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大禮成再續前緣
趙書林穿的簇新新的, 站在門口待命。知事先生一聲令下,趙家大門口先放了一挂鞭炮, 然後新郎官趙世簡騎上了雇來的白馬, 白馬頭頂山還戴着朵大紅花, 文崖也穿着新衣服,在前面牽馬。其餘八個陪着迎親的人及趙書林,都騎着雇來的騾子, 後面跟着花轎、喜娘和喜事班子,一路吹吹打打直往秀水坊去。
李家這邊雖然沒有鑼鼓和鞭炮, 也是一大早就忙活開了。
李姝感覺自己才睡着,就被肖氏從被窩裏挖出來了。然後肖氏和葉媽媽一起,把她塞到浴桶裏, 從頭到腳又刨了一遍。
李姝哀嚎,“昨兒晚上才洗過的, 怎地又要洗。”
葉媽媽笑,“三娘子別說話,只管聽太太的。”
洗過後, 大夥又七手八腳地給李姝穿上了厚重繁複的喜服。
李姝看到這喜服就想流淚,想她從一個手殘黨到能做成套的喜服, 中間的苦和累,想起來都心酸。最操蛋的是吳氏不在了,她一做就是兩套。
穿過了喜服,玉娘給她把頭發梳通了。肖氏叮囑她老實在床上坐好,就出去忙別的事情去了。
過了一會子, 嚴氏挺着大肚子過來了。
李姝忙要起來,嚴氏喊道,“妹妹別起來,你穿着喜服呢,若踩到了就不好了。”
嚴氏進來後,玉娘忙搬了椅子過來,柳絮在椅子上鋪上褥子,放上枕頭 ,嚴氏靠着坐下了。
見李姝一身紅色喜服,嚴氏笑道,“妹妹皮子白,穿這喜服真好看。”
李姝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嫂子指點的好,要不然我也做不成這樣好的喜服。”
姑嫂兩個正在說話間,李氏族人都來人,一些未出閣的小女娘都聚到了李姝的西廂房,衆人落座後一起陪着李姝說話。
嚴氏笑着和各位小女娘們打招呼,并吩咐柳絮給她們端些茶果點心。
來的小女娘年紀都比李姝小,見她一身大紅喜服坐在那裏,都忍不住偷偷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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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姝因不常回本家,故而和她們都不熟,她只認得雪娘的妹妹柳娘。
柳娘也長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容貌比姐姐雪娘雖有不如,在但李氏族裏,也算是頂好的了。柳娘雖不如姐姐好看,但心氣兒沒有姐姐高,性子也更柔和一些,雪娘常嫌棄這個妹妹有些憨,但她不知道的是,老天爺就愛疼憨人,那刁鑽的,誰見了不害怕。
柳娘是族長家的孫女,這個時候自然要拿出族長家的氣派,她真心地誇贊李姝,“姝娘姐姐的衣服真好看,是您自己做的嗎?”
李姝笑道,“是我嫂子指點我做的,我哪裏能做出這麽好的衣服呢。”
嚴氏在一邊打趣,“柳娘妹妹需要的時候盡管來找我,雖說不如千針坊的手藝,但咱們這樣的人家用,也是不差的。”
一衆小女娘都吃吃笑了,柳娘以為大家誤會她思嫁,也羞紅了臉,“我就是覺得好看。”
李姝打岔,“妹妹們早上都吃了飯沒?”
