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聽說, 你把碧園送人了?”
緩緩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陳孝祖的語氣雲淡風輕, 表面看來依舊維持着他名人高士, 恍若谪仙人的氣質。
但這疑問的語氣嘛……
反正陳景書不信這是真的。
不過他還是回答道:“送給林妹妹了。”
陳孝祖輕輕哼了一聲:“碧園我才送給你幾天?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這會兒就把自己潑出去,不覺得太急了些?”
陳景書道:“叫她去住什麽潇湘館, 我心裏不痛快。”
陳孝祖唔了一聲:“園子我既然送了你, 自然是随你處置。”
碧園原本是當年老祖宗陳桂庭避暑的園子,最開始是前朝一位權官的私園,且不同一般園子的是, 碧園最初的修建風格是完全的西式建築風格, 園中還有一個大型水法和兩個小型水法,後來前朝敗亡,這園子自然也落到了本朝太。祖皇帝的手裏。
打完土豪分田地,大家都很想要這個別有風情的園子, 可最後這園子卻被分給了陳桂庭。
因當初園子有所損壞,因此陳桂庭得到碧園之後又重新修葺了一番, 這回卻是找的大晉本國的工匠設計建造,不僅僅是修複原本損壞的地方, 甚至還擴建了一部分, 于是碧園就成了一個中西結合的園子。
後來陳桂庭去世, 他的兒子陳演又去了揚州, 碧園便閑置下來, 直到陳孝祖定居京城, 這才再次迎來了一番修複,陳孝祖的審美是很靠譜的,經過他一番布置,碧園就成了京城最有名的園子,不僅風景秀美,獨具風情,因其在城外,且擁有大量的水面,夏日去園子裏避暑也是極好的,前些年有人意外在城外發現了一處天然溫泉,又被陳孝祖買下那塊地方,改造之後,引溫泉水入園子,新建了溫泉池。
這就是現在的碧園了。
可以說就這麽一個園子,莫說給一萬兩白銀,就是給一萬兩黃金都別買下的。
不僅僅因為碧園本身的價值,更因為建造年代比較早的關系,城外最好的地段被它占了,且經過數次修建改造,碧園本身的面積也極大。
在如今這京城權貴雲集,哪怕是城外都開始寸土寸金起來的時候,碧園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一個京城最美的園林,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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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陳景書上京,陳孝祖便将碧園送給他,作為中了舉人的賀禮。
結果這才送出去沒幾天,碧園就整個被陳景書送人了。
陳孝祖嘆了口氣:“你父親還說你是個愛財的,我瞧着,神仙也比不上你超然物外了。”
陳景書幹笑道:“林妹妹又不是旁人,再說了,雖是送給她,但她早晚是咱們家的人,大伯何必在意這個呢。”
陳孝祖唔了一聲:“我哪裏就管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了呢,且由你們吧。”
說着,又落了一子。
陳景書露出笑容,剛要謝他,忽而瞪大了眼睛:“哎呀我的大龍!”
陳孝祖面無表情:“嗯,死了。”
陳景書:“……”
所以你果然還是介意的吧!
這回的屠龍刀捅的也太狠了啊!
陳孝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淡道:“你還需磨練啊。”
陳景書很想說他的水平同齡人裏頭根本找不到對手好麽!
然而看着陳孝祖那淡然的樣子,他還是沒膽子說這話,最後只好道:“大伯若是舍不得,我再去要回來?”
陳孝祖瞪他一眼:“瞧你那點出息!”
陳景書道:“為了大伯高興,我的一點臉面算得了什麽呢?”
陳孝祖哼了一聲:“去吧去吧,送都送了,我還能如何,也不過是想着過些年那園子還是要回咱們家來的。”
他倒是不在乎一個碧園,陳景書說碧園過些年還是陳家的,這雖有調侃之意,但也有幾分道理,陳孝祖自然也明白,等黛玉嫁到陳家來,這事也就沒差別了。
他介意的是陳景書送碧園本身所代表的含義。
萬兩黃金都換不來的碧園,在陳景書那裏是可以随手送給黛玉哄她開心用的。
啧。
如今就是這個樣子,以後真成了親,還不知到如何地步呢。
這麽想着,陳孝祖倒是笑了出來:“這小子,有我年輕時候的風範!”
