你聰明努力,比很多人都厲害。”
齊予望抿抿嘴,顯然是腦子轉不過彎來,就是認定自己和他們不一樣,好吧,某一種程度上來說,确實是不一樣的。
齊予懷也知道一時半刻不能改變哥哥的想法,只好轉移話題,他說:“既然哥你想要更加努力,我肯定支持你,以後我再偷偷地幫你趕進度,很快你就能小學畢業啦!”
聽見弟弟這樣說,齊予望總算笑了,他想了想,還把自己碗裏的一大塊雞蛋夾給了碗裏只剩下湯的齊予懷,說:“感謝禮物。”
齊予懷看着那塊雞蛋,可真是不知笑好還是怎樣好,最後他還是一大口把雞蛋吃了,“哥,你這禮物太随意了吧,一點都不走心,以後要補償我的。”
“好。”
“哥,你喜歡樂樂姐嗎?”齊予懷忽然問道。
“喜歡。”齊予望毫不遲疑地回答。
看着這樣的齊予望,齊予懷忽然就不想說什麽了,他覺得總有一天,他哥會懂得他今天隐而不談的那種“喜歡”,那種“愛”。
“嗯,樂樂姐很好,我也挺喜歡的。”
齊予望聞言,頓時就笑了,“樂樂很好。”
——————————
有了齊予懷的幫忙趕進度,齊予望用了兩個月多一點的時間成功小學“畢業”。邵樂樂也沒有懷疑,畢竟之前齊予望表現出來的就是很聰明,接受能力特別強的優秀學生。
等到齊予望結束初二的課程時,一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他身上的外傷已經全部好了,就連疤痕也是徹徹底底地消失不見。
齊予望現在也開始接觸陌生人,不再像從前那樣見到陌生人就要暈倒的情況,淩絮作為他的醫生,是最早被他接受的“外人”,而現在,淩絮在他又一次詳細檢查過身體後,決定要給他進行腦部的淤血清除手術以及腿部複健。
除了邵樂樂外的其他人都沒有想過,齊予望竟然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好起來,不僅在精神狀态方面穩定平和,而身體方面的各種外傷內傷,新傷舊傷都快速地漸漸好轉,如今,四個月過去,齊予望成功獨自站立,行走,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能跑跑跳跳。
邵樂樂現在已經大四下,這幾天在學校忙着找各種資料,還有詢問導師進行畢業論文的寫作,齊予望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她了。
所以在這天,他可以獨自行走的時候,不用等她來見他,他想去找她。
從醫院回到家裏,齊予望連忙洗澡換衣服,然後揪着齊予懷就請求,讓弟弟帶他去邵樂樂的大學。
齊予懷見他确實狀态很好,而且醫生也說了沒問題後,他點頭答應了,不過由于齊予望不能長時間勞累,他還是帶上了輪椅出門。
從家到邵樂樂的大學要四十分鐘的車程,等他們到了k大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齊予懷就給邵樂樂打電話。
邵樂樂出來時就見到站在那裏朝她笑的齊予望,雖然心裏一直堅信齊予望會好起來,會站起來,但是直到看見真實的這一刻,邵樂樂的心頭大石才落了下裏。
“樂樂。”齊予望從見到邵樂樂開始,他嘴角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他拉下齊予懷扶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堅定地朝邵樂樂走過去,然後張開雙手密密實實地把她抱到懷裏。
邵樂樂頓時就傻愣住了,說句實話,自從齊予望回來之後,盡管她還幫齊母幫齊予望塗藥膏什麽的,看過他露過至少四分之三的身體,但是除此之外,他們平時最多的碰觸也就是他拉拉她的手這些。
現在,突然間被齊予望抱在懷裏,邵樂樂才發現,面前這個人确實是一個已經二十三歲的男人,即使他現在的心性不過是十歲左右。
屬于他的氣息将她整個人都包圍起來,是一種讓人覺得特別舒服的氣息,就好像是他幼時就給人的那種感覺,幹淨清爽,明朗亮澈。
“樂樂!”還沒等他們“互訴情衷”,那頭就有邵樂樂的同學過來,是個頗為英俊的年輕男人,他快步走到他們面前,看着齊予望的眼神帶着敵意。
“剛才我們讨論的問題,我有一些新的想法,你現在方便嗎?”那個男人笑道,不僅如此,他還回頭對齊予望說:“你不介意吧?我們寫論文比較着急,能體諒吧?”
