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且說,韓志尚脫出“血骷髅”的挾持,向無底深谷躍下,一個身形,如期星般投入那彌漫谷內的霧氣之中。
這一刻,他的心境反而是平靜的。
決心尋死的人,不會覺得死的可怕。
他為了讓自己的生命和身懷的兩樣武林異寶,不落入“血骷髅”的手中,他毅然的作了這個決定。
不久之後,他感覺到全身一震。似乎落在一種軟綿綿的東西上,身形被抛彈而起,再度下落之時。他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悠悠醒轉、但覺全身骨痛如折,四肢面骸,宛若被拆散了—般,半絲氣力都沒有。
氲氤霧氣,使他伸手不見五指。
他不知此刻置身何處,但一個感覺使他驚喜欲狂,他沒有死。
用手觸摸之下,他判斷自己落在一片虬結的滕殿之上。至于這滕蘿是在壁問,抑是谷底。就無由想像了。
如果不是巧極的落在滕蘿之上,此刻必然已是紛骨碎身了。
明明是死而不死,這是奇跡、他仍保有他自己的生命。
于是—一—
恩、怨、情、紛至踏來,齊湧心頭……
目前,他仍需要做的是調息療傷,然後,再尋出路。
他咬緊牙關、撐持着坐起身形、閉口垂簾、定神內視,運起微弱的殘餘真氣,逼至“尾闾”經“賢關”“夾背”“雙關”“天柱”直達“泥丸宮”然後,由正面下降、過”神庭”,渡“鵲橋”,經“十二座樓”“降宮”“黃庭”“氣海”回至“丹田”。
周而複始,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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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元重生,熱流如注。
—百周天之後、入了人我兩忘之境。
絕谷之中,無晝無夜,盡是霧氣迷茫。
韓尚志功圓果滿,但覺神清氣朗,真力充沛,驀一睜眼,景物依稀可辨,自己果然是置身在一片藤蘿之上,向上看去,隐約中是無盡的筍岩峭壁,向下望去,五丈之下,就是谷地,石筍如林,像一把把倒插的巨劍。
登時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如非落在滕蘿之頂,焉有命在。
突然——
一個哀怨清麗的面龐,浮現腦海。
她是吳小眉。
韓尚志想起自己被“血骷髅”挾持前的一剎那,吳小眉被擊飛的情景,不由長嘆一聲,喃喃自語道:“她因我而死,我殺了他!……無法償還的債!”
他滴下了兩點英雄之淚。
他在悼念一個愛他而不被他接受,最後為他而死的人一吳小眉。
他想,她是世間最不幸的人!
我會為她報仇,但,報仇,能使她的靈魂安息嗎?
他陷入一片愧疚凄苦的情緒中。
就在此刻——
身側倏地傳來一聲“嘤咛!”的哼痛聲,是發自女人之口。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身邊還會有人。
難道她是與自己同一命運的人?
難道自己的性命是她所救?
難道……
他無法去想像這件事。
俊目掃去,三丈之外,倒挂着一個細巧的身影,下半身被滕蘿纏住,上半身虛懸在空中,那身影一陣蠕動,又是一聲凄哼,“沙!”身形下滑半尺。
韓尚志不逞想及其他,飄身過去.把那女子提了上來,仍舊放在滕蘿殿上。
當那女子的面容,映入他的服簾……
他驚呼一聲,全身如觸電似的一震!
那女子赫然是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會倒挂在這絕望之上。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韓尚志一招抱起了她,攬在自己懷中,口裏喚道,“慧妹!慧妹!……”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茫然的,又似激奇的迫視在韓尚志的臉上,她似乎無法确定跟前的情景,是真是幻,久久,才夢億般的道:“志哥哥!”
“慧妹!”
“你真的是志哥哥!”
韓尚志愛憐的點了點頭,道:“慧妹,是真的,你……
東方慧粉面之上,綻開了兩朵笑花,但卻是凄然的,像自語般的道:“地獄陰司,并不如想像的可怕,雖然凄冷陰森,但
韓尚志惑然不解的道:“慧妹,你說什麽?”
“我說陰間并不可怕,因為有你與我同在……”
“陰間?什麽意思?”
