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1)
幼寧被齊琮看的尴尬不已,他的目光溫潤不加掩飾,幼寧心虛,總覺得旁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齊娴在一旁撇着嘴說:“姑母怎麽只誇阿寧,不誇我。”
丹陽長公主咧着唇,打趣道:“就知道你是個醋壇子,咱們的六公主出落的亭亭玉立,花容月貌,還用的着誇嗎?不過啊,你再漂亮……”
丹陽長公主停了一下,齊娴聽着話頭不對勁,緊張的問,“我怎麽了,我哪裏不好嗎?”
丹陽長公主撲哧一笑,拍着她的手說:“再漂亮也是有主的人了,咱們可都知道,便宜了聞家小子,剛還瞧着他了,這會不知跑哪裏去了。”
丹陽長公主作勢就要找聞铮來,齊娴臉皮再厚也是個小姑娘,當着這麽多人面提起未婚夫,羞紅了臉,說:“誰要找他了。”
年輕的姑娘們面皮薄,都站在座位旁,丹陽長公主一輩的夫人們過來湊趣,今日世家夫人來的格外多,丹陽長公主性子豪爽,幼寧怕她打趣完齊娴會當衆問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公子,轉移話題,“不知長公主今日點了哪些戲?”
丹陽長公主是個會享受的人,別莊裏都建了戲臺子,請了皇城裏最好的戲班子過來唱戲,這會臺上正鑼鼓喧天唱的熱鬧,丹陽長公主說:“還沒點呢,就等着你來了。”
她向謝驸馬使了個眼色,讓驸馬招待齊琮和齊琅,驸馬便把齊琮齊琅請到男賓那邊去,丹陽長公主領着幼寧和齊娴到席位上去。
丹陽長公主的席位旁邊特意空着兩個位置,讓幼寧和齊娴坐,丹陽長公主同太後親近,時常到永壽宮請安,幼寧嘴甜會哄人,丹丹陽長公主對她很是喜愛,只是今日對幼寧熱情的過了頭,一坐下來就問幼寧喜歡聽什麽戲,讓她點戲。
俨然是直接把她擺到了宴會主角的位置上。
連齊娴也看出這場宴會與往常的不同了,從前她丹陽姑母雖然喜歡幼寧,但參加宴會的賓客多,丹陽姑母頂多就吩咐丫鬟們好好伺候,哪像今日這樣,目光時刻注意着幼寧。
齊娴趁着丹陽長公主招呼別人的空檔,湊到幼寧耳邊說:“丹陽姑母今日對你格外的上心,皇祖母最近在給你挑選夫婿,她家裏的三表弟只比你小一歲,該不會是瞧上了你,想要你做她兒媳婦吧。”
幼寧瞪她一眼,“你再胡說,我就撕你的嘴了。”
齊娴說:“我就随口一說,你今兒怎麽這麽粗魯,反應如此大,該不會是我猜對了吧,丹陽姑母是不是私底下同你通氣了,所以你早上才突然不願意過來。”
齊娴越想越覺得自己說的有理,丹陽長公主舉行宴會,給她和幼寧下帖時,兩人是說好了一起來的,結果幼寧突然不願意來了,很大可能是丹陽姑母瞧上了幼寧做兒媳婦,但幼寧沒瞧上丹陽姑母家的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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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姑母家的表弟雖然只比她們小一歲,但同齡的少年瞧着就比姑娘小一些,一般姑娘選夫婿都會選比自己大一些,小一歲的總覺得不老成,看着跟個孩子似的。
何況幼寧喜歡的是她五皇兄,姑母家的表弟和五皇兄比起來,可不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嗎?