柳娘不再害羞,“吃過了來的,因今兒是姐姐的好日子,阿爹阿娘特意早起,到各家叫了大夥兒一起來的。”
嚴氏客氣道,“倒是累着大家了。”
這邊還在說笑中,外頭吵吵嚷嚷又來了許多賓客。李穆川的同僚、李承業的同窗、還有肖氏的娘家人,外加秀水坊的街坊鄰居們都來了。早前楊柳胡同的街坊們,一些關系不錯的今兒也來了。好在李家有兩進院子,也能坐得下。
麗娘出閣時,豆娘身在齊王府,還能派兩個人來觀禮。如今她進宮了,宮裏規矩大,況她又在坐胎,故而只是賜了一些陪嫁,并未讓人來觀禮。
肖家是舅家,外甥女出閣,舅家是貴客,都要坐上席的。肖守禮帶着兩房人全家出動,肖青榮夫婦也跟着長房的大爺叔父一起來了。
時隔五年,從李姝定親到出閣,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吳氏也去了,龔氏和闵氏禁不住感嘆,“上回姝娘定親,還見到過姝娘的婆母,何曾想今日竟陰陽相隔。”
闵氏也低聲嘆息,“誰說不是呢,我當日還想,姝娘命好,有個好婆母,哪知婆媳兩個之間差了些緣分。”
龔氏想到今兒是喜日子,忙又笑道,“不說那些了,今兒大妹妹定然心情不好,咱們多寬慰寬慰她。”
闵氏笑道,“這個大嫂比我在行,當日悅娘出閣,我都難受,別說大嫂了。”
龔氏笑道,“嗨,養女兒可不就是這樣。好在如今她在婆家日子也好過,我也就放心了。”
妯娌二人這邊說着話,那邊麗娘和雪娘又見面了,兩個人寒暄了一陣子,麗娘去了西廂房,雪娘跟着龔氏妯娌一起坐着。
很快,蔣氏來催肖氏,“弟妹,上頭的吉時到了。”
肖氏作為李氏家族的全福婦人,女兒上頭的事兒,她自己包了。
如同上次麗娘出閣時一樣,肖氏要先給女兒開臉。李姝以前見過麗娘開臉,當時覺得隔着空氣都能感覺到疼。麗娘腼腆,疼了也忍着。李姝疼的直吸氣,不停嘀咕,“怎地要這樣活生生拔毛,也不知誰想出的馊主意,也忒折騰人了”。
肖氏拍了她一下,“不許胡說,忍者些。”
開過臉,李姝整個臉都紅彤彤的,肖氏用濕毛巾給她擦擦臉,很快,臉又恢複了原來的顏色。但開過臉後的李姝,看起來整個人氣質都不一樣了,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更光鮮耀眼。
肖氏又開始給女兒盤頭,她一邊輕柔地給小女兒梳頭,一邊嘴裏說着祝福的詞語,“祝願我兒夫妻恩愛、白頭到老,兒女成群、子孫滿堂,福氣延綿、金銀滿箱......”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話,肖氏一樣又紅了眼眶,她親手給兩個女兒盤起長發 ,送她們出嫁,希望她們都能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蔣氏站在一邊看着,柳娘和另外一位族妹一起,一個人端一個盤子,盤子上放的是今兒要戴的首飾,還有各式梳頭工具,每個盤子上還有一個紅封。
肖氏很快給李姝盤了個漂亮的新娘頭,然後把盤子裏成套的金首飾,一一插戴到她頭上,盤子裏最後剩下的一些工具和兩個紅封,按規矩直接給了兩個端盤子的族妹。
李姝這邊盤過了頭發,很快,趙家那邊迎親的人就到了。迎親的人一到,肖氏就給她蓋上了紅蓋頭。
趙家一路吹吹打打到了李家,李家聽到聲音後,迅速關上了二門。
趙世簡等人到了垂花門口,被攔住了。
李承業打頭,帶着三郎、方二郎和一幹族裏兄弟在在門裏邊守着,他閑閑地撫摸了下自己的長袖,“簡哥兒,先做兩首詩吧。”
趙世簡準備充足,立刻大聲念了兩首催妝詩,這幾天他可沒少背詩。
李承業聽他背完詩,不再說話,三郎在裏頭喊,“三姐夫,你以後會藏私房錢嗎?”
