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是個俗人
因為無共同語言，街心公園石椅旁的鞠小顏和晏子，自然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晏子找到了內心的平衡感，此刻就覺得鞠小顏在她身旁，有些多餘了。對于杜茉莉的生日宴會，晏子內心湧起了想要去攪局的沖動。
她對鞠小顏說道：“哎——在這裏也怪沒意思的。我想走了！”說着，她背着包，站了起來。
鞠小顏歇息了幾分鐘，也想趕緊回家，聽了晏子這樣說，就道：“那好。”和晏子接觸了一個多月，她有些了解晏子的性格，她是那種想哪做哪的大小姐。前一分鐘可能還和人高聲闊論，可後一秒就有可能面對牆壁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麽的人。
當然，晏子的個性多變，但有一點，鞠小顏看得很清楚。晏子從骨子裏，還是帶了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她喜歡攀比，喜歡将別人踩在自己腳下，從而獲得滿足的快感。
她知道：晏子從未改變對自己的輕視。既然她要離開，她自然樂得請她先行。半個小時後，鞠小顏到了家中。進了家門，一切還是老樣子。小雯已經回來了，此時在房間裏邊描眉邊打電話問同學借答案。莫安生今天倒是難得地沒有出去打牌，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想起早上的一幕，鞠小顏的心中忽然擔心起母親來。
她将包放下，喚道：“媽——”
鞠母在廚房裏包餃子，聽了小顏回來了，從廚房裏走出來，笑道：“回來了？累了吧！”
鞠小顏看着母親的臉色，又從頭到尾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發現母親身上并無什麽傷痕，心裏納罕起來，難不成母親并未挨揍？但想想莫安生那架勢，又覺得不對。
“媽，你還好吧！”鞠小顏洗了手，幫母親包餃子。
“好。你走了，他也就住手了。”像是看出女兒在擔心什麽似的，鞠母自動回答。
“是嗎？”鞠小顏的心裏還不信。
“嗯。”母親低垂了頭，不再吭聲了，只是認真包餃子燒水。
見母親不說話，又瞧她身上也無什麽傷勢，鞠小顏也不好說什麽。母女兩個燒開了水，将餃子下了鍋。看着肥肥白白的餃子頑皮地一個一個地下了鍋，鞠小顏的心，忽然就有些好了起來。
其實她不知道，今天早上莫安生的确沒有動手打鞠母，但卻從她的手上搶下了那玫鞠小顏的父親留給鞠母的戒指。
莫安生力氣大，他一把奪下了鞠父留給鞠母的戒指，嚷嚷着要拿去賣了。鞠母當然不同意，這是鞠小顏的父親，留給她的唯一信物。但很奇怪，她看着莫安生的那張猙獰面孔，忽然就失去了和他争辯的力氣。對于這個人，她是完完全全真真正正地失望了。
Advertisement
拿去吧，都拿去吧。反正她徹底地沒了錢了，他榨不到錢了，也不會來煩她。鞠母曾偷偷地去過醫院，醫生告訴她，她已經是尿毒症晚期了，當務之急，最好住院立即透析。鞠母問了透析的費用，醫生說，像她這樣的情況，每周建議做二次，一次500元。醫生問她有沒有醫保，鞠母說有。醫生說有醫保的話，可以報銷80%，但是剩下的錢，鞠母還是舍不得花。
她想：死了就死了。何況得了這個病，即便正常做透析，也只能維持幾年，何必多花冤枉錢呢？而且她也沒錢。她能做的，就是每天喝一劑中藥，進行保守的治療。中藥便宜，十包不到一百塊錢，可以熬了喝上半個月。
所以，自己得了尿毒症，她是一個也沒說。告訴誰去？莫安生巴不得她死了！小雯？她現在只顧交朋友談戀愛，只嫌她礙手礙腳。小顏？是啊，這世上唯一和她貼心的人，就是她了。但正因為愛惜她的緣故，她這個絕症才不能告訴她。
這丫頭很孝順，也是個心重的人，鞠母很了解她的性格。要是自己說了出來，這丫頭一定無心學習，每天到晚地只想給她賺錢治病。
鞠母當然不會做。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就那樣了，不如慢慢熬着，熬到自己油盡燈枯的那一天。小顏回來了，自己就盡最大了能給她做點吃的，讓她帶副好心情去學校上課。其他，她真的是不想的了，許多事，她真的已經無能為力。
十分鐘後，熱騰騰的餃子已經端出了鍋。鞠母盛了在碗裏，越過莫安生，走到小雯的房前，淡淡對她道：“吃飯吧！”小雯見了也不理。
