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中金榜三元及第 (1)
趙世簡跟李姝說了石媽媽的事情後,李姝第二天就讓玉娘盯緊了她。
玉娘聽到後登時瞪大了眼睛, 石媽媽這是腦子壞掉了?她都多大了, 居然打二爺的主意。別說二爺二奶奶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就算将來二爺真要納妾, 也輪不上她個生了孩子的婦人啊。
不管玉娘心裏怎麽想的,從此, 她兩只眼睛分工,一只盯着李姝的肚子, 一只盯着石媽媽。
除了玉娘,文崖也不錯眼地盯着她。石媽媽寸步難行, 再也沒法私自騷擾趙世簡。
過了幾日,就在趙書良納妾的前幾天, 李姝與趙世簡商議。
“官人, 家裏再買個小厮吧。至于婆子, 我不想買了,先雇一個吧。”
趙世簡想了想, 點了點頭,“婆子确實不好買,要麽年紀太大, 要麽兒女成群。按照娘子說的,先雇一個吧。再買個小厮, 年前把他們打發了。”
第二天,李姝火速買了個小厮。新買的小厮十二了,比文崖還大兩個月, 原是大戶人家的書童,家裏主人家被罷官,養不了太多下人,他們都被打發了出來。
李姝在幾個小厮中一眼挑中了他,斯文、識字、懂規矩,雖然多費了二兩銀子,她也願意,至少不用花太多精力教規矩。她過了年很快就要生了,實在沒有太多精神教導下人。
留下他後,李姝給他取名墨染,命他跟着文崖,快些熟悉家裏的事情。并讓他把幾家重要的親戚跑一趟,熟悉路線,過年的時候還需要他多跑腿呢。
墨染很聰明,趙家就這麽大點地方,人也就這幾個,他三兩天就摸的透透的。連石媽媽那不正常的眼神,他都看出來了。
墨染見文崖整日盯賊一樣盯着石媽媽,且二奶奶身邊的玉娘也一起盯着她,他在大戶人家後宅打過滾,什麽不懂,頓時知道這婆子估計待不久,他也就不把她們母子當回事了。
墨染來了沒幾天,李姝又讓文崖叫了中人來,這回她雇了個婆子。婆子四十多歲,家裏兒子們都成家了,不想在家吃閑飯,出來掙兩個銀錢。
李姝讓婆子當場露了一手,見她茶飯果然燒得好,拍板留下了她,衆人都稱羅媽媽。
羅媽媽為人和善,整日笑眯眯的,李姝也喜歡她。李姝以馬上要過年了為由,讓石媽媽幫着她辦年貨,廚房的事情全部讓她交給了羅媽媽。
石媽媽歡天喜地地答應了,她總是在廚下,煙熏火燎的,都快不成個樣子,以後如何能服侍二爺。二奶奶既然讓她幫着辦年貨,那正正好。以後二奶奶有個什麽不方便的時候,她管家也能更快上手。
李姝根本不去考慮她心裏怎麽想的,每日只打發她去遠遠的地方買一些粗笨東西,同時讓文崖去找石媽媽那個爛賭鬼丈夫。過了幾日,石媽媽感覺自己腿都跑細了。
直等到臘月二十三小年那一天,家裏年貨都辦齊了。
小年這一天,正好趙世簡也在家。
早上吃過了飯,李姝把石媽媽母子都叫來了。
石媽媽見二爺二奶奶一起叫她,還叫上硯臺,心裏歡喜,難道二爺跟二奶奶攤牌了?是要給我個名分了?石媽媽喜得直搓手。
馬上要過年了,她也能體體面面地過個年了。怪不得二奶奶近來又買小厮又雇婆子,我們母子有了名分,總得有人來幹活。
從房間到正房這幾步路距離,石媽媽浮想聯翩。到了正廳門口,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物,抿了抿頭發,面帶笑容地拉了硯臺進去。
進門後,見趙世簡夫妻二人一起坐在東面牆兩把太師椅上,她拉着硯臺一起行了禮。
李姝叫她起來,她起身時還用眼角觑了一眼趙世簡,眼神飽含情意。
李姝心裏不得勁,當着我的面,就這樣勾引我男人,我看你是挨你那死鬼男人的打挨少了。
趙世簡直接無視她,冷漠地說道,“你們母子到我們家也有好幾個月了。”
石媽媽忙插話道,“這幾個月多謝二爺照顧我們母子。”
說罷,她忽然感覺自己失言,又轉身對李姝說道,“也多謝二奶奶的照顧。”
趙世簡撫了撫額頭,這個婆子最讓人頭疼的是她總是自說自話,自以為是,還自作多情。
李姝心想,哦,原來是二爺在照顧你,我竟是個順帶腳的。
李姝心裏更不痛快,直截了當跟她說道,“石媽媽,當日你男人要把你賣到髒地方,正好我去買人,要了你們母子兩個。在我們家這幾個月,不說對你們多好,至少不用挨餓受凍,更不用挨打。但你還年輕呢,總在我家怎麽能行呢!”
