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世家公子賈琏

第47章 父子夜話

第四十六章

草長莺飛的三月末，榮國府裏栽種的桃花開得正好，淺紅，深紅，緋紅，各色紅花深深淺淺的挂滿枝頭，像是最美麗的雲朵一般。

今日天氣正好，張氏将接風宴安排在了榮僖堂後面院子的暖閣裏。暖閣的窗戶上裝的全是透明的玻璃，即使是在最冷的冬天也可以坐在裏面欣賞窗外的雪景。

當初賈琏将這暖閣弄成這樣引起了整個榮國府的圍觀，在知道這透明玻璃來自九皇子名下的玻璃作坊，二房王夫人只能恨恨退去。不過賈琏倒是将賈代善在梨香院的書房也裝上了玻璃，玻璃的采光對老人日漸不好的眼神好處多多。

被賈代善拉着走進暖閣，賈琏的視線剛剛和張氏對上，立即就被她身邊的王夫人給吸去了注意力。三十來歲的王夫人一副貴夫人的打扮，臉上的笑容刻意而又呆板。這些都算不得什麽，賈琏注意到的是王夫人那在香色褙子下微凸的小腹。

在北疆時他一直和水亘王爺還有陸翰揚将軍為女真那邊的事忙碌，回來的路上又在想着司徒淵給他下達的下一個任務。這些都讓他忘記了，按照上輩子的軌跡，他那位被賈史氏看成是榮國府未來的鳳凰蛋堂弟賈寶玉就要來了。

賈琏看着王夫人的肚子微微眯了眯眼，臉上仍然溫煦的笑容讓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和暖閣中的人按照輩分一一見禮後，拗不過賈代善，他最終坐到了賈代善身邊。而賈代善另一邊坐的，則是賈史氏。

由于今日沒有外客，所以衆人沒有分席而作，而是都坐到了一起。賈琏的這個座次讓二房衆人臉上的笑容更加僵硬，王夫人本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在賈政的瞪視之下只得咽回去。

席上衆人的眼神和臉色都落入了賈代善眼底，在心底嘆息一聲後，他才笑着說：“琏兒此次不僅平安從北疆回來，更是立下了不小的戰功。我榮國府總算是後繼有人，我今後去了九泉之下，也不用覺得沒有臉面而不敢去見老祖宗了。”

賈代善毫不掩飾的欣慰和贊賞讓他身邊的賈史氏臉色變了好幾變，但這幾年的軟禁生涯讓她也學乖了，這種時候她只要聽着就好。她早已經收買了給賈代善看病的太醫，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到了燈枯油盡，如今不過是用好藥将養着而已。只要等他百年之後，這榮國府地位最高的還不是她這位國公夫人！

她都忍耐了幾十年了，也不差這幾個月一年時間。

“祖父過譽，琏兒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賈琏急忙站起身，畢恭畢敬的對着賈代善說。

不管上輩子賈代善對二房如何偏心，對他又是如何不聞不問，但這輩子的賈代善對他和大房都很好。就算他有系統傍身，要是身後沒有賈代善的支持，他也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成為七皇子黨。

“琏兒這麽謙虛做什麽，你這次立下的功勞可不小，聖上都封賜你為北疆關口守禦了，這可是正五品職位！”王夫人坐在賈史氏之下的賈政旁邊，用絲帕掩着口略帶着酸意說道。

榮國府上下如今身上有實職的就長房賈琏一人，誰知道那大功到底是不是賈琏立的，說不定就是老爺子那些老部下将自己的功勞讓給他了！要是她的珠兒去北疆的話，肯定能靠自己的能力立功。若非她舍不得珠兒去受那種苦，現在風光的就是他們二房。

不過這武官品級再高在京城還不是混不開，她二哥王子騰在京城折騰了這麽些年也不過是從四品京城城門領，賈琏想要再升官就不容易了，除非他還願意去邊疆待着。

對于王夫人帶刺的含酸話賈琏只當沒聽見，現在二房越作，大房才能更得利。剛剛賈代善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寒芒，也只有他這個坐在旁邊眼神又好的孫子才看見了。

“琏兒難得回來，說這些做什麽。”賈代善淡淡說道，“今日是給琏兒舉辦的接風宴，不說其他！”

這場接風宴賈琏不知道其他人吃得怎麽樣，他是吃得酣暢淋漓。雖說他偶爾也會去野外打下牙祭，但終究沒法和家裏的廚子弄出來的東西媲美。更何況，這桌子上的菜基本都是他愛吃的。

當晚，賈琏和賈赦還有張氏在暖閣裏一邊品茗一邊賞着桃花。對于賈赦抱着賈琤不撒手想方設法逗她笑的模樣，賈琏眼角直抽抽。離家近兩年，他這不靠譜父親的孝女程度又加重了。

張氏瞧都沒瞧一眼在一旁自個兒樂呵的父女兩，她漂亮的桃花眼一直盯着賈琏不放，不知道想到什麽眼圈猛的就紅了：“琏兒，這兩年真是苦了你了。你才多大啊，你祖父和父親就舍得将你送到北疆去。幸好你安全回來了，娘沒想着要你立功什麽的，娘只想你好好的！”