莫安生見餃子煮好了，大腳一擡，第一個就坐到餐桌旁，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大吃起來。今天他心情好，将鞠母的戒指出去當了2000塊錢。有了這錢，足夠他盤桓一陣子的了。
鞠小顏冷冷地看着莫安生，又去廚房端來一碗餃子。莫安生見小雯還不出來，就嚷道：“乖女兒，快出來。吃好了飯，爸爸帶你去逛街，給你買件衣服！”
小雯一聽，總算送房間裏出來了。她撅着嘴在莫安生身邊坐下，狐疑問道：“是嗎？你哪來的錢？”
莫安生就得意笑道：“我當然有錢。反正——沒錢了，你也會給我嘛！”
小雯聽了，口中‘嗤’了一聲，接過鞠小顏遞過來的餃子，吃了一口，說道：“怎麽搞的？怎麽這麽鹹？”
“鹹？不鹹啊！”鞠小顏看着妹妹，目光複雜，心知她又在挑刺了。
“不鹹？你當然說不鹹！可是我就是吃不慣，就是覺得鹹！”小雯将筷子一扔，斜着眼看着她。
“小雯。你不想吃就不要吃。這可是你姐姐的錢買的！”鞠母看了一眼小雯，終于開了口。
“哼，我就知道你護着她！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吃頓餃子嘛！我今天還就不吃了！”說着，小雯從房間招來一袋方便面，就着開水一泡，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莫安生就道：“好女兒！不吃就不吃！等吃完了，咱們就去逛街，我請你吃肯德基！”
小雯見父親今天态度如此‘反常’，心裏忽然明白了什麽。一定是爸爸從媽媽身邊要到錢了，只要有錢了，爸爸才會變得判若兩人。
其實，小時候的小雯，的确是站在鞠母這邊的，她也認為母親很可憐。但很奇怪，漸漸她長大了，見凡事母親都和小顏站在一起，直将爸爸視為反派。小雯生了逆反心裏，只要家裏吵架了，無論對錯，她都選擇站在父親這邊。甚至父親能從母親身上要到錢，這在小雯看來，也是一種鬥争的勝利。
“好啊！你吃好了，就叫我！”小雯說着，端着泡面進了房間。她不想見到母親和鞠小顏低着頭，挨在一起吃餃子默默不言的樣子。這令她覺得，自己已被排擠出了她們的氣場之外。
時間過得很快，吃過了飯，莫安生就帶着小雯出去了。家裏只剩了鞠母和鞠小顏兩個人。鞠母身體不舒服，從下午二點開始就一直躺在床上，鞠小顏買了蘋果，将蘋果削了，放在盤子裏，送給母親。一晃就到晚上六點了。鞠母說肚子不餓，不想吃東西。鞠小顏吃了中午剩下的一點餃子。這時，她包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鞠小顏在廚房聽到了，心裏一驚。她怎麽忘了？陸離說過的，晚上會來她家樓下等她。她看了下母親的房門，小心地将包拿過了，去廚房接聽。
打開手機，按了鍵，陸離的聲音即刻就傳了來：“是我。”
鞠小顏将聲音壓低了，說道：“我就下來。”
說着，她挂了手機，遲疑了一會，将母親的房門打開，對着母親說道：“媽，我忘了告訴你了，今晚我還要去做家教呢！”
“家教？”鞠母忍着痛，疑惑地看着女兒。
“是啊！我一個同學今天有事，不能去那個初中生家裏輔導英語。她打電話問我有沒有空，我說晚上也沒有其他事情，她說那就這樣定了，她對那個初中生的家長說下，對方家裏住的也不遠，就隔一條馬路，大概這個時候，我也就要去了！”鞠小顏說完了這些話，就驚詫于自己已然能将謊話說得滴水不漏。
鞠母聽了，也就嘆口氣道：“去吧！路上小心！對了，多晚回來？”
鞠小顏想了想，說道：“看速度吧！大概最遲是九點！”她給自己編了一個時間。
“哦！”鞠母聽了，忽然就不再問什麽了。十分鐘後，鞠小顏已經拎着包，将頭發重新梳理了一下，換上一件幹淨的衣服，出了門。
走在昏暗的樓梯口，鞠小顏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然不是母親心裏認為的那個好女孩了！這樣想着，心裏就湧起幾分凄涼意味。
她走到小區大門，果然在一個角落裏看到陸離的車。她的心裏陡然又一陣激動。陸離見了她走進，趕緊下車打開車門。她坐在他身旁，想了片刻，鼓起勇氣就道：“陸離，我想做你的女伴！”
陸離聽了，有些吃驚。不過，他的表情還算平靜。他換了副鄭重的神色，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我漏說了一點，做我的女伴——不僅陪吃陪喝，還得陪睡！我是個俗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