幼寧被她說的心眼都提起來了,齊娴猜的不對,但也差不離了,丹陽長公主雖然沒看上她做兒媳婦,但這場宴會确實是丹陽長公主特意舉辦給她選夫婿的。
丹陽長公主今日邀請的都是世家大族子弟,出身最差的,也是去年的科舉狀元,家世雖然次了點,但才華橫溢,儀表堂堂,也是皇城中貴女們擇婿的熱門人選,今日參加宴會的人乍一看與從前沒什麽不同,可稍一細想,還是能看出丹陽長公主藏了心思的。
幼寧是知道內情的,一眼就看出了丹陽長公主的巧妙心思。
齊娴不知道內情,她也感覺到了丹陽長公主的不同。
在場的世家主母夫人大多是人精,一打聽到丹陽長公主宴請的賓客名單,就猜到丹陽長公主的真正用意了。
幼寧如坐針氈,男賓席位和女賓席位隔的并不遠,她能明顯感受到齊琮透過來的目光,她假裝專注的看着戲臺子上的戲,不敢同齊琮對視。
皇祖母說只是過來看看,看不中也沒關系,全當出宮玩一次,沒人知道她出宮是為了挑夫婿,丹陽長公主都安排好了。
可看着眼前的架勢,幼寧很是懷疑丹陽長公主會錯了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只是讓她正常的辦一場宴會,多請幾位适婚的公子過來讓幼寧瞧瞧,丹陽長公主卻把這場宴會辦成了選親大會。
戲臺上只唱了一出《拜月亭記》,丹陽長公主便按捺不住讓戲臺子上的人退下,對着衆人說:“這戲聽多了,咿咿呀呀的也沒什麽意思,今日來了不少年輕人,不如讓他們比試比試,瞧瞧我大齊男兒騎馬射箭的本領。”
因為和鄎州的戰事,近年大齊更加重武,許多世代以文入朝為官的人家也把家裏的兒子送去習武練劍,自家長輩看自家孩子總是最好的,這種場合也想讓家裏的小輩出來露幾手,好出出風頭。
這場宴會是為了幼寧郡主選夫婿,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丹陽長公主一提要比試,衆夫人便迫不及待的附和。
要說也是人心難測,原先太後要給幼寧選夫婿的時候,她們還有些瞧不上幼寧郡主。
當今陛下不喜幼寧郡主,即便有太後娘娘撐腰,眼下風光,但太後娘娘畢竟年紀大了,在這世上多半是熬不過陛下的,太後娘娘一升天,還有誰管着幼寧郡主,到時候宣德帝要秋後算賬,誰家娶了幼寧郡主誰倒黴。
如今寧王殿下班師回朝,情況又不一樣了,寧王殿下權勢滔天,雖然陛下強撐着沒立他為太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寧王殿下有勇有謀,手裏有兵權,陛下要是偏寵安王殿下,放棄能力出衆的寧王,傳位給安王,寧王殿下起兵造反,這江山還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自從寧王回京,許多世族上趕着讨好齊琮,但齊琮身份尊貴,哪裏是她們想攀就攀的上的,聽說有的人家尋了宗親的門路想把家裏的女兒送進寧王府,寧王殿下一個都沒收,後院幹幹淨淨,莫說側妃了,連個侍妾都沒有。
往寧王後院送人攀關系這條路行不通,也就只能往別的地方打主意了。
寧王殿下對養在太後身邊的這位幼寧郡主很是寵愛,如果自己的兒子娶了幼寧郡主,何愁将來不會被寧王殿下提攜。
便不論日後寧王殿下那裏得的好處,太後娘娘如今還在,娶了她的心肝肉,少不了好處。
男賓那邊的公子們也早就按捺不住了,年輕氣盛的少年們沒有他們的母親想的那麽多,幼寧郡主貌美,是太後手心上的明珠,養在皇宮,于他們來說,從前便是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得,現在又有寧王殿下撐腰,更是高不可攀。
難得今日有這個機會讓他們在幼寧郡主跟前露臉,都想好好的表現,俘獲美人心。
謝驸馬一提讓他們比試比試,一個個便興高采烈的竄起來往場地上跑。
齊琅這幾日跟在齊琮身邊做事,沒空和他那些朋友會面,也不知道今日這群人聽說要比試怎麽這麽興奮,只是看到他二舅舅家那個書生氣十足,一貫只會念幾首酸詩弱的跟小雞一樣的表弟也跟着跑去比箭了,笑着扭頭問季霆,“季霖這小子什麽時候對射箭感興趣了,二舅舅那迂腐的文人,也能讓他習武耽誤讀書。”
季霆搖着扇子,笑眯眯的說:“他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連弓都拉不開,哪裏是對射箭感興趣啊。”
“那他跑的那麽歡,上趕着去丢人。”
季霆笑了一聲,“年輕人,不喜歡射箭,總喜歡美人啊。”
“什麽美人?”