“哼，慈母多敗兒！”逗弄着賈琤的賈赦剛剛高冷的說完，就忙不疊的開始求饒，“琤兒，這是爹的胡子，不能抓，會痛！”

賈琤可不管賈赦呼痛，胖乎乎的小手一邊用力揪着他的胡子，一邊對着張氏和賈琏咯咯直笑。

“琤兒越長越像母親了。”對于張氏突然爆發的感情賈琏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用自家妹子轉移話題。

“那是！”賈赦驕傲的擡首，只是下颔處傳來的疼痛讓他一下又白了臉色，苦惱的連聲說道，“琤兒，你再這樣喜歡爹的胡子，爹就只能不蓄須了！”

對此張氏視而不見，賈琏卻再次目瞪口呆。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上輩子的妹妹賈迎春。雖然他對賈迎春仍然沒什麽強烈的兄妹之情，但将賈迎春和賈琤做對比，他也不知道該是什麽感覺才好。

難道張氏對賈赦真的就這麽重要？那為什麽，上輩子的賈赦卻仍由二房作踐他這個張氏留下的唯一骨血？

賈琏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瞬間張氏就察覺了，狠狠瞪了賈赦一眼，她抱過賈琤：“琤兒該睡覺了，你們父子兩這麽久沒見了好好聊聊，一會我讓春柳給你們送點酒菜來。”

賈琏目送着張氏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

“你母親擔心你覺得我們太過寵愛琤兒而忽視了你的感覺，要我說，你都是個大人了，還計較這些？”張氏離開後，賈赦一下就變得吊兒郎當。

對于賈赦如此做派，賈琏只不過斜睨了他一眼。

“你想到迎春了？”對于賈琏的沉默賈赦老神在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才說道，“我曾經和你說過，只有你才是我的孩子，可你并不相信。對于我來說，只有我的嫡妻你的母親張氏生下的孩子才是我的孩子，至于迎春和賈琮……”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琏兒。你那出嫁的三個庶出姑姑，你看榮國府和他們有聯系麽？還有那些從榮國府分出去的賈家族人，又如何？”賈赦眼神慵懶中帶着刻苦的冰冷，“說是要多子多福，但不管是那個家族，除了沒有嫡子嫡女的，要不哪一個會對庶子庶女很看重？庶女還好一點，至少還是聯姻的工具，庶子呢？”

賈琏猛地想起上輩子的賈琮和賈環，賈環有個彪悍的姨娘還有個勉強算是得寵的庶姐，在榮國府還算有些存在感，而賈琮卻跟透明人差不多，若非每年開祠堂祭祖的時候他還會出現，大概都沒人會記得大房還有這麽個人。

“琤兒和迎春對我來說完全不一樣，她們根本不能比。”既然妻子張氏要讓他給兒子解開心結，他這個做丈夫的自然得努力才行，“多子多孫是有福氣的表現，但能繼承宗祧的，仍然是嫡子，嫡出和庶出之間有着天壤之別。上輩子對琏兒你我都舍得了，更何況是迎春與賈琮。更何況，我也在迎春年齡到了的時候給她找了個夫家。”

賈赦說的話讓賈琏心中一陣悲涼的同時也忍不住氣笑了起來。賈迎春是嫁出去了，但她嫁的是什麽人？出嫁不到一年就被那孫紹祖給活活打死了，雖說她被打死是在榮國府末落之後，但在新婚的時候孫紹祖就那樣對她，真的不是所嫁非人麽？

賈琏自認自己已經夠混球的了，但跟那孫紹祖一比，他也算得上是個好男人了！起碼他不會對王熙鳳出手，更不會不經過王熙鳳的同意就将她的陪嫁丫環全部搞上床。

榮國府的男人再不堪對自己的嫡妻還是會尊重，像邢夫人那樣上不得臺面的，賈赦也沒有像孫紹祖那樣。足以看出，孫家和賈家的差別還是挺大的。

“覺得迎春所嫁非人？你也不想想，哪家的千金都到了十八、九歲都還不議親的！更何況，賈寶玉那小子将他姐姐妹妹的詩稿都給傳遍了京城，大觀園裏的姑娘哪個在京城有個好名聲，我能給迎春找到那樣一個婆家也是不錯了。”

“是，我是拿了那孫紹祖的五千兩，養了迎春那麽多年，我要那麽點聘禮怎麽了？你賈敏姑姑出嫁的時候林家可是送來了整整五萬兩聘金，要不你祖母賈史氏能在賈敏死後那麽積極的将林黛玉結果來，她可惦記林家財産不少年了！”

賈琏只覺得一道炸雷在腦海裏響起，他一直都只覺得賈史氏只是對二房和賈寶玉偏心了些，起碼對林黛玉還是有些真感情的。雖然後來因為榮國府的原因放棄了這個外孫女，但也是因為不少原因造成的，怎麽照賈赦的說法，賈史氏早就對林家的財産打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