東方慧仍自顧自的道:“在陽世,我們不能做我們願做的事,死了,那些阻隔随着消失,志哥哥,你說是嗎?”
韓尚志睜大服睛茫然至極的道:“慧妹,誰死了?”
“你,我!”
韓尚志方始恍然,緊緊一摟東方慧的嬌軀道:“慧妹,我們沒有死,我們還活着!”
“什麽,我們沒有死?”
“真的沒有,慧妹,別太緊張……”
“我們,沒有死?”
“難道你不相信?”
東方慧秀眸一閉,淚水撲簌簌流了下來。
韓尚志更是不解,訝異至極的道:“慧妹,你怎麽反而傷心起來了?”
“志哥,我們會沒有死!”
“什麽,你希望死?”
“是的!”
韓尚志全身一藏,激動的道:“為什麽?”
“活着,我們無法結合,死了,我們可以永遠厮守!”
“慧妹,你……”
“志哥,我父親是你的血海仇人,我能阻止你不報仇嗎?但我又能看着你給‘鬼堡’添上血腥嗎?志哥,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了……”
韓尚志默然無語,的确,情仇二者不能兼顧。
東方慧緩緩睜開眼來,—副帶雨梨花之容,凄然欲絕的又道:“志哥,記得你吻了我,我們離開了,我懷着空虛的滿足,想一個人去人跡不至的地方,尋求解脫,然而,我沒有勇氣,我又回頭,我……希望死在你的面前,用你的手親自掩埋我
韓尚志全身—陣痙攣,啞聲道:“慧妹,你為什麽要那樣想……哦!你怎麽會落到這絕谷中來?”
“我要追随你!”
“哦:慧妹,你……你……”
“志哥,我親眼看着你從家父的挾持下脫身躍落……”
“家父?”
“是的,我一直尾随在後,我無法救……”
“那不是你父親!”東方慧駭然道:“不是我父親?”
“不錯!”
“那他是誰?”
“假‘血骷髅’!”
東方慧—扭身,離開韓尚志的懷抱,駭異至極的道:“假‘血骷髅’?”
“是的!”
“可是看起來……”
“裝束體态,以至于武功,都是一樣,令人真僞難辨!”
“那你又如何能……”
“為兄我曾到‘鬼堡’與令尊交過手,在功力火候上,分出了真假,同時他也自承是冒令尊的名號!”
“是的,我也感覺非常奇怪。家父在我未出世前,已經自誓永不離‘鬼堡’半步,怎的又自毀誓言,重出江湖,原來有人假冒!”
“令尊什麽自誓不出江湖?”“這個……這個……”東方慧眼圈一紅,拉下去道:“志哥原諒我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堡規不許洩露有關“鬼堡”只字于江湖。
“關于假‘血骷髅’出現江湖一事,令尊是否知情?”
“不會知道!”
“你斷言如此?”
“是的,‘鬼堡’已與江湖隔絕,除了我飄流在外,但我也是初聞!”
韓尚志面色陡然沉凝起來,他在思付真假“血骷髅”和家門血仇之謎,到底誰是兇手?
如果說東方慧所言屬實,真的“鬼堡主人”與十餘年不履江湖,那兇手可能會是假“血骷髅”,但據江湖傳言,假“血骷髅”現身是最近的事,這就令人莫測了!
真“血骷髅”誓絕江湖是在韓尚志血案之前,抑或後呢?
據慧妹說,她父親誓絕江湖是她末出世之前,以她的年齡而論,她父親自閉堡中,已近二十年,而韓莊血案距今是六年不到。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重訪“鬼堡”,道出身世、難道有什麽重大的關系在內?
“志哥,你在想什麽?”
“我……我在想誰是我真正的仇人!”
東方慧一怔之後,面上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志哥,告訴我你的身世!”
韓尚志面色一黯道:“慧妹,為什麽?”
“我要證明!”
“證明什麽?”
“誰是你的仇家!”
“如何證明?”
“我回堡去問我爹爹!”
韓尚志登時激動起來,一顆心在疾劇的跳動,不錯,這是一個好辦法,由東方慧去證明,但如果事實證明是她的父親所為呢?她将何以相處?
心念幾轉之後,道:“慧妹,如果……如果……”
“事實證明是令尊呢?”