衆人都哄然大笑,趙世簡笑道,“三郎,我知道你在岳父書房東邊書架第二個抽屜裏藏了私房錢。”
三郎頓時大囧,衆人都笑個不住。有李家兄弟打趣三郎,“好個三郎,你又沒媳婦,藏什麽私房錢。你把錢藏在叔父書房裏,要是被嬸子看到了,到底算誰的。”
衆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謝舉人在門外往門縫裏塞了一堆紅包,笑道,“李家諸位郎君,我這老弟平生唯有兩怕,一怕講規矩,二就是怕李家娘子不高興,你們可莫要再為難他了。”
後頭跟的趙家兄弟們都笑了,簡兄弟居然是個怕婆娘的。
門內的李家兄弟們接過了紅包,都笑着起哄,“趙舉人,你做過詩了,再給我們姝娘妹妹說兩句知心話吧,我們聽聽,你若心意不成,我們定不能放你進來。”
趙世簡想了想,大聲喊道,“姝娘,以後我的私房錢都給你管着,你讓我上東牆,我絕不上南牆。”
他常年習武,自胸肺發音,聲音傳得又高又遠,西廂房衆位李家小女娘們都吃吃笑了,連正房的女客們都笑了。
怕耽誤吉時,李家兄弟們也不敢耽誤太久,衆人給三郎使個眼色,三郎把門打開了。
趙世簡帶着一衆兄弟們一股腦湧進來,進門後,他眼明手快地掏出一把紅封塞到三郎手裏,然後直奔西廂房門口。門裏的小姐們在嚴氏的指揮下,早就把門關上了。
嚴氏先開口,“趙兄弟,三妹妹在我們家,做了十幾年掌珠,不知趙兄弟以後要如何對我們家的掌珠?”
趙世簡想了想,促狹道,“嫂子放心,定然比二哥對嫂子要更好一些。”
李家兄弟們都哈哈大笑,“二郎,你剛才為難趙舉人,這下子惹嫂子生氣,你可要吃挂落了。”
屋內衆人都笑了,嚴氏也跟着笑了。
雪娘也在屋裏面,她也跟着問,“趙兄弟,你不是要把私房錢給我們妹妹管着嗎?你今兒就把私房都拿出來吧。”
門外趙李兩家的男兒們都跟着笑,趙世簡摸摸頭,“這位姐姐,我如今精窮精窮的,就剩下個人了。要不,我給姝娘寫個字據,以後定不藏私房錢。”
大家笑過一陣,鵬哥兒和禮哥兒在謝舉人的示意下,到門口一邊扣門一邊往裏面塞紅封,鵬哥兒性子活泛一些,笑嘻嘻道,“衆位姐妹們就別為難我哥哥了,我哥哥急着把嫂子娶回家呢,姐妹們若有話,跟我們兄弟說也是一樣的,我們還沒成親呢。”
來迎親的人都笑個不停,李家兄弟們見鵬哥兒調戲族裏小女娘們,很想揍這小子一頓,但今兒這日子,原就不是講規矩的時候,也只得忍了。
嚴氏給柳娘使個眼色,柳娘把門縫裏塞進來的紅封都接了,然後分給衆位姐妹,大家一起你推我我推你,扭扭捏捏到門口把門打開了。
趙家八個迎親的簇擁着趙世簡蜂擁而進,把一群小女娘吓得直往書房裏躲。嚴氏穩穩當當坐在那裏,她是個大肚婆,衆人不敢沖撞她。嚴氏給柳絮使眼色,柳絮忙把書房的門關上了,防止趙家有人占李家小女娘們的便宜。
趙世簡一進門,發現李姝蓋着紅蓋頭,穩穩地坐在床上。
趙世簡看着李姝和自己身上配套的喜服,心裏異常高興,走上前,給她作揖道,“妹妹,我來帶你回家。”
李姝半天沒說話,她滿眼都是蓋頭的紅色,聽見他這句話後,有些感動,有些欣喜,這一輩子,希望還能順順利利白頭到老。
感謝老天爺,讓我們能再續前緣。
趙世簡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害怕人多,又寬慰她,“妹妹放心,此生此世,我定不負妹妹。”
旁邊人都笑了。
吉時快到,李家知事先生在外催,李承業把李姝背到了正堂。
