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真實的記憶
清晨，鬧鐘的“滴滴”聲将我喚醒，我望着空蕩蕩的餐桌，像往常一樣從冰箱裏拿出一片面包，咬着它直接出了門，擁擠的公交車上發出一陣陣怪味，然而，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這裏解決了早餐，并在到站的前一刻擦幹淨了嘴角的碎屑。
“早啊！”“你早啊！”
周圍的同學彼此熱情地打着招呼，當然，其中并不包括我，誰會想要和差生交朋友？加上我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總是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因此被打上“刺猬”的标簽，此後就很少有人接近我了。
“蘇小沫！”有人叫住了我，可是這個聲音是我絕不想聽到的，我擡起頭，看到班主任張老師正站在教室門口，沒辦法，我只好硬着頭皮走到她面前，小聲打招呼：“張老師好。”
張老師點點頭，用一貫的冷硬聲音說：“今天我們就要月考了，我希望能看到你有所進步。”我當然明白她的弦外之音其實是：你不要拉班級平均分的後腿。班級裏有人看到了這一幕，低低的竊笑聲傳進了我的耳朵，我紅着臉唯唯諾諾地回應着張老師的話，心裏只是祈禱着趕快結束吧。
終于，張老師結束了對我的訓導，轉身離開了，我低着頭迅速地穿過教室，直接走到後面的座位上坐下，正要把書從書包裏拿出來的時候，一句閑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你們知道嗎？聽說唐瑞喜歡隔壁班的關鑫。”
這句話一下子讓我豎起了耳朵，別人我是不在意的，可是，唐瑞不同。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在開學初，因為找不到教室我在樓道裏窘迫地站着，其實只要我開口問一句就可以了，可是，當我看到來去匆匆的人們都是一臉冷淡的表情，沒有人注意到我，沒有人願意為我駐足停留的時候，我放棄了，我看不到希望，正當我想要繼續自己尋找的時候，背後有一個人叫住了我：“同學，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這一句問候對于別人或許無關痛癢，可對于我無異于天籁之音，我驚喜地轉身想要詢問，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愣住。
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修長高挑的身形，溫文爾雅的笑容，此刻，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我的回答。他是天使嗎？
可是，面對他這樣的人，我卻無法自制地自慚形穢起來，不禁慌張地低下頭，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我、我想找……找高一（9）班的教室。”
他的聲音溫和有禮：“哦？好巧，我們是同班，你和我一起走吧。”
太幸運了！我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只能傻傻地跟在他的身後，他不時回頭，似乎擔心我跟不上，其實，我是很想和他并肩而行的，可是，內心的自卑感讓我只能躲閃在他的視線之外。
然而，看着他颀長的背影，我還是感覺到一陣幸福，如果可以，我多麽希望這條路足夠的漫長，甚至永遠都走不完。然而很快地，我們來到了班級的門口，一個男生高聲和他打了個招呼：“Hi，唐瑞，來了！”
他舉起手臂作為回應，我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記住了他的名字——唐瑞。
前排幾個同學還在興致勃勃地讨論着唐瑞的八卦，關于這條暗戀的傳聞被他們描繪得越來越真，我終于忍無可忍地大聲吼道：“你們有完沒完，馬上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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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頭瞪了我一眼，其中一個女生鄙夷地冷哼了聲：“裝得很愛學習似的，也沒見你的成績如何好啊？”另一個人輕輕拉了她一下，小聲勸道：“好啦好啦。”
虛僞！都是一群以成績好壞來評判人的壞人！我漲紅了臉，就要發作的時候，任課老師走了進來，一時間，所有人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只剩下我憤憤不平地咽下怒火。