“這個……”東方慧苦笑一聲,咬緊牙關道:“志哥,如果不是,那是天從人願,如果是的話,我……”
“你怎麽樣?”
“我初衷不變,接受命運的安排!”
韓尚志鋼牙一咬:“慧妹、你對為兄情如海,義如山,但父仇不共戴天,我不能不報,如果命運的安排,确是如此的話,為兄的報仇之後,一死以酬知己!”
“志哥,你……你不能這樣……”
東方慧撲倒韓尚志身上,哀哀痛哭起來。
這是不幸的一對,情被仇所隔斷。
韓尚志對女人深惡痛絕,然而對這位結拜的異姓手足,卻難自己,她的海樣深情,如山高義,喚起了他本性中的愛,消除了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恨!
哭聲凄切,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空谷杜鵑,一聲聲催人熱淚。
韓尚志舉目迷蒙的霧空,他沒有半句話以慰紅顏知己。
久久,東方慧止住悲聲,淚眼婆婆的道:“志哥,說出你的身世吧。”
韓尚志咬緊牙關道:“慧妹,你只要問令尊十五年前,韓張兩家二百餘口慘遭屠殺的血案,是否他所為,這就夠了!”
東方慧花容慘淡,臻首微點道:“好,志哥,出谷之後,請你在江邊我們結拜的地方等候回音!如果兩日之內,不見我出堡的話……”
“怎麽樣?”
“我……我或許已不在人世,你照你的意思做吧!”
“慧妹!”
韓尚志忍不住掉下淚來,一時心痛如剖,但,他能說什麽呢?他不能因為愛她而置血海深仇于不顧。
“志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要來的終歸要來,我們先設法離開這地方!”
“好吧!慧妹,你從這高的地方躍下,可傷着那裏?”
“沒有!”
“那就好!”
兩人從滕蘿頂上,飄落石筍林中,十丈之外,便是如茵草地,略一辨認方向,就向谷口方向趟去。
他倆死中得活,絕地重逢,然而,他們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們擔憂着那可怕的未來,殘酷的現實,安排這麽一條恐怖的人生道路讓他們去走。
顧盼之間,兩人已奔行了約莫五裏左右,霧氣漸收,山石花木,浴林在一片銀輝之中,這時正是明月當頭的子夜。
兩人又默默地奔行了一程,山勢豁然開朗,已然到了谷外。
韓尚志忽地一收勢道:“慧妹,我想到白天的鬥場去看看!”
“看什麽?”
“去找一個人的屍體,她為了我而喪生在假‘血骷髅”手下!”
“誰?”
“吳小眉姑娘!”
“你說那在‘連環套’外的山崗上,要毀你墓的那女子!”
“不錯!”
“不用去了!”
“為什麽?”
“她沒有死,我曾眼見她離開,不過傷勢相當嚴重就是!”
韓尚志沉重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對她萬分歉疚!”
東方慧黯然一笑道:“志哥,吳姑娘對你一往情深……”
“慧妹,別說這些,我還要到前面渡口柳林之內看看!”
東方慧默然跟着他馳向柳林。
韓尚志來到護法牟三酉一行,被“陰煞”擊斃之處,果見一堆新土,隆起在柳林之中,這證明了五長老已照自己的吩咐把屍體掩埋,但五長老人呢?此地距鬥場并不太遠,他們如果不逢意外,絕對會尋了來!不由大感惶惑。
“志哥,這是什麽?”
“墳墓!”
“本門叛徒!”
“本門?志哥的師門……”
韓尚志簡略的把經過一說東方慧不由慨嘆道:“如此說來,志哥已是天南‘幻魔宮”的未來主人了?”
“慧妹,師命難違,不然為兄的豈願去惹這麻煩:我們緊趕一程吧!”
兩人展開上乘身法,晝夜兼程而行。
第三天晨曦初吐,兩人已來到“鬼堡”之前的江灘。
浪花,沖擊着礁岩,岩上,矗立着那代表着恐怖和死亡的“鬼堡”。
兩人飛身登上了那方他們定盟的巨石!
曾幾何時,兩人都經歷了許多意想不到的變故,撫今思者,使人有如夢之感。
“志哥,記得我倆在此義結金蘭……”
“慧妹,那是永遠也不會忘懷的!”
