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活像白開水
适應了新職位的邊興在組裏越發興奮起來，工作例會上話也愈發多了。
揚潤也接受了自己對邊興“幾乎沒有什麽幫助”觀念，也更加不願在組裏說話了。
在學校裏也曾經有過這種擔憂，自己或許會孤獨一生，但那是自嘲式的，并且感到無所謂。但現在不一樣了。小黃訂婚，有房有車；邊興升職，意氣風發；就算最不濟的老李，雖然辛苦，但好歹有家庭，有寄托。
組裏其他人，只有小包和小李與自己一樣沉默寡言。揚潤以前還想，自己幾乎與小包、小李一樣沉默了。不過，雖然小包和小李都是打游戲，宅男，低欲望，但小包的編程技術還是有目共睹的。揚潤想，自己呢？難道也要變得像小包一樣嗎？
其餘的同事，揚潤雖然不了解，但平時也有說有笑，哪像自己，近幾天經常自怨自艾。
認清一下自己吧，一個月一萬出頭的工資，租金、水電去掉後，還剩下多少？如果再吃得好點，置辦些電腦設備、芯片，買幾件衣物，出去旅游散心，如果再買輛車的話，那其實也就相當于一個普通農民的積蓄吧。至少不會比老家一些同學的收入高。
剛畢業時，揚潤習慣性地閱讀手機上的新聞，更多地關注一些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了。每每看到買房的壓力，房奴的艱辛，看到新入職學生的挫折，看到租房者的颠簸，看到職場的官僚現象，看到情場的虛僞和物質，揚潤都沒來由地義憤，也跟着發了一些評論。
後來，揚潤也想到，自己并不是沒來由地對這些問題關注的，而是自己的手機浏覽器、電腦浏覽器，以及各個網站，記錄了自己的浏覽歷史，并掌握了自己的特征，然後根據自己的情況及浏覽偏好，為自己設置好了一個推薦模式。
而自己則在沒有留意的情況下，不斷地加強了這些問題的關注度。
揚潤有時也會注意到，但他想，自己已經生活在人工智能時代了，讓人工智能為自己做一些選擇，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不過，人工智能為自己設置的推薦模式，的确讓自己心理不舒服增加了。揚潤有時會考慮把自己的苦悶寫出來，發到微博上去。但自己在別人微博上的幾處評論沒有任何回音，所以他知道，自己寫出來也不會有人看的。
網紅是捧出來的，新聞是炒出來的，自己只不過是平凡的一員，大海裏的一滴水，沙漠裏的一粒沙，不借助風浪，是無法制造任何動靜的。
平凡也很好吧，不理會世界的淡漠，享受自己的安靜。不像有些思考者，非要用波折去刺激神經，壓榨靈感，哪知精神很容易麻痹，并且會對短期刺激上瘾。
下班後回到住所，他打開小運，但小運仍然只有那些簡單功能。與沒有自主意識的機器說話，比上網更要浪費時間吧。
揚潤盯着自己開發人工智能系統小運看了幾分鐘，開始搜集一些約會、相親的資料導入到系統中，然後切換到語音交流模式，對系統說道：“小運，我想去約會了。”
小運生硬地說道：“那很好，要多和朋友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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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約會一個女孩。”
“是談戀愛交往嗎？”
揚潤聽着冰冷的機器聲音，道：“不知道，不算是，應該是多一些了解之類吧。”
“我聽不清楚你的話，請再說一遍好嗎？”
揚潤不由得苦笑了，他瞪了瞪眼睛，又說了一遍。
小運道：“約會需要男方更加主動一些。”
揚潤搖了搖頭，道：“我知道這些。但我現在該怎麽去約她呢？”
“我聽不清楚你的話，請再說一遍好嗎？”
揚潤知道自己無法與小運正常交流，于是說道：“分析一下約會的流程。”
“我聽不清楚你的話，請再說一遍好嗎？”
揚潤一氣之下把小運切換為文字交流模式，然後把話輸入到系統中。
揚潤所編寫的人工智能的核心，是邏輯分析，把事件的流程歸類分析好。揚潤希望小運可以借助自身的學習能力，主動對相親流程進行分析，但小運對約會流程分析了幾秒鐘，很快給出了一個流程：
但揚潤看小運并沒有進行仔細分析，而是把各種相關資料整合了起來。實在感到無奈失望了。
揚潤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苦笑道：“原來還要我教會你如何約會，你才能給我适合的建議啊。我要你有什麽用呢？”
屏幕上的光标還在閃爍，小運還在等候揚潤為他輸入信息，以便進一步交流。但揚潤已經沒有心情了。
不過，目前最好的人工智能，也不過英語八級的水平……自己這個小運呢，應該有小學生的水平吧？
揚潤最後這樣安慰自己。只不過，自己還需要為小運替換一個更好的人工智能芯片，并且優化一下深度學習的算法。但這些都一時解決不了。
揚潤看着冰冷的小運，就像遇到一個難以跨越的瓶頸，似乎整個人生一下子變得苦悲了起來。
人只要往壞處想，總能有許多患得患失的心理折磨。關掉小運之後，揚潤躺在床上，有時會感到害怕，自己會不會一生孤獨終老，無依無靠？
小運項目告一段落了，揚潤一下子好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變得無所适從了。他重新登錄起了暗夜之城。
暗夜之城裏成員更多了，也更加熱鬧了。果然，就算自己就此不再登錄暗夜之城，暗夜之城的運作還是絲毫無滞。“地球離了誰都照樣轉”，自己也不例外。
記得揚潤剛到公司時，只用了幾個小時就完成別人幾天的工作時，組長老彭給他的是批評，指出幾個瑕疵讓他修改，一個組中的同事，有的給白眼，有的事不關己，更有的興災樂禍。
只有同時招聘進來的邊興安慰了兩句，但就是這個邊興，不僅要黑自己電腦，還利用自己幫助完成的成果，實現了對自己的職位超越。
自己寫得程序再好，也沒有得到老彭過多的誇獎，最多是在組會最後，得到一句：“揚潤最近還不錯，再接再厲。”但回過頭來，還是批評為多。
老彭是一個“勤奮”的碩士生，在公司6年時間了，有很大的“苦勞”，是研究院公認的老黃牛型模範員工，并且其設計程序确實嚴謹，比老李要強得多了。
揚潤是一個非常不喜歡沖突的人，每次開組會時，老彭會象教育小學生一樣，告訴每一位組員如何如何。揚潤沒有八面玲珑這個才能，同時也沒有這個時間。但與世無争這個優點被揚潤充分發揮出來。一年半時間下來，揚潤的能力也得到了組長的認可，同事也視他為主力，大家相互間還能分享點生活故事。這是揚潤積極的一面。
但自從白琳拒聯，李夢與霍副院長成雙入對，再加上邊興升職，揚潤對小組的看法從積極變消極了。在公司裏的話也愈發少了。
這就是生活吧，揚潤想，時間就像無窮盡的白開水，連續不斷地澆到生活的鍋裏，再有滋味的佐料，幾天之後，也會品不出一絲一毫。
那麽自己，怎麽用這生活的鍋，炖出美味大餐呢？揚潤想，必須要有豐富的情感吧。情感才是生活套餐裏最好的佐料吧。那麽自己是否繼續相親呢？還是，幹脆找羅娜約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