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徒兒,傘歪了
但是,不管黑衣少年是不是主角,楚寒都很确信,自己先前并沒見過他,而且少年這皮相已經好看到讓人見了一面,如何都忘不了的地步,所以更不可是能原來見過,後來忘了。
那他為什麽第一眼就能認出自己?
楚寒心中納悶,但畢竟不是大事,便暫且擱置了。
他舉着手裏的玉牌,問:“你的?”
“嗯。”少年一手撐傘,一手握劍負在身後,剛看了楚寒一眼,頭又微微低下,整個人尤為拘謹。
這人還真是主角……楚寒剛緩過勁,心裏就開始打鼓,主角剛來雲川的時候膽子這麽小嗎?說話都不敢看人眼睛。
他把玉牌遞到郁子溪面前。
郁子溪伸出雙手去接,便在接過玉牌的一瞬間,他的指尖與楚寒的指尖輕輕碰了下,但也只那一下,尚未感受到對方指尖的溫度,郁子溪便把手收了回去,臉上一陣驚慌,驚慌裏還帶了……還帶了些許羞澀???
楚寒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了,不然怎麽會從小變态臉上看出這種表情。
“你……”
楚寒剛說出第一個字,郁子溪便睜大眼,不停的沖楚寒搖手:“我、我不是故意的,方才不是故意碰到您的。”
“……”楚寒雖然不喜歡跟人肢體接觸,但碰一下指尖還是可以的,又碰不壞。他把手伸到郁子溪的傘柄上,輕輕往右扶了一下,“傘歪了。”
縱然他及時幫郁子溪把傘扶正,郁子溪的左肩還是濕透了。
春雨尤寒,淋身上很容易生病的。楚寒遞出一塊帕子,淡淡道:“擦一擦,別着涼。”
郁子溪愣了下,沒接。
“我幫你?”楚寒看了他一眼,不過是一塊帕子,又不是唐門暗器,他在顧慮什麽?
郁子溪連忙搖手:“不用不用,我、我自己就可以。”
他飛快拿過帕子,在肩頭潦草的擦了幾下,然後把帕子規矩折好,攥在手心,對楚寒道:“我回頭把帕子洗幹淨再還給您。”
一塊帕子而已,又不值錢,楚寒原本沒打算讓還,但看見郁子溪那副小心翼翼,仿佛一大聲就能吓死一群螞蟻的樣子,他也沒好意思拒絕:“你随意。”
弟子選拔大比馬上就要開始,再逗留就要遲到了,說完這句,楚寒便撐着傘,繞過郁子溪往上走,上了幾級臺階後,他發現郁子溪并沒跟上,頓步回頭:“不走嗎?”
郁子溪聞聲擡頭,他睜大眼,與楚寒來了個一觸即分的對視後,把帕子塞進懷裏,連忙跟了上來:“馬上。”
楚寒走在前面,郁子溪跟在他後面。
楚寒不太喜歡說話,但第一次見主角,他還是有些緊張的,不說兩句心裏不安生。
他尬聊道:“家住何處?”
郁子溪道:“蜀中,古陵郡。”
一般這時候,都是要誇贊一下別人家鄉的……楚寒想了半天,道:“嗯,山很多。”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尬。
其實楚寒是到過古陵郡的,還在那兒呆了一段時間。但他記性不太好,呆了那麽久,也就記住了山很多這一個特點。
當然,他記這麽清是有原因的。因為鼎鼎大名的楚仙師在坊間最出名的兩件事之一“古陵道竹葉崩山”,崩的就是古陵郡的山,還連崩了三座……
郁子溪甜甜笑了下,很遺憾,楚仙師正在很認真地登臺階,并沒看到。
楚寒原本想問郁子溪家中還有何人的,但鑒于郁子溪那慘絕人寰的身世,他還是悻悻住了嘴,換了個話題:“為什麽想來雲川?”
“想變強,然後……然後保護在意的人。”郁子溪又笑了下。
在意的人?楚寒心說:少年,你有在意的人嗎?要是真有,你一夜之間血洗雲川,随後又屠盡蜀中三十七座城的時候,那人都不攔你一下的嗎?不過也不排除那人跟他狼狽為奸的可能…………
與此同時,幾十級石階外的一群少年正呆呆的望着他們。
“那是楚仙師嗎?”