石媽媽聽她這樣說,吃驚地擡起了頭。
李姝繼續說道,“我去打聽過了,你家男人近來不怎麽賭了,還特意找到二爺,要給你們母子贖身。他既然有了悔改的意思,心裏又重視你們母子,你還是回去和他過吧,好歹那也是硯臺的親爹。贖身銀子我們也不要了,就當我給肚子裏的孩子積福了。”
石媽媽頓時驚得好懸沒跳起來,立刻跪下,撲到李姝身邊,抱着她的腿哭道,“求二奶奶不要趕我我,求二奶奶讓我留下,我,我再也不作非分之想,我不要名分也可以。”
說罷,她松開李姝的腿,又開始磕頭,“求二奶奶別趕我走。”
李姝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名分?石媽媽在說什麽?你在這個家還要什麽名分?”
石媽媽驚愕地擡起頭,看向李姝,讷讷道,“二奶奶,二奶奶不是,我,我和二爺。”
不等李姝回她,玉娘立刻在一邊叱罵她,“石媽媽快住嘴,你是哪個牌面上的人,不過和我一樣,是個下賤的奴婢。二爺二奶奶仁慈,從未叫我們自稱奴婢,也從不打罵,家常連跪都沒跪一下,媽媽就忘了本分了。我在二奶奶身邊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家裏的老婆子整日想入非非的。”
石媽媽聽得玉娘叫她老婆子,頓時氣的目眦欲裂,她還不到三十歲,怎麽就是老婆子了,定是這主仆二人不容她。
她立刻轉頭,看向趙世簡,“二爺,二爺不要趕我走,二爺都忘了咱們之間的事嗎。”
李姝立刻雙眼滴溜溜地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趙世簡被她這樣含糊的語氣氣的想打人,用手指着她,指了半天還是一句話說不出來,最後只得張口開始罵人,“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自己,就你這樣貨色,也配肖想本官。本官年不過二十,官居六品,不說人中龍鳳,在一幹同齡人中也不遜色,別說本官如今和娘子夫妻恩愛,就算本官哪一日昏了頭要納妾,從青樓找個姿色好的妓子,也比你強一百倍。本官告訴你,你送的面,是文崖吃的,你要不要訛上文崖?”
說完,他氣沖沖地站了起來,對李姝說道,“娘子,休要與她啰嗦。這老婆子腦子壞掉了,跟她說不清道理。”
石媽媽被他罵的有些發愣,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不相信那天夜晚對她溫柔一笑的二爺竟然會說這種話,還是當着二奶奶的面。他是不是畏懼二奶奶娘家勢力?是不是怕二奶奶生氣?是了,定然是這樣的。
石媽媽立刻撲向趙世簡,保住他的腿哭道,“二爺,二爺你莫怕,以後我陪着你。二爺是一家之主,怎能這樣看人臉色。”
趙世簡氣的額頭青筋直跳,他雖然日常是個和善人,但在趙書良和趙世崇兩個大老粗的熏陶下,骨子裏還是有幾分粗暴存在。只因他夫妻和睦,又心愛自己的嬌妻,故而在家從來沒生過這麽大的氣。
他毫不猶豫,擡起右腳,對着石媽媽的心口,一腳把她踢到了一邊。那擡腳踢人的姿勢,和趙書良一模一樣。踢完後,他走到李姝身邊,輕輕摸摸她的肚子,安撫她道,“娘子不要生氣,仔細驚着孩子。”
趙世簡在戰場上殺過人,常年習武,力氣大,一腳踢的石媽媽捂着胸口在地上滾。硯臺立刻沖進來,摟着石媽媽哭道,“阿娘,阿娘,他待你不好,我不要他做我阿爹。”
李姝聽得硯臺這樣說,冷笑了兩聲,沖外頭喊道,“文崖。”
文崖立刻進來了,“二爺,二奶奶。”
李姝問他,“人來了嗎。”
文崖躬身回到道,“墨染一大早就去了,前兒就和他說好了的,想是很快就到了。”
李姝點點頭,不再說話,只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母子兩個。
