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宣德帝擰眉,瞧着齊琮不像是說話哄太後的樣子,低聲斥道:“尋常驸馬尚公主都是光耀門楣之事,他們與你豈能相提并論,你是大齊皇子,皇室血脈延續還寄托在你身上,怎麽能只娶一個。”
宣德帝現在不急着知道真相,忙着教訓兒子了。
齊琮垂頭立在他身側,對他使了個眼色,言外之意,他們是一夥的。
宣德帝還是沉着臉,心中不快,讓齊琮娶幼寧已是勉強,他竟然說只娶一個,他如何能同意。
他這邊為兒子抱屈,太後那邊亦是滿臉愠怒,“寧王不必委屈,我們阿寧高攀不上你,哀家自會為阿寧挑選如意郎君,至于寧王妃以及側妃的位子,想必皇帝心裏已有合适人選。”
太後擺明不樂意把幼寧嫁給齊琮的态度,宣德帝心裏隔應,什麽意思,他兒子屈尊降貴要娶幼寧,且說了只娶她一個這種荒唐話,太後竟然都不答應,分明就是因為心虛。
“母後執意不肯将幼寧嫁給阿琮,只怕不是覺得幼寧配不上阿琮吧。”宣德帝負手,聲音冰冷。
他句句都在暗示太後,因為齊琮和幼寧一樣是汝陽王的孫子,太後才不許兩人成親,太後今日雖是與齊琮故意做戲,心底還是一片冰涼,指着宣德帝,顫聲連說了幾個好字。
“哀家這輩子,行的正坐的端,先帝早早的去了,哀家為了護住齊氏江山,殚精竭慮,到頭來,連我的兒子都懷疑我。”
“兒子也不想懷疑母親,是母親在逼兒子。”
太後搖搖欲墜,齊琮走到她身前扶住她的肩膀,不想繼續下去。
太後深吸口氣,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齊琮擡頭,黑眸掃了宣德帝一眼。
宣德帝沒看出齊琮異樣,還覺得齊琮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齊琮沉默片刻,淡聲道:“皇祖母,孫兒說過的話,絕不反悔,賜婚聖旨下時,孫兒也願昭告天下,只娶幼寧一人,孫兒與幼寧的婚事,也可以還您清白。”
“在你看來,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了。”太後甩開齊琮的胳膊,向後退了兩步,冷冷的看着這打她心肝寶貝的爺倆,咳嗽一聲。
宣德帝唇角譏諷的上翹,“話已至此,母後依舊不答應,兒子已經知道什麽原因了,只是可憐了父皇,九五至尊,竟生生的讓自己的妃子戴了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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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
太後一拍桌子,臉白如紙的看着宣德帝,“哀家答應。”
“什麽?”
宣德帝一怔,在他看來,太後剛剛的那番表現,已經證明她的心虛,所以才氣急敗壞的說出那種話,太後竟然答應了。
太後疲憊的閉上眼睛,乏累道:“對于這事,無論我與你說多少遍,你始終認為我不清白,愧對了先帝,對自己的母親說出這種話,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天下人誤解我都沒有關系,唯獨你,我的兒子,母親不希望至死你的心裏對母親都只有埋怨。”太後又轉向齊琮,“記住你說的話,對阿寧好,只娶阿寧一個。”
太後吩咐陳嬷嬷扶她去暖閣,剩下宣德帝和齊琮站在外殿,齊琮對宣德帝道:“父皇,你誤會皇祖母了。”
宣德帝一臉震驚,自語道:“這怎麽可能。”
幼時汝陽王對他的管教歷歷在目,他聽信了流言,總覺得汝陽王對他再好,都是應當的,是欠他的。
在他信誓旦旦以為母後一定不會将幼寧許配給阿琮的時候,母後答應了。
落地罩前的珠簾搖晃着,滿室芬香,宣德帝滿眶熱淚貴在暖閣前,凝神着榻上的一點身影,陳嬷嬷出來勸道:“陛下,太後娘娘累了,您讓她歇着吧,寧王殿下也回去吧。”
宣德帝跪着不願意走,暖閣內太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回去吧,你心裏明白,母親不會怪你,這麽多年,你肆無忌憚的揮霍着母親的愛,不就是算準了母親不會真的與你置氣嗎?去宣旨吧,你該給汝陽王府應有的榮耀,你如果對母親還有一丁點的愧疚,對大齊拼死厮殺的将士們還有一丁點的尊重,就善待阿寧吧。”
太後倚靠在榻上,餘光瞥見外面的父子二人。
這父子倆的結,終歸是化不開了。
而阿旭顯然沒有意識到這點,他庸碌淺識,疑心重,容易受人挑撥,行事荒唐,性格古怪,太後知道他不适合做一個帝王,但這畢竟是自己唯一的骨頭。
他一直懷疑自己是汝陽王的兒子,這麽多年,太後不是沒有解釋過,可他總是不聽,到了如今,太後也不想把這些說的一清二楚,汝陽王與汝陽王世子已死,大錯已成,她情願一輩子受世人誤解,也不想讓宣德帝活在愧疚之中。
