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因為差點撞到人,溫寧下意識的低頭道歉, 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胸口碎大石的賣藝人身上, 沒有注意其他人是不是在自己前面, 差點撞到人當然應該道歉。
只是無音在後面,他看的遠比小姑娘清楚——這并不是小姑娘走路不看路的問題, 是對方故意橫在那, 等着小姑娘撞上來的。不管是出于什麽樣的目的, 無音都覺得不應該靠這個人太近了。
“溫檀越, ”他低頭側身,将溫寧和那個帶着面具的年輕人巧妙得隔開,“你可知道煙火會在哪看最好?”
一來已經道過謙, 也沒有真的撞傷人,把人撞出個好歹來, 對方眼神可怕了些,只怕是脾氣不好, 溫寧也不願意多做糾纏, 二來佛子這般主動的問她煙火會在哪看最好,她就高興了,像是小孩子炫耀自己的小秘密一樣, 溫寧點了點頭, “我當然知道,這岚城的煙花, 年年是我師兄如風做的, 我知道有個好去處……”她揪住無音的袖子, 拉着他向前,側身躲過了那個帶着鬼面具的年輕人。
無音和那人擦身而過,只是一瞥,卻看到了那人那雙眼睛裏閃過的譏嘲之意。
大和尚心裏沒來由的空了一下,随後,便将這種怪異的情緒丢在了一遍——他是佛修,早已經習慣了及時處理自己那各種各樣、突如其來的情緒變化,以到達心湖寧靜的境界。
小姑娘所說的“好去處”其實就是岚城的鐘樓,這是岚城最高的地方,距離天空最近,那在天空中綻放的煙火,在這看也最壯觀。
是個人都知道這兒是觀賞煙火的好去處。
溫寧年年在這看煙火,也沒有別人來和她搶好位置的原因……大約是凡人爬這麽高下不去,修士又能直接禦劍站在更好的位置看,所以不甚在意的關系。
無音一上鐘樓就知道原因了,但是看在小姑娘這麽高興的份上,他還是憋住了自己的那張直男嘴。
溫寧抱着腿坐在鐘樓頂上,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在她的頭頂炸開,她只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五光十色的夜空,嘴角含笑。
大約是這樣的場景太過寧靜,無音又摸了摸自己袖子裏的那枚玉簡,終究是沒有拿出來遞給小姑娘,只是盤腿在一邊坐下,側頭看着她。
仿佛漫天絢爛煙火,不如小姑娘眼裏的星河燦爛。
——
岚城外,帶着面具,身穿藍袍的年輕人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鬼面具,随手丢在了一邊,從密林裏竄出幾個人影跪在他的面前。
“君上。”其中一人手持一幅畫卷舉過頭頂,“我等調查了數日,終于确定了新月宗的這個最小的弟子,是溫俠十八年前從外頭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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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為“君上”的年輕人伸手拿起那人手上的畫卷,打開看了一眼又卷上了,月光照在他臉上,蒼白俊美的面容上最讓人注目的,還是他眉心那一抹紅蓮業火一般的魔痕。
洛塵聖君——雖然稱呼為“聖君”,但是誰都知道,這是魔門幽冥宮兩位宮主之一的名號。
現在這位聖君臉上的神色可以說并不是很好,因為他有一個不怎麽讓他高興的猜測。
十八年前,他因為卡在分神境久久不得進階,便派遣手下的魔修們前去尋找某樣可以幫助他進階的“寶物”,然而“東西”雖然是找到了,找的人卻不止幽冥宮一脈,雖然對方藏頭露尾,企圖蒙混過關,不給其他人知道自己也伸手染指這樣“寶物”,但是洛塵聖君還是多少猜出了其中幾個人宗門所屬。
裴家,昭苑寺,逍遙宮,淩霄門——
當時幾個藏頭露尾的正道相互傾軋,又打着清繳幽冥宮的旗號,又不想讓“寶物”落到別的宗門手上,相互牽制,你坑我我拖你,最終被一個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不知名號的修士給搶走的。
但是洛塵知道,能有本是從這麽多修士手上搶走那個女嬰的,只有化神期的大能。
洛塵原本以為是昙老祖出手把人給搶走了,現在想想,出手的可能不一定是昙景雲——而是溫俠。
見了鬼了她一個女修,要純陰體質的女嬰幹什麽?磨-豆-腐嗎?
