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随時都可以死去
醫院裏。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默默望着手裏的片子,看了很久,他清瘦,目光迥然,可以看的出來,年輕時一定是一個美男子的。
他的對面,坐着沈奕,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他在等,等一個結果。
男人終于擡起頭,他的胸牌上寫着專家郝易,他的目光落到沈奕臉上,好像難以啓齒。
“郝醫生,從十歲開始就是你給我看的病,有什麽還不能說的?”沈奕淡淡的望着他說,可心在一直一直往下沉。
看郝易的表情,自己活不過今年了?
郝易指着片中發白的部位說:“其實只要你好好吃藥,配合治療,還是可以有奇跡出現的。”
沈奕笑了:“奇跡是麽?郝醫生,這話你跟我說不少年了吧,可是一直也沒有奇跡出現。”
郝易無奈的望着沈奕:“可你這一年多也沒按時吃藥治療的,你說你想做什麽吧?”
“治了就會有奇跡出現了?”沈奕輕哼一聲,他對自己已經放棄了,只是……
沒想到這個時候遇到夏小愛了,想到她帶給自己的快樂,他心裏一陣難過,他能帶給她的,只有金錢能做到的事情了。
“以後有什麽需要就給我打電話。”郝易關切的望着沈奕。
“我想問,跟女孩做那種事情會對我的病情有影響嗎?”沈奕面皮微微一紅,誰能想到二十八歲的沈氏總裁,才剛剛破處。
郝易一愣,笑着說:“有喜歡的人了?”
沈奕哼一聲,盯着郝易,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他是在嘲笑自己沒有資格再去喜歡女人了嗎?
“也沒多大影響吧,不過還是要注意節制。”郝易斟酌着字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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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站起來,饒了這麽一大圈,他只是想知道這一點的,知道結果了,他的心裏就有數了。
“謝了,郝醫生你忙,我先走了。”沈奕點點頭,轉身離開醫生辦公室。
身後,郝易望着房門方向,久久沉思着。
長長的走道裏,沈奕跟聶元面對面站着。
“沈總,又來複診了?”聶元率先開口說道。
沈奕只是盯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從他身邊擦過去。
聶元自嘲一笑,沈奕對他好像從沒來有好臉色過,從第一次見面就是,一直都到現在,還是,他邁步,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身後,傳來沈奕的聲音。
聶元停住腳步,轉身望着沈奕,剛才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模樣,這會,為什麽又叫叫住他。
“你能不能不去招惹雪兒,表叔。”沈奕在表叔兩個字上加重語氣說。
聶元的笑如和煦的春風,卻是沈奕最讨厭的笑容,他笑着問道:“沈奕,你什麽時候見我招惹你妹妹了,一直是她纏着我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沈奕臉色微變,他當然知道,不争氣的沈雪竟然跟小媽說喜歡聶元,要跟聶元在一起,被小媽狠狠的責罵一頓,還軟禁起來,可是聶元能說這件事他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他本來就不該經常去沈家的,他只是小媽的表弟,可為什麽每個月都要去沈家吃飯,小媽說他從小沒了父母,又一個人在異鄉很可憐,所以每個月都要叫他去家裏吃一頓飯,從小時候見到他以後,沈雪就表現的不一般,現在長大了,他也回到a市了,對任性的沈雪來說,當然想什麽就要得到什麽的。
只是,沈雪忘記了,聶元是她媽媽的表弟,她媽媽怎麽可能同意她跟聶元在一起。
沈奕在嘴皮上沒占到便宜,恨恨的轉身離開了。
他永遠忘不了,聶元知道他得了不治之症時的那種眼神,憐憫,他沈奕什麽時候輪到別人來同情了,再加上小媽對聶元的那種不明不白的态度,讓沈奕覺得,他好像不是小媽的表弟,而是小媽的兒子一樣。
他絕對不說,他是嫉妒。
三歲的時候,媽媽因病去世,爸爸在一次酒會上,一眼就看中相貌絕美的小媽,很快就把她娶回家。
小媽對他開始的時候不是很好,經常斜着眼睛看他,可是他是沈氏唯一的繼承人,小媽除了斜眼看他,倒沒有做過過分的事情。
後來,小媽懷孕,生下沈雪後,漸漸對他好起來。
十歲的時候,一次肚子疼,小媽帶他到醫院檢查,就是郝易給他看的病,結論是他得了不治之症,不過一時半會不會死,只要他好好配合治療,有治愈的機會。
十歲到二十八歲,他從來沒有按時吃過藥,有時甚至一年都不到醫院複診一次,可他沒死,他有信心,老天不會叫他死的。
不過郝易也說了,三十歲是一道坎的,這種病年齡越大,發病幾率越高。
也就是說,過了三十歲,他随時都可以死去。
這麽多年,他已經不恐懼死亡了,他只是不能容忍知情人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有多可憐一樣。
坐到汽車裏,沈奕憤恨的朝方向盤砸了一拳。
自從他發現愛上夏小愛之後,他竟然開始恐懼死亡了,而他也無力改變什麽。
他摸出手機,猶豫着,又一個星期沒回別墅了,夏小愛會怎麽想他,每次吃過了抹嘴就走,這不該是他做事風格,只是,他不敢回去見她。
郝易的話又回響在耳邊,他已經快一年沒有繼續吃藥了,每次上腹疼的時候都是強忍着撐過來的,看來,他是要堅持吃藥了,為了夏小愛,也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他劃開手機,找到郝易的號碼,撥了過去:“郝醫生,再幫我進一年的藥,恩,我會按時吃的。”
再戀戀不舍的摸了一會手機,還是收起來了。
沈奕如果向上看,就會看到醫院的十層左右某個窗戶後站着一個男人,男人一邊望着沈奕的汽車,一邊打着電話。
“恩,恩,他答應吃藥了,叫我給進一年的藥量,拍了片子的,他沒懷疑,一切正常。”
男人挂斷電話,再看沈奕已經發動汽車,慢慢離開了醫院,他目送沈奕的汽車,一直到看不見為止,心裏對那個女人充滿了敬佩,這麽多年了,沈奕竟然一點懷疑都沒有,她該有多鎮定才能做這件事的。
時間一晃過去二十多年了,用長達二十幾年來完成一個計劃,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堅忍的程度,可是她做到了。
辦公室外,聶元不知道站了多久,眼鏡片後的眼神直直的望着門板,好像穿過門板,可以看的清裏面的人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