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轉眼半學期過去,大家盼了許久的心理活動課終于到了。
同樣的教室裏,王老師準備了一箱子的眼罩:“這個箱子裏放了什麽大家都看到了,我們這節課玩一游戲,兩個人組隊,一個扮演盲人,”她拿出一只眼罩晃了晃:“另一個扮演聾啞人。”
“兩個人一組,你的夥伴就是上學期你自己找的。”
“畢竟同學們不是真的聽不見,所以就委屈扮演盲人的同學不說話了。你們可以用說話以外的方式交流。”
下面的同學們面面相觑消化規則,她又拿出一疊絲巾:“來,扮演盲人的同學們先上來,我給你們戴眼罩。”
她親自為“盲人”們系上絲巾戴上眼罩,确保他們看不到,然後讓他們的聾啞人小夥伴領他們走。
秋锒腿還沒好,就主動去當了盲人。
王老師給他戴好了眼罩,然後牽起他的手交給畢夏:“這是你盲人的小夥伴,你要照顧好。”
秋锒:“……”
他發飾,他聽到畢夏在笑。
“好了,接下來我要帶你們出去,這期間有很多障礙,大家要相互照應,但是不能說話。”
王老師帶他們出門下樓梯,樓道裏時不時傳來驚呼,王老師再次強調:“照顧好你的小夥伴,但是不要說話。”
下個樓而已,秋锒十分輕松,他眼前一片漆黑,跟着畢夏一路往下走,很快到了一樓。
走出沒一段他後腦勺上忽然覆上一只手。畢夏手上用力,示意他低頭,這地方有點矮,大部分女生可以直接過,男生卻需要低頭。
前方是一片高高低低障礙,王老師帶着前面的同學過去,他們過路障的方式千奇百怪,有的停在一邊在小夥伴手心寫字,有的小步往前蹭,企圖讓小夥伴自己意識到前面又障礙,甚至有直接動手抱起同伴上去又下來。
畢夏牽起秋锒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松開的時候手被握住了,他試着掙了掙,秋锒像是沒有領會他的意圖,依舊抓着不放。
他用另一只手輕輕拍他,秋锒依舊不明就裏的樣子。
畢夏:……
他終于意識到不對,擡頭看去,果然,秋锒滿臉笑意,他幹脆不再掙紮。
過了一會,秋锒玩夠了,讨好般地輕輕勾勾他的手心然後放開,順從地跟着他過了一片路障。
再往前,即便是帶着眼罩秋锒也能感覺到周圍光線的變化,他們應該是到室外了。
前面的人陸續停下,王老師說:“好了,走了這一段,大家應該都熟悉了,接下來到我這裏來領任務卡,兩個人一組,完成了任務,回到心理活動室找我。我不跟着你們了,不要說話哦。”
畢夏看了一眼任務,籃球場邊的樹上一人摘一顆枇杷,摘枇杷不難,難的是怎麽讓秋锒摘枇杷。
秋锒看不見,只能憑大概感覺猜,他們應該是在往操場方向走,去操場幹什麽?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他也跟着停下,他的手被再次被牽起放在畢夏肩上。
接下來腳下不再是堅實的水泥地而是柔軟的草地,黑暗中聽覺嗅覺仿佛被無限放大,他聽到鞋底與草地的摩擦聲,嗅到青草的香氣。
他們大概是停在了一顆樹下,他感覺外光線稍稍暗了一些。
秋锒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的任務是什麽,現在他的小夥伴把他留在原地,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畢夏圍着枇杷樹轉了一圈,樹很高,不過也有長得低的枇杷,如果秋锒沒有蒙着眼,這個任務對他們來說還算簡單,現在他需要引導他。
他選定一顆位置合适品相不錯的枇杷,牽着秋锒的手去觸碰,秋锒只覺得碰到了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接着畢夏松開手,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握拳。
秋锒順着他的力道,合起手心,小巧的枇杷被他握在手中,畢夏又抓着他的手腕向下用力。
他們站得很近,為了方便動作畢夏就站在秋锒身後,他比秋锒稍矮一些,此時微微踮着腳,一只手在前,像是半擁着身前的人。
秋锒什麽都看不見,但他能憑借觸感猜出他們的姿勢,他們現在應該是離得很近,他一轉頭就能碰到畢夏的臉,偏偏他不能知道确切的位置,他們的臉離得很近,又仿佛很遠,這個認知讓他有些緊張。
秋锒遲遲不動手,畢夏有些疑惑,他手上用力,身體就不可避免略微往前傾了傾,一片樹葉落下,劃過秋锒的臉頰,他往反方向避了避。
秋锒感覺到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擦過臉頰。
他呆住了。
畢夏也沒想到會這樣,他屏住呼吸,去看秋锒反應,秋锒愣了一會,然後像是終于反應過來,把枇杷摘下來了。
畢夏垂眸,讓秋锒留在原地,他也去摘枇杷。
他身後,秋锒摸摸臉頰,想象剛才的畫面,喉結上下滾動,深吸口氣,壓下心頭怪異的感覺,告訴自己這是個意外。
真的是意外嗎?他蒙着眼,畢夏卻沒有。
摘完枇杷原路返回,王老師接過任務卡和枇杷之後宣布任務完成:“你給他解開。”
秋锒終于重見光明。
王老師笑着把枇杷還給他們:“你們自己留着吧,先聊會天等其他同學來。”
秋锒手上拿着枇杷,想起的确實同桌覆在他手背上的溫涼的手,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方才的柔軟觸感也再次浮出水面。
“你……剛才……”他吞吞吐吐地說不不出個句子,畢夏側過頭看着他,耐心等着。
秋锒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說畢夏偷偷親他一下,他自己都覺得好笑,不可能。
而如果這是個意外,那以他的性取向來說畢夏一定比他更在意,他還是不要提了,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剛才的任務就是摘兩顆枇杷?”