剛剛手下獻上的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副筆觸細膩的飛天圖,用來繪畫這幅飛天圖的紙張原本就是特殊處理過的,只要注入靈力,上頭的“飛天”就能舞蹈起來。
賞花宴那日,洛塵也是在的。為了淑雲草,他特地抓住了任芳華給她下了血咒,讓她獲勝之後将淑雲草獻上,誰知道卻殺出了一匹黑馬。
那個叫做邱婉婉的少女诨號叫做“小琵琶仙”,她确實生的美,那雙丹鳳眼尤其勾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地抓過來疼愛一番,看着她那雙勾人的眼睛泛紅。
——原本洛塵是這樣想的。
直到那聲銀鈴聲響起。
恰如昙老祖所想,除了大逆不道的魔,是不會有人想着把神佛身邊端莊慈悲的伎樂天摟在懷中亵渎的。
而洛塵是魔修。
臺上的少女赤着雙足,腳底帶着一些明顯的繭痕,身上的飛天舞裙随舞飄逸——唯獨不笑。
然而恰是不笑,反而更顯得慈悲神聖。
她跳的極認真,有一滴汗水自鬓角劃過脖頸,順着鎖骨沒入緊緊裹住身子的舞衣,那一刻,洛塵覺得她身上叮當的環佩,佩在脖頸上的璎珞,腳上的銀鈴,腕上的手钏,臂間的緞帶——乃至于身上的舞衣,都是多餘的。
他喉嚨幹咳,只想把這從壁畫裏走出來的伎樂天女抓過來嘗一嘗。
原本洛塵是打算等到她出了花市就動手的,結果卻出了溫俠進階出竅境,震動整個修仙界的事來。
而這個小美人兒,正巧是溫俠的第十個關門弟子。
洛塵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裏突然閃現的靈感是來自什麽地方,自然而然的就派出下屬去查查這個少女的底細,不知怎麽的就認定了這個叫做溫寧的小姑娘,就是十八年前那個衆多正道垂涎卻不得到手的女嬰。
他跟來岚城,原本是想制造機會同這小姑娘“邂逅”一番,好容易等到這個機會,小姑娘差點撞上自己——這樣他好趁機在她身上下咒術,小美人兒卻被她身邊的那個和尚拉了一把,躲過了一劫。
那禿驢……呵。
洛塵譏諷得冷笑了一聲。
還不是昭苑寺的和尚,反倒是口口聲聲佛修大道的慈濟寺裏出來的禿賊。這幫禿賊說得好,什麽“紅顏枯骨”,到頭來還不是饞人家身子而不自知。
至于這個寧丫頭,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他洛塵想要弄到手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只是礙于溫俠,他得徐徐圖之。
“阿嚏!”坐在鐘樓上看煙花的溫寧打了個噴嚏,“奇怪了,為什麽剛剛有點冷……”
“那就回去吧。”無音道。
小姑娘點了點頭。
當他倆回到新月宗的時候,正好遇到昙老祖的金碧飛舟停靠在新月宗的山門邊上,昙景雲一看溫寧就跟她打招呼,“啊呀,小寧寧啊,許久不見,出落得更可愛了。”
溫寧:“……”
“那個,昙老祖,我們前兩天才剛剛見過……”
“我這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昙景雲點頭,絲毫不覺得跟個小輩嬉皮笑臉,信口開河是什麽丢臉的事情。
溫寧:“……”
行、行吧?
無音的拇指摸了摸袖子裏的玉簡,垂眸,單手對着昙老祖行禮,“小僧見過昙老祖。”
昙景雲:……
哦,慈濟寺的小和尚。
“不知道昙老祖來我新月宗何事?不過站在這裏也不像個樣,還請昙老祖移步。”溫寧道,她以前也跟着靈樞學些接人待物,知道面對像昙景雲這樣的大能應該做怎麽做。
昙老祖也不推托,騷紫色的法袍一提就擡腿,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啊,雖然也是來見阿俠的,不過我找她聊的事情和你有關系。在這跟你先說了也一樣。”
溫寧歪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師父之前問我要你的飛天起舞圖,原本她渡劫的劫雷帶起的狂風把會場弄得一團亂,我派人收拾了兩天,把畫都收齊了,卻發現少了你那副,丢是不可能丢的,只能是被人拿走了……”
溫寧:……
笑容逐漸消失jpg
這個……這個劇情,好像……有點……熟悉……?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同樣的事情曾經發生在邱婉婉的身上,在原本的劇情裏,邱婉婉的畫像被魔門幽冥宮的兩個宮主之一的洛塵給拿走了,然後,大概在過了十幾章之後的樣子,這幅畫又出現了,變成了某種不可描述的道具……
要說溫寧在那本書裏最讨厭的男主是誰,那肯定是洛塵聖君,這個家夥先是偷邱婉婉的畫像,後又是擄走邱婉婉,強迫她。
後來,被邱婉婉的其他後宮聯合起來打了一頓,接受了共享邱婉婉的事實。
更讓人厭惡的是,他是個不把人命當命的男人。
幽冥宮有兩個宮主,一個是洛塵聖君,一個是輝夜聖君——後者是個心狠手辣的女魔頭,後來死在了……
溫寧擡起眼來,心情有些複雜的看了無音一眼。
後來,輝夜聖君死在了發瘋入魔的無音手上。
這也是溫寧讨厭洛塵的最大的原因——哪怕是無音入了魔,他也從來不會屠戮無辜的凡人,一次,一次也沒有。
溫寧只覺得很委屈,很委屈。
為什麽這樣的無音要做反派,随手濫殺無辜的洛塵,卻因為長得好看,成了女主的後宮,就不用為自己以前做的下作事情付出代價了。
他就是個大傻X!不配洗白!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