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無上妙方
王氏道:“真真誰能想到這安州的驿館裏竟藏着這麽一位醫術高明的女神醫呢。”
葉全豐:“這麽說,這驿丞家的姑娘真是大夫,若真如你所說醫術高明,怎竟沒一點兒名聲。”
王氏:“老爺可是糊塗了,雖她醫術高明,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能到處給人瞧病去,這回若不是周婆子碰巧遇上治了她的老病兒,咱們哪能想到這尋了一大圈,真佛就在眼皮子底下呢。”
葉全豐:“就見了一面,便說是真佛,夫人這話是不是有些早了。”
王氏卻道:“雖只見了一面,我卻信她。”
葉全豐頗有些訝異,夫妻這麽多年,秉性自是清楚,他這夫人可不是輕易就會信人的,今兒倒是有些不同往常,想着挑了挑眉:“夫人如此,想必是有緣故了。”
王氏點頭:“先頭剛見的時候我也是不信的,雖這姑娘模樣生的好,可年紀到底在哪兒擺着,這看病也不是誰都能會的,便讓她給我診了診脈,本想試試她的深淺,不想這一試着實驚的不輕,不禁說出我身上的症候,連病了幾年都說的一絲不差,我這病老爺也知道,這兩年裏不知尋了多少郎中,就連太醫也來過幾個,方子開了,藥也吃了,卻總不見好,我還說這病治不好了呢,哪知竟是讓那些庸醫誤了,若不是小葉大夫一語道破,那沒用的苦藥湯子我還不知得吃多少年呢,想想都讓人生氣。”
葉全豐愣了愣:“庸醫?我記得上次賈太醫言道你這病是寒凝血瘀之症,是體內寒氣太盛以至凝血不化,因而每每腹痛,怎麽這葉家姑娘有不同的說法?”
王氏哼了一聲:“豈止不同,是根本南轅北轍,小葉大夫一搭脈便說我這腹痛不是寒氣而是肝火,因肝氣郁結而生火,對了,她是這麽說的,肝屬木,其中有火,疏則通暢,郁則不揚,月水欲行而肝不應,抑其氣而生疼,以至月水滿而不能行,恰肝中郁火盛,逼月水強行,火也随之而洩,便凝成了血塊,這些紫黑血塊卻非寒氣血瘀而是水火兩戰之象。”見老爺疑惑的神情,王氏幹脆把棠梨的原話說了一遍。
葉全豐聽了,略想了想,越想越覺這些話真是十分有道理,若如先頭那些大夫所言是寒氣血瘀,怎麽這散寒祛瘀的藥吃了兩年也不見好,可見那些藥是不對症的,不然這病早好了,又哪會遷延至今。
葉全豐又問:“這葉家姑娘可開了方子?”
王氏知道丈夫平日也會翻翻醫書,雖不能說通曉岐黃之術,審個方子卻不在話下,便讓王媽媽把棠梨開的方子拿來遞給了丈夫。
葉全豐一接方子,尚沒看清開的何藥,便忍不住暗贊了一聲,好字,清隽卻不失風骨,筆風遒勁卻又藏着幾分飄逸出塵之态,若字如其人,這姑娘倒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女子。
再看藥方,白芍,當歸,丹皮,山栀子,白芥子,柴胡,香附,川郁金,黃芩,生甘草,此方用藥倒是面面俱到,補肝之血而解肝之郁,利肝之氣而降肝之火,真真好一服宣郁通經湯,若夫人的病真如她所言,是肝郁氣滞而至水火不容,這方子着實是一服增無可增減無可減的無上妙方。
因侍母甚孝,加之母親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大康健,葉全豐便時不時翻翻醫書藥書,更兼生性謹慎,每次那些來給葉府看病開方的大夫,葉全豐都會把方子上的藥問的清楚明白才作罷,日子長了,便不是大夫也能一看方子便知遣藥的高低,而這葉家姑娘的确是個中高手。
只是即便探出了底細,這位到底不是大夫,今兒夫人能試出深淺,是尋了借口,若直接請她給母親看診卻有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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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不免皺了皺眉,王氏自是知道丈夫的心思,便道:“老爺可是發愁不好請這小葉大夫去給老夫人瞧病?”
葉全豐道:“若是外頭的大夫,只拿着我的名帖去請來便了,可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咱們跟人家既不沾親也不帶故,這內宅的姑娘哪是說請就能請的,更何況又是給母親看病。”
王氏卻道:“誰說不沾親了。”
葉全豐一愣:“夫人此話何意?”
王氏:“今兒早上聽王媽媽說這安州驿丞叫葉全章,我便覺得奇怪,怎的跟老爺一個排行,便叫人去查了查,這才知道咱們兩家祖上竟是聯過宗的,雖說早幾代就不走動了,到底也算沾着親的,若真論起來這小葉大夫該着叫老爺您一聲伯伯呢。”
葉全豐倒真有些意外:“當真沾親?”