齊琅對美人非常感興趣。
季霆用扇子擋住臉,湊到齊琅身邊,聲音不高不低,“聽說丹陽長公主這次的賞花宴,是為了幫幼寧擇婿。”
齊琅皺起着眉,神色凝重道:“你聽誰說的?”
“這事一傳十,十傳百,誰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不過你看今日這陣仗,差不離了。”
齊琅看了眼那邊一群等着射箭的公子哥們,氣的蹭一下站了起來,“就這些歪瓜裂棗,也敢肖想我阿寧妹子,什麽東西。”
這些外人眼裏才貌雙全的公子們,在齊琅眼裏,沒一個能配的上他阿寧妹妹的。
他咬牙切齒的問季霆,“怎麽選的,比武招親?”
季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那邊還準備了文房四寶,想來是要文武都看一看,讓幼寧自己挑吧。”
場上站了兩排少年,領頭的第一個勉強射中了靶子,齊琅嗤笑一聲,“這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這點能耐,怎麽好意思在我阿寧妹子面前露臉。”
顧彥道:“不如七殿下上去教教他們,什麽是射箭?”
齊琅噎了一聲,他射箭的功夫雖然不差,卻也着實算不上拔尖,但他身份擺在這裏,射成什麽樣都有一大群人吹捧。
他臉皮沒齊瑛那麽厚,水平一般也能腆着臉讓別人捧得武功蓋世。
齊琅又在心裏罵了聲齊瑛不要臉。
他眼睛往幼寧的方向看,見幼寧正專注的看着那群射箭的小子們,場上去年的武狀元接連射中三箭靶心,場上一片喝彩聲,幼寧也跟着衆人鼓掌。
齊琅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壞事,阿寧在宮裏待久了,沒見過這種場面,自古美女愛英雄,那武狀元臉還長得不錯,這種人很容易就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尤其是阿寧這種感情單純的貴女。
齊琅急的拍了兩下手,腦中突然想到他五皇兄騎射功夫遠勝這個武狀元,讓他上去比劃幾下,讓阿寧知道,武狀元那一身本領,沒什麽好崇拜的。
他扭過頭,正要和五皇兄商量,被他五皇兄眉間的冷厲吓了一跳。
齊琮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窄袖長衣,腰間系着玉帶,抿着唇角,深邃的眸光讓人心生懼意。
齊琅看出來皇兄這是發火了,連忙挺直了背脊,小心翼翼的問道:“皇兄,你怎麽了?”
齊琮沒理他,齊琅順着他的目光發現他在看幼寧,齊琅見過皇兄生氣的樣子,但他沒見過皇兄現在這樣,像是被誰欺騙了一樣。
季霆也不敢再說話,他們幾個平時在寧王殿下跟前打打鬧鬧,寧王殿下一板臉,他們就開始檢讨自身,想着自己是不是哪裏觸了寧王殿下的眉頭犯了寧王殿下的規矩。
近來要是犯了什麽錯,那心裏就涼了,動都不敢動。
近來要是沒犯什麽錯,便松口氣,賤兮兮的等着別人倒黴。
場上少年射了一圈,還是武狀元箭術最好,丹陽長公主滿意的點頭誇贊,“真不愧是咱們陛下親自選出來的武狀元。”
先帝風流,皇子公主一大堆,丹陽長公主能在那麽多公主裏得宣德帝和太後寵愛,有如今的地位,足見她很會做事,這種時候都不忘吹捧宣德帝。
武狀元回身,沖着這邊拱手。
這一輪是武狀元勝了,丹陽長公主讓人把彩頭送給武狀元,偏頭問幼寧,“阿寧覺得如何?”
