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徒兒,眼神好
離開那面浮雕牆後,楚寒便帶着郁子溪往道觀後院去了。
“師尊,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郁子溪跟在楚寒身後問。
楚寒指着前面那個月洞門, 道:“聽人說,每到巫祭這幾天, 後面的小花園裏都會舉辦燈謎會, 想帶你過去瞧瞧。”
郁子溪伸手攥住楚寒的一片衣袖:“嗯。”
楚寒想把自己的衣袖從郁子溪手裏扯出來,但拽了兩下, 沒拽出來。他道:“子溪。”
郁子溪靠在他肩上,仰臉道:“嗯?”
楚寒張了張嘴:“沒事。”想抓就抓吧, 別把衣服扯破就行。
兩人沿着石子路走到那扇月洞門處,一拐彎,先瞧見了一條紅線, 橫貫在眼前, 線上挂着許多小金鈴,風一吹, 鈴鈴作響。
紅線外, 有一棵桃花樹,挂滿了朱紅色的燈籠,燈籠下挂着一張寫有燈謎的紅色字條。樹下站了十來個人, 有說有笑。
桃花樹邊上,亮着一座石龛,這座石龛照出的一小片昏黃光暈下, 擺着一張桌子, 桌前坐了一名戴着青鬼面具的白發老頭, 骨骼瘦削,但瘦的并不難看,甚至還有點兒儒雅。
“兩位公子,可是來猜燈謎的?”老頭見他們往這邊走,熱情招呼道。
楚寒嗯了聲,正要往前走,老頭沖他們擺了擺手:“別急,彩雲觀的燈謎跟外邊的不一樣,不是想猜哪個便猜哪個的,要看緣分。你們先退回去。”
郁子溪皺眉:“退回去?”
老頭颔首:“不錯。你們先退到月洞門邊,在你們左手邊的那口木箱內先拿張字條,然後根據字條上的提示去找那棵桃花樹上對應的燈籠,去解對應的迷,且一人只能猜一盞,不可多猜。若是猜對了,那燈謎的答案便會解決你們近日的一個難題,若是猜錯了,燈籠便會自燃。”
楚寒挑眉:“解決難題?”猜個燈謎怎麽跟算命似得……
老頭笑的牙不見眼:“正是。”
楚寒半信半疑的走到月洞門邊,果然見到了一口黑色的木箱,木箱上方開了一個小圓洞,剛好能伸進一只手。
楚寒抽了張字條,打開後,看到了“卻塵”兩個字。
郁子溪看了眼字條,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楚寒搖頭:“先去挂燈的桃樹看看吧。”
兩人圍着桃花樹轉了一圈,郁子溪指着樹尖兒上的那盞燈道:“師尊,那盞燈的燈謎字條背面是不是寫着卻塵?”
楚寒遙遙看了眼,不可置信道:“你能看見那上面的字?”
郁子溪點點頭:“能啊。”
哇,少年你眼神真好……楚寒伸手一勾,那盞挂在桃花樹樹尖兒上的燈便悠悠飄到了楚寒面前。
他解下燈謎字條,翻到背面一看,确實寫着“卻塵”。
“應該就是這一盞了。”楚寒翻回燈謎那面,念道,“恰值花前看落日,簡侬心事最相思。”
他剛念完,郁子溪就道:“是個慕字。”
楚寒看向他:“猜這麽快!”
郁子溪撓撓頭:“先前聽人說過這個謎面。”
楚寒哦了一聲,問:“還有呢?”
郁子溪茫然:“還有什麽?”
楚寒指着謎面:“看,打一名字,一個人的名加姓,至少也要兩個字吧。”
郁子溪想了想,道:“可謎面的謎底确實只有這一個字啊。”
這時,白發老頭笑道:“別這麽死板嘛,如果提示的作用只是讓你們找到對應的燈籠,那寫一二三豈不更方便。”
楚寒立刻道:“你的意思是,提示也算在謎面之內?”
白發老頭點了點頭:“自然。”
郁子溪念叨:“卻塵,慕,難道這個人叫慕卻塵?”
半晌不見楚寒答話,郁子溪喚道:“師尊?”
楚寒恍然回神,臉色卻不太好:“卻塵,應該不是人名,而是……地名。”
“地名?”郁子溪不解。
“不錯。”楚寒,“子溪你還記不記得,雲川十二峰中殒道的峰主都有誰?”
“記得啊,殒道的峰主共有兩位,分別是踏雪峰的春山踏雪和卻塵峰……”郁子溪怔然,“和卻塵峰的慕輕煙!”
慕輕煙,卻塵峰峰主,與踏雪君齊名,二八之年便因不世修為而名動天下,也是兩百年前移山填海,結束雲川怨靈動亂的老一輩戰力之一。
據說一百二十年前,某地邪祟作亂,慕輕煙下山除邪,突逢變故,不幸殒道,連屍骨都沒找回來,就連随身佩劍“卻塵”也遺失不見。
楚寒看着手裏的紅底謎面,皺眉:“若這謎底真是慕輕煙,我想我知道屍坑裏挖出的那具屍骨是誰的了。”
郁子溪道:“師尊的意思是,那具屍骨就是慕峰主的?”
