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齊娴朝幼寧擠眉弄眼的,幼寧眼梢微擡,橫了她一眼。
齊琮看着兩個姑娘的眼神交流,心下明了,幼寧喜歡自己這事,阿娴也是知情者。
齊琮餘光瞥見幼寧正在低頭吃飯,沒有繼續給自己夾菜,想着這是讓阿娴打趣的,不好意思了。
齊娴一擡頭,就對上五皇兄意味不明的眼神,隐含幾分責備。
齊娴不明所以,她犯什麽錯了嗎?
她多年未見五皇兄,早就忘了五皇兄的那些規矩了,只依稀記得在五皇兄面前,言行舉止要小心些。
五皇兄這人向來低調,難道是自己剛剛一直問他話,她不高興了。
齊娴沒悟出齊琮什麽意思,卻也不敢再說話,低着頭,老老實實的吃飯。
用完晚膳後,皇後敬妃和齊娴各自回自己寝宮,齊琮齊琅都在宮外立了府,瑞王府緊挨着寧王府,齊琅要和齊琮一起回去,走到廊下的時候,齊琮停住,對着齊琅淡淡道:“你先回吧。”
齊琅也沒多問皇兄要做什麽,可能是有話單獨與皇祖母說,總之不需要他操心,皇兄回來了,他就又可以做那個快活的“閑王”了。
“那我明日去找皇兄。”
他一句廢話也沒有,拱手告退,齊琮立在廊下沒有動。
暖閣內幼寧扶着太後躺下,坐在床沿給她捏腿,太後面露欣慰的拍拍她的手,“阿寧啊,祖母前些日子同你提的那些公子,你可有中意的?”
若是一般人在未出閣的姑娘家跟前提起對婚事的看法,必是羞的面紅耳赤,但幼寧同太後感情親密,也不覺得有什麽,只是低眉道:“皇祖母做主便好,皇祖母給我選的,定是最好的。”
太後把她往身前拉了拉,目光落在她白淨的手上,十指纖纖,骨肉勻稱,從小嬌養的女孩,貼心又懂事,要不是年紀到了,太後還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大家族人丁旺,勾心鬥角,要操持家事,門戶不高的,等她去了,不能給幼寧撐腰,免不了要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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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着,都不如在自己身邊好,可自己這個年紀了,身體每況愈下,也不能守着她一輩子。
“那也得你自己滿意呀,皇祖母給你挑的,只是以皇祖母的眼光看着好,可皇祖母都這麽大年紀了,跟你們這些小姑娘的看法不一樣,這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自己相處,這再好的兩個人,不合适,湊到一起,也過不好日子,大齊的青年才俊不少,得入了你的眼,得你歡心。”
幼寧點頭,贊同道:“這倒也是。”
太後見幼寧總算對自己的婚事上心了,面露欣慰,幼寧已經及笄了,旁人家的小姑娘在這個年紀早就藏了心事,她的阿寧卻整日樂呵呵的,還像剛到她身邊時那樣,脾氣雖然乖,但對男女之事似乎一點都不開竅,給她看那些青年的畫像她也是意興闌珊的,提不起興致。
她以為幼寧有什麽想法了,想聽聽她的意思,卻見她話風一轉,翹着眼角,笑的一臉狡黠。
“只要是祖母看上的,我就喜歡。”
太後看幼寧跟個小狐貍一樣,沒好氣瞪了她一眼,“你這個懶丫頭,平日裏除了吃喝,你什麽都不上心,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啊,選錯了,就是一輩子。”
“不可能的,陳嬷嬷說,皇祖母是女諸葛,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飯都多,我聽皇祖母的,準沒錯。”
太後捏了捏幼寧雪白的小臉,想到當年孝端皇後入宮時,也就如阿寧現在差不多大,善解人意,溫婉體貼,入宮不過幾年的光景,稚嫩的臉龐就被歲月蹉跎的滄桑。
太後嘆口氣道:“哀家也不是沒有選錯過,阿寧啊,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拿主意,不能一直依賴別人。”
幼寧點了點頭,繼續給太後捶腿。
太後又問,“是不是沒有喜歡的?”
幼寧輕點了下頭,“那些人我都沒見過,只憑畫像,也不能瞧出性情如何。”
太後沉吟片刻道:“是皇祖母疏忽了,改日得舉辦個宴會,把那些青年公子全都湊到一起,再讓他們比試比試,讓你瞧瞧。”
這話說的像是打趣人,但太後的表情極其認真。
幼寧知道太後不是開玩笑,有些瞠目,“這怎麽成?”她就是一個郡主而已,辦個宴會,跟皇帝選妃似的,太招搖了。
“如何不成了?”