李穆川夫婦高坐主位,李姝到了正堂門口,李承業把她放下,從正堂門口到李穆川夫婦坐的地方,鋪了一條紅綢。
李姝在喜娘的牽引下,踩着紅綢,到了父母面前。
她在喜娘的攙扶下,輕盈底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然後說道,“兒今日離家,願阿爹阿娘以後保重身體,福壽安康。”
肖氏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旁邊的麗娘忙給她擦眼淚。
李穆川也有些傷感,這個最懂他心思的小女兒也要出嫁了,他沉聲道,“以後去了趙家,要孝順長輩,友愛手足,相夫教子,慎之戒之。”
肖氏一邊哭一邊道,“姝娘,以後要好好和簡哥兒過日子。”
李姝也有些不舍,想到這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她也忍不住掉淚了,然後哽咽道,“兒會好好的,請阿爹阿娘放心。”
趙世簡在一邊道,“岳父岳母放心,我定會把姝娘放在心坎裏,讓她過上和出嫁前一樣的快活日子。”
衆人又被他逗笑了。
外面趙書林眼見已經到了未時了,好在婚禮是在酉時,倒是不急。等裏面慢慢告別了一陣子,他開始催起轎。李承業又背起李姝,把她送到了花轎內。
李穆川夫婦跟到大門外,旁邊知事先生遞過來一碗水,李穆川把水潑到路邊,這個女兒,算是徹底潑出去了。
流程一走完,趙家的喜事班子又開始吹打起來。新娘子的花轎還沒起,前頭的陪嫁先行一步出門了。
喜事班子分兩撥,一撥在隊伍最前面,然後整整二十四擡陪嫁,一擡接着一擡,這在整個秀水坊一帶,都是能拿得出手的嫁妝。陪嫁後面是第二撥吹打的,再後面緊跟着新郎官和花轎,花轎後面是一衆陪着來迎親的。
趙書林最忙碌,他是整個隊伍的帶隊人,一直在整個隊伍裏來來回回地穿梭。
一路吹吹打打,緊趕慢趕,繞着內城轉了一圈,申時三刻到了趙家,總算沒誤了吉時。嫁妝先到,孫氏立刻指揮人按照之前商議好的一樣樣擺好。
這頭在擺家具,那頭新娘子的花轎也到了大門口。趙世簡朝花轎上輕輕踢了一腳,這原是一些沒出息的男人想的壞招兒,踢花轎一腳,表示你以後是我的人了,要聽話,敢不聽話,老子捶你。
也不知怎地,慢慢成了規矩。但新郎官若體貼,只會輕輕踢一下。新娘子有回踢的,有不回的。不回的,自會被贊賢惠,回踢的,自然也不會說不賢惠,不過是鬧着玩罷了。李姝回了一腳,衆人開玩笑,“了不得,簡哥兒以後要懼內了。”
兩個新人被引到正堂去了,趙書良一人獨坐高堂。趙老太太見了,心裏有些傷感。老三将将四十歲,難道以後就要一個人孤孤單單過一輩子嗎。
在知事先生的高唱聲中,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并互相行禮,一聲“禮成”聽得李姝又想掉眼淚。
那邊廂,孫氏手腳麻利地把卧房裏的各色陪嫁都擺放好了。八步床披上了大紅的帳子,床上鋪了兩床被子,疊放在一起,床單、被面、帳子、枕套,上面都清一色繡的比翼連枝的花樣,這都是李姝自己動手做的。
梳妝臺、衣櫃和箱籠都是大致擺放好,裏面的東西都需要新娘子第二日自己歸整。至于其他的嫁妝,都打開了放在院子裏給一衆親友看。
趙家親友見了這嫁妝,都止不住誇贊。
“這李家可真是疼閨女呀,這麽大手筆陪嫁。”
“聽說那套鑲嵌各色寶石的頭面,是宮裏貴人賞的呢。”
“啧啧,就這陪嫁,在內城買個三進院子都不在話下。”
......