楚寒點頭。按照修為,還有死亡的時間,慕輕煙跟屍坑發現的那具屍骨都十分的契合。再加上方才猜謎之前,白發老頭說若是猜對了,那謎底便可解決他們近日一個難題,若此話為真,那麽就幾乎就能确定那具屍骨就是慕輕煙的了。
楚寒扭頭問白發老頭:“怎麽确定謎底是對是錯?”
“簡單。”老頭遞來一支筆,“将謎底寫在燈上,自然就知道了。”
楚寒冷言:“若我們在燈上寫了字,這盞燈豈不是就廢了?”
老頭笑道:“一盞燈,對應一個謎,對應一個人,這個謎是你的,就算廢了,也只是你無法再得到這個答案而已,對旁人并無影響。”
楚寒看了他一眼,将信将疑的在燈面上寫下了慕輕煙的名字。
就在落筆的一瞬間,原本搖曳的燈芯忽然滅了。
既然燈身自燃為錯,那現在燈芯自滅,應該就是對了。楚寒把燈丢給老頭:“你方才說這謎底能解決我們近日的難題,這句話可真?”
老頭颔首:“千真萬确。”
“暫且信你,若不真,我會再來。”楚寒心說我再來打哭你。
解完燈謎,楚寒便同郁子溪回驿站了。
他們進門時,姜絕跟洛長歌正兩臉陰沉的坐在大堂。見楚寒回來,洛長歌率先舉手道:“阿楚,有事同你商量。”
“湊巧,我也有事同你們說,你先說吧。”楚寒跟郁子溪并肩坐下。
洛長歌掏出一張紙條,放到楚寒面前:“雲川那邊來消息了。”
楚寒打開紙條,上面是雲夢升的字跡,寫着“屍骨之主,乃我雲川卻塵峰峰主,煩請三位盡快帶回雲川。”。
看着楚寒跟郁子溪一個比一個淡定,姜絕不淡定了:“你們都不驚訝嗎?”
楚寒面無表情道:“驚訝啊。”
郁子溪也随之點了點頭:“嗯嗯,驚訝。”
姜絕道:“你們這叫驚訝?”臉上分明一點表情都沒。
“提前驚訝了。”楚寒掐了道火決,直接把雲夢升那張字條給燒了。
洛長歌:“什麽意思?”
楚寒把方才在彩雲觀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
姜絕驚道:“你确定那老頭兒不是神棍?”
楚寒喝了口茶:“先前确實懷疑過,但看了掌門的消息,我覺得可以把棍這個字去掉了。”
洛長歌不停用指尖敲打着桌面:“像這種巧的恰如其分的巧合,怎麽看都像是精心算計出來的,若真如此,那老頭可太不簡單了,這麽神機妙算的人,自從了無緣瘋了之後,我還真沒見過第二個。”
楚寒掏出一把瓜子,又啪嚓啪嚓嗑了起來:“現在不是感慨這些時候,姜絕,你給掌門傳書的內容裏,有沒有告訴他我們目前根本沒辦法祛除屍骨上的怨氣?”
那具屍骨怨氣太濃,若不祛除或者削減,就只有楚寒那些特殊符人可以移動,但這方法太過耗費精力,別說從古陵撐到雲川,怕是還沒出古陵郡,楚寒自己先累死。
“當然說了,我又不傻。掌門回信時,還給了我們這個,”姜絕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令,擺在桌上,“這是慕輕煙生前佩戴的雲川玉令,上面有她生前殘存的靈力,雖然沒辦法祛除那些怨氣,但鎮一鎮還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帶着屍骨回雲川吧。”楚寒道。
屍骨什麽時候運,楚寒其實并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怎麽趁着事态還能控制盡快結束古陵這個副本,他不想讓郁子溪發瘋,更不想讓他去填惡靈山。
如果小變态一直這麽好好的,楚寒不介意他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這麽急?”洛長歌嗆了口茶。
“遲則生變,而且掌門不是說了,讓我們盡快把屍骨運回去。”楚寒淡淡道。
洛長歌一攤手:“好吧,我沒意見。”
姜絕直接提劍起身:“我也沒意見。”
楚寒摸了摸郁子溪的頭:“你呢?”
郁子溪眨了眨眼,乖巧道:“我聽師尊的。”
都同意之後,四人便前往了野郊義莊……
烏鴉落在柳梢,迎着夜風,披着夜色哇哇亂叫。
下弦月彎彎挂在空中,冷淡的光線透過破爛的漏窗照進了空空如也的義莊內。
“操!屍骨呢?”姜絕怒道。
他們進來的時候,原本放在義莊中央的屍骨已經不見了。
洛長歌指着門外那幾名昏睡的修士,也憋不住了:“讓他們守義莊,全他媽睡的跟豬一樣!”
楚寒沒說話,直接出了門,一道水符打在那幾名修士臉上,把人澆了個十二分清醒。
“媽的,誰潑我水?”一名修士抹掉臉上的水,剛罵了一句,就被楚寒抓着領口提了起來。
“屍骨呢?”楚寒的聲音冷的讓人發抖。
修士渾身一哆嗦,硬邦邦扭過頭:“不、不是在屋子裏嗎?”
楚寒一腳把門踹倒,将那名修士扔進了屋內:“自己看!”
修士看着空蕩蕩的屋子,驚恐道:“方才,方才還在的啊!”
“除了我們,誰還來過?”楚寒問。
修士緊張的咽了下口水:“沒、沒人來過啊,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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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恰值花前看落日,簡侬心事最相思”——《燈謎趣話》[陳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