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不要……不要殺我……”林爍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身上起了一層虛汗，大口的喘着氣。
她的頭很疼，頭上被雪白的布纏着，左邊額角那處有一塊暗紅的血漬，很顯然是被鮮血浸濕了的。
“姑娘，您又做噩夢了？不要怕，那玉素姑娘已經回孟家了，沒有人敢害你了！”一個披着半舊中衣的小姑娘沖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林爍。
林爍定睛看了她的臉，知道這是原身的大丫鬟如蘭。
是了，她穿越了。
穿到一個陌生的時空，一個叫大楚的陌生的封建王朝。
且已經穿來三日了。
此刻她是大楚王朝淩國公府的表姑娘林爍。
因外祖母想要撮合原身和淩國公府大公子，也是原身的大表哥淩英佑，被暗戀淩英佑的孟二舅家的表妹孟玉素給推到假山上撞破了頭，原身失血去了，她來了。
林爍這三日昏昏沉沉又渾渾噩噩，她接受了原身的部分記憶，越發替原身不值。
“如蘭，我沒事了，你去給我倒些熱水喝。”
如蘭丫頭抱着她太緊，有些難受，林爍就指使她去倒水來。
如蘭丫頭聞言忙應了，放開了林爍。
看着如蘭轉身出去，林爍擰了擰眉。
此刻，窗外寒風大作，樹木被吹得嗚咽作響，煞是吓人。
燭臺上豆大的昏黃燭火被從窗縫裏漏出來的夜風吹着跳動搖曳，更顯得屋裏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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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爍又想起了她反複做的那個噩夢。
在那場噩夢裏，鮮血與死亡的恐懼交織着，讓她透不過氣來。
而做這樣的噩夢的緣由，是原身一大家子被原身父親林原帶着進京述職時，突遭山賊圍困殺戮。
除了原身被砍了一刀昏了過去，因是個十歲不到的孩童，幸運沒被補刀外，原身一家老小包括仆從三十多口人命都凄慘命喪山賊之手。
原身的父親是地方上三品大員，在進京述職的時候被山賊滅門震動了朝野，朝廷火速派人過來查探這件重大血案，最終抓捕了一夥山賊給砍了頭。
聽說那夥被抓住砍頭的山賊足有二三十人，在秋後問斬那日，個個對天喊冤，根本不承認殺了林家老小三十多口人命。
而原身當時九歲，被救回送到外祖父淩國公府養傷，傷好後就留在淩國公府由外祖母淩國公老夫人撫養。
這一養就是六年。
原身如今剛過十五及笄之年。
林爍是個成年人，平常就是思維缜密，她雖才過來三日，也時常陷于渾噩中，卻也已經察覺到原身一家慘遭滅門肯定不單是那夥山賊的原因。
原身的外祖母也時常不甘心的說過，當朝算是國泰民安的好時刻，別說有那樣敢滅人滿門的兇悍的山賊了，就是平時打劫富戶只認錢財的山賊都很少。
言外之意對于原身一家慘遭滅門很是懷疑。
且從原身的記憶碎片中，父親林原帶着一家老小進京述職是打着林家的旗號的，一般的悍匪如何敢惹？
原身家被滅門的疑點當然不止這些。
只是林爍繼承的原身的記憶并不完整。
且那個時候原身還小，原身一家被滅門的血海深仇就算疑點重重，那案子已經定下了，林爍想要替原身一家查明這件血案的真相，目前也絕無可能。
且她還得面對如今在淩國公府的惡劣生存環境……
“姑娘，水來了，我扶您起來喝幾口。”如蘭端着水過來。
林爍坐起來，在如蘭的伺候下喝了幾口水，覺得好受了不少。
“姑娘，奴婢扶您再躺着？”如蘭低聲詢問。
林爍應了。
如蘭扶着她重新躺下後，側耳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見沒有什麽就對林爍說道：“姑娘，好好睡着，奴婢不走了就在這裏陪您，您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林爍苦笑了一下，這丫頭一直以為她做噩夢是因為被孟玉素害的原因。
實則噩夢的內容是原主的悲慘遭遇……
這些她自然不會和如蘭說，只問她：“我昏睡的這些日子，府上都有哪些人來看過？你且記着，等我好了還要去道謝的。”
見她這樣問，如蘭臉上立刻浮出不忿的神色來，忍着怒意回道：“姑娘，府上的主子們都來看了您，除了老夫人和大公子還有幾位公子姑娘外，其他主子就來看過一次。”
如蘭丫頭這話其實就是針對大夫人孟氏的。
自林爍被大舅母孟氏娘家侄女孟玉素推到撞傷了頭後，大舅母孟氏也只是來看了她一次，平時都是打發丫鬟婆子送湯藥來的。
不但如此，因原身的長相實在好看，淩國公府的幾位和原身年紀相仿的表兄都喜歡圍着她轉，今兒送送花兒，明兒送送粉兒，早就讓大舅母不高興，很是提防着原身。
如今淩國公府又是原身大舅母當家，寄人籬下的孤女，暗地裏受的委屈自然少不了。
林爍如今腦子清醒過來後将身處的環境想了想，才發現這淩國公府表姑娘的日子真是不好過。
“姑娘，自從那日大夫人娘家的玉素姑娘将您推着撞到假山後，您連着三夜都做噩夢，還是讓奴婢和老夫人禀報一下吧？”如蘭一臉心疼的看着林爍。
林爍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就是做了噩夢罷了，不用去禀報老夫人，白白讓她老人家擔心不好。”