孫氏怕有人碰了陪嫁,讓家裏幾個丫頭不錯眼地盯着。等衆位親友都看過了,忙讓人先把那首飾盒子和嫁妝銀盒子收起來,照着單子又清點了一遍,确定無丢失後,交給了玉娘。玉娘忙把兩個盒子一起,全部鎖到了大箱子裏。
李姝拜堂後就被趙世簡牽到了西廂房,然後穩坐在床上。
喜娘遞上了秤杆,趙世簡搓搓手,挑開了蓋頭。
屋裏一群女眷都笑了,“新娘子真好看。”
小娃娃們嘻嘻哈哈地在新房裏笑了,嘴裏唱着一些祝福的歌兒。趙世簡從旁邊的盤子裏抓了一把銅錢,塞給他們,打發孩子們到外面去玩。
旁邊二房汪氏在一邊笑道,“簡兄弟去陪客吧,新娘子這裏有我呢。”汪氏今兒随婆母一起管招待女客,新娘子剛進新房,師氏就打發她先來照看一下。
趙世簡給汪氏作揖道,“勞煩嫂子了,我先去了。”說罷,他回頭看向李姝,溫聲說道,“姝娘,我去陪客人了,你莫怕,有事先問慧娘妹妹,或是打發玉娘去找我也使得。”
大家都笑了起來。
李姝笑道,“我曉得了,你去吧。”
慧娘本來在一邊的,也走向前來,“二哥只管放心去,這裏有我呢。”
有慧娘在,趙世簡放心一些,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西廂房門。
李姝看了一眼屋裏的人,毫不客氣地講,除了慧娘,她一個都不認得。
想她上輩子也是給幾百個人開過的會的人,何曾懼怕這一屋子女眷,大大方方地朝大家微笑着點頭示意。
衆位婦人心裏都贊嘆,李家三娘子不愧是官家小姐,這麽多人看着,換做別個,早羞得低下了頭,她到大大方方的。
慧娘一一給李姝介紹了在場的人,汪氏是堂嫂,還有兩個族裏的嬸子,另有幾個同輩的族嫂,身份最貴重的是吳氏娘家的兩個侄媳婦。
吳氏不在了,吳氏的大哥受妹妹所托,這些年一直暗地裏照看着兩個外甥,時常打聽妹夫可有續弦的想法。
今兒二外甥成親,吳大舅打發兩個兒媳婦來看看,新娘子是否配得上二外甥。
吳家兩個表嫂看了新媳婦,心裏滿意,這相貌、氣度、這陪嫁,哪一樣也是不差的。
一時,天漸漸黑了,外面要開席了,新房裏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慧娘和玉娘。
外人不在了,李姝立刻軟下了身子,靠在旁邊的枕頭上。
慧娘笑,“二嫂累了,趁着大家都去吃席了,歇歇吧。我去廚下看看,給二嫂端些吃的來。”
李姝猶豫道,“會不會被人笑話我貪吃?要是吃多了,想出恭怎麽辦呀?”
慧娘捂嘴笑,“二嫂放心,誰家也不會讓新媳婦一直餓着肚子的。大嫂成親的時候,也是我到廚下端了飯來的。”
說罷,又附身到李姝耳邊說道,“二嫂放心,昨兒夜裏,我二哥就在書房裏偷偷藏了個恭桶,沒人知道的。”
李姝這才放心,不讓人出恭,太不人道了。
慧娘今兒穿的雖然也是新衣,但是一身淡綠色的,不起眼,她悄咪咪摸到了廚下。
餘氏正在那裏,看慧娘來了,問她,“慧娘怎地不去吃席?”