畢夏像是終于上了法庭卻等不到判決,談不上失望還是慶幸。将來有的是機會,這本來也只是意外,這樣也好,下一次,他會做好充分的準備。
“一人摘一顆枇杷。”
“咱們老老實實地一句話沒說,不知道別人怎麽樣。”
秋锒已經開始沒話找話了,畢夏看了一眼他的腿:“這周可以拆石膏了。”
“你不說我都忘了,終于能擺脫這玩意了,再不拆我要發黴了。”
事實是就算拆了,也不能放開了玩,打了一個多月的石膏需要慢慢複建,不能劇烈運動。
晨練已經耽誤了很久,石膏一拆秋锒就開始早起,但他還不能跟畢夏一起跑步,于是他帶了個平衡車。
畢夏在前面跑步,秋锒踩着平衡車慢悠悠跟在後面,一個月沒有晨練,校園裏已經是兩個樣子,簡單來說樹更綠了,天亮得更早了,開的花換了一批。
已經是五月了。
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個月,高三的同學進入最後的沖刺階段,六點教室裏已經有讀書聲傳來。
每年這段時間,校領導就會輪流宿在學校值班,以便應對各種突發狀況,這周輪到高主任。
他起得早,從食堂出來就看到個從遠處飄過來的學生,近了才發現不是在飄,是踩着平衡車。
平衡車?!
學校裏命令禁止使用任何代步工具,這同學怎麽回事。
更近了一點,高主任發現這位同學他還認識,是秋锒。
又是秋锒。
“早自習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秋锒上次籃球場打群架的檢讨在那挂了兩周忙着才剛拿下來沒多久,又要寫新的。
這次他用左手寫的,想到什麽寫什麽,勉強湊夠了字數就去行政樓交差。
高主任接過他的檢讨,扶了扶眼睛,準備好好研究一番,奈何這個字就是太魔性,看不懂。
他又把稿紙還給秋锒:“你給我念一遍。”
秋锒:“……”
秋锒于是開始了他聲情并茂的朗讀,這個字自己看着都費勁,他又沒有畢夏的記性,讀着讀着就開始現場發揮,編着編着就開始詞窮。
到最後他已經想到什麽說什麽:“這個平衡車吧,還挺好用,其實我一開始是想用我同桌送我的滑板的,但是我試了一下,發現那個也算是劇烈運動,不利于我恢複……”
高主任忽然看了眼時間,又擡頭看他:“一千字,你能念六分鐘?”
他還記得剛剛看到的稿紙,四百格一張的稿紙,正好寫到第三張第十行,這其中有不少一個字加一個句號獨占一行的,偶爾還有兩條長長的黑色墨印。
撐死了八百。
秋锒:……
他準備找個借口圓回來,比如說,在讀檢讨的過程中換誰呢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于是再次反省。
再比如說,他覺得檢讨寫得不夠好,臨時修改了一下,好文章都是改出來的。
他還沒想好用哪個借口,救他的人來了。
畢夏捧着一沓資料過來請高主任簽字:“這是五月份的關愛心理健康活動方案。”
這個活動每年都有,旨在關心高三同學的心理健康,緩解他們的壓力,每年的活動都不一樣,不過大同小異,其中一定會有的就是廣場的大型玩偶。
高主任大致看了一遍然後簽字,這個文件一般是拿到校長室簽,不過送到他這裏也可以。
畢夏拿過來多半是因為他同桌,得意門生的面子,高主任非常願意給。
他指了指那幾張稿紙對秋锒說:“你自己都不知道寫什麽別人更不知道,打印出來貼到公告欄,電子稿發給我。”
秋锒看着自己那幾個字都覺得眼睛疼,就這,還不如重新寫一份。
嘴上卻說着好的沒問題和畢夏一起退出辦公室。
又要蹭學生會辦公室的電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