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個快遞小哥

第77章

這還是姜淼淼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着他自己，這個他曾經無數次從鏡子中看着的人，此時卻變得無比的陌生，除了長相之外，幾乎和他沒有一點共同之處，而奇怪的是，氣質大變之後，似乎就連長相都有了些變化。

“姜淼淼”一臉冷漠地注視着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手下，仿佛注視着一個一腳就能被自己碾死的蝼蟻，俊美的臉上透着冷漠的妖異——對“神”來說，世人皆為蝼蟻。

姜淼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第一時間卻陷入了莊周夢蝶的哲學迷惑中，到底是共工的一抹殘魂投入了魚的身體中，還是那條魚因為共工的殘魂才存在？那條魚是真實存在的嗎？他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複活共工嗎？共工複活之後他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嗎？

這幾千年來，他竟然從來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身體裏還有第二個靈魂，而且還是一個如此強大的靈魂，是因為共工的殘魂太虛弱，還是共工的殘魂不想讓他察覺到？如果共工的手下一直沒有出現，那他是會一直和共工的殘魂和平相處，還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被共工的殘魂一點點融合，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被人吞噬了？

其實他一點也不驚訝于自己沒能發現共工殘魂的存在，畢竟他只是一條實力弱小的魚妖，光是開啓靈智就用了幾千年的漫長歲月，還是借助別人的渡劫雷劫才成功化了形，他是如此的弱小，也許沒有共工殘魂，他早就死在了別的大魚口中，就連山海快遞找到他，搞不好也是因為共工殘魂的存在……畢竟根據厲無栾的說法，山海快遞只會聘請那些實力強大的修真界前輩，他區區一個實力弱小的魚妖，如果不是共工殘魂，怎麽可能成為山海快遞APP的臨時員工甚至正式員工？

難道他這一生，都是因為共工殘魂的存在而存在嗎？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

姜淼淼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久久回不過神來，直到他發現匍匐在共工腳邊的孟叔向控制着他身體的共工獻上了武器——

“首領，屬下無能，找不回你當年用得最趁手的武器，但這把祝融之劍也勉強有幾分威能……屬下特意為你尋來，希望親手為首領獻上。”

姜淼淼心下大驚，終于回過神來，原來重黎劍竟然是火神祝融的劍！……難道就是那把祝融用來打敗共工的劍？

怪不得孟叔要設計引重黎劍出世，畢竟這可是一把曾經打敗過共工的劍！而且以共工當初的地位來說，他丢失了自己的本命武器，肯定不會委屈自己随便拿人間的凡鐵來将就，而曾經屬于和他擁有相同地位的祝融的劍顯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雖然祝融是共工的宿敵，但卻是幾千年前唯一能與他匹敵的對手，還有什麽武器比祝融的武器更匹配共工呢？

原來重黎劍的現世，是孟叔為了将它獻給他追随的首領！

姜淼淼萬萬沒想到孟重黎竟然曾經是火神祝融的劍，就像他沒想到共工殘魂竟然一直潛伏在他身體裏一樣……不過孟重黎大概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自然也無從告訴他，畢竟在祝融仍然是重黎劍的主人時，重黎劍顯然未開靈智，只是一把純粹的劍，一把真正的劍，因為它擁有那麽強大的主人，根本不需要開靈智，它的主人也不需要它開靈智，它只需要做一把普通的劍，做這天下間所有劍都需要做的事就夠了。

在失去了上一任主人之後，重黎劍在幾千年的漫長歲月中逐漸磨滅了曾經的兇性，在十萬大山中埋了幾千年，終于在渾渾噩噩中開啓了靈智……

姜淼淼眼睜睜看着孟重黎在孟叔的控制下變回了一把劍，變回了他第一次看到孟重黎時的樣子——一把紅光纏繞，煞氣滿盈的兇劍。

孟叔匍匐在共工腳下，表情虔誠地雙手獻上這把劍：“這把劍不知為何開了靈智……也許會反抗首領你的命令，但以首領你的強大，想必能夠輕易鎮壓這把劍，甚至抹去它的靈智，讓它真正成為首領你的武器。”

……抹去孟重黎的靈智？不！

姜淼淼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很快他便明白過來，這是共工很大概率會去做的事情，沒有人會喜歡一把永遠反抗自己命令的劍，征服者喜歡馴服野馬，但不會喜歡一匹永遠也無法馴服的野馬，當共工發現自己不能駕馭這把劍的時候，他就會動手抹掉這把劍的神智！