幼寧擡起頭,又對上齊琮的目光。
齊琮已經起身,正往這邊走。
她心虛的說:“剛剛只顧着和阿娴說話,沒注意別的,是比試完了嗎?誰贏了?”
這話聽在丹陽長公主耳朵裏就是,對武狀元不感興趣。
齊娴這會才恍然大悟,合着丹陽姑母不是看上了阿寧做兒媳婦,是要給阿寧牽紅線啊。
齊娴看見五皇兄往這邊走,挽住丹陽長公主的胳膊,笑着說:“姑母,比箭太沒意思了,我們這群人還坐在這裏呢,也讓我們拿些彩頭吧。”
丹陽長公主笑着說:“就知道你是個坐不住的,那咱們就開始賭飾吧。”
賭飾,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賭姑娘家的首飾,這個游戲還是丹陽長公主首創的,會玩的人點子多,她喜歡舉辦宴會,把皇城中的貴女公子們湊到一起。
公子們能下場子射箭,有些人家的姑娘會騎馬的,也能跟着湊湊熱鬧,但多數姑娘家是不會騎馬的,幹巴巴的坐着看別人玩也沒什麽意思,丹陽長公主不願意冷落自己的客人,便想了一個讓這些不會騎馬射箭的姑娘也參與進去。
從姑娘身上取下一樣首飾作為賭注,請五位射箭好手在場中射箭,十個箭靶,每人十支箭,參加賭飾的姑娘每場選一個箭靶,可以重複選一個箭靶,也可以不重複,場上射箭的人随意射箭,最後統計十場哪個姑娘選中的箭靶射中的多。
因為箭靶多,人少,有運氣不好的姑娘,十支箭射完,一支都沒有中。
場上男子射哪個靶子是憑借自己的心意,想射哪個射哪個,他們沒有彩頭,也不輸什麽,但是姑娘們的輸贏多半捏在他們手裏,丹陽長公主也沒有限制參與賭飾的姑娘說話,她們可以向場中射箭的少年暗示自己選的是哪一個,求他們射自己選的靶子。
這就增加了男女互動的機會,丹陽長公主憑借着這項游戲,牽了不少紅線。
不過這也得射箭好的男子才能上,不會射箭的上去射不中也丢人。
丹陽長公主才說要賭飾,齊娴便向丹陽長公主說:“我五皇兄射箭厲害,讓他上去,保證一箭都不會脫靶。”
丹陽長公主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寧王上去,還不是你指哪個他射哪個。”
丹陽長公主不願意讓齊琮上場,她是想讓幼寧看人,一場只能上五個人,齊琮上去浪費名額。
齊娴看了眼幼寧說:“姑母怎麽這樣想我,我不過是想成全今日在場的姑娘們罷了,能見我五皇兄射箭可不容易,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大不了今日的賭飾我不參加了。”
丹陽長公主的目的是為了給幼寧拉紅線,齊娴的目的也是為了給幼寧拉紅線。
齊娴話說到這個份上,丹陽長公主也不好再不讓齊琮上了,只是同齊娴說:“那可得你親自請寧王了,旁人去請,寧王未必肯賞臉呢。”
上場就意味着等會開始的時候要被一群小姑娘圍着求他射哪個靶子,齊琮一臉冷酷,向來不愛去姑娘多的地方,都知道他射箭功夫好,但也沒人敢請他賭飾。
齊娴自信滿滿的說:“行啊,我去求我五皇兄。”
她站起身,向齊琮走去。
貴女們聽說她去請齊琮上場射箭了,目光都興奮的落在她身上。
寧王殿下英姿飒爽,她們當然希望有機會同寧王殿下說話。
平日裏不敢同寧王殿下說話,賭飾的時候那麽多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向寧王殿下撒嬌了。
齊娴走到齊琮跟前,迎上齊琮的一張冷臉,心裏就慌了。
誰把皇兄惹生氣了。
她小聲說:“皇兄,等會我們要賭飾,你能上去幫忙射箭嗎?”