“可是……”如蘭還是不忿，“玉素姑娘不但害的您撞到額角差點毀了容顏，還害的您流了那麽多的血，大夫都說了，若是再多流一些，您就回不來了！
可是大夫人呢，也就輕描淡寫的訓斥了玉素姑娘一頓，如今玉素姑娘倒是安然回了孟家，孟家那邊也只派了一個老婆子送了些燕窩鹿茸過來，實在是太過分了！”
若是那孟玉素将別家貴女推倒撞到額頭差點破相，孟家當家主母孟大夫人和那孟玉素的親娘孟二夫人還不得親自帶着孟玉素親自給人家姑娘賠禮道歉？
更別說差點害死人！
她們沒有親自來賠禮道歉這分明是不将自家姑娘放在眼裏！
如蘭丫頭一直為此憤憤不平，很是心疼自家姑娘。
林爍如何不懂這個道理？
只是如今外祖母年紀越來越大，淩國公府外有繼承外祖父爵位的大舅做主，內有主持中饋的大舅母孟氏做主，大舅母明着常常對外祖母表孝心，暗地裏根本不将外祖母放在心上。
也就是說，外祖母如今根本不是大舅母的對手，就算再想護着她，也是有心無力了。
今後她要在淩國公府安然生活下去，還得靠自己，當然她也是不想讓護着她養育她六年的老人家再為了她的事情煩心。
前世沒什麽親人緣，沒想到這次還是如此，有一個疼愛她的外祖母，林爍很是惜福。
……
眼下更嚴峻的是，她已經及笄，那位大舅母定會急着将她嫁人的。
她今後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了。
林爍思慮方定，見如蘭還一臉憤憤，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如蘭，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再生氣也沒用，日後咱們小心些就是了。”
“可是姑娘……您這些年被大夫人這樣……”
“噓！”林爍伸出雪白嬌嫩的手指壓在了如蘭的唇邊，“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你家姑娘心中有數着。”
林爍雙目裏浮出精詭的亮光，以前原身如何受委屈她也會一點一點的拿回來的。
對于外祖母的養育之恩她結草銜環也會報答，但對于欺辱原身的人，她林爍可沒有那麽好心以怨報德。
沒辦法，誰讓她從來就是個黑心人。
當然，原身的血海深仇她也會想辦法幫她查……只是那已經是以後的事情了。
“姑娘……您總是這樣。”如蘭見林爍和以前說的話也差不多，就是以前更加無奈柔弱些，但現在說心中有數又有什麽用呢？
如蘭自然不知道林爍已經換了一個芯子，一臉的難過。
林爍對于這位忠心耿耿的大丫鬟，她也是很喜歡的，朝她笑了笑後輕聲問道：“不說那個了，如今什麽時辰了？”
如蘭回道，“現今在四更剛過，都怪奴婢引着姑娘說話……姑娘再睡一會子？”
“睡不着了，我今兒頭沒有前幾日那樣暈了，不若你陪我說說話兒。”林爍撐起身子道。
白日裏頭，林爍住的這蘭庭苑伺候的人也不少，大夫人孟氏的表面功夫永遠不會錯的。
只是人多嘴雜的，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未必就是好事。
也造成了原身平時和心腹之人說個話都要小心避着某些人。
其實也是林爍有問題想問如蘭，她剛到這裏醒來的那一刻，腦子裏有一個勁瘦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
那好似是個男子的身影……
這讓她很是好奇。
“姑娘有什麽話就問如蘭，難得您有精神了，平時咱們院子裏有眼線盯着，有什麽也不好說。”如蘭也是聰明人，這讓林爍更是滿意。
“只是您得好好躺着，您失血太多，大夫吩咐了要好生調養才是，否則日後身子骨虛了，對子嗣都有妨礙的！”想到這裏如蘭丫頭更憤恨了。
林爍安撫了她一眼，只好乖乖重新躺下，才看着如蘭問道：“當日我被玉素姑娘推到假山上撞破了頭暈了過去，是誰先發現我的？”
那日正是寒風冷冽，天上還飄着細雪，剛用過午膳，淩國公府裏的主子們都躲在屋裏頭取暖或者午憩。
原身被孟玉素邀到後院裏頭的假山邊說話，後來就起了沖突，具體說了些什麽林爍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是關于大表兄淩英佑的。
那孟玉素将原身推到撞到額角汩汩流血就吓的跑了，傷口應該也不大，也不深，其實照那個流血的速度，也不至于失血而死。
可原身确實沒了，這讓林爍很是疑惑，且她醒來後總覺得口中有股藥味兒，那種藥味很香很淡……
加上恍惚中看到一個勁瘦背影離她越來越遠，林爍認為是有人想要救原身的。
哪怕人沒有救回來，只是她過來了，以原身的身份活下來了，那就是她欠了那人的救命之恩。
她雖黑心，卻是愛恨分明，若今後真的有人來找她讨要救命之恩，她也好還了人家這個恩情。
“姑娘，第一個發現您的是大公子，他正帶着孟家的幾位表公子去後院消食。當時見着您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可将大公子吓得臉上都沒了一絲人色。”如蘭想了想後，沒注意林爍的臉色，輕聲道：“姑娘，大公子一直都很在意您的！”
林爍猛一瞥如蘭，聽這丫頭的話，有別的意思啊。
只是既然說是那位大表兄先發現她的，想要出手救她的人自然不是那位大表兄以及大舅母孟氏家裏頭的幾位侄子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