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寄镯
鞠小顏見了，只得收起手機。
她盯着這只手機，心裏在苦笑。起初她是有底線的，和陸離交往，無論如何也不會收他的東西。出于生活的壓力，她只得将自己唯一的驕傲——自尊給抹去。一上午的時間，鞠小顏在快遞公司打包接電話，都顯得心神不定。不知母親到底會不會又被繼父揍，不知小雯有沒有平安回來，許多許多事情，都齊齊地朝她心口壓去。
渾渾噩噩地忙到了中午，她随便去了一家面館吃了碗面，就急着去快遞公司繼續打包。她的任務本是接咨詢電話，但是老板說過了，如果她願意封箱打包，可以另外算錢。所以鞠小顏可以說是争分奪秒地吃飯走路。
同事們出去吃午飯，都還沒有回來。打包的大廳裏，此時就她一人。當她利落地拿起膠帶打完第二十個箱子時，忽然就頹喪坐在地上。雖然還在上學，但是生活的壓力，已經一點一滴地消蝕她的理想。雖然才十九，但她覺得自己已經朝氣不在。
她喘了口氣，坐在一個空箱子上，打算休息片刻。這時，她聽到了大廳外汽車停下的聲音。她強撐着又站了起來，走到外面問候。客戶來郵寄，自己不能不接待。
車門打開了，從裏面走下一個二十八九的年輕男子。男子手裏拿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快步朝裏面走來。
“您好，請問您要寄什麽？”鞠小顏禮貌問道。
男子将盒子放在櫃臺，對她道：“這盒子裏的是一對手镯，請幫我寄到這個地方。”
速豐公司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但凡貴重物品和易碎物品，一般是拒收的。因此聽了他的話，鞠小顏就笑着解釋：“這位先生，不好意思，本公司不郵寄貴重物品。您還是另找別家吧。”
舒志聽了，不禁愣了。海城有多家快遞公司，但論信譽還是速豐最好。而且，這裏離他開辦的影院也最近。本來這件事，他可以找秘書代辦的。但是這件東西是送給母親的，想想還是自己去為妥。
秘書告訴她速豐公司的一個咨詢號碼，可他怎麽打都打不通。無奈，反正中午也沒事，不如自己開車到速豐，将手镯寄出去。
“為什麽？只要有信譽，難道還會将東西弄丢了？”舒志不解。他的父母離異多年，母親是個不出名的職業畫家，和父親離婚後就一人獨居在四川某一個偏僻小鎮，名為采風，實為派遣寂寞。
這幾天是母親生日，想起之前她打電話說過，她最近愛上了旗袍，在那個古鎮做了許多旗袍，只可惜鎮上的玉種不好，她想買件玉镯來配她的衣服。
舒志聽了，便上了心。血緣就是這麽奇妙，雖然和母親長期分居兩地，但母子間的情感絲毫未受影響。因此，他抽了空，特意去海城一家百年玉石老店，買了一對上好的翡翠手镯，想寄給母親。
對于父母的離婚，舒志是理解的。他們之間沒有第三者，就是因為對生活的理念不同，而心平氣和地選擇分開。父親是個苛刻的公務員，對于生活總是循規蹈矩、一板一眼。可母親天性熱愛浪漫，雖然快五十歲了，對于生活依舊充滿幻想。兩個人雖然名為夫妻，但卻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舒志不願見他們痛苦，分開了，倒是好事。
“凡事都難免有意外。本着小心的原則，我們還是不能收下。抱歉！”鞠小顏朝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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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志聽了，有些嘆氣。他可不想在母親生日過完之後，才收到他的禮物。他還想請這個女孩子再通融一下。“凡事也有特殊嘛。這樣，我保證東西碎了，不找你們的麻煩，這總行了吧！”|“那也不行。真的不好意思。”鞠小顏想起老板交代的，還是搖了搖頭。她可不想給老板惹麻煩。
說着，她又半蹲了下來，拿起小刀和膠帶紙繼續封箱。舒志沒有走，他看出這個女孩只是個打工的，說話也不算數。莫如等老板過來，再商量一下。
“好吧，我也不為難你。我在這裏等你們老板。”舒志說着，在大廳裏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鞠小顏見他如此執拗，想想，就站了起來，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好吧！那你在這裏等好了，大概半個小時後，我們老板就會來了！”