“白衣竹劍,腰間還綴了一柄雪色折扇,再加上那張完全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啊……雖然表情比傳說中的生動了點,但應該是了。”
“獨來獨往的楚仙師竟然在等郁兄!兩人貌似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的很開心!我怕不是在做夢吧,快掐我一下。”
大家雖然很好奇楚寒對郁子溪的态度,但更忌憚楚寒,畢竟楚寒這張臉雖然公認的好看,卻也是冷氣逼人,一看就不好相與。故而大家也只敢小聲議論,等到楚寒跟郁子溪離他們只剩幾級石階時候,又都緘口不言了。
如此,直到上了善惡峰,到了明鏡臺,都沒一人說話,呼吸聲也被刻意壓了下來,只能聽到唰唰的雨聲。
雲川仙境,共有仙峰十二座,善惡峰位居雲川中央,為主峰。踏雪峰、卻塵峰、無相峰,此三座峰坐落在三個不同的方位,環繞着善惡峰。其餘八座峰,包括楚寒的綠竹峰的排布就沒那麽講究了,四散坐落,尤其是綠竹峰,已經快到雲川外圍了。
雲川地界很廣,峰與峰之間相隔也很遠,若徒步而行,從綠竹峰到善惡峰少說也得走大半天,就算是坐馬車,也要一個時辰往上。
正因如此,不會禦劍只能坐車的楚寒并不想來參加這次大比。但無奈,雲川規矩一條條擺在那兒,他不來也得來。
其實雲夢升原打算派人禦劍接他的,但楚寒恐高,禦劍飛行不太适合他,還是算了吧。
雲夢升就是善惡峰的峰主,也是雲川掌門,每次的弟子選拔都由他主持。至于明鏡臺,也就是衆參選者口中的試煉臺,乃是雲夢升為了方便弟子選拔專門建造,就漂浮在善惡峰中央的百丈空谷裏。為防意外,明鏡臺四周還設了不少法陣和結界。
雲川選拔弟子的方式比較簡單粗暴,每次大比,都會派出一位峰主去明鏡臺坐鎮,屆時,該峰主自封全部修為,凡是參選之人,只要能接得住這位峰主十招裸招,便算過關。
十招嘛,聽起來很簡單,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因為每次大比,能挨過三招者,不足一半,能挨過五招以上者,不足一成,最後真的挨過十招而過關的人,連百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要麽被打成半死,要麽就只剩一口氣,能全須全尾地過完這十招的人,雲川史上還從未有過。
今年剛好輪到縱橫峰的姜絕,他們整個縱橫峰的作風都在嚴重貫徹“簡單粗暴”四個字,今年的弟子要想全須全尾出來,更不可能了。
到明鏡臺的時候,楚寒剛好與姜絕擦了個肩。
看原文的時候,楚寒就覺得這個姜絕脾氣差,穿進來之後他發現,這家夥的脾氣不是差,是真的很!差!大前年的除夕宴上,雲川峰主齊聚,原本是其樂融融,但姜絕剛吃了一口菜,就當衆沖他拔了劍,就因為那桌子讓姜絕吃只了一口,便嘔了一壺的菜是他做的。
這事兒已經過去三年了,但姜絕再看見楚寒,依舊是臉綠。
“你身後怎麽還跟着一個小尾巴?”姜絕瞥了眼楚寒身後的郁子溪。
楚寒道:“偶遇的。”
郁子溪沖姜絕行了一禮。姜絕的目光一直盯着郁子溪的臉。
楚寒把郁子溪拉到自己身後,橫跨一步,擋在郁子溪跟姜絕中間。他冷冷道:“你看什麽?”
姜絕很實誠:“看他好看啊,跟花瓶似得。”
楚寒:“……”這是誇人的嗎?閉嘴吧你。
姜絕并沒閉嘴,不僅沒閉,他還說的更加肆無忌憚了:“楚寒你有沒有發現,這小子好白啊,比你都白,雪做的一樣。不過這手腕也太細了,确定待會兒上場不會被打零散?”
此刻,楚寒正攥着郁子溪的手腕。姜絕這麽一說,他才驚覺,郁子溪的手腕确實挺細的,跟小姑娘似得,手感竟然也不錯!