齊琮沉聲道:“不能。”
齊娴可憐巴巴的看着齊琮,“真的不行嗎?我剛剛都跟丹陽姑母保證了能把你請上去。”
齊琮想到丹陽長公主特意辦宴會給幼寧擇婿,臉色更加不快。
齊娴垂着腦袋說:“其實皇兄去不去對我倒也沒什麽,就是阿寧今日身上首飾不多,她一個郡主,也拉不下臉求別人把箭往自己的靶子上射,回頭要是把身上首飾輸光了回宮,就不好看了。”
齊娴聲音小,別人聽不見她說什麽,只是看着她那委屈的神情,猜她是被拒絕了。
也是,寧王殿下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哪裏是會玩這種游戲的人。
過了一會,齊娴笑盈盈的回來同丹陽長公主說:“姑母,我皇兄願意。”
衆人心裏不免再次感慨寧王殿下真的很寵妹妹。
寧王殿下看着冷酷,但對自己的妹妹卻如此縱容,連這樣的要求都能答應,那如果是他的女人呢,會不會更寵着些。
一衆貴女想想就面紅耳赤。
齊娴回來湊到幼寧耳邊說:“等會我皇兄上場,你就使勁的對他撒嬌,求他射你選的靶子。”
幼寧問道:“你剛剛同表哥說什麽了?”
齊娴得意的哼了兩聲,“我不告訴你。”
丹陽長公主選的五個射箭的男子分別是齊琮、陳将軍府的三公子、鎮北侯府四公子、去年的武狀元,還有自家的小兒子。
衆位參加賭飾的姑娘把自己十輪選的箭靶編號依次寫下交給統計數目的管事。
賭飾開始,衆位小姑娘紛紛起身圍到場地一圈。
“三哥哥,你左手邊那個。”
陳家的四小姐帶頭喊了起來,其他小姑娘見狀為了贏,也顧不上矜持,紛紛開始喊。
“寧王殿下,第五個。”
“寧王殿下,第六個。”
謝小公子舉着箭,聽着耳邊都是寧王殿下的呼聲,無奈的挑眉,“沒有姐姐想要我這一箭嗎?”
謝小公子長得倒是風度翩翩,只可惜年紀還小,因此呼聲并不高。
齊琮氣質冷清,站在場中,一群小姑娘都沖着他喊,像唐僧進了盤絲洞一樣。
幼寧坐在席位上,看着齊琮忍不住想笑。
齊娴推了她一把,說:“你還坐這裏幹什麽,快點過去呀,你不去喊,镯子都要輸給別人了。”
場上其他四個人的箭都射了出去,只剩下齊琮的箭還未動。
他忽然轉身看了過來,齊娴催促道:“快呀快呀,皇兄看過來了,你快告訴他,你選了哪一個。”
幼寧擡起手,指了指第五個靶子。
齊琮回身,把箭射在了第五個靶子上面。
正中靶心。
選第五個靶子的小姑娘激動的直扯身側姑娘的衣袖,說寧王殿下選了她射的靶子。
靶子上的數目很快統計完畢,又開始第二支箭。
齊琮又看幼寧,幼寧猶豫了會,不太好意思的伸手指着自己選的靶子。
嗖的一聲,齊琮把箭射了出去。
餘下的箭越射越快,幼寧點哪一個,齊琮射哪一個,箭箭射中靶心。
一直看着齊琮的齊琅注意到幼寧和齊琮的小動作後,驚訝的張嘴。
勾着他肩膀的顧彥笑眯眯的說:“還以為殿下不會哄姑娘開心呢。”
結果比誰都會哄。
幼寧毫無意外的迎了第一場,笑眯眯的看着面前堆放的贏來的首飾。
陳四輸了一支發釵,氣的向她三哥抱怨,“我剛剛都同你說了我選的箭靶,你怎麽還射別人的。”
陳三公子讨饒道:“我不是有六箭都射了你指的嗎?總不能十箭都射你選的,也要避避嫌啊。”
陳四小姐瞪了她哥一眼,“什麽呀,賭飾本來就不拘束這些,你看人家寧王殿下,十箭都射了幼寧郡主選的靶子。”
陳三公子一愣,“是嗎?剛剛沒看幼寧郡主過來啊。”
陳四小姐幽幽道:“幼寧郡主是沒過來,可寧王殿下主動看她了呀,看看人家的哥哥都疼妹妹,再看看你,我嗓子都要喊啞了,你也不聽我的。”
陳四小姐抱怨完哥哥,便同一群小姑娘一起湊到幼寧身邊,同幼寧吐槽自己哥哥。
丹陽長公主就坐在旁邊,看着幼寧的眼神複雜了起來。