她想讓她的兒子一輩子稀裏糊塗的就這麽過吧,最起碼在他心裏,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對不起他,對先帝不忠,所以受到他怎樣的冷言冷語都是應當的。
可是阿琮呢。
他已經長大成人,明辨是非,當年他的父皇是如何逼死了他的母後,他的幼妹,他都記在心底,他原該有慈愛的母後庇佑,聰明伶俐的妹妹敬重,溫潤和煦,最後卻孤零零的一個人待在景陽殿中,面冷心狠,他是要報複的,以後這父子倆,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樣。
以他今日的權勢,要娶幼寧,根本不需要經過他父皇的同意,可他偏要同他父皇說,還找了那樣一個借口,就是想先讓他父皇在自己親口同意他與幼寧的婚事之後,對自己心生愧疚。
就如了他的意,日後也看在自己這個皇祖母的份上,少折騰他父皇。
她護不了阿旭一輩子。
而阿旭,一個無能的皇帝,早晚是要落入阿琮之手的。
“母後,是兒子不孝,兒子不該聽信謠言,誤會母後。”
“退下吧。”
太後擺手,重重帷帳垂下,徹底遮擋了外面的視線。
宣德帝不能得到諒解,堂堂一個皇帝跪在這裏也不好看,沒奈何只能起身。
他與齊琮走到殿外,齊琮看着失魂落魄的宣德帝,勸道:“待皇祖母下懿旨賜婚,就再也不會有人非議父皇出身了。”
宣德帝苦笑,他鬧了這一場,以後也沒什麽顏面見母後了。
宣德帝走在前面,齊琮沒有跟上去,站在他身後淡漠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對宣德帝沒有半分父子之情,害死母後與幼妹的帳,他要一筆一筆的清算。
齊琮轉身去福安殿,福安殿守在門口的小宮人一見他來了,慌忙向裏面通報。
幼寧丢了手中的核桃膏,擦了擦嘴,爬上床,掀開被子躺下,動作一氣呵成。
齊琮走到殿內,沒瞧見幼寧出來迎他,只良辰和雪蘭兩個帶着一群小宮人跪在地上,垂着頭不敢看他。
郡主剛剛也不知怎麽得罪寧王殿下了,一聽寧王殿下來了便急急忙忙爬床上要裝病,可寧王殿下何等人物,豈是那麽容易蒙騙的可憐良辰準備了一肚子假話,不敢說,好在寧王殿下也沒為問她郡主怎麽了,直接走進暖閣。
良辰松了口氣,和雪蘭對視一眼。
好歹,她們不用犯欺瞞殿下之罪了。
幼寧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看見齊琮進來了,輕輕的哎呦一聲。
齊琮站在床前,好整以暇的問道:“怎麽了?”
幼寧苦着張小臉,回道:“肚子疼。”
“吃壞肚子了。”
小姑娘氣色紅潤,一點生病的樣子都沒有,齊琮看破不戳破,還給她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幼寧忙不疊的點頭。
齊琮坐到榻上,問,“剛剛吃什麽了?”
“香蕉,核桃糕,瓜子仁,蜜餞,辣肉幹。”
為了增加自己吃壞肚子的可信度,幼寧随口胡謅了好多零嘴,“表哥,我肚子好疼啊。”
她生病了,他總不能找她算賬了吧。
齊琮伸手放到到她腹上輕揉,動作溫和體貼,幼寧看着他剛毅的下颌線,臉色羞紅。
窗外微風細細吹進,解不了她身上的悶熱,她推了推齊琮,“表哥,把窗戶開大點吧。”
齊琮看着她嬌羞的模樣,一動不動。
幼寧催促道:“表哥,快去啊。”
也就她敢如此使喚齊琮了。
齊琮道:“病了還要開窗戶。”
幼寧噎了一聲,心虛的說:“那不開了吧。”她真熱。
齊琮在她頭上拍了拍,幼寧不滿的說:“別拍我頭了。”跟逗孩子似的。
“以後剛剛那幾樣,都不許吃了。”
“什麽?”
“吃壞肚子了,以後不能吃了。”
“我,怎麽不能吃了。”幼寧急急坐起來辯駁,“我是吃多了才會肚子疼,又不是那幾樣東西的錯。”
“哦?”
齊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護食的樣子,哪裏有半分像個病人。
幼寧感受到他的目光,立馬捂住肚子,“哎呦,疼死了。”
齊琮含笑看着她,不發一言。
幼寧裝着沒意思,拽住齊琮的衣角,“表哥,別生氣呀。”
齊琮明知顧問,“氣什麽?”
幼寧撇了撇嘴。
“為什麽要說那些話,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表哥,我就是不想叫你立誓,萬一……”
“沒有萬一。”齊琮語氣冷了下去,幼寧一愣,随即委屈道:“幹嘛兇我啊,我還不是心疼你啊,沒有萬一就沒有萬一吧,那你立誓吧,你的誓言越重,我就越害怕,你看我會不會感動哭。”
她鼓着腮幫子,一副随時都要掉眼淚的樣子,齊琮拿她沒辦法,摟住她纖細的腰肢,“沒兇你。”
“我聽就是兇了。”幼寧得寸進尺。
“那怎麽辦,阿寧惹我生氣時,親我一口便好,既然我惹阿寧生氣了,那也親阿寧一口吧。”
幼寧:“……我怎麽會生表哥的氣呢,我不生氣。”幼寧立馬揚起笑臉,證明她真的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