早上王媽媽來回的時候,王氏就打算好了,若周婆子說的不切實,這門親戚自己連提也不會提,可若這小葉大夫果真醫術高明,那便認下這門親戚也沒什麽,橫豎葉家族裏大了去了,旁支遠系的親戚數都數不清,多一個少一個的也無妨,況這麽一個醫術高明的親戚,對葉家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葉全豐道:“夫人的意思是咱們當認下這門親戚。”
王氏道:“認了親戚,就是長輩,她給老夫人看診也才順理成章,要知道老夫人的病可再也拖不得了。”
一想到母親的病,葉全豐哪還有什麽顧慮,且,雖因母親病重匆忙間安置在這安州驿館,可這驿館卻着實給了葉全豐一個驚喜。
這安州地處有些偏,并不算什麽繁華之地,便有官員路過也大都不會在此停留,似安州這樣的官驿,自己這一路也見了不少,大都極不像樣兒,若非母親實在病重不能趕路,自己也斷不會留在安州,卻不想這安州官驿卻頗有章法,下頭的差人雖不多,也不見一個懶散混日子的,可見葉全章這個驿丞當的極用心。
正因如此,葉全豐便在心裏有了個打算,若這葉家的姑娘治好了母親的病,自己或許可以破例提拔一下葉全章,畢竟也算親戚嗎。
打定了主意,兩口子便商量了商量如何認親,仍是王氏出面,這回卻不是邀棠梨娘倆過來說話兒,而是王氏夫人直接去了。
甘草跑進來報信的時候,棠梨還在聽着娘親的訓呢,蘇氏今兒可是讓棠梨氣的不輕,自打回來就一直數落棠梨:“你這丫頭平日胡鬧,給家下人看看病也就罷了,怎麽卻如此不知輕重,那葉大人可是朝廷二品大員,那王氏夫人也是有品級的诰命,便真有什麽病太醫都請的來,你一個丫頭不過看了兩本醫書,竟給人家诰命夫人診病開方子,你怎就不想想,真要有個閃失,莫說你就是爹娘咱們這一家子也擔待不起啊,你說說你這丫頭糊塗不糊塗。”
棠梨忍不住道:“娘剛不也在嗎,哪是我要給那王氏夫人診病,是她把我将在哪兒了,不診不行。”
蘇氏越發沒好氣:“反正你就是瞎逞能,真當自己是大夫了不成,要是這麽容易,你娘我也去當了。”這些話棠梨聽了不知多少遍了,只配合的聽着,娘自己唠叨一會兒自己不吭聲也就混過去了。
甘草一進來瞧見小姐聽着夫人的訓,還時不時的點頭受教,一臉認真的樣兒,便知道小姐這是應付夫人的招數,差點兒沒笑出來。
忍了忍指了指外頭:“那位王氏夫人在外頭呢,說來尋夫人說話兒的。”
蘇氏一愣:“你說誰在外頭呢?”
甘草:“就是剛邀您跟小姐過去說話兒的王氏夫人,小姐開方子治病的那位。”
蘇氏這才回過神來,忙着就迎了出去,心裏卻奇怪,剛不才過去陪着說了半天話兒嗎,怎麽又來說話兒了,蘇氏實在想不明白自己跟那位王氏夫人今兒不過才頭一回見,哪來的這麽多話兒好說,忽想起什麽,暗道莫非是棠兒開的那藥方子出了差錯,這是打着來說話兒的幌子來問罪的,不,不對,人家可是有品級的夫人,便問罪又何需打什麽幌子,且這前後也不過半個時辰,就算棠兒開了藥方,這抓藥煎藥的功夫還不夠呢,又怎會出什麽差錯。
蘇氏轉了無數個念頭,卻怎麽也沒猜到人家不是來問罪而是來認親的。
王氏一見她便拉住她的手親熱的叫了聲弟妹,這聲弟妹真把蘇氏吓的不輕,忙道:“夫人這可是怎麽話兒說的。”說着不免底細的打量了王氏兩眼,心道莫不是這王氏夫人病的糊塗了,連人都不認了,瞧着又不像,這臉色雖不是滿面紅光,卻也是喜氣盈然,不像病的。
王氏哪會不知蘇氏的心思,笑着解釋道:“先頭聽人說起安州驿丞的名姓,我便說好巧,想着葉家到我們老爺這一輩都是全字,別是親戚吧,就讓管家去查了查,剛回了話來,才知道咱們兩家祖上是連過宗的,這些年因老夫人身子骨不大康健,家裏的親戚也便不大走動了,若不是碰巧在這安州城住下,還不知全章兄弟在此當任呢,弟妹說這可不是天意嗎。”
王氏一番話聽的蘇氏頭暈腦脹,半天才回過神來,雖回過神卻仍有些暈乎乎的,總覺着這事兒怎麽比那戲臺子上唱的還不像真的呢,這忽然來了個朝廷二品大員,又忽的一下成了親戚,這也太不真實了。
蘇氏暈乎着就被王氏拉進屋,坐在炕上說起話來了,這話沒說個三兩句便轉到了棠梨看病的事兒上,這王氏夫人把棠梨狠狠誇了一通之後,話音一轉便又提起了葉府老夫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