須臾,門外傳來腳步聲,是墨染帶着石媽媽的爛賭鬼男人來了。
墨染通報後,兩個人一起進來了。
那男人經墨染提醒,進門後也不敢亂看,先跪下磕頭行禮,“小人見過趙大人、趙太太。”
趙世簡面無表情,嗯了一聲,然後對他說道,“把你婆娘和你兒子帶回去吧,快要過年了,你們也過個團圓年,贖身銀子我們不要了。”
那人高興地又磕了個頭,“多謝大人,多謝太太。”
磕完了頭,他高興地搓搓手,然後起身了。飛快地斜看了一眼上面的年輕夫婦,只見男的英姿勃發,女的富貴俏麗,真是一對璧人。只是都黑着臉,讓人有些害怕。
那人又去看石媽媽,見她捂着胸口,兒子在那裏哭。
他哼了一聲,走上前去,拿腳碰了碰石媽媽,“跟我回去吧。”
石媽媽擡起頭,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滾。”
那人氣的擡手給了她一個嘴巴子,“在趙大人家好吃好喝了幾個月,忘了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個爛/貨,定然又是幹了什麽缺德事兒。老實跟我回去,不然我揭了你的皮。”
石媽媽冷冷地看着他,然後又看向趙世簡,“二爺,二爺好狠的心。”
那人與石媽媽十年夫妻,知道石媽媽是個水性人,慣愛勾三搭四,特別是那些強壯的男人,她恨不得見到了都拉到自己床上去。
原來在家裏時,好幾回他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撞見這賤人正在偷漢子,有一回甚至同時叫了兩個外頭沒婆娘的壯年漢子,他氣的拿着擀面杖把那兩個野男人打跑了。
哪知那兩人邊走還邊回頭笑,“啧啧啧,你家這婆娘真夠勁,我們兩人輪番上,都敗下陣來,”氣的他頭頂冒煙。待回去一看,這個賤人還在那裏回味。氣的他拿起擀面杖,把這賤人又收拾一頓。
可沒得辦法,他太窮了,娶不到個像樣的婆娘,且兒子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一看就是親生的,他只能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下去。自己整日爛賭,随意石媽媽到處風流。
那人這回見她居然肖想人家年輕有為的六品官,立刻哈哈大笑,“你個不要臉的賤/人,你可真是敢想啊,你快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我看了你都覺得惡心。怎麽,老毛病又犯了是吧?要不要我把你以前偷/人的醜事都說出來啊,呸,賤貨,你也就配我這樣的人跟你混。連你娘家人都嫌棄你髒,不和你來往了,你還敢想入非非,我看你定是吃的太飽了,餓你三天你就清醒了。”
趙世簡聽他滿嘴胡沁,想着李姝還在這裏,立刻罵他,“住嘴!”
那人想到太太還在這裏,立刻吓得不敢說了。
趙世簡吩咐玉娘和封娘,“把你們奶奶扶進去歇息一會。”
李姝見石媽媽男人滿□□料,本來想多聽兩句,但想着自己是個年輕的官太太,聽這些八卦似乎不大得體,就乖乖地跟着玉娘回了旁邊的卧房。
石媽媽聽見他把自己不光彩的過去說了出來,立刻羞得捂住了臉。
那人見太太走了,立刻放開了膽子,開始揶揄石媽媽,“喲喲喲,你個賤人居然也有害羞的時候?老子給你數一數,這麽多年你偷了多少男人了?張發財一個、劉瘸子一個、于掌櫃一個,還有誰來着,老子昨兒喝多了,今兒有些上頭,記不得名字了。最可恨的是你連人家豐大郎都不放過,豐大郎才多大?十三歲!你個破爛貨,糟蹋人家少年郎,你缺德不缺德,你也不怕造孽!老子為甚要把你賣給青樓?老子覺得你肯定喜歡那裏,一天接三五十個男人,你不快活死了!”