她眼神在幼寧和齊琮之間看了幾回,轉過身同剛到的姚夫子說:“阿姚,你剛剛可瞧見了,阿寧指哪個,寧王就射哪個。”
這游戲是丹陽長公主創立的,齊琮剛剛那套路她也熟悉,上回見到,還是二十多年前,謝驸馬對她使過的招數呢。
姚夫子端起茶盞淺啜一口,意味不明道:“你瞧見了就行。”
“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姚夫子含笑不語。
丹陽長公主看着不遠處,自己那個周身冷厲的侄兒,暗道太後娘娘坑自己,齊琮那樣,分明就是把幼寧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自己還在這裏張羅着給幼寧挑選夫婿,少不得要得罪他。
丹陽長公主當即便把謝驸馬喊過去,讓他把男賓都帶另外一個園子去,原本後面還安排了騎馬對詩,在看出齊琮的心意後,也不能舉行了。
只留下女賓,又讓人把戲班子喊上來唱戲。
咿咿呀呀的聽了小半日,丹陽長公主的宴會還是頭一次這麽無聊。
宴會散後,幼寧同齊娴一起回去,她先上了馬車,等着齊娴上來。
她回過神,馬車簾子被放下了,齊娴并沒有跟上來,她喊了聲阿娴,無人應她,她連忙去掀車簾。
咚的一聲,額頭剛好撞上了齊琮的頭。
“啊——”
幼寧捂着額頭,眼花都出來了,眼睛裏朦胧着水霧,慘兮兮的看着齊琮。
她疼的淚汪汪,齊琮這邊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上來摟住她的腰,伸手揉她的額。
剛一碰到幼寧就喊疼。
齊琮原本是來找她算賬的,看她這樣也不忍心了,拇指小心的撫過她的額角,看着她面上肌膚如凝脂,眸光深邃。
幼寧剛剛就猜到是他來了,才使出了這個苦肉計,這會他一句話也不說,沉默的坐在對面,溫熱的手指貼着她的額角,目光凝在自己身上,幼寧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面龐亦熱了起來。
她垂下頭,齊琮捏住她的下巴,聲音低沉,“現在知道害羞了,舉辦宴會,大張旗鼓選夫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害羞。”
幼寧急忙辯駁,“不是的。”
齊琮并未理會她的辯駁,繼續道:“還當着我的面。”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幼寧心虛的解釋,“這事是早就定下了的,皇祖母請丹陽長公主辦宴會的時候,你還沒向皇祖母提親呢。”
她擡頭看齊琮,齊琮還沉着臉,幼寧小聲說:“你別生氣。”
“知道我會生氣,為什麽還要來參加這個宴會。”
幼寧讪讪的說:“我原本是不想來的,只是因為一早便和阿娴說好了要同她一起來,又不好失約。”
“一早說好了,便是你以前同意了要讓丹陽長公主替你選夫婿。”
幼寧:“……”
這也不能怪她吧,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這個年紀,皇祖母替她挑選夫婿不是應該的嗎?誰那會知道他想娶她啊。
馬車跑了起來,齊琮板着臉坐在一邊不說話,幼寧心裏想着怎麽哄齊琮,這事不怪齊琮會生氣,今日丹陽長公主做的太明顯了,明眼人都看出來丹陽長公主的目的是什麽,他前幾日才同皇祖母提了親,她連一句準話都沒給他回。
幼寧捏住齊琮腰間挂着的玉佩。
齊琮拂開她的手。
幼寧吸了吸鼻子,“琮表哥,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齊琮撇她一眼,也不忍心再冷着她,淡淡道:“你就這樣道歉?”
