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悶頭一棍
楚陽回家的時候,也沒心思吃飯了,買來的桶面和啤酒塞到冰箱裏。
躺在床上想睡覺,發現根本睡不着,隔壁又來了新的租客,放着白天不用,非得晚上搬進來,“嗡嗡”的電鑽聲音紮進耳朵裏。
“幹!”楚陽打開燈,朝自己胳膊底下聞了聞,汗味難消,幹脆拾了毛巾端着臉盆進了浴室,推開浴室的門聲音更大了。
楚陽家裏幹着租房子的買賣,統共在“貓兒躲”裏有爺爺留下來的幾間老房子,楚陽的爹楚家國早年出去打工折了條腿,之後就再沒出去過,窩在老房子裏渾渾噩噩。從裝修到放租都是楚陽一個人張羅,白天還得兼職外賣,他自己也不是沒上過學,早幾年學過表演,也不了了之。
客廳開了燈,楚陽換完衣服走出來,腳上水水還沒幹,踏在木頭地面上一個個水印子。
從牆櫃裏面掏出老式臺立電扇,插了電還是沒反應。
房間不大,三十平米,除了沙發餐桌和電視,就只放得下一張床了,電腦就放在床頭櫃上,他爸住在二樓,剩下的幾間大屋子全部租出去,最近來旅游的多,指望租金還勉強湊活。
丢了手機楚陽心情不大好,但是也舍不得拿風扇出氣,倒是進了浴室拿了抹布沾水把風扇擦了一遍,把縫兒裏的灰都摳出來,就看着風扇發呆。
想來明天還得送餐,沒手機要誤事,還得早去和老板說清楚,想着就迷迷瞪瞪翻白眼,迷糊建夢到張明遠拿着刀追過來,嘴裏嚷着賠他的雞兒,褲子還是今天穿的那件兒,瘦弱的骨架配上軟弱的雞兒,楚陽笑出聲。
“咚咚咚!”
楚陽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風扇上睡着了,但是“咚咚咚”的敲門聲确實還在響。
他爬起來去開門,手忽然頓在把手上。
誰會來?
“誰阿?”楚陽留了個心眼兒,畢竟昨晚上張明遠吃了啞巴虧,今天難免回來找事兒,對方沒反應。
妥了,鐵定張明遠,以前上小學的玩游戲他就喜歡陰人,有了靠山又酒醒回過味兒來,搞不好吃氣沒出撒,來這裏繼續砍人也說不定。
楚陽拍在地上,雙腿墊地,從電視機下面的抽屜裏,拿出棒球棍,站在門後,又問:“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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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反應,就是敲門的聲音更激烈了。
楚陽擰開門,鏽跡斑斑的鐵門有裏向外緩緩敞開,一只腳邁進來,楚陽雙腳抵着門框,側出身子,手起棍落。
對方悶哼一聲,橫着就躺在門外,另一只腳都還沒進來。
手裏提着一個紙袋子,倒地的瞬間,紙袋子裏掉出一個手機,還在響,聲音楚陽無比熟悉,他自己設的《金箍棒》。
“卧槽?!”
鎮子的夏天特別帶勁,一般人出趟門回來基本水人一個,所以楚陽屋子裏就跟個蒸籠一樣,楚陽拖着人進了門,留下一灘水漬。
來人不是張明遠,但是特別眼熟。
手機嗡嗡的響着,來電顯示陌生號碼,楚陽順手接了。
“我草你大爺,楚陽你傻逼吧,你等着你他媽早晚倒黴,有本事你——”
張明遠的聲音跟□□似的從手機那邊炸過來,吓得楚陽手抖沒拿穩,掉在陌生男人臉上,對方輕輕哼聲。
這一聲楚陽猛然驚覺,這他媽不是臨門一腳嗎?!
——
楚陽接過醫生的單子,往醫院二樓走,早上和老板請了假,騎着摩托直接把臨門一腳送醫院了,畢竟那一棍子楚陽是使了點力氣,手到現在還麻,就別說對方脆生生的腦瓜子。
“小楚,你就少惹點事,消停幾天就不老實了。”開藥的張大夫是醫院外科醫師,和楚陽算是老相識,以前楚陽沒少光顧,跟着鎮子上的混混瞎混,吃了幾年苦頭,幹架不被揍的同時也學乖了,不參與、不幹涉,乖乖做個快遞加上租金,倒滋潤許多。
楚陽摸着頭笑:“張大夫,我是純粹做好事兒的後遺症,裏面門道複雜着呢,對了,那人是誰啊?”
張大夫遞給他身份證,在男人的錢包裏找到的。
尹向東。
楚陽看見身份證上照片,摸了摸下巴,看起來是三四年前的老照片,那個時候還留着板寸兒,看起來呆頭呆腦的。
再看床上閉着眼的大叔,胡子拉碴,外加頭上一頂雞毛,仔細分辨才和照片清秀的男人有點相似。
病房裏的小護士來給尹向東測心率,瞅着尹向東的臉就是不挪窩,楚陽開玩笑:“陳護士,以前沒見你這麽花癡啊。”
陳護士瞪他一眼:“你知道個啥?他之前腦袋就有舊傷,看不好腦袋裏出了淤血可是要出人命的。”陳護士小心翼翼墊起尹向東的胳膊,圍着胳膊纏了一圈,又給他把腦袋微微調整方向,才扔下句“有事叫我”就離開了。
聽了陳護士的話,楚陽不敢大意了,連忙屁股使勁兒把滑椅頂在鐵床牙子上,也瞅着尹向東。這仔細瞅,楚陽就覺出味兒來了,尹向東眼窩比一般人要深,眼長嘴薄,鼻子就跟拿鋤頭刨的蘿蔔,又挺又水。
“俺老孫,俺老孫,出花果山,哎喲,尋得寶貝如意金箍——”
手機又響了,楚陽怕打擾尹向東休息,就出了病房,躲在廁所裏,順便抽出一根煙,深吸一口,緩緩呼出,按通話鍵:“喂,浩哥。”
郝浩打來的,說過幾天有一波客人要來,到時候酒吧缺人,問楚陽願不願意過幾天到酒吧兼職。
“再說吧,我這兒還有事兒,過幾天再給你個确信兒,對了,張明遠那小子怎麽這麽大火氣?”