陳景書自然不知陳孝祖已經在回憶當年和妻子的點點滴滴了,他得回去整理自己的制藝文章。
出了正月帶草社的文集就要重新恢複出版了,陳景書如今在京城,與揚州千裏之遙,通訊不便,自然不好每月送幾篇回去,可他不寫又不行。
按照吳玉棠的說法,如今的陳景書可是帶草社的活招牌。
吳玉棠自己這回雖也中了舉人,但卻是二十二名,自然不比陳景書又拿了個解元回去。
如今揚州都在盛傳,陳家果然是又出了一個神童,陳景書如今的路子和當年的陳孝祖簡直一模一樣,陳家這一代雖只他一個男丁,但有這一個也得感謝祖宗保佑了,這一個比旁人家十個都強呢。
陳景書用了兩天時間,整理了二十多篇制藝,準備等開春自家船回去揚州的時候,叫他們順路帶回去。
再一掰指頭算算,今日已經是正月二十了,等出了正月裏,陳景書就又得開始每日讀書用功了。
王撰如今越發看重陳景書,似乎覺得哪怕是做個教書先生,陳景書若是真的能走當年陳孝祖的路,王撰就是做一輩子的教書先生也高興。
第二日陳景書想起碧園裏還有些零碎舊物沒有挪出來,又想着園子已經送給黛玉了,便打發人去黛玉那裏說一聲,道園子裏有些陳孝祖比較看重的舊物要挪走,缺了的,黛玉可叫人再做了新的補上。
原以為不過是一件小事,雖是叫人去和黛玉說一聲,他要挪東西,可實際上通知黛玉有些物件要重新補上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又不可能不讓陳景書拿東西,畢竟有些也跟随了陳孝祖不少年頭,确實是有感情的。
……比如他的黃花梨大書案= =
派去說話的人是菖蒲,畢竟有哪些東西要動,陳景書也都是與她說過的。
黛玉聽了菖蒲的回話道:“他要拿什麽盡管拿好了,本就是他的東西,何必再來跟我說,難不成我還不許他拿了?”
菖蒲道:“園子既已經送給姑娘,有什麽自然是要告訴姑娘一聲的。”
黛玉道:“我聽說這園子原本是給他讀書用的?”
碧園景致又好,又清淨,夏日避暑,冬日溫泉,原本确實是想着陳景書可在碧園讀書,也免得城中烏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不容易靜心。
菖蒲道:“原本是這麽說的,不過大爺說,書在哪裏都能讀,他何以就那麽嬌氣了,倒是姑娘保重身體要緊,也莫要在意旁人的閑話,多多寬心才是。”
上回黛玉來京城,賈府的下人們對她不過略有輕視,這回卻是亂七八糟說什麽的都有。
有的說黛玉身子骨弱,風吹就倒的樣子,每日裏吃藥跟吃飯似的,又有人說黛玉花錢太大手大腳,林如海留的遺産不知夠她揮霍幾年,可見不是個賢惠能持家的,還有說黛玉整日裏只知道讀書,整日盡是什麽書啊詩啊的,可這東西作的再好,卻不知女子無才便是德,正經的女孩子還是得學些女紅才是,至于那說黛玉小性刻薄,不夠莊重大氣的人就更多了。
陳景書自然也知道這些話,但賈府的下人向來是無事都能嚼舌根的,對黛玉也不過是一樣的罷了。
黛玉如今不過日常吃些人參養榮丸調養身體,就整日裏被人說道,可這賈府上下,平日裏真的不吃藥的主子有幾個?賈寶玉還配着丸藥日常吃呢!
要說起來,比起說是吃藥,不如說是吃些保健品保養身體,黛玉先天有些不足,後天正是要好好調理,倒也不費事,同樣配着點丸藥吃着罷了。
要說賈寶玉等人那是賈府的正經主子,黛玉不過是客人的話。
薛家也是客人呀,薛寶釵吃着的冷香丸比之黛玉的可要新奇多了,甚至其他東西都容易得,當年那副藥引子卻只給了一份,要是早年做的那一壇子吃完了,以後又怎麽辦?
至于說其他的那就更好笑。
黛玉打賞的少些,說她吝啬,說她一個外來親戚,又不是正經主子,吃的用的都是賈府裏的,若是黛玉平日裏表現出一些,又說黛玉鋪張揮霍,不懂持家,可真是什麽話都讓他們說了。
至于說什麽女紅女德,那就更好笑了。
針線女紅樣樣精通,這難道不是說的小戶人家的女兒嗎?
憑着黛玉的身份是嫁去大戶人家做主母的,哪家還需要靠主母做針線度日了?