趙世簡默不作聲,文崖和墨染聽得直咂舌,我的娘诶,這石媽媽可真是厲害啊。幸虧發現的早啊,若不然,等她老毛病犯了,我們都要遭殃了。兩個小厮想到這裏,吓得腿都發軟。
石媽媽捂着臉痛哭,無比後悔自己以前的不檢點,若不然,她也不至于在二爺面前這麽丢臉。
被那人罵了一會子,石媽媽悶聲說道,“你別說了,我跟你回去。”
那人見她還算識相,哼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趙世簡,賠笑道,“多謝大人成全,小人謝過大人,大人以後定然升官發財事事如意。”
趙世簡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多謝你吉言,你既然帶她回去,把她看好了。文崖,把她母子的身契退還給他,再把她們的東西統統打包讓她帶走,一樣不留。”
文崖立刻從懷裏掏出早晨玉娘給他的身契,那頭,墨染已經把母子二人的東西打包好,一樣沒留。石媽媽這樣腌臜,她的東西誰敢碰。
趙世簡想了想,吩咐文崖,“給他二兩銀子,讓他們過個團圓年。”
說完,又吩咐石媽媽男人,“回去了,好生過日子,管好了她。下一回,可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出去了,怎麽說不用我教你吧。”
那人聽說還有銀子給他,立刻高興地直作揖,“謝大人恩典,小人知道,趙大人仁慈,不忍心看我們家骨肉分離,不要贖身銀子,讓我帶回了自己婆娘和娃兒,趙大人和太太真是活菩薩,小人感激不盡。至于這婆娘,大人放心,小人定收拾得她老老實實的,再不敢出來現眼。”
趙世簡點了點頭,回了卧房,兩個小厮帶着一家三口往外走。石媽媽一步三回頭,淚水漣漣。
那人拉了她一把,“走了,還看什麽看,癞□□想吃天鵝肉。”
趙世簡回房間後,仍舊面色不善,怕吓自家娘子,忙放緩了情緒,走到床邊,拉着她的手。
李姝揮揮手,讓玉娘和封娘都下去了。
等兩個丫頭都走了,李姝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官人莫生氣,這種人不值得為她生氣。好在她走了,咱們高高興興過個年。”
趙世簡深深吐了口氣,郁悶道,“我不生氣,就是覺得忒惡心人。”
李姝噗呲笑了,神神秘秘地問他,“官人,石媽媽真的這麽厲害。這,這也太。”
趙世簡斜眼看她,“怎麽,娘子想知道?”
李姝忙搖頭,“不不不,我不想知道,我就是好奇,她看着話不多,性格內斂,怎地行事這般大膽。”
趙世簡把她摟進懷裏,悶聲說道,“以後家裏人越來越多,咱們定要仔細挑選。”
李姝忙道,“都是我的錯,讓官人受委屈了。”
趙世簡摸摸她的頭發,“不是娘子的錯,娘子心善,可這世間壞心人多,防不勝防。我還要多謝娘子,這樣信任我,若換個小心眼的,定然認為我和她有私,說不得就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李姝用腦袋蹭蹭他,“不管誰挑撥,只要官人說沒有,我肯定是信官人的話。咱們這麽好,我不信官人的,難道信她個老婆子的。”
趙世簡斜眼看她,“哦?老婆子不可信,要是個大姑娘,娘子是要信她的話了?”