幼寧一愣,連忙撇着嘴,眨巴眨巴眼,掐着聲音撒嬌說:“表哥原諒我吧。”
齊琮唇角微動,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微擡着下巴,說:“親我。”
“表哥,你說什麽呢?”
幼寧呆坐着不動,似乎沒反應過來齊琮在說什麽。
齊琮重複道:“親我,我便原諒你。”
幼寧沒想到他突然耍流氓,能說這種話,看來是不生氣,就是故意作弄她。
她捏着拳頭,轉過身說:“那表哥還是生氣去吧。”
她轉過身,背對着他。
齊琮長臂一伸,把她攬到懷裏,看着她顫動的睫毛,唇角微翹,低聲說:“那我親你好不好?”
他雖然在問她,但嘴唇卻慢慢的像她的唇角移動。
幼寧胸口劇烈跳動,抿着唇角,上身緊繃。
他的嘴唇湊到她的唇角,卻沒直接親下去,繼續問道:“親你好不好?”
似乎是得不到她的回應,便不親一樣。
幼寧怒視她,搖頭說:“不好,松開。”
齊琮含笑,繼續問,“親你好不好?”
幼寧哪裏見過這麽無賴的人啊,被他圈在懷裏要親,又不直接親,非要她同意,她不同意,他也不松開,繼續問。
這不是欺負人嗎?
她渾身滾燙,像是不能呼吸,心跳如雷,睫毛急促的眨了幾下,淚珠子便滾了下來。
齊琮偏過頭,嘴唇印在她的唇上,哄道:“別哭,親你了。”
幼寧更加羞憤,氣的想打他。
好像她哭,是因為他不親她一樣。
幼寧張嘴,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齊琮松開她,目光含笑的看着她,幼寧氣呼呼的扭過頭去。
幼寧這輛馬車走的極慢,等她回到宮裏的時候,丹陽長公主已經坐在永壽宮裏,把該說的都說了。
“母後,您一向仁厚,可今兒這事做的也太不厚道了,您老人家一雙慧眼,難不成還沒看出來阿琮對阿寧的心思嗎?您這還讓我安排給阿寧相看夫婿,兒臣忙前忙後的張羅,阿琮今日也去了,心裏指不定怎麽怨我這個姑母多管閑事呢。”
太後安慰她說:“那不能夠,你是阿琮的長輩,他怎麽會怨你。”
丹陽長公主繼續說:“再是長輩,插手人家感情的事,也可恨呀,好在被讓我攪和壞事了,要是好事被我攪黃了,我這罪過可就大了,阿琮今日看我一眼,我到現在都覺得滲人。”
丹陽長公主越把齊琮說的沖冠一怒,太後就越開心,如此看來,她那個孫子,對幼寧是真上心了。
“母後,以後的安排,我看還是算了吧,從前咱們都沒想過阿琮對阿寧能有那分心思,今日兒臣一想,覺得這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嗎?”
太後擡眼看丹陽長公主,自己這位庶女,是真的很會審時度勢,什麽天作之合,不過就是不敢得罪阿琮罷了。
也罷,連丹陽長公主都不敢得罪齊琮,有他護着阿寧,自己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太後這麽想着,又問道:“阿寧今日真的主動指着箭靶子了?”