“現在我要回堡……”
“我在此等你,兩天,慧妹,依你說過的話我等你兩天!”
“也許只需個把時辰,或更短的時間!”
“總之我等你兩天!希望……希望你我仍在這石頭上見面!”
“是的,志哥,但願如此!我……”
東方慧語不成聲,掩面彈身而去。
韓尚志望着她的背影,逐漸遠去,模糊,消失在“鬼堡”之中。
他的思想,又回複到真假“血骷髅”之謎,假“血骷髅”既然武功身手與真“血骷髅”如出一轍,無疑的兩者必有相當淵源。
也許,真的“血骷髅”因某種原因,誓絕江湖,而命假“血骷髅”做他的替身,這是很可能的事,不然冒充別人,那裏會武功都是同源的道理。
最低限度,兩者之間,必有某種淵源……
想到這裏,不由又是一陣激動。
當然,他希望事實不是如此,那他對東方慧的情意,可以有個交代,否則的話,東方慧勢必在情仇的夾縫裏犧牲,他自已呢?……
一個人在等待的時候,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焦灼,不安,情、仇、在常常的困擾着他。
日出日落——
漫漫長夜之後,又是黎明。
韓尚志望着那陰森恐怖的古堡,一顆心漸往下沉。
今天是東方慧約定的最後一天,如果江方慧不現身的話,便确定了“鬼堡主人”是自己的血海仇人,而東方慧,照她所說,她将要……
韓尚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顫,他不願再往下想。
這是一幕人間慘劇,上—代的仇、摧毀了下一代的愛。
他目不交睫的凝注着“鬼堡”,希望東方慧突然出現……
無情的時間,給他殘酷的答案,東方慧沒有現身,“鬼堡”像—個巨魔,把她吞噬了!
日落了,江風峭厲,飄舉着他的衣衫。
他像一尊石像,兀立在那巨石之上。
旭日又升,他最後一絲希望,也告破滅。
他顫抖的唇瓣,進出了一句話:“慧抹完了,天上人間,永成追憶……”
兩顆淚珠,挂下他蒼白的面龐。
東方慧說過,她人堡之後,如果證實她父親真是血洗韓張兩莊的兇手,她以死全愛,現在,約定的時間已過,當然她實踐了她的諾言。
“慧妹,大仇之後,九泉之下,我會和你相伴!”
他重申了一遍誓言。
他恨女人,那只是由于他母親給他的刺激而引起的下意識行為,但,在潛意識裏在心深處,他一樣有火樣的熱情,東方慧的似海柔情,如山高義,贏得了他本性中的愛,得到了他的心。
恨,在他的心裏擡頭。
仇,使他血液開始沸騰。
暴風雨之夕,韓莊白骨如林的慘象.再一次映上心頭。
于是——
他下了巨石,一步一步,向“鬼堡”走去。
他的雙目,閃射着無比的怨毒之光。
他的心,被恨火燒得赤紅。
當他一腳跨上那通向“鬼堡”的石梁,一個浪花,從他身上撲過。
冷,使他的神志一清,他想起上次赴“鬼堡”代師父較技的一幕,如不是東方慧相救,他已永淪“鬼堡”,一個意念,沖上腦海:
“目前我還不是,血骷髅”的對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佛手寶發”。暗道:“我必須先練習‘佛手寶笈’所載神功,然後再談報仇,魯莽行事,勢必遺恨千古,将何以對父親,師叔,和全家慘死的英靈于地下!”
心念之中,他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目光凝視着堡門上那鬥大的血紅骷髅頭,半晌,他終于轉身上岸。
他又重新回到那方巨石之上,要把胸中有如亂絲的思緒,整理一番。
“鬼堡主人”就是當年血洗韓張莊的劊子手,已無疑義!
“失魂人”一再要自己訪“鬼堡”道身世,為什麽?難道她別有居心不會呀,她對自己恩重如山,為了替自己己解穴複功,她自斷手掌,這又為什麽?
師叔“毒龍手張霖”在敘述完昔年慘禍之後,自絕在韓莊中堂,說是為了全師命叮囑白己不要報仇,不許收屍,為什麽?
這些,都是無法索解的謎。
如果能知道父親的師門,或許能幫助解開部份謎底!