李姝吃吃笑了,“我也不信,官人也是人,又不是牛,在我這裏,整日吃飽了,難道還想別人。”
趙世簡立刻撓她的癢癢肉,“誰說的,我欠得慌,娘子今兒定要好生補償我。”
小夫妻兩個在屋裏笑鬧,玉娘在外頭松了一口氣。
羅媽媽看到了,笑道,“玉娘不用擔心,二爺和二奶奶好着呢,小夫妻感情好,什麽事情都能妥善處理了。”
玉娘狠狠地呸了一聲,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媽媽不知道,我九歲就開始服侍我們三娘子,這麽多年過去了,姑爺和我們三娘子有多好,我能不知道?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小就認識,順順當當定了親,兩個人一見了面就叽叽呱呱說個沒完,多好的感情。我倒不是怕有人從中搗亂,就是覺得,娘子和姑爺這樣好,居然還有人覺得自己能插一腳,真是不要臉。”
羅馬嗎笑眯眯地,“玉娘別生氣,老婆子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不過是個浪蕩貨。你們小女娘不知道,但凡是個正經男人,沒人看得上這樣的貨色,白給都不要,人家還嫌髒呢。更別說二爺這樣出色的人了,她簡直就是在腌臜二爺。”
玉娘憂愁道,“媽媽說的我也懂,只是,只是二爺以後越來越出色了,會不會有更多的人來惦記二爺?奶奶一向心大,說不得,還是我多看着些,好在家裏如今也沒有不正常的。”
羅媽媽轉了轉眼珠子,心想,玉娘你自己才是二奶奶最大的威脅呢,自小服侍的丫頭,大多不都是給爺們做了妾。但羅媽媽沒開口,她何苦說這些挑撥的話,看樣子這丫頭還沒開竅,萬一自己說了,她反而存了心思,豈不是我的罪過。
羅媽媽繼續勸她,“玉娘別生氣,今兒小年呢,二奶奶肚子大了,哪裏也去不了,今兒就在家裏過。晌午我多做幾個好菜,你用心服侍奶奶,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玉娘點點頭,“辛苦媽媽了,”然後走了。
處理完了家裏的事情,新年很快到了。
這個年,李姝哪裏都沒去,她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坐車颠的難受,各處親戚家,只打發趙世簡去走動,連年夜飯都是在如意坊吃的,趙書良等人也不介意。
趙世簡一個人,去得快回的也快,都知道他家裏娘子肚子大了,他不放心,也都沒有狠留他。
過完正月十五,趙世簡反而不再如年前那樣拼命讀書,開始把這一年自己的文章拿出來細看,逐一對比,看看有沒有不妥的地方。在對比的過程中,他欣喜地發現,自己這一年頗有進步,不論是行文方式還是辭藻,在張主事的指導下,大有改觀,且得益于他這一年多的當差生涯,他的文章做的越發有理有據,比那些只知道悶在家裏苦讀的書生更老辣。
李姝近來日子很不好過,她肚子太大了,走路有些累,夜裏睡覺時,翻身都難受,且經常半夜小腿抽筋。
李姝知道自己可能有些缺鈣,可她照着自己前世的經驗,拼命食補,還是沒能避免,且肖氏等人都認為腿抽筋是正常的。
除了這些,她肚皮上開始長花紋了。整個肚皮被撐開了,又癢又脹,難受的很。
為了不影響趙世簡的春闱,她大多數時候都默不作聲。半夜腿抽筋,她自己把腿伸直,咬牙忍過去。有時候趙世簡聽見動靜,忙起來給她揉一揉。
到了二月份初九,春寒料峭的時刻,趙世簡正式去參加會試了。
今年的春天來得遲,考試的時候還有些冷。李姝經驗豐富,帶着兩個丫頭,給趙世簡備好了考場上能穿的衣服,以及各色不違規的吃食。
為了防止夾帶,只能穿單衣,天氣太冷了,李姝一口氣給他準備了6件單衣。吃食裏有可能夾帶,故而她都做成極小的塊狀。筆墨紙硯都是他常用的,考籃也是他自小用到大的。考場用的炭火,李姝準備的都是上好的銀絲炭,無塵無煙。
好在趙世簡身體好,比一般的書生都抗凍。見了李姝給他準備的六件單衣,他笑了笑,都穿到了身上。
到了考試那一天,貢院門口人山人海,李姝命文崖和墨染一起送趙世簡到了考場。到了考場後,趙世簡很快找到了李承業,郎舅二人碰頭後,相互打了招呼,李承業又問了妹妹兩句。
二人正在說話,忽然一個聲音傳來,“二郎,簡兄弟。”
二人同時側頭一看,發現是楊鎮。李承業和趙世簡互相看了一眼,然後都朝楊鎮拱了拱手,“楊大哥。”