齊予望不高興,他覺得面前這個男人的話把他和邵樂樂分隔開來,他很讨厭這樣的感覺。如果他說介意,樂樂會不會覺得他不懂事不禮貌?
“衛森,我這會兒要陪我哥哥和弟弟,明天我們再讨論吧,行嗎?你要是着急了,可以給我發郵件,我晚上回複你。”
衛森聽到邵樂樂介紹齊予望和齊予懷是哥哥弟弟,那隐隐的敵意立即消失不見,給了齊家兄弟大大的笑容,連忙說道:“沒事沒事,既然你要陪哥哥弟弟,我就不打擾了,我們下午再見。”
這頭衛森高興了,可是那頭齊予望卻不高興了,當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搞不懂自己為什麽不高興,或許說,這個要從心理年齡六歲成長到二十三歲的男人,還沒有接觸到什麽是青春期,什麽是對異性的認識,還有什麽是男女關系。
和邵樂樂吃的一頓飯也沒有想象中的快樂,沒有原以為的愉快滿足,齊予望帶着一堆的疑惑,糾結,不快,難受回家。
夜裏,瞅着攤開在書桌上的初三教材,齊予望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下午跟邵樂樂見面時發生的一切。
那個人是樂樂的同學,他和樂樂一起上學,一起讨論問題,而他還處于被樂樂教導的水平。
齊予望這會兒糾結得不行,而齊予懷卻找到了自己以前的課本,等他找到了那本薄薄的課本時,這熊孩子臉上的笑容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衛生與保健》,有些人可能只見過卻從未上過的課,即使上過也有某些章節可能會被跳過的課。
齊予懷的重點當然是那“可能會被跳過的課”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他還能看不出來他哥的不對勁?
有時候齊予懷覺得自己也是責任重大,在z國,很多父母都會覺得尴尬而回避孩子青春期成長發育面臨的身體上的成熟,心理上對異性的好奇關注和愛慕。甚至有父母覺得,和孩子談這些很羞恥也很危險,好像覺得講這些會把孩子推向“z國式早戀”。
而有些學校也有會這樣的想法,所以他們可能把《衛生與保健》發到學生手裏,空一節課讓學生看看也就算學過了。
齊予懷在初中階段時,哥哥還沒有找回來,所以無論怎麽說,齊父齊母确實對他是有些忽略的,而對于青春期這事兒,所幸他的學校尤其關注青少年成長發育的各個階段,不僅上過《衛生與保健》,還有各種的青春講座。
齊予懷也覺得父母還沒有把心态轉變過來,到現在他們還把哥哥當作是十六年前的那個六歲孩子,卻沒有想過要讓哥哥的心理年齡也成長起來。
所以,他才說自己責任重大。
拿着《衛生與保健》,齊予懷敲響了哥哥的房門,聽到應答,他才笑眯眯地進去,直接往書桌旁邊一坐,把《衛生與保健》拍到桌上,他問:“哥,樂樂姐有給你上過衛生與保健課嗎?”
齊予望搖搖頭,滿臉疑惑:“沒有。什麽是衛生與保健?是說要保持幹淨整潔,注意身體健康嗎?”
齊予懷幹咳兩聲,臉上的笑容也詭異起來,“嗯,有這個部分,當然不只是這些,我們應該身心全面發展,在生理成長發育的同時,心理也要成長發育。今天晚上,我們就來學學這個衛生與保健!”