慧娘笑道,“大娘,我就不去吃席了,我來看看有什麽清淡些的東西,我到我屋裏吃也是一樣的。”
餘氏一聽她的意思就知道,這是給新娘子端飯的。
餘氏會心一笑,讓廚子給盛了幾個菜,有葷有素。餘氏想着慧娘定是和新娘子一起吃,還有陪嫁丫頭,好幾個人呢,又盛了一大碗湯,配滿滿一大碗米飯,旁邊又擺了一摞小碗。
慧娘讓蓉娘用托盤把這幾樣端了,從邊上繞着走。衆人吃席不是在屋裏就是在大門外的長棚裏,趙家院子裏沒有開席,慧娘避開了衆人的耳目,又摸進了新房。路上碰到幾個人,慧娘笑笑,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慧娘把飯端來了,玉娘從蓉娘手裏接過盤子,快速擺放在一邊的梳妝臺上。
玉娘手腳麻利地把米飯分到四個小碗裏,給李姝夾了些菜,快速塞到她手裏,“三娘子快些吃,要在第一輪席面沒吃完之前把這裏收拾利索了。”
那邊蓉娘也快速給慧娘夾菜,姑嫂兩個也不講規矩了,帶着丫頭一起吃了起來。
四個人很快吃完了一頓飯,慧娘又帶着蓉娘把東西收拾幹淨,送到了廚下。趁她二人出去的功夫,玉娘到書房查看了一番,找到了恭桶。她在西廂房門口守着,讓李姝快速解決了問題。
等慧娘回來的時候,李姝已經漱過口,并重新塗上了口脂,然後端坐在床上。
姑嫂兩個多日未見,李姝向她招招手。
慧娘走到她面前,李姝拉起慧娘的手,“以後咱們朝夕相處,總算不用跑來跑去了。”
慧娘笑,“可不就是,大嫂子整日忙,還要帶着煦哥兒。如今二嫂來了,可算有人陪我玩了。”
李姝看她今兒穿的一身清淡,頭上只戴了朵花兒,知道這是不想搶新娘子風頭。
李姝起身,讓玉娘開了首飾盒子,挑了根珍珠步搖,然後把它插在了慧娘的頭上。
慧娘見二嫂進門頭一日就送她這樣貴重的首飾,忙要取下來還給她。
李姝拍掉她的手,“我平日戴金飾戴的多,這種珍珠首飾戴的少,正好配你這身衣裳。再說了,這樣的珍珠步搖,我有好幾根呢。我就一個頭,哪裏戴的完。給你一個,外人見了,不都得誇我賢惠,你就當成全我的好名聲吧。”
說的慧娘主仆都笑了。
李姝給玉娘使個眼色,玉娘忙掏出一個紅封塞到蓉娘手裏,“今兒辛苦妹妹了,我們才來,正摸不着方向,以後還請妹妹多帶帶我。”
蓉娘看向慧娘,慧娘點點頭,蓉娘收下紅封,“多謝二奶奶賞賜,多謝姐姐,這都是大娘子吩咐我做的。”
李姝點點頭,拉着慧娘又一起坐下了。
剛坐下,孫氏進來了。
兩人忙站起身,李姝給孫氏屈膝行禮,“大嫂。”
孫氏笑道,“弟妹不用起來,我就是來看看。弟妹有什麽需要的,盡管打發丫頭去找我。也怪我今兒事情太多了,沒顧上弟妹這裏。”
李姝笑道,“勞累大嫂了,快坐下歇歇。”
孫氏笑道,“弟妹既無事,我先去忙了。”說罷,孫氏就走了。
孫氏走了,一會兒又來了一群婦人。都是剛吃了酒席,來看看新娘子。
有那眼尖的,一眼看出了慧娘頭上新插戴了一根珍珠步搖。
慧娘笑道,“這是二嫂才剛給我的。”
衆人忙又誇贊新娘子賢惠,友愛小姑。
女眷這頭酒席吃的快一些,男人那邊因要喝酒,鬧哄哄的。
趙世簡今兒是新郎官,不同于他中舉那天,今兒是什麽人都可以鬧他的。
諸位兄弟、同窗、同科,衆人起哄,每個人都要敬酒,幾十個人呢,哪裏喝得完。有人提議,不想喝可以,只要高喊一聲“我今兒要洞房啦”,就可以免除喝酒。
趙世簡被鬧了個大紅臉,他憋了半天,實在喊不出來,還是決定選擇喝酒。好家夥,一夥子人一起沖上來,挨個敬酒,把個新郎官差點喝趴下。
謝舉人帶着兒子,并趙世崇一起,幫着擋酒。
見這一起子人敬酒不停,謝舉人開玩笑,“你們這幫猴兒,定是看趙舉人娶得賢妻,心裏嫉妒,故意把他灌醉,不想讓他洞房。”
衆人哈哈大笑,趙世簡趁機逃出生天。
同輩這邊難打發,到了長輩那邊,衆人自然不會為難他一個小輩,他恭恭敬敬地敬過酒,然後鞠躬退下。
敬完了酒,趙世簡想偷偷回新房。哪知,那一幹子敬酒的猴兒們也尾随他而來,而且,都一股腦兒地進了新房,把李姝主仆吓了一跳。
同輩的堂兄弟、表兄弟和同窗來鬧洞房,這也是常有的事情。
李姝在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時,立刻飛快地坐到了床上。衆人推着趙世簡,嘻嘻哈哈地進來了。
李姝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們。
一衆兄弟們是來鬧洞房的,見新娘子毫無羞怯之意,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有調皮的躲在人群裏喊,“嫂子,簡哥哥今兒喝多了,怕是晚上不能洞房了。”
李姝溫和地問道,“兄弟今年多大了?可說親了?可曾讀書?”