楚寒被自己這個反應吓了一跳,連忙松開手。鎮定之後,他冷冷地看着姜絕:“姜峰主,少說兩句并不會死。”
說完,他偷偷瞄了郁子溪一眼,見他并沒生氣的跡象才堪堪放心。
楚寒幹咳一聲,指着不遠處的浮空高臺,一本正經地對郁子溪道:“那個就是明鏡臺,比試快開始了,你先去下面準備吧。”
郁子溪手背在身後,手指攪着衣帶,認真聽完楚寒的話後,恭敬的作了一禮,便依言往明鏡臺去了。
姜絕抱劍在胸,沖楚寒挑了下眉:“那小子不一般啊,竟然能讓寡言少語的三字精楚仙師一下子說這麽多話。”
“我樂意。”楚寒在席上落座。
雲夢升還有其他峰主早就到了,距大比開始只剩一炷香,有人來催促姜絕上臺。
臨走,姜絕問楚寒:“要不要讓一讓你那個小尾巴?”
楚寒頭都沒擡:“不需要。”
姜絕道:“這麽肯定?那我待會兒要是把他打的爬不起來,你可千萬別插手。”
楚寒道:“絕不會。”
楚寒向來說一不二,說不會做的事,便真的不會做。姜絕并沒什麽好再說的,踏着臨時搭建的結界橋上了明鏡臺。
明鏡臺懸于百丈空谷內,從谷底發出的寒氣直逼而上,若是沒仙根的凡夫俗子,一靠近明鏡臺,就會被凍個半死。臺子四周以雲川地脈深處挖的玉柱為栅,統共一千八百根,每根玉柱上所雕花紋皆不相同,有岩漿橫流,有火甲灼魂,還有惡靈攻山,詭異卻宏偉,宏偉且堂皇,堂皇又不失仙氣。這麽堂皇的試練臺,除了雲川,別家還真建不出第二座。
明鏡臺上還有一面朱紅色的獸皮鼓,鼓面繡着雲川地圖,每次大比,都會以三道鼓聲作為開場。
明鏡臺一旁的席位上,除了參選之人,還有不少修真界的名士,分列四座,有來開眼界的;有來看熱鬧的;還有來撿漏的。畢竟雲川選拔弟子嚴苛,只要那些拔尖兒翹楚,經過此次選拔,絕大批人都要被淘汰掉,而那些淘汰者中資質尚可的,就是他們打算收入門下的目标。
一炷香後,雲夢升象征性講了兩句,三年一度的大比便開始了。
上臺順序是抓阄定的,郁子溪原本排的比較靠後,但不知是這屆參選者太弱,還是姜絕太厲害,他一招扔出一個,沒過一個時辰,便輪到了郁子溪。
楚寒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正在擺弄自己竹劍劍柄上的挂穗,剛在手指上纏了兩圈,一擡頭,就聽見報幕弟子念到了郁子溪。
“第一百七十二位,蜀中古陵郡——郁子溪,入場!”
不知道是不是楚寒的錯覺,郁子溪上場的時候,貌似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楚寒把劍穗捋好,一手支着頭,靜靜的看着明鏡臺上即将對招的兩人。
郁子溪在來雲川之前,并沒接觸過仙門的修行之道,這場比試他本就沒有勝算,只能靠命硬撐。
楚寒覺得比試一結束,他就可以直接上場把半死不活的郁子溪扛下來了。
楚寒正想着,臺上的姜絕已經抽劍而上,使的還是挑翻前一百七十一位參選者的那相同的一招。
為防誤傷,雙方用的都是未開鋒的木劍。
眨眼間,姜絕的劍尖便直逼郁子溪的命門,速度極快,快到好些人連姜絕出劍的姿勢都沒看清。
見狀,衆人紛紛扼腕。
“好嘛,又被姜峰主挑翻一個,還能不能行?”
“完了完了,這個叫什麽溪的長得不錯,但實力還是不行吶,又被姜峰主一舉拿下了命門。”
“要我說,就不該讓姜峰主來當這個考官,誰不知道他劍法淩厲,就算封了修為,不用一丁點兒靈力,單就“快”這一點,就無人可擋。”
……
忽然,原本說辭統一的議論中出現了一道異聲。
一人指着明鏡臺,激動道:“那個叫什麽溪的竟然把姜峰主的劍擋下來了,不僅擋下來了,還彈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