“你長點心,最近別招惹他了,吃槍|藥似的。”郝浩挂了電話。
等楚陽又撒了泡尿再回去,發現尹向東已經醒了。
對方靠在床頭,眼神還有點呆滞,望着楚陽的來的方向,直勾勾盯着,楚陽心裏發毛,硬着頭皮舔着臉,點頭哈腰:“哥,醒了?兄弟我對不住。”
“哥?”尹向東重複着出樣的話,明顯剛醒還沒反應過來,楚陽一把上去握着尹向東的手,回頭對着走廊喊:“陳曉紅!他醒啦!”
聲音像是漏了氣得皮球,雖然中氣十足,但是就是有一股子沙子磨地的糙,陳護士捂着耳朵進來:“別嚎了,就你那破鑼嗓子,我都怕你扁桃體蹦出來。”
陳護士過來重新測量基本的生命指标,又往尹向東胸口上摸了一把。
楚陽眼尖,知道陳護士這是吃人家豆腐。
“行了,再觀察一上午,沒事的話,下午就出院。”陳護士辦事說話利索,就是到了門口,留着半張臉又瞅了一眼尹向東,嘴角似笑非笑。
尹向東捂着頭,又把自己的身子撐起來,再把臉擡起來,目光正對上楚陽。
“過來。”尹向東說。
聲音很輕,楚陽沒聽清,但是看見對方時時勾起的右手食指,楚陽湊過去。
“砰!”楚陽挨了尹向東一悶拳,肉實的拳頭打在皮實的肚子上,肉與肉之間在夏天發出的粘膩的聲響。
楚陽馬上就捂着肚子蹲下去:“卧槽,真給勁兒。”
“算上這一拳,你還欠我一條命。”尹向東明顯看起來已經恢複,打量起楚陽來,昨天被他撞到,手機就掉在自己的袋子裏,等回到住的地方才發現,打開手機外賣軟件,發現上面的地址,距離自己不遠,想着明天一早送過去,結果就送到醫院裏來了。
“錯了,哥,我錯了。”楚陽自知理虧,也不去計較什麽,站起來問:“餓了嗎?想吃啥我給你買去。”
尹向東倒是沒想到楚陽看起來流裏流氣的辦事這麽稱心,心裏邪火也發不出來:“随便吃點兒,你看着買,就是不吃辣椒,順便買點酒。”
楚陽插着兜從醫院出來,順着街道找早餐,小地方出攤早收攤也早,一連找了幾個地方愣是都賣完了,最後不得已,去了“狗日超市”。
“汪汪汪!”還沒進去,他家的串串兒就出來圍着楚陽的褲腿就是一陣亂吠,誰來也奇怪,全鎮子這麽多人,這只狗自打出生到現在就只是吼他,得虧小時候楚陽還帶他看過醫生。
呸,狼心狗肺。
白天看狗日超市就成了狗耳超市,綠漆刷過的木頭門上還貼着曬掉色了的門神,門口挂着五彩塑料門簾,裏面風扇正突突地轉着。
“陽子。”李夢茹招呼出來,知道自己狗叫,來的人保準兒是楚陽。
“來三個面包,四瓶奶,外加兩罐兒啤酒一包煙。”
李夢茹大學畢業就回到鎮子上,幫着他爸打理生意,自己開了家淘寶店,最近正準備着換門店。
楚陽撩起泛油的簾子,踏進去,貨架子上的貨已經零零散散的開始打包。楚陽抽着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林夢茹聊天:“曉冉回來了麽?”
李夢茹手一頓:“還沒呢,說在L市玩兒幾天再回來。”
裴曉冉市楚陽的初戀,高中那會兒自己就垂涎的不行,軟磨硬泡兩個人也就談了兩天,對方說受不了自己副爛嗓子,其實楚陽知道,壓根兒人家就沒正眼瞧自己,兩天,楚陽做完了她所有的暑假作業,開學之後,兩個人就再沒有交集。
“陽子,你爸最近好點了嗎,前幾天我去看,還燒的挺厲害。”李夢茹伸手去夠貨架子上的煙,順了兩包“送你一包紅塔山。”
楚陽點頭:“我爸最近好點兒了,多虧你,你店裏以後有事兒就找我,免費幹活。”
臨走,楚陽把紅塔山那十塊錢壓在收款機的夾縫兒裏了。
等楚陽拎着一包東西再回醫院,看見病床上空了。
陳護士正在收拾,看見楚陽回來了,樂着說:“他回去了,說把東西送到他那裏去,地址寫着放桌子上了。”
楚陽把袋子挂在胳膊上,看着紙條上俊秀的字體規整道:
“你家對過。”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尹向東就是新租客。
痞子房東俏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