就陳景書從小在吳氏那裏聽來的八卦裏,就有不少針線活兒十分普通,但管理持家是一把好手,外出交際更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了。
就連吳氏自己,她平日裏也是不碰針線的,要用什麽,自有針線上的人做,也不必說什麽做的用心不用心,針線上的還沒瘋呢,真有那糊弄的,該罰的罰,該攆的攆,也就好了。
就算是陳景書和陳孝宗兩人,每年也只是過生日的時候才得吳氏做點東西。
莫說黛玉本就會做,就算不會,又怎麽了?
簡直不明白賈家也是好好的公侯之家,竟然也能穿出這種話來,難道他們家教養女兒是照着小戶人家的要求來的嗎?
初時聽到這些話,陳景書還有些生氣,但後來卻越發覺得詭異。
這樁樁件件都是大家都有的事情,怎麽在旁人那裏不值一提的,到了黛玉這裏就值得曲解一番拿出來說道了?
且若真的只是下人的流言,要麽傳着傳着因為人多嘴雜,說的就不一樣了,要麽就是過了新鮮勁兒再也沒人提起,可針對黛玉的這些議論,卻一直都沒怎麽變,被把控的很好。
陳景書便覺得這後頭可能有人在推動了,只是這人做的也隐蔽,再加上陳景書又不可能去審問賈府的下人,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麽頭緒。
如今菖蒲來對黛玉說這話,也是告訴她,陳景書雖在外頭,卻也不會因幾句流言誤會她。
哪知道黛玉聽了這番話卻是忽的變了臉色,反而背過身去了。
菖蒲再一看,黛玉正拿着帕子擦臉,想必是哭了。
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話,菖蒲有些無措的看向紫鵑,紫鵑對她招招手,兩人走到簾子外頭去,見黛玉沒有注意到,這才對菖蒲道:“你這話平日說倒也罷了,今日說,不是又傷她的心嗎?”
菖蒲道:“這裏頭可是有什麽緣由?還請妹妹告訴我吧。”
菖蒲記得在陳景書的描述裏,黛玉雖會鬧些小性子,但也只是對真正親近在意的人才會如此,且她雖看着柔弱,實際上卻是最能打趣人的,拿人調侃起來,十個陳景書都得認輸。
聽着倒不像是個整日自怨自艾愁苦的人,今日怎麽說了一句話就哭了呢。
紫鵑道:“姐姐才來不知道,昨兒是寶姑娘的生辰,老太太疼愛她,給她做生日,又叫了一般小戲子來熱鬧,可誰知史大姑娘心直口快,見一個小戲子與姑娘有幾分相似,便給說了出來。”
菖蒲聽到這話冷笑道:“恐怕還不僅僅是這樣吧?”
若真的只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哪怕稍微過分些,黛玉當場不高興也就罷了,并不是揪着不放的人,更不會今日聽了菖蒲一句話就想到那事,竟忍不住哭了。
想必心裏是極委屈的。
紫鵑一時遲疑,擡眼就看見菖蒲冷冷的盯着她:“受人欺負一回不打回去,就得等着受第二回 ,受了也是白受着,林姑娘到底是主子要些臉面尊榮,不是什麽話都好往外說的,她不說倒也罷了,你竟也不說,難道也是要你家姑娘白忍了這事?”
說罷,指了指屋裏。
紫鵑回頭一看,見黛玉垂首拭淚,又想起昨日明明受了委屈的人是黛玉,最無辜的人也是黛玉,可她卻偏又是最不能發作的人,回過頭見菖蒲看着她,便道:“史大姑娘說了這話倒也罷了,她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只是散了席之後她又鬧了一回,說什麽‘她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頭,得罪了他,使不得!’之類的話,叫人聽見了,又是一番風言風語,明明姑娘什麽都沒說,怎麽就成了那小心眼的,好似是她欺負史大姑娘似的。”
菖蒲聽到這番話,微微垂眸道:“我知道了。”
紫鵑問道:“姐姐可是要回陳大爺?”
菖蒲道:“大爺必定要問的,我怎麽能不說,不過你放心,大爺做事有分寸的。”
紫鵑點點頭,心想,陳大爺除了木頭腦袋之外,其他倒是真的沒見什麽錯的。
只是陳大爺到底是個爺們,又不像寶二爺一般整日在後宅裏的,他也難管這事呀。
雖這麽想着,還是與菖蒲一起哄了黛玉,又說了幾句話才好。
菖蒲回去也未停留,直接去找陳景書回話了。
這還了得了!
如今賈府上下誰不知道黛玉是定了陳家的?
拿着陳家的未來主母比戲子,比過了不僅不道歉,反而先一步鬧起委屈來。
誰給她的臉面!