丹陽長公主點頭道:“可不是,阿琮一看過去,阿寧便笑嘻嘻的指,那小模樣,看着人就喜歡。”
丹陽長公主撇着太後的神色,覺得這事九成能成,撿着好話說:“母後是知道兒臣的,兒臣牽成了那麽多對姻緣,也沒見過比阿寧和阿琮更合适的了,阿琮骨相硬朗,阿寧面相溫潤,眉眼嬌俏天真,一剛一柔,正合适。”
太後笑道:“你什麽時候還學看相了。”
丹陽長公主道:“有些東西不用學,一看就準,就像母後您當年一看到阿寧,就知道這是個好孩子。”
她瞧着鳳榻旁邊擺着一個護膝,上面還繡了朵粉色的小花,不倫不類的,不像是宮裏女官能做出來的,稀罕道:“母後宮裏的丫頭手是真巧,又貼心,知道母後喜歡梅花。”
太後把護膝拿到手裏說:“這是阿寧做的。”
丹陽長公主說:“難怪了,兒臣說這手怎麽這麽巧。”
太後指着她笑罵道:“你快別哄我了,讓你哄得,都聽不得真話了。”
丹陽長公主也不心虛,“人嘛,活着就這一輩子,總要開開心心的,管她真話假話,母後開心便好。”
幼寧立在門前,聽到殿內丹陽長公主的笑聲,轉身對齊琮說:“表哥,你先回去吧。”
她現在已經不相信丹陽長公主是個嘴巴嚴實的人了。
齊琮淡淡道:“我來都來了,你不讓我進去,豈不是欲蓋彌彰。”
幼寧:“……”
不待兩人再說,宮人已經挑開了簾子,幼寧等着齊琮先進去,齊琮卻沒動,示意她上前,一起進去。
兩人一起進去給太後和丹陽長公主行了禮,丹陽長公主見他倆一起回來,起身告退,太後招手讓幼寧坐過去。
太後摟着幼寧的肩膀,對着齊琮道:“幼寧是我的心肝肉,你要娶她,得答應皇祖母,一輩子對她好。”
太後其實有很多話要對齊琮說,只是這會都說不出來了,只能說出讓齊琮一輩子對幼寧好這種話。
看似簡單,其實很難做到。
齊琮看着幼寧,認真道:“能娶到皇祖母的掌上明珠,是孫兒的榮幸,豈會不小心呵護。”
幼寧将臉蛋貼到太後的懷裏,垂着眼眸,一副慵懶的嬌女姿态。
太後拍拍她的腦袋,問道:“阿寧,你琮表哥的話你也聽到了,你是怎麽想的。”
其實太後已經看出來幼寧的想法了,只是今日這場宴會,太後怕齊琮會誤會幼寧,日後兩人生活起沖突時,齊琮會秋後算賬,就想着讓齊琮當面聽到幼寧親口說願意嫁給他。
幼寧往太後懷裏躲,不好意思說。
太後笑着說:“阿寧啊,你琮表哥還等着你呢。”
幼寧坐起身,太後憐愛的拍着她的後背,“你怎麽想的,就怎麽說,皇祖母在這裏,你怕什麽。”
幼寧看向齊琮,他站在那裏,仿佛一點也不擔心她會拒絕他。
她咬了咬牙,這人就是吃準了她,真是可惡。
她點了點頭,終歸還是沒因為不好意思就糊弄過去,同他一樣認真的說:“那日,我聽說他要娶我,我沒有直接拒絕,心裏便是有他的。”
只是她也怕,怕他是為了別的原因要娶她。
幼寧是會哄人的,只看她願不願意,只要她想,一句話便能讓人心花怒放。
齊琮真是開心極了,他咧着唇向幼寧走過去,雙卡雙臂抱住她。
如果不是太後在,他肯定要做更親密的事。
幼寧害羞的嗔了他一眼,伸着手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動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