如果重黎劍被抹掉了神智，就會變回一把真真正正普普通通的劍，一把和這世間任何劍都沒有區別的劍！哪怕再過幾千年，這把劍又開啓了新的靈智，那還會是孟重黎嗎？

姜淼淼想要叫醒孟重黎，卻又怕孟重黎真的醒來之後會反抗共工的控制從而被抹去靈智……他掙紮了半天，最後無奈地發現其實他什麽都做不了，像司芮兒那樣的強大鬼魂還能觸碰到物體，但現在的他似乎并不是鬼魂的狀态，甚至連讓別人看見都不行。

除了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他什麽都做不到。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卻又無法改變。

姜淼淼眼睜睜地看着共工拿起了孟叔雙手呈上的劍，那滿臉冷漠的神色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激動。

孟叔見狀，也流露出了一絲激動：“首領！這幾千年來人間變化多端，衆神不知所蹤，就連那祝融也……這正是首領你一統人間，建立信仰，讓那些愚昧無知的凡人都敬你畏你祭祀你的好時機啊！”

他迫不及待地将他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說了出來，那些修真者對他來說，不過是稍強一點的凡人罷了，所謂的正道修士和魔修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區別，這些年來的修真界正魔大戰，少不了他從中挑釁撩撥的手筆，最近那些魔修搞事情也是他從中推波助瀾，而他這麽做的目的卻并非是為了幫那些魔修，而是想要試探——試探那些神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姜淼淼恍然大悟，卻又細思極恐，那些上古神話傳說裏的神全部都消失了，那還有誰能阻止共工？當初有祝融的阻攔，共工還一頭撞斷了不周山連天都捅穿了，如今沒了祝融這個宿命的對手，共工豈不是想捅破天就捅破天想捅破地就捅破地？現在可沒有第二個女娲來替共工補天了！

共工性格冷漠殘酷還暴躁易怒，經常被自己手下挑撥激怒成功，簡直就是一個标準的昏君，說炸就炸的不定時炸.彈……雖然現在好像已經沒有不周山來讓共工撞了，但搞不好他跑去撞別的山呢？什麽喜馬拉雅山珠穆朗瑪峰的？

姜淼淼苦中作樂地想，好在就算共工現在去撞珠穆朗瑪峰，就算撞斷了也不會再一次捅破天，但不管怎麽說，這貨就是一人間禍害啊！

就在共工端詳着手裏的劍時，孟叔似乎忽然察覺到了什麽，一臉激動地說：“小界空間外打起來了！那群正道修士和魔修打起來了！首領，雖然那些魔修不成氣候，但也勉強能做首領你的手下，如今水族大軍不複存在，将就着用一用那些魔修吧！”

外面打起來了？

厲無栾他們終于找到了這片小界空間和十萬大山相連的地方了？

姜淼淼暗暗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提心吊膽了起來，萬一共工離開了這片小界空間，到了真正的人間，豈不是要為禍人間？

他頓時緊張了起來，能不能通知厲無栾，讓他們把共工堵在這片小界空間裏？……可惜他和厲無栾沒有隔空感應的能力！

就在姜淼淼焦急萬分的時候，共工忽然緩緩開口了，他就像幾千年沒有開口說過話一樣，聲音艱澀而喑啞：“這把劍……可曾有全盛期十分之一的威能？”

見首領質疑自己獻上的劍，孟叔立刻緊張地解釋了起來：“雖然這把劍封印了幾千年，但依然鋒芒畢露，煞氣滿盈……當然比不上首領你曾經的武器，但如今人間靈氣凋零，那些凡鐵更配不上首領你！”

共工看着手中紅光纏繞的長劍，一臉冷漠地說：“……我要試劍。”

孟叔立刻激動地叫了起來：“請首領試劍！”

姜淼淼頓時心驚膽戰了起來，共工要試劍？萬一孟重黎反抗共工的控制怎麽辦……萬一共工要抹掉反抗的靈智怎麽辦？

就在他焦慮萬分的時候，他看到共工一邊緩緩拔出長劍，一邊用艱澀喑啞地說：“我從不殺屬下，尤其是忠心的屬下，可……戰場上臨陣逃脫，相柳你太讓我失望了……”

孟叔愣了一下，随後他的臉立刻漲紅了起來：“不，屬下……屬下……”

“浮游戰死在戰場上，他是我最忠心的屬下，”共工冷冷地看着孟叔，或者說相柳，眼神冷漠而殘酷，依然是千年前那個無情的神，“我就當你也死在了千年前的戰場上，仍然把你當作我最忠心的屬下。”

話音剛落，他拔劍出鞘，在相柳不敢置信的表情中，一劍斬斷了相柳的頭顱。

相柳仍然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的頭顱滾落到了姜淼淼腳邊，雙目圓睜，但表情仍然夾雜着先前的那一絲激動與興奮。

共工輕撫着手中的劍，難掩激動：“好劍，真是一把好劍……”

“相柳，你真是我的好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