這何止是拿黛玉取笑,這是拿着整個陳家的臉面取笑。
陳景書聽完之後卻問道:“史家姑娘沒道歉?”
菖蒲道:“大爺還不知道林姑娘的性子?但凡給她道歉說幾句好話的,她哪有揪着不放的事情?”
陳景書聽到這話冷笑:“只是不知道這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史湘雲拿黛玉比戲子,哪怕那戲子确實與黛玉有幾分相似也不該說,她一個公侯之家出身的小姐難道不知道?
哦,她心直口快,一時不備說了出來。
可若真是個心直口快毫無惡意的,說的時候一時‘口快’,那口快之後呢?說完了總該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吧?若無惡意,說完就該主動道歉了,就算是好面子一時不說,心裏也該有幾分愧疚,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可史湘雲卻能說出什麽小姐丫鬟之類的比喻來,鬧着脾氣說的那麽大聲音,說給誰聽的?
誰不知道林家的爵位早沒了,黛玉又是父母雙亡的孤女,要說小姐,史湘雲自己才是正經的公侯小姐呢,何況她還有叔嬸照顧。
一個人到底是不是無心之過,到底有沒有惡意,只看他在知道自己做錯了之後是不是道歉,是不是彌補就明白了。
史湘雲卻是不僅當着衆人的面打了黛玉的臉,事後又往她傷口上捅了一刀。
哼,公侯小姐。
菖蒲看着陳景書臉色不太好,不由道:“雖說史家姑娘這事做的不對,但……大爺也不好去找她計較呀。”
陳景書又不能沖進賈家的後院裏找史湘雲理論去。
陳景書的指尖敲了敲桌面:“誰說我要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了?”
菖蒲不由驚訝道:“大爺不管?”
你那表情可不是不管的意思啊!
陳景書道:“我就算要管,也沒得一個男人去找個小女孩鬧起來的,那樣難道就好看了?姐姐且先去休息吧,今日也辛苦你了。”
等菖蒲走了,陳景書想了想,幹脆去找了陳孝祖。
為了林家的家産,他們家這些日子沒少和賈家的男人過招,但現在看來,只把賈家的男人壓制住了還不夠呀。
陳景書也不必說其他,只要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說清楚就夠了。
嗯,拿黛玉比戲子,那要娶黛玉的陳景書又算什麽?陳家又算什麽?
陳孝祖道:“這事你想如何?”
陳景書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淺笑來:“我好歹是個男人,沒得和小姑娘計較什麽?只是這史家的家教恐怕是個問題,也該給史家侯爺提個醒不是。”
陳孝祖道:“那就依你。”
他倒是很滿意陳景書這個處置。
不管史湘雲這事有理沒理,陳景書和她牽扯起來都叫人笑話,場面也難看,但史家那位侯爺那裏嘛……男人之間,有什麽事情不能做呢?
反正陳孝祖手裏賈王史薛幾家的黑料壓着一大堆呢,什麽時候想用了盡管翻出來用。
于是第二天就有禦史上本,直接把史家的兩位侯爺都給參了。
史家兄弟猛地遇上這麽一招,簡直要傻眼。
那參他們的禦史是陳孝祖那邊的人,這一點幾乎大家都知道的,陳孝祖做左都禦史總不能有點啥事就親自上本,下頭自然有人幫他做事,這位禦史就是幹這個的。
難道咱家被都察院盯上了?!
這麽些年來,但凡陳孝祖要辦的人,還沒有沒辦下來的,沒其他原因,陳孝祖和皇帝是一邊的呀,他要辦的人也就是皇帝要辦的人,皇帝自己要解決的人,旁人再去找皇帝求情,有用才奇怪吧?
因此一聽說這事,史家兄弟二人就慌了。
總不是皇帝要對付史家吧?
可等他們把禦史彈劾的罪名拿來看了之後,兩位剛才還覺得史家藥丸的侯爺都不說話了。
這……上頭全是些小問題啊,要說靠這個扳倒史家,根本不可能吧?
裏頭唯一能夠說得上夠格的就是‘管教無方’那句了。
史家兩位侯爺的第一反應就是是不是自家子侄在外頭惹什麽事情了?
趕緊把自家兒子都給叫過來,先是一頓訓斥。
可他倆的兒子更委屈啊!
雖然他們平日裏确實有些纨绔,好事也沒幹幾件,但最近真的沒做啥呀?
如此一說,史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了人了,連忙四處打探消息。
可就在這會兒,兩人卻接到皇帝傳喚,要叫他們進宮去呢。
前有禦史奏折,後有皇帝傳喚,這可真是禍事了!