但是，他們的話還是讓我的內心忐忑不安，在這樣一個冷漠的班級，因為成績差、脾氣壞，我沒有好朋友，也不受老師喜愛，每天支撐我上學的動力只是可以見到唐瑞而已，雖然我很清楚自己配不上他，也沒有奢望過自己會和他如何，只是，每天看到他溫柔的笑臉，看到他積極健康地生活着，我就會有一種陽光照耀的幸福感，就會覺得生活還是有美好的一面，但是，如果他有了女朋友……我該如何是好？
懷着這樣煩悶的心情，我一整天都顯得恍恍惚惚，月考的卷子被我答得亂七八糟，看來我又要在班級墊底了，甚至已經可以預想到張老師的怒火。
我拖着疲倦的腳步回到家裏，打開門習慣性地說：“我回來了。”可是迎接我的只是空蕩蕩的大廳，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嗎？也好，至少不必聽他們吵架了，只是，他們沒有給我留下任何留言和金錢，我的晚飯要如何解決可成了問題。望着冰箱裏可憐巴巴的幾個西紅柿和半袋面包，我無奈地翻了翻自己的零錢包，只有幾枚硬幣，能買什麽呢？
沒辦法，我只好給自己煮了一碗粥，正當我想要開始吃飯時，卻被一聲巨大的撞門聲打斷，我慌慌張張地跑到門口，從門鏡裏看到喝醉的爸爸，急忙将他迎進來，并在他的身後發現了一臉怒容的媽媽。
“喝死你得了！”媽媽盯着倒在沙發上的爸爸，氣憤難平地吼道：“你真是給我丢人丢到家了，不能喝就別喝，耍酒瘋耍到處長面前，你還想不想升職了？”
被人打擾休息的爸爸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含着酒氣口齒不清地發火：“你……你個死八婆……沒完了你還……”
“你說什麽！”媽媽沖上去就要拉扯他的耳朵，卻被爸爸反手擋開，媽媽腳步踉跄了下，身子撞到後面的飯桌，我可憐的米粥瞬間掉落到了地上。
可是，媽媽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她只是更加憤怒地沖上去要和爸爸理論，我呆呆地望着那碗米粥，它仿佛一灘白色的屍體，靜靜地漫在冰冷的地板上。頓時，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轉身回到自己的小屋，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深夜零點，牆上的時鐘發出象征十二點的“布谷”聲，我蜷縮在床上，身體因為饑餓而微微發抖，被子幾乎被我絞成一團，房門外依舊不時傳來父母的争吵和東西被砸碎的聲音，令我久久無法入眠，多麽希望這一切能馬上停止。我要的不是這樣外表和諧實質壞死的家庭，在他們互相指責彼此厭惡的間隙，可曾給過我一點兒關注？
難道如我的名字“蘇小沫”一般，對于父母和周圍的人而言我的存在只是渺小而虛無的泡沫？好想改變這一切，真的好想改變這一切！
“你真的想改變嗎？”
仿佛上天回應了我的呼喚，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畔。
“誰？”我猛地坐起來，家處八樓，且是深更半夜，是誰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難道是賊？想到這裏，我緊張起來，環顧中一下就發現了“他”——那麽突兀，卻又仿佛理所當然的存在——這個漆黑龐大的身影矗立在窗前，窗外如同碩大銀盤般的月亮正無言地顯示着它的威壓，在這樣蒼涼的背景下，這個詭秘的身影也變得神秘莊嚴起來。
“不必害怕，我只想問你，你真的想改變嗎？”
也許是這樣的情景太過離奇戲劇，或者是他的聲音非常平穩低沉、令人安心，總之我鎮定下來，點點頭回答：“是的，我想改變身邊糟糕的一切。”
“我可以幫你。”這個神秘人繼續用沒有起伏的聲線訴說道，“通過語言的暗示改變別人的記憶，這種能力，你想要嗎？”
改變別人的記憶？我的頭腦中瞬間閃現出從小到大家裏無休止的争吵、老師的責罵、同學的譏諷……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要這樣的記憶，如果能夠改變的話……
在這樣昏暗的地方，我無法看清對面那個人的面孔，可是，仿佛直覺般的，我十分确信他能夠幫到我，于是，我大聲且肯定地說：“我想要！”
“好吧，那我就把這個能力賜予你。只是……”他頓了頓，加重了一點語氣，“請小心使用。”
仿佛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間，當我發現房間裏只剩下自己時，我恍惚地擡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十二點整？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