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睜睜看着人走了,秋锒有些氣不順,失算了。
他這周沒留校,作業從昨晚到今天早上一個字都沒寫,幹脆下午提前返校。
畢夏也到得早,夏老校長晚上要去吃喜宴,畢夏吃了午飯就到學校圖書館泡着。
一中重視成績,要學生專注于學習,連課外書都不提倡多看,因此圖書館不大,基本是個擺設,和他從前學校能與大學媲美的圖書館有雲泥之別。
圖書館裏的書大多很老舊,畢夏一眼看過去,發現了幾本類似于《民間鬼故事》這樣的書,角落裏還塞着基本花花綠綠的言情小說。
看出來一中不重視圖書館了。
畢夏轉了一圈又兩手空空地出來,圖書管理員頭都沒擡一下。
他順着樓梯上了三樓閱覽室。每兩周老班會抽一節語文課帶他們來閱覽室,讀書筆記正好也是兩周交一次。
周末的閱覽室大部分人是在寫作業,教室裏沒有約束難免有些吵,這裏就不一樣了,不論什麽時候,閱覽室都必須保持安靜。
畢夏拿了兩本詩刊坐下翻閱,他自己看書從來不做筆記,也不愛在書上留記號,一本書看完,往往連折痕都少有。
《詩刊》書如其名是一本詩歌雜志,簡單翻閱完了兩本他起身去換書,換成了《散文》。
秋锒在埋頭寫作業,耳邊是齊嘉樂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昨晚一個人留宿的經歷。
他随手在在卷子空白的地方打草稿,一邊敷衍地應幾聲。
畢夏看完《散文》,太陽終于快落山了。
秋锒看了一眼天色,意識到再這麽下去要來不及了。
“作業寫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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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哥要啥?英語我也不是自己寫的。”
秋锒看了一眼黑板:“那除了數學英語都拿來吧。”
齊嘉樂給他拿了作業還十分自覺地給他帶飯。
畢夏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教室。
天黑得很快,他去食堂的時候夕陽将影子拉得很長,回教室的時候路燈下深淺不一的影子交錯着。
“學委好!”
畢夏回頭,是齊嘉樂,畢夏颔首,薄唇微啓,齊嘉樂已經半跑着離開,留給他一個歡快的背影。
畢夏收回視線,繼續一個人向教室走去。
教室裏秋锒在奮筆疾書,作業本攤得有點厚,上面是他自己的,下面不知是誰的,時不時翻開看一眼,然後繼續寫。
畢夏瞥了他一眼,想起秋锒今天在轉角堵他的事,有點好笑。這個人,自己毛病一大堆還想着要抓他把柄。
秋锒寫的是英語作業,選擇題多,抄起來很快。他抄完就把兩把三本作業一起往前傳——他同時參考了兩本。
畢夏拿着一疊作業往前走,路過每一張桌子都放下一部分。數學每周的作業都是一張老師整理搜集的卷子,數學組老師輪流命題,年段統一。
秋锒唯一認真完成的作業就是數學,偏偏他們數學老師是高主任,忙得很,卷子怎樣交上去怎樣發下來。
分析卷子前他先報了一遍答案,然後報題號讓同學們在報到需要講的題目時舉手,他看人數決定講不講,講到什麽程度。
秋锒覺得這張卷子只有最後一題有些難度,但也沒到需要老師專程分析的地步,有點無聊。
他轉頭看畢夏,畢夏還是那麽認真,手上拿着藍色鋼筆一邊聽一邊寫,時不時停下思考。
秋锒有點摸不準他的水平了,說他成績不好吧,他上課都挺認真,作業都按時做了。
但說他成績好吧,他的書又真的很幹淨,傳說中學霸課本上該有的密密麻麻的小字他都沒有。
畢夏似有所感,側頭看過來,秋锒無辜地和他對視,仿佛在問他:你看我幹嘛?