哪知道皇帝把他們叫進宮便是一頓訓斥,又罰了一年的俸祿,叫他們回去思過。
兩人雖然覺得自己無辜極了,卻也不敢争辯,只好退下,心裏卻發誓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如果說被禦史彈劾還不算啥的話,被皇帝訓斥就是個大事了好嗎!
可直到兩天之後他們才終于得了點消息。
歸根到底還是在那句‘管教無方’上。
倒不是他們管教兒子無方,而是被賈母接過去的史湘雲竟當着衆人的面把陳家的未來媳婦與小戲子相比,事後不僅沒道歉,反而是惡人先告狀般的鬧了一番。
史家兩位侯爺聽說這事,真是恨的牙根都要咬碎,立刻打發人去賈家要把史湘雲接回來,并且下定決心以後絕不再放她出去了。
只是到底不敢把這事給史湘雲知道。
她不知道的時候尚且敢拿陳家的未來媳婦比戲子,要是知道了,萬一一時沖動直接說陳家什麽話,那才惹事呢。
史家兄弟兩很清楚,他們看着爵位在身風光無限的樣子,可實際上都是沒實權的,和都察院硬碰硬?趁早歇了那心思吧。
倒是陳景書那裏十分震驚了。
“我還以為只是上本彈劾,怎麽那點子雞毛蒜皮的罪名居然還能驚動聖上?”
聽到這話,正在翻書的陳孝祖面無表情:“是啊,聖上今日也問我這話呢。”
陳景書道:“聖上問了什麽?”
陳孝祖的表情更加木然了:“聖上問我為何彈劾史家。”
陳景書:“不,等等……這話的意思是,聖上自個兒拿着奏折斥責了史家,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斥責他們?”
陳孝祖的表情已經顯得絕望:“我也這麽問了,可聖上說……這些年他和我配合太多,習慣了,見了我這裏彈劾的折子,下意識就把事情辦了,斥責完了才反應過來,好像還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要斥責史家。”
陳景書:“……”
這麽說的話,你們倆這些年坑了不少人了吧?
這都成本能了!
眼見陳景書表情複雜,陳孝祖伸手拍拍他肩膀:“無妨,原本我還想着怎麽叫他二人不敢亂說這事,現在倒是不必了。”
皇帝插了一手,史家瘋了也不敢亂說的。
只是……
陳景書問道:“這回到底是私事,如今卻讓聖上知道,是不是不太好?”
陳孝祖倒是不在意:“不必胡思亂想,聖上玩的開心着呢,不會怪罪的。”
陳景書:“……”
這皇帝的畫風是不是有點清奇?
倒是賈府那裏,史湘雲又鬧了一回。
她是不想回史家的。
在史家她過的不痛快,到了賈府才被老太太寵着,整日裏與姐妹們一處玩鬧,這才開心。
如今才來了幾日就要被接回去,哪裏願意呢?
賈母也不願意,史湘雲總說她在史家遭受的種種辛苦,賈母心疼她,也想讓她玩玩。
便說道:“上回去接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嗎,怎麽這就派人來了?”
史家夫人看了看左右,又見史湘雲也是一臉不情願,一咬牙在賈母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其實她知道的也不多,但賈母卻猜出大概了。
自然是史湘雲當日鬧的那一出被陳家知道了。
讓人拿着自家未來的主母和戲子比,哪家都不能忍的,只是沒想到陳家居然還敢把這事放到聖上面前去,聖上竟然也向着他們家。
賈母心中嘆息。
她雖疼愛湘雲,但到底史家才是她的根啊。
因此點頭道:“罷了,就先叫雲丫頭回去吧,等日後得空了再接她來玩。”
無論史湘雲是否願意,既然賈母開口,她都必須得回去了。
黛玉那裏卻是完全不知道這事的,直到後頭沒見到湘雲時問起,才知道她被史家接回去了,黛玉倒也沒有多想。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陳景書是半個字都沒讓她知道的。
先不說黛玉到底與衆人姐妹般相處,就說被比戲子這事,黛玉恐怕也是不願意給陳景書知道的。
陳景書私下為她解決倒也罷了,若是還巴巴的邀功似的告訴她,那簡直就是再給黛玉一次難堪。
因此陳景書并不多說。
陳景書與黛玉說的只是二月十二她生日的時候,恰好碧園裏有不少花卉都該開放了,黛玉若是願意,可去碧園過生日。
又寫:到時候林姑姑也去。
黛玉看到這句抿唇一笑。
“什麽姑姑也去,分明是他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