都到了這個份上,李家已經不再計較過去的那些事情。三人相互看了看,都笑了,頗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趙世簡笑着跟楊鎮說道,“楊大哥是上一課的京畿解元,這回定是穩操勝券。”
楊鎮也笑了,“二郎蟄伏了一科,定然胸有成竹。簡兄弟如今也越發穩重,想來中榜也不在話下了。”
李承業也客氣道,“我文章不如你們兩個,只得多等一等。原來預備下一科來考,聖上開恩科,我豈能不來。”
楊鎮點了點頭,“咱們都盡力而為。”
還沒等他們寒暄完畢,時間到了。
貢院大門敞開,出來兩名同考官,都是翰林學士。
同考官出來後,所有人立刻鴉雀無聲。二人點點頭,吩咐旁邊的衙役開始考前流程。
趙世簡随着一衆舉人一起,大家排好隊,逐一進了考場。
進去後,幾人一組,輪着進了一間屋子,先是搜身。大夥兒都要脫個精光,讓衙役仔細查看。
幾個書生都有些扭捏,趙世簡一馬當先,把自己扒幹淨,讓衙役細細搜索,等查看無誤了,快速穿好衣裳。這天這麽冷,可不能凍着了。
這邊檢查人,那邊檢查随身攜帶的考籃。筆墨紙硯和吃食,一樣不放過。毛筆的筆筒都要打開看看,有些人帶的吃食塊頭稍微大一些,都要掰碎了,看看裏面有沒有夾帶。
等他們檢查完畢,一人發三根蠟燭,又有衙役把他帶到一間號房門口,開了門,讓他進去,他剛進去,外頭門就鎖上了。
來參加會試的都是舉人,大家經驗老道,這些流程都經歷過了很多遍,故而都面不改色,一一進到號房裏頭坐好。
趙世簡坐好後,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號房位置不算太差,至少不是臭號。若分到茅房門口,那可要哭死了,被活活臭幾天,哪裏還寫得出錦繡文章。
坐下不久,外頭衙役開始發試卷。趙世簡腦子清醒,思路暢通,很快就寫好了一部分。號房比較矮,坐的時間久了,趙世簡感覺腿有些發麻,起來走了走,又一不小心磕到了頭。
到了晌午,各個號房的舉子們開始自己動手做午飯。
趙世簡把自己帶的小爐子拿出來,放入些炭火,很快升起了爐火。爐火升起了後,他把小鍋子擺上去,往裏面倒了些清水。水是外頭衙役送來的,各個號房分一些。每人都定量,若是不小心打翻了,那可就沒有了。
等水燒開了,他把家裏帶來的餅和鹹肉幹放一些進去。李姝還給他備了些新鮮菜,一片片都掰開了,撕成小塊,夠吃個兩三天。
很快,餅香肉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飄入空氣中,他感覺肚子開始咕嚕嚕叫喚。趙世簡也不用碗了,直接抱着小鍋子,大口吃了起來。
這時,只聽隔壁有人咕哝,“來考試,還吃肉。”
趙世簡頓了一下,繼續吃,且吃的聲音更響了。
白天很快過去了,到了晚上,號房裏忽然冷了起來。小小的號房四處透風,二月的天氣異常的冷,到了晚上,手指都有些伸不開。
趙世簡點了蠟燭,就着燭光和炭火的溫度,繼續答卷。
過了許久,他看了看蠟燭的高度,趕緊熄燈睡覺,把爐子也滅了。每個舉子只有三根蠟燭,能帶的炭火重量也是有限制的,他不能毫無節制的用,後面還有八天時間呢。他搓了搓手腳,躺在號房硬硬的床板上,縮着身子,很快睡着了。
一連九天,共分三場。趙世簡窩在號房裏,仔細按要求寫了各類文章。精打細算,每一口吃的、每一粒炭都不能浪費,直到最後一場結束,他還剩了有兩頓飯、一斤多炭火。
出了考場後,饒是趙世簡這樣身強力壯的人,也感覺有些頭重腳輕。號房矮小,在裏頭蹲了九天,他基本上沒直起來過腰。
出來後,所有舉子們在大院裏集合,直到衙役收齊了所有的考卷,舉子們才可以依次出去。
考試時間還沒結束,還有人沒交卷。
趙世簡四處張望,只見楊鎮老神在在的站在一幹舉子中,忙過去打了個招呼。
除了楊鎮,趙世簡還遇到幾個其他相熟的舉人,謝舉人自然也來了。
見到趙世簡,謝舉人雖然滿臉憔悴,仍舊不忘開玩笑,“趙老弟這回撿便宜了,你身子骨這樣壯實,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哎喲,可憐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真是要命了。”
旁邊有人笑,“謝舉人正當年,如何敢說老呢。”
很快,李承業也出來了。
楊鎮知道李承業的天資不夠,全靠勤奮,問了一句,“二郎感覺如何?”