“失魂人”是唯一知道底蘊的人,然而她諱莫如深。
另外,只有母親,那毒逾蛇蠍的女人!
“血骷髅”屠莊,她是唯一不遭害的人,為什麽她能躲脫?
她似乎人性盡失,毫無母子之情,為什麽?
“在靈官廟外的林中,自己以師門至寶“惡鬼珠牌”制服假“血骷髅”,她突然現身襲擊,使假“血骷髅”得以逸去?是有意?抑是巧合?
思緒,像—堆麻,亂愈理愈亂。
他決定暫時不再去想它,日前,他要報仇。
他用日光對“鬼堡”作了最後的巡禮,喃喃自語道:“當我再來之日,就是‘鬼堡’灰飛煙滅之期:慧妹,願你靈魂安息!”
自語完之後,彈身下了巨石,順官道疾馳而去。
東方慧的債影,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浮沉、使他怆痛欲絕。
生來最恨女人的他,卻在愛的領域裏受了極大的創傷,這算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想起死裏逃生的那座雲霧谷,如果隐身其中,修習“佛手寶笈”,到是個最理想的地方,決不虞受到幹擾。
心念一決,情緒仿佛平靜了許多。
正行之間,忽聽道旁林中,傳來一陣呻吟之聲。
韓尚志一緩身形,心想。準是有人受傷或是患上了急症,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不自覺的向林中飄進。
目光及處,不由心一震。
只見一株老樹根旁,斜卧着一個紅衣白發的怪人。
她,正是“紅娘子東方菱”。
“紅娘子東方菱”功力與“陰煞莫秀英”在伯仲之間,放眼武林,能使她受傷的實在不多。
但她受傷了,而且已是奄奄一息,這下手的是什麽樣的人物呢?
陡地———
韓尚志想起數日前,與假“血骷髅”擠鬥之時,“紅娘子”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髅”,如果要知道假“血骷髅”的真面目,這是一條好線索。
心念之中,走近“紅娘子”的身前,只見她雙日緊閉,面色灰敗,氣息微弱,嘴唇嗡張、呻吟之聲細如蚊納!當下高叫一聲:“紅娘子、醒來!”
“紅娘子東方菱”睜開失神的雙目,向韓尚忘望了兩眼,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又緩緩把眼睛閉上。
韓尚志不由一皺眉,看來她的傷勢相當嚴重。
躊躇了半晌之後,心付。且助她—口真氣,讓她醒轉再說,當即盤膝坐在“紅娘子”身側,伸中指對準她的“命門”大穴,一縷真力,由指尖逼出,透入她的體內。
以指尖淩虛輪功,武林中恐怕極少人能辦得到。
韓尚志兩度奇緣,使他獨得了近兩百年的內力真元,再加上他練有“洞金指神功”,真元在指間流轉自如,所以施為起來,毫不費力。
工夫不大“紅娘子東方菱”面色逐漸好轉,人也跟着蘇醒。
韓尚志适時收回指力,退後三步站立。
“紅娘子”口—張、“哇!”的噴出了一口淤血。睜開眼來,駭然望了韓尚志—眼,怪聲怪氣的道:“冷面人.你救了我?”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救你談不上……”
“我紅娘子生平不願受人恩惠?”
“在下無意對你施恩!”
“但你救了我總是不假!”
“在下是有目的的!”
“什麽目的?”
“你與那‘血骷髅’是什麽關系?”
“紅娘子”面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恨聲道:“你說什麽?”
“在下說你與‘血骷髅’是什麽關系。”
“紅娘子”咬牙切齒的道:“我要殺他!”
“你要殺他?”
“不錯!”
“誰?”
“血骷髅!”
“那一個血骷髅?”
“紅娘子”掙紮着坐起身軀,激動的道:“天下有幾個‘血骷髅’?”
“兩個!”
“兩個?”
“哦!一個是真正的‘鬼堡主人’,另一個就是你替他助戰的假‘血骷髅’!”
“紅娘子東主菱”老眼睜得滾圓的道:“什麽,他是假的?”
韓尚志一怔神道:“你不知道他是假的?”