幼寧為難道:“阿娴她們選驸馬都沒有這樣,我一個郡主這樣……”宣德帝肯定又要鬧別扭。
太後知道幼寧的想法,笑着說:“瞧你,想哪裏去了,這種宴會自然不能辦在宮裏,也不能讓他們提前知道宴會的目的,不然一個個都拘着性子,想着法子讨你歡心了。”
幼寧:“……”變着法子讨自己歡心?皇祖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太後雖然偏寵自己,但是宣德帝不喜歡自己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不想惹上麻煩的人家,都躲着她呢。
“丹陽長公主最愛熱鬧,經常舉行宴會,明日就把她叫進宮來,哀家同她說說。”
立在一側的陳嬷嬷笑着應了是。
“趕明兒丹陽長公主府舉行宴會,你就去湊個熱鬧,正巧也出去散散心。”
說到出宮玩,幼寧就來了精神,她一直待在宮裏,除了那次去成國公小住了幾日,都沒出去過呢。
她開心都挂在了臉上,太後點着她的額頭說:“開心了吧,哀家就知道你會喜歡。”
她話說的多了,嗓子幹,咳嗽了兩聲,幼寧連忙轉身讓陳嬷嬷把放在一旁散熱的湯藥端過來,她手摸着碗底覺着差不多可以喝了,親自喂太後喝下。
太後喝了藥,就開始犯困,閉了眼,不忘寬慰幼寧,“咱們不着急,慢慢挑,一次沒有看上的,就再來幾次,不能因為急于一時,就随便找個人嫁了。”
太後說到後面,聲音都模糊了,還時不時的咕嘟幾句,蹙着眉,額角是深深的皺。
幼寧沒忍住,鼻尖一酸,眼角泛着累。
陳嬷嬷安慰的在她背上拍了拍,幼寧身子微側,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起身命人把床簾拉上,走出去,叮囑陳嬷嬷,“祖母這些日子精神都不太好,晚上得讓值夜的宮人時時注意着,有什麽事,要早些告訴我。”
陳嬷嬷見郡主眼眶都紅了,心想,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陛下是太後親生的,為了生這個兒子,保住他的皇位,遭了那麽多罪,到如今只寵着個宮婢出身的貴妃,覺得太後和汝陽王之間的流言,讓他這個皇帝染上了污點,想起來便要同太後鬧,太後身體每況愈下,太後日日到永壽宮請脈,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卻也不曾來看過。
反倒是幼寧郡主,小姑娘心性豁達,明知道自己的祖父和父親是怎麽死的,卻也從來沒遷怒到太後身上,每日過來親自伺候太後喝藥,噓寒問暖,比嫡親的孫女貼心多了。
“郡主放心,太後這裏有奴婢伺候着,你也要多顧着自己的事,不能因此耽誤了自己,太後心裏更要不舒服,郡主若能嫁個如意郎君,太後心裏頭肯定會高興。”
陳嬷嬷這麽說,也是瞧着幼寧一點想嫁人的意思都沒有,太後這些日子,一直擔心拖久了,萬一自己有個好歹,幼寧還沒找到中意的人家,又要給自己守孝,等過了孝期,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姑娘,年紀大了,婚事肯定不如意。
她伺候在太後身邊,自是希望太後能夠長命百歲,在太後跟前寬慰太後不要多想,可轉過頭來,又哪能真不未雨綢缪,給如今永壽宮唯一的明珠安排好後路。
“我心裏有數,若遇見了我喜歡的,不用皇祖母和嬷嬷說,我自己都要求着皇祖母賜婚了。”
幼寧偏着頭,邁出殿門,齊琮站在抱柱前,剛好把她那句話聽在耳朵裏。
陳嬷嬷看見齊琮,連忙躬身行禮,幼寧看見齊琮,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到現在還沒走。
陳嬷嬷見齊琮目光落在郡主身上,想着殿下是要同郡主說話,便退回殿內。
幼寧擡起腳走了過去,“琮表哥可是有事?”
“适才用膳時,皇祖母一直咳嗽,這樣多久了”
母後和敬母妃對皇祖母都是從心底裏孝敬,平日裏皇祖母打個噴嚏母後和敬母妃都要擔心的命人去請太醫,今日皇祖母咳嗽那麽多聲,母後和敬母妃也沒有囑咐什麽,那就是皇祖母這樣已經很久了。
“有些日子了,太醫日日來請脈,總也不見好。”
果然是這樣。
說到這裏,幼寧一低頭,輕聲說:“太醫說是郁結于心。”
太後郁結于心,是因為宣德帝,齊琮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辦法,但幼寧還是忍不住同他說。
月光下,她的眼角泛着紅,有些委屈,像是同他告狀,等着他給她出氣一樣,可憐巴巴的。
“他欺負你了。”
幼寧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齊琮口中的他是宣德帝,搖了搖頭,“沒有,這幾年,陛下待我很好。”好吃好喝供着,雖然是忌憚羅衛汝,心裏指不定怎麽厭惡她,但總歸人前她這個郡主還是風光的。
她心裏這會一肚子不暢快,想把宣德帝對太後的惡行都說一遍,看着齊琮孤冷的身姿,又咽了回去。
他這幾年在外面,已經更苦的了,何必再說那些糟心事,同他聽。
幼寧擡頭,對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糯米似的白牙,“你呢,聽說你剛到寧州時,羅将軍對你百般刁難,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受傷了嗎?”她想了想,上了戰場的人,怎麽可能不受傷,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得問題,改口道:“身上的傷可都痊愈了。”
她一連問了好多個問題,齊琮肅冷的眉梢染了幾分暖意,問,“我若說我沒受傷,你信嗎?”
幼寧自是不信的。
“你從前信裏便總是報喜不報憂,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你受傷,我知道表哥英勇神武,可上了戰場,受傷就是常有的事了。”
齊琮道:“都是小傷,不足挂齒。”
他說是小傷,幼寧卻想到了太後的腿疾,年輕時落得病根,當時沒注意,如今年紀大了,治都治不好。
她抿了抿唇角,忍不住道:“表哥還是莫要不把小傷放在心上,人的身體終歸是肉做的,不是鐵做的,邊疆風沙大,天氣不好,軍醫也不能跟宮裏的太醫比,還是要讓宮裏的太醫仔細診一診。”
她滿臉憂心,齊琮道:“你若不放心,可以親自查看。”
幼寧一怔,“……”親自查看?他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