李承業回答的很謹慎,“盡力了,看天意吧。”
楊鎮點點頭,不再說話。
很快,考試時間結束。衙役立刻命令所有舉子站立起來,不許再寫一個字。然後依次打開號房的門,把一幹平日斯文高貴的舉人老爺們當做牲口一樣從號房裏轟出來。
收齊了試卷後,大家依次魚貫而出。
才出了貢院大門沒多久,趙世簡就聽見文崖的聲音,“二爺,二爺,”李承業那邊也聽見了銀寶的聲音,楊鎮自然也有家裏人來接。
三人都有些精疲力盡,各自拱了手,就回家去了。等趙世簡到了家門口,天已經快黑了。
趙世簡剛進家門,李姝就挺着大肚子迎接了上來。
“官人回來了,定是累壞了,玉娘,墨染,快,把浴桶拿出來,給二爺倒滿熱水,好好洗個澡。封娘,去廚下看看,飯菜好了沒有,讓羅媽媽準備好,二爺這邊洗過了就要吃了。”
家裏幾個人立刻忙的團團轉。
趙世簡摸摸她的肚子,“娘子這幾天好不好,它有沒有鬧?”
李姝笑了,“鬧總是會鬧得,住的這樣擠,胳膊腿兒都伸不開,定然要鬧了。”
趙世簡聽得哈哈大笑,“娘子說的有理,就像我在號房裏一樣,擡起頭就磕着腦袋,總是想生氣。”
這邊小兩口在說笑,那邊洗澡水放好了。李姝親自給趙世簡找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讓她剛收拾完,那邊飯菜就端上來了。
他在考場苦熬了九天,胃口都熬壞了,李姝不敢給他做大葷,就準備了幾樣家常小菜,皆是清脆可口。
吃過了飯,小夫妻一些歇下了。
第二日,趙世簡照常去了衙門。
剛進職方司,一幹上官和同僚們都擁了上來,問他考得如何。
趙世簡忙鞠躬道,“多謝諸位大人關心,下官等會把文章默下來,請諸位大人給我參考。”
剛過完年,朝廷太平無事,職方司就更閑了,趙世簡一個上午就在默寫自己的文章。
寫過了後,先給張主事看。張主事仔細看過了,點了點頭,“趙大人這回定是能中了,名次就要看天意了。”
張主事看過了都說沒問題,其餘幾位大人也覺得好,只讓他靜候佳音。
過了幾日,到了放榜那一天,趙世簡提前告了假,在家裏等候消息。他沒有自己去,而是打發文崖和硯臺一起去了,并讓他們留心二舅老爺和楊大爺并謝舉人的名次。
夫妻二人一起在家裏一邊說話一邊等消息。
李姝看的出來,趙世簡有些緊張。這也是人之常情,換做誰此時都不能說真的穩如泰山。十幾年寒窗,為的不就是這一刻。
快到晌午了,忽然,文崖砰地撞開了門,一邊跑一邊喊,“二爺,二爺中了,二爺中了第十八名。”
趙世簡忽地站了起來,第十八名,他忽然哈哈大笑,摟着李姝高興地喊,“娘子,娘子,你聽到沒,我中了,我中了,第十八名呢。”
李姝也高興,“是呢,官人高中了,恭喜官人,得中金榜。”
家裏其他人也連忙過來,吉祥話不斷。
趙世簡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太過張狂,忙收斂了笑容,問文崖,“舅老爺他們如何?”
文崖喜得搓搓手,“恭喜二爺,恭喜二奶奶,舅老爺也中了,一百一十七名,謝舉人中了九十五名。楊大爺可了不得,中了頭名會元!”
李姝笑了,“二哥也中了,真是喜事。官人,二哥這個名次,殿試時能過二甲嗎?”
趙世簡也說不好,“娘子,因明年有正科,此次恩科,只取一百八十人,一百名往後的,都是同進士。二哥殿試如果考得好,說不定能中二榜。”
李姝點點頭,又笑這吩咐玉娘,“玉娘,開了銀錢箱子,一人先多發一個月月錢。這幾天都精心些,好生照顧二爺,等二爺殿試過了再說。”
衆人忙道謝,又各自去忙碌。
李家那頭,李穆川聽得兒子中了一百一十七名,摸了摸胡須,雖心裏有些擔憂,也是先安撫了兒子,“二郎不要擔憂,你已經盡力了,為父如何不知道。說起來,這也不怪你。為父當日讀書,也是天資不夠,你這也是随了我。若說刻苦,你比哪一個也是不差的。”
肖氏也安慰兒子,“二郎,咱們家誰不知道呢,你整日苦讀,下的功夫比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