“謝謝！我想你們老板會同意的！”
鞠小顏說着又彎腰幹起了活，她的動作非常麻利，幾乎一分鐘就能封好一個箱子。舒志百無聊賴，便拿起手機和陸離發短消息聊天了。可一轉眼之間，他卻發現這個女孩很是能幹。十分鐘後，幾十個新封的箱子已經堆了半堵牆面了。
這讓他很驚訝。覺得這個女孩子身上無半點嬌氣，一點也不像自己影城裏上班的那些嬌氣的小白領。他不禁對她好了奇，就在一旁笑道：“小姑娘，出來打工不容易吧！”
在舒志的心裏，理所當然地認為能這樣吃苦的小姑娘，應該是哪個貧困山區出來，到海城打工的打工妹。對于海城蜂湧而進的許多外來務工人員，舒志的心裏，其實是充滿了同情的。畢竟，盡管海城是個繁華城市，但許多地方還很貧困，這些小姑娘為了生計，早早就出來讨生活，實在也不容易。
像這個女孩，年紀決計不會超過二十歲。這在海城，絕對還是天真爛漫只會朝父母撒嬌的小姑娘。
鞠小顏聽了男子這話，心裏有些吃驚，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她也不點破，低着頭邊幹邊道：“是啊，是不容易！”
“哦！你家裏有幾個兄弟姐妹啊！父母放心嗎？”舒志本是個外向之人，覺得氣場對了，和誰都能聊上幾句。他覺得這個小姑娘還挺淳樸的。
“放心。”鞠小顏專心幹活，無法陪這個閑人聊天。而且，她覺得自己性格內向，不認識的陌生人也沒什麽可聊的。她想早早将箱子都打包完了，到了下午可以早點回家。
見這個女孩不理他，舒志也不以為意。二十分鐘後，速豐的老板過來了，看見鞠小顏這半個小時的工夫，已經封好了一大疊箱子，不禁贊道：“小顏，不錯！”
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禿頂，啤酒肚子，性格很好。老板家有個兒子，已經工作了。他看鞠小顏為人勤快伶俐，有心将她介紹和自己的兒子認識。因此暗地裏托人打聽她的家境。一打聽，才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很複雜，因此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心裏卻是更加敬佩這個女孩子。
“老板，那位客人說要郵寄玉镯。我說了公司裏的規定，可他堅持要等您過來！”鞠小顏說着，指了指一旁靜坐的舒志。
老板走了上前，瞧了一瞧，确實有點認識他，不禁讨好說道：“您是——是舒先生嗎？”快遞老板曾被一個朋友帶着去蹭了一個招商會，他記得，那個大會的發起人之一好像有他。聽人說，這位舒先生年輕有為，和海城一個巨富之子，搞了不少項目。
舒志聽了，也一愣，便朗朗道：“我是姓舒！您認得我？”
快遞老板便笑：“我曾見過您，在一個招商會上。”
展舒志聽了，也就微微點頭，說道：“我是來寄東西的。但你的員工說，貴重物品不能郵寄。所以，我就在這裏等老板過來。能否通融一下？”
老板見了，趕緊點頭道：“行行！東西發出去時，我叫他們小心就是了！”
舒志聽了，便問老板郵寄費多少錢。老板一聽，連連罷手道：“哎呀，舒先生，您來我們這裏郵寄，是給我面子，哪能收錢呢？”
舒志不讓。可試了幾次，老板就是不收，只得算了。他轉過頭，不經意之間，眼睛正好和忙碌的鞠小顏對上。舒志不禁有些得意，那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說：怎樣，還是我說了算吧。
鞠小顏也就朝他一笑。廳外的一縷光線正好照在女孩的臉上，顯得她的笑容格外明媚。他不禁多看了幾眼。
舒志忽然問老板：“老板，你們這裏招聘的外來務工人員，工資是不是和本地人一樣？”
舒志這樣說，老板有些奇怪，便問：“舒先生，您是什麽意思啊？”
“喏！”舒志轉過臉看了一下鞠小顏，笑道：“我看那個小姑娘挺能吃苦的，但願老板你不要歧視外地人，将她薪水壓低了！”
老板一聽，就明白了。他朝舒志一笑，解釋道：“我的公司雖小，但從來也是規矩營業的！外來人和本地人薪水都一樣！只是這個小姑娘不是外地人啊，她是雙休出來兼職的學生！”
“啊？是嗎？”這一次，輪到舒志驚訝了，他不禁又瞅了瞅鞠小顏。只見她休息片刻，又埋頭幹起活來。他想：這樣肯吃苦的員工，無論哪個老板都該喜歡的。
他發現：自己忽然對她有點興趣，想知道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