畢夏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卷子上,一道題最多只錯兩次,這是底線。
算上軍訓這周是第四周,班裏衛生打掃一共排了四組人,一組一周地輪。
衛生打掃的區域包括教室走廊和室外包幹區。教室走廊一共只留了四個人,大片的包幹區才是重點。
一中的所有衛生包括廁所都是學生完成,八班抽到的兩塊包幹區一塊是教學樓後面的草地,只需要撿撿垃圾就好,另一塊在校門口,工作量比較大,安排了六個人。
勞動委員安排的時候基本是根據座位分組,畢夏和秋锒被安排在一起。
能出校門即便是出去打掃衛生,大家也都挺興奮,拿着掃把追鬧。
他們要打掃整個圍牆邊的人行道垃圾不多,主要是落葉,這個季節還挺輕松。
“逃課的好機會啊。”
不知是誰感嘆了一句,大家紛紛附和。但也就說說而已,這讓他們逃課,還是不敢的。
秋锒就不一樣了,一聲不響,等大家發現少了人的時候他已經拿着一杯奶茶回來了。
他起了個頭,接下來每天都有人拜托出校門打掃衛生的人帶東西。
他們商量好了,人多目标太大,每次只去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手上東西多直接進校門容易被抓,就先放在圍欄內的綠化帶,進了學校再拿。
他們還給暫時存放偷渡物品的地方取了個名字,叫八號基地。
學校的圍牆上裝着攝像頭,號稱無死角,但平時保安重點關注的是幾個大門,八號基地在植物掩映中并不顯眼。
為了不被老師發現,八班的同學們不但偷偷摸摸喝,喝完還直接扔到學校垃圾房,力圖不留一點證據。
不是所有人都愛喝奶茶,但對于各方面都被嚴格管束的學生來講,共同守着一個小秘密的感覺很妙。
畢夏從未參與他們的秘密行動,也被塞了一杯奶茶,收買之意顯而易見,他沒有拒絕。
甜膩的香精讓他皺眉,半透明的珍珠軟軟的但是很有嚼勁。這感覺有點陌生。
下周就是國慶加中秋假期,這周要上七天課,周日值周換組,到校外掃地的人換了一批。
但偷渡零食的行為并沒有停下,甚至愈發猖狂,畢夏看了一眼身邊的罪魁禍首,秋锒毫無自覺。
周日上的是下周二的課,這其中就有他們開學以來第一節 美術課。
學校有專門的美術教室,不過不是給他們用的,是給藝術生練習用的。他們上課依然是在教室。
美術老師性別男,蓄着胡子,留着中長發,自我介紹完就跟大家道歉:美術課缺了兩節是他個人原因——他去辦畫展了。
于是第一節 美術課,他帶着大家通過ppt看了他的個人展。下課時大家都在鼓掌,左邊卻沒有任何動靜,畢夏轉頭一看,秋锒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耳朵,睡得正香。
開學之後第一次放假,還是個将近五天的長假,關系好的同學已經開始約聚餐聚會了。
秋锒人緣很好,明明平時除了齊嘉樂也不見他跟人有多少交流,齊嘉樂還是自己主動黏過來的,但不知為什麽,多人聚餐大家都愛喊他。
秋锒假期不回家,他父母出去旅行了,所有邀請他能去就去基本不推辭。
瘋玩的後果就是周五返校這天大多數人精神不濟一臉疲态。
晚上工作總結的時候,老班晃着手上幾本作業登記名冊不可思議道:“這周要月考,你們回家不會複習我是猜到了的,但你們居然連作業都沒做完?”
“畢夏彙總一下名單,上面有名字就抄八百字的課本內容,多一個名字加三百字。什麽課本都行,英語按單詞算,數量減半。”
座位上傳來些吸氣聲。
老班又發話了:“你們以為法不責衆嗎?想太美了,不過如果你們一起努力,這個懲罰可以酌情減免。
十一個普通班,第六名是正中,咱們就以這條線為基準,這次月考班級總平均分第六名,一切懲罰不變,往前一名,抄寫減三百字,往後一名加三百字。”
他說完看着大家:“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不承擔這個風險,一切就按我剛剛說的來。”
大家都覺得這個方法不錯,好歹還有個努力的方向,并且老班這麽說,顯然這抄寫是不用立刻交了。
“老師要是字數負了怎麽辦?”
“那你們至少考第三。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這對認真完成作業的同學不公平啊。”
沒有人吭聲,這個時候即便有人所有作業都完成了也不會說話。
“學委呢?應該做完了吧?你說怎麽辦?”
畢夏在寫短劇的結尾,寫完這周回去就可以交稿了。忽然被點到名,他放下筆站起來,教室裏所有目光都彙集到他身上。
他輕描淡寫道:“寫完不是應該的嗎?”
秋锒仿佛看到了臺球室裏那個沉默寡言但是鋒芒畢露的畢夏,一點都不掩飾他的高傲。他居然覺得這樣的同桌看着更順眼,嗯,也就是相對而言。
一中的月考是一學期第一次正式考試,要分考場。教室裏只留三十六張桌子,其餘全部放到教室外走廊上。
這樣一來能留在教室自習的也就只有36人,剩下的人要去實驗樓和綜合樓考試、自習,高一基本分在化學實驗樓。
分考場的名單一早就出來了,貼在教室後黑板上。位置關系,秋锒是第一個看的。
畢夏的學號是一號,他也一眼看到。他們分在一個考場,都在教學樓這邊
月考安排在周三到周五,周二下午要整理考場順便大掃除。
所有桌子堆到一起,教室裏瞬間空曠了許多。秋锒和畢夏都被安排在教室拖地。
秋锒洗了拖把回來時畢夏已經開始了,他拖一會地就看一眼同桌。
他也看出來了,畢夏就是這麽個性子,不愛理人,劃了個圈把自己和別人隔絕開。
秋锒自覺是個大度的人,之前的事就不跟他計較了,不過要怎麽跟他開口……
“讓讓。”
畢夏的拖把到秋锒腳下了。
秋锒跳開一步:“你——”
“你擋路了,發呆換個位置。”
“不是,我——”
“你有事?”
這明顯就是不想跟他說話也不想聽他說話的意思。難為他一個不愛說話的為了讓他住嘴,說了那麽多。
秋锒氣哼哼地想,這人就活該一個人呆着。自己都不跟他計較主動搭話了,他怎麽還擺起譜來了?
秋锒沒興趣用熱臉貼人冷屁股,他不說話了,也開始埋頭拖地。
畢夏見他消停了也繼續拖,拖着拖着,前面多了個拖把。他就換了個方向。沒兩下那把黑色拖把又大喇喇躺在他前面了。
畢夏莫名想到了那天柳樹下的人和他靠着的車。
這次他沒有讓開,而是直直怼了上去,不過沒推動。擡頭,秋锒龇着一口白牙挑釁地朝他笑。
畢夏終于開口:“……你多大了”
“我多大你不是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