“紅娘子東方菱”萬分迷惘的喃喃道:“假的,這多麽不可能的事,他的武功身手形象裝束無一不象……”
韓尚志心念疾轉,她不知道對方是冒牌的“血骷髅”她出手幫了他,照此看來,“紅娘子”與真“血骷髅”必有淵源,她叫東方菱,複姓東方,東方慧是真“血骷髅”的女兒,也姓東方……”
思念未已,“紅娘子東方菱”突地怪叫一聲道:“難怪他對我老婆子下毒手……”
“什麽,你傷在假‘血骷髅’手中?”
“誰說不是,我老婆子真是瞎了眼,真假都分辨不出,若非
“若非怎樣?”
“若非……”
“紅娘子東方菱”臉上忽呈驚怖之色,回頭向林中望了—望。
韓尚志也跟着她的眼光,向林中瞥了—眼,但空林寂寂。無所見,不禁訝然道:“怎麽回事?”
“若非那老魔現身,把他掠走,我老婆子恐怕早已魂歸天國了!”
韓尚志心中又是一震,不知“紅娘子”口中的老魔是個什麽樣的人物。竟然能驚假“血骷髅”,而“紅娘子”本人也是餘悸猶存,這可是令人想不透的事、脫口道:“老魔,誰?”
“紅娘子”再次向四周掃了一眼,才道:“這老魔六十年前,即已失蹤江湖,想不到仍在世間……”
“他是誰?”
“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
“不錯,你聽說過沒有?”
韓尚志搖搖頭,道:“他救你脫出假‘血骷髅’之手,?”他不對我下手以是萬幸!”
“是你自己說的他現身……”“不錯。他突然現身。驚起了假“血骷髅”我卻因受傷而保全了性命!”
“為什麽?”
“混世魔王有一個規矩,對輩份比他小的武林人,向例只出一手一招,無論生死,決不第二次出手,但傳言之中,極少有人能擋得住他的出手一擊而不喪命的,還有.他對受傷的人,決不出手!”
韓尚志對“混世魔王”既無所知,也不願再問下去,轉口道:“你是在赴‘鬼堡’途中?”
“紅娘子”微微一愕之後,道:“不錯!”
韓尚志俊面一沉,聲音寒如冰雪般的道:“紅娘子,鬼堡主人是你什麽人?”
“紅娘子”全身一震,搖晃着站起身形,兩眼迫視着韓尚志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別管是什麽意思、回答在下的問話!”
“冷面人,你何所據而雲然?”
“你與鬼堡主人同姓,而且你曾出手相助假‘血骷髅’,這證明你以假作真助纣為虐,這難道不足以說明?”
“紅娘子”老臉呈現極度激動之色,久久才道:“無從奉告!”
“你不說?”
“紅娘子”臉色數變之後,一咬牙道:“冷面人,我老婆子生平不受威脅?”
“威脅,哈哈哈哈,紅娘子,目前在下談不上對你威脅,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不過,在下必須要證明這一點!”
“為什麽?”
“坦白告訴你,在下與‘鬼堡主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紅娘子”驚駭至極的退了兩步,靠在樹身之上,但瞬間面上又現一種堪然之色,沉聲道:“冷面人,不錯,鬼堡主人就是我老婆子的胞弟,你下手吧!”
韓尚志俊面陡變,殺機上臉,他想起一家慘死之恨,一股怨毒之氣,沖胸而起,身形前欺數步,雙掌貫勁,徐徐上揚。
“紅娘子”面無懼色,一付從容就義之态。
韓尚志心念一轉,卸勁收手,後退了一步。“冷面人,為什麽不下手?”
“會的,有一天我會殺你,在你功力全複之後!”
“紅娘子”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盯視着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轉身正等離開……
驀然——
一聲嬌喚,倏告傳來:“冷面人!”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驚,回身望處,只見三丈之外俏生生地站一個蒙面少女。這蒙面少女,他并不陌生,她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有心人”突然現身,使韓尚志直覺的感到定有不尋常的事故。
“姑娘是你!”
“冷面人,我該稱呼你一聲掌門人才對!”
韓尚志尴尬的一笑道:“在下尚未接掌天南門戶!”
“但名份已定!”
“姑娘現身,必有原故。”
“不錯,我來給你傳—個訊息!”
“訊息?”
“昭!貴派五長老業已遇險!”
韓尚志禁不住心頭狂震,急道:“在何處遇險?”