“這青春期呢,狹義上說是指伴随x-器官成熟、第二性征出現和生殖能力具備的一系列身心突變期。這x-器官是什麽呢,就是……”
齊予懷吧啦吧啦說個不停,而齊予望則覺得弟弟幫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一時間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好不容易,齊予懷終于停了下來,他一看,發現他哥竟然滿臉通紅,他這一瞄,好吧,他把男生青春期給講完,這不,課本上還有個女生青春期嘛,他哥這就看見了關于女生生理發育的圖片……
齊予懷壞壞地笑了:“哎呀,哥,這個女生的我就不和你說了,你到時和樂樂姐讨論讨論吧。”
這個不負責任的熊孩子說完就走了,留下齊予望一個人羞答答地一下子就趴下來,還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之間。
他剛才就那麽看了一眼,但是也看得清楚,和之前看到的男生很不一樣,他想起來今天下午時,他把樂樂抱在懷裏,那種觸感和他洗澡時觸摸自己的很不一樣,柔軟的,瘦小的,可以被他完全包圍的。
因為齊予懷這個蔫兒壞的弟弟,齊予望這天晚上睡得可一點都不好,腦子裏的東西說出來真是有點羞,但是,值得高興的是,這個心理年齡還挺小的男人,懂得了男女之間的不同,也朦朦胧胧之間懂得了男女之間有一種被命名為“戀人”的關系。
——————————
那個囚禁齊予望的黑作坊坊主早就被判了刑,他有一個兒子,早些年因為傷人坐了幾年牢,現在被放出來了。
像他這樣的人,老早就不怕事,等他從鄰居那裏知道父母被判刑,還是因為那個被鎖在黑房子裏供他打罵虐待的小混蛋時,名叫陳富貴的年輕人頓時就怒了。好不容易打聽到齊家的情況,陳富貴覺得,他從監獄出來沒了爹媽,養不活自己,需要從那害了他們一家的人那裏得到補償。
陳富貴搭上一起出獄的狐朋狗友去了k市。
邵樂樂還在學校裏忙着畢業論文的事情,齊予望也沒再要求去k大找她,但是每天都會跟邵樂樂打電話,把自己的學習情況巨細靡遺都告訴了邵樂樂,當聽到她的贊許時,自己沒日沒夜學習的勞累瞬間消失了。
邵樂樂畢業的時候,齊予望已經“念”完高一,他們一家和邵父邵母一起去k大參加邵樂樂的畢業典禮。
齊予望也再一次遇到了那個讓他覺得不舒服的衛森,邵父邵母和邵樂樂在那裏拍照留念,衛森忽然走過來,和他搭話,而且,他察覺得到,衛森對他又有了敵意。
“聽樂樂說,你是她的鄰居哥哥?既然你是樂樂的哥哥,那也就是我哥了……吧啦吧啦。”
反正衛森想表達的就是——他和邵樂樂關系很好,齊予望只是邵樂樂的哥哥,他要追邵樂樂,希望齊予望哥哥幫幫忙。
以前齊予望可能還不懂這些,但是在蔫兒壞的齊予懷各種“承擔責任”之後,他多多少少已經明白。他沉默地看着還在吧啦吧啦的衛森,看得他閉了嘴,才開口:“我喜歡樂樂。”
衛森面色有點不好看,他偷偷地打聽過齊予望的情況,所以他見齊予望這麽不識相,說話也就不好聽了,他說:“你喜歡樂樂?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說句難聽的,你被人拐走了十六年,早就和這個社會脫了節,你根本就不懂樂樂,甚至乎,就你這種情況,樂樂可能把你當弟弟都是對的!”
齊予望嘴巴張張合合好幾下,終于轉過身去:“我去一下洗手間。”
衛森冷笑一聲,自己也轉身往邵樂樂等人那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