有人笑道,“籮筐大的字他都不認得幾個,讀個屁的書!就是沒讀書,才說不到婆娘呢!”
衆人哈哈大笑。
趙世簡罵他們,“都快些給我滾出去,再鬧,我明兒讓族長叔爺爺給你們一人布置幾篇文章,寫不出來的給我倒馬桶去!”
衆人嘻嘻哈哈都往外走,有人一邊走一邊笑,“新郎官等着洞房呢,咱們別礙事了。”
打發走了一群鬧事的,趙世簡又吩咐玉娘,“給你們奶奶打水洗洗臉。”
玉娘照做了,服侍李姝把臉上的脂粉洗掉了。
趙世簡又吩咐她,“玉娘也去歇着吧。”
玉娘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但她不敢走遠,就在西廂房門口候着。孫氏看見了,對她招招手。
玉娘忙過去了,“見過大奶奶。”
孫氏笑道,“你跟着丹娘一起住,你先去把你自己的鋪蓋規整好。然後去廚下打桶熱水放到西廂房門口。”
玉娘忙去了。
趙世簡見沒有人了,過來一起坐在床邊。
他拉起李姝的手,笑道,“我日盼夜盼,總算把妹妹盼來了。”
李姝也笑,“從今兒起,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都靠你了。”
趙世簡笑眯眯地把頭湊過來,“榮華富貴先放到一邊,妹妹還記不記得當日你說過的話?”
李姝奇怪,“什麽話?我說過的話多着呢。”
趙世簡眯着眼睛,“妹妹真忘了?當日妹妹說了,等進了門,有些事情,都得按我說的來。”
李姝大囧,這個混小子倒是記得這些話。
她裝糊塗道,“除了我的嫁妝不能給你,其他的,自然都是你做主。”
趙世簡裂開嘴,“那好,妹妹一會兒可不能反悔。”
李姝拍開他的手,“說到做到,有什麽反悔的。”
說罷,她不再看他。自己起身,卸了頭上的各樣首飾,一頭烏發立刻流淌下來。她坐在梳妝臺旁邊,把釵環一一放好,拿起梳子,慢慢通頭。
李姝身上的紅色喜服像一把火,把趙世簡的血液燒的開始沸騰。他直接撲過去,一把撈起她,“我來伺候妹妹更衣”。燈也不吹,簾子也不放。李姝喊他拉簾子,他故意不聽,他就是要看到最美麗的姝娘。
趙世簡感覺自己又到了夢裏,春風拂面,柳絮飄搖,他拉着姝娘的手,一起在花海裏徜徉,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聽到姝娘淺淺的的聲音,他又回到了現實,現實又比夢裏還要美麗。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激蕩,隐隐紅燭照耀下,他見到了最真實的姝娘,他觸摸到了夢裏都不敢觸摸的姝娘。柔軟,輕盈,卻如同施了魔法的綢帶,緊緊纏住他。而他自己,甘願被纏住,甚至想一直沉浸在這份緊致中,永遠不出來才好。
至于李姝,她心裏只有後悔,老娘不應該放大話的,這幅小身子骨太嫩了,又嬌弱不堪,實在經不起這個能文能武的小夥子的折騰。
作者有話要說: 趙二爺:說好了都聽我的呢?
趙二奶奶:快滾快滾!
啦啦啦,過門啦,以後就是趙二奶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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