“貴派現任掌門帝君,率屬下二十名高手,進人中原,五長老被擒……”
“現在何處?”
“五長老現在已在押赴‘天齊教’途中!”
韓尚志大惑不解的道:“天齊教!五長老怎的會被押赴天齊教?”
“貴派掌門帝君,與‘天齊教’聯手對付你,五長老被押可以說是誘敵之耳,也可以視作人質,迫你人套!”
韓尚志全身一顫,俊目立現煞光,事實非常明顯,現任掌門帝君,為了維持帝君寶座,不惜幹這欺師滅祖的勾當,當下沉聲道:“多謝姑娘傳訊,在下立刻……”
“你要到那裏去?”
“天齊教救人!”
“我告訴你仍在途中!”
“途中?”
“現在你沿引官道東行十裏,然後折向南行,你可以看到一輛烏蓬馬車,五長老就在車中,不過有句話請你務必記住。
“姑娘請講?”
“只許救人,不許傷人!”
“為什麽?”
“別問為什麽,你只記住這句話就行了,救人之後,最好立刻遠離,如果被對方發覺馳援的話,後果就很難說了!”
“姑娘的意思是在下不是對方的敵手?”
“也許!”韓尚志不由在心裏哼一聲,但他不原分辨,拱手一揖道:“故娘母子大德,容後圖報,在下就此告辭。”
一彈身,疾奔出林而去。
“紅娘子東方菱”怔愕得只有瞪眼的份兒,想不到這冷漠的俊小子會是天南“幻魔宮”的未來的掌門帝君。
就在韓尚志身形消失之後,“有心人”移步走向“紅娘子”身前。
“紅娘子東方菱”此刻重傷未愈,見“有心人”向她走近,不由老臉—變道:“女娃兒,你想做什麽?”
“有心人”一陣隅喝低語,聽得“紅娘子東方慧”老臉不停的變化,待“有心人,”說完之後,激動至極的道:“竟有這樣的事,老身隐居了這—段時間,想不到會生些巨變,好,一切有我,現在你趕快追去,以防萬—,老身立刻就走!”
“有心人”盈盈一拜,彈身飛逝。
“紅娘子東方菱”掏出兩粒藥丸服下了。強忍傷痛,疾步出林。
且說,韓尚志急逾星火的朝官道飛掠猛趕。
心中陣陣系機采熾,想不到現任掌門帝君,竟然敢違背本門禁例,先派手下人中原?采取武林少女元陰,練那禁功“追魂功”,已屬罪大惡極,死有餘辜,現在又公然與中原武林第一大派“天齊教”勾結,迫害長老,企圖對付自己,以保他那因從權而獲得的掌門帝君之位。
自己受師父遺命,重整天南一派,豈能讓大逆之徒,把門派斷送。
同時他也想到“有心人”母女,對自己的關切。超乎常情,使人無法理解。
十多裏路程,眨眼即過。
遠遠,塵頭起,果見一輛烏蓬大馬車,辘辘而行。
若非“有心人”指點,他即使碰上了也不會想到這馬車之內曾押有五長老。
當下,一緊身形,由空劃落馬車之前,冗立道中,那拉車的兩匹健馬受驚之下,稀津津一陣嘶鳴,人立起來!
車把式一聲嗆喝,馬車停了下來。
韓尚志帶煞的目光,一掃遮得密不透風的馬車,然後迫視在車把式的身上。
車把式身披黑色的風氈,一頂遮陽若笠,拉得低低地只剩半個臉,這時把頭微仰,一見阻路的人,目中立顯駭然之色,沉聲道:“閣下為何阻路?”
韓尚志冷冷的道:“車中載的是什麽人?”
“這個……這個似乎不關閣下的事?”
“我問你車中載的是什麽人?”
“家主內眷!”
“把車門打開!”
“閣下意欲何為?”
“我要你打開車門!”
“閣下是那道朋友,如果有所需求,家主人一向好客。倒不
“嘿嘿嘿嘿,你少給我裝樣,叛徒,車內可是本門五長老!”
原來韓尚志已看出這車把式是天南“幻魔宮”一名黃衣侍衛所喬裝,他從他腮邊的紅痣而認出正是不久前自己所遇黃衣侍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