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個快遞小哥

第73章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比把天捅破了還嚴重？

對事情最糟糕的比喻也不過是“天塌下來了還有誰誰誰頂着”……姜淼淼默默地看着挂在天空中的日月星辰，忽然嘆了一口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嘆氣。

也許是因為他早就從神話傳說裏得知了這一切，看到天空塌陷時他沒有絲毫的震驚，然而有種命中注定一般的宿命感，他知道一切都會發生，而一切也的确發生了。

雖然早已知道結局，但附身在共工身上親身經歷了這一切後，姜淼淼卻有種仿佛有人借他……不對，借共工之手安排好了這一切似的。

被安排了？

姜淼淼回過神來，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搞笑，共工可是水神，無所不能的神，一頭撞斷天柱的神，誰敢安排他？誰能安排他？

姜淼淼正嘲笑着自己的想法，卻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天旋地轉，随後他眼前的景象逐漸淡去……

他再次陷入了熟悉的黑暗，他的意識仿佛飄蕩在半空中，一陣劇烈的天旋地轉，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他眼前終于出現了點點亮光。

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小水潭裏，而且還漂浮在水面上，他連忙趁着自己再次下沉之前，朝岸邊游去。

姜淼淼爬上岸後，卻發現他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十萬大山中的小山洞裏，不過本該在這裏的孟重黎和厲無栾卻不見了，他正想大叫兩人的名字，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孟重黎？”

姜淼淼下意識叫了一聲孟重黎的名字，然而随着那人的逐漸接近，他卻忽然瞪大了眼睛。

“孟……叔？”

姜淼淼微微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忽然出現的男人，分明就是他失蹤多年的養父！

眼前的男人幾乎看不出年齡，像是二十歲，又像是四十歲，長相似乎是英俊，又似乎是醜陋，眼神仿佛很滄桑，又仿佛很天真，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混雜在他身上，矛盾卻又不會太過違和。

姜淼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找到的人，有朝一日居然自己主動出現了！

這個男人正是二十多年前在十萬大山渡劫間接導致姜淼淼化形，最後将化成人形的姜淼淼撿回去養的孟姓修士……也就是姜淼淼的養父。

“孟叔？孟叔？真的是你嗎？”

姜淼淼滿心喜悅，自從養父失蹤之後，他努力找人找了很多年，不過他知道養父實力強大修為高深，所以并不怎麽擔心，但該有的牽挂還是有的，如今好不容易與養父重逢，他自然還是相當開心的。

孟叔打量着姜淼淼，眼神仿佛透着久別重逢的喜悅，又仿佛摻雜了什麽更複雜的情緒，片刻後才努力擠出了一抹笑意：“……好久不見了，淼淼。”

“孟叔，果然是你……”姜淼淼欣喜若狂地朝着孟叔迎了上去，“這些年來你都去哪裏了？為什麽一直不和我聯系？”

孟叔依然上下打量着姜淼淼，眼神中似乎透着欣慰：“……你……長大了。”

“當然了，”姜淼淼無奈一笑，“都這麽多年了，我當然長大了，孟叔你倒是沒有什麽變化。”

修真者和凡人不一樣，幾十年和幾年沒有什麽區別，時間的流逝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更何況是孟叔這種強大的修真者，姜淼淼仔細打量着孟叔的臉，卻猛然發現孟叔和以前相比似乎有了些變化，似乎是五官，又似乎是神态……

“不過孟叔你這些年到底去哪裏了？我一直在找你，為什麽不聯系我？”姜淼淼有很多問題想問，也有很多話想說，“對了，孟叔，我買房子了！自己的房子，而且，而且……我還有了一個……咳咳，一個朋友……”

姜淼淼不知道該怎麽介紹孟重黎，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介紹成了朋友……如果說是男朋友，大概會吓孟叔一大跳吧？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和許久未見的養父說，不知不覺就絮絮叨叨了說了一大堆話，等他意識到他自顧自地說了半天而孟叔只是安靜地聽着始終一言不發後，不由尴尬地停了下來。

“孟叔你呢？”

孟叔扯了扯嘴角笑道：“不值一提，沒什麽好說的……”

姜淼淼猶豫了一下問：“孟叔，你這次回來之後……還要走嗎？”

孟叔深深地看了姜淼淼一眼：“……不走了。”

姜淼淼心下一喜：“真的嗎？那孟叔你要和我們一起住嗎？我買的房子……咳咳擠一擠應該還是能夠擠出一個房間的！”大佬肯定是要一個房間的，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汪鴻那家夥就沾沾光吧，司芮兒只能睡沙發了……等等其實他們這些鬼也不需要休息吧？

就在姜淼淼異想天開的時候，孟叔忽然開口道：“我會留下來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再也不會離開了……”

姜淼淼眨了眨眼，微微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孟叔為什麽忽然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些話來，正想開口詢問，孟叔卻忽然話鋒一轉：“好久沒回十萬大山了，你帶我到處轉一轉吧？”

姜淼淼心下微微動容，當年他才剛剛化為人形的時候，曾經和孟叔一起在十萬大山生活了幾年，後來兩人才離開十萬大山前往人類的城市。

“這裏……變了很多……”

“我知道。”

“還變成景區了，從外面進來要收門票。”

“我看到了。”

姜淼淼帶着孟叔走出了小山洞，在十萬大山裏四處走了起來，游覽起了他們曾經無比熟悉的一草一木。

“對了，”姜淼淼猶豫了一下，“孟叔你進來的時候，看到了我的兩個朋友嗎？”孟重黎和厲無栾去哪裏了？

孟叔頓了頓，沉聲道：“沒有。”

姜淼淼有些疑惑，但還是繼續帶着孟叔游覽十萬大山，好在他們當初住的地方多半還沒被開發，所以沒有游客，人煙稀少，也沒有碰到那些潛逃的魔修。

姜淼淼原本想問孟叔有沒有碰到那些潛逃的摩修，但他想起之前厲無栾給他看過的畫像，又鬼使神差地把問題咽回了肚子裏，他不知道厲無栾他們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孟叔，但他打心底裏不願意承認是……哪怕他甚至很難和自己解釋孟叔到底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又長得跟厲無栾要找的人那麽像，這種種巧合似乎暗示又明示了什麽，但姜淼淼始終不願意去深想。

姜淼淼親身經歷了這一切，所以他更加不願意接受從小養大自己的養父就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但他明知道開口問孟叔也許就能澄清這一切，但他卻也鬼使神差地不敢開口問。

他的心情非常矛盾，他願意無條件的相信自己的養父，但又克制不住自己內心深處不斷萌芽的懷疑，哪怕這些懷疑剛剛升騰而起便被他果斷掐滅了，卻始終無法斬草除根……懷疑就像一顆種子，一旦種了下去，便會不斷萌芽生長。

姜淼淼帶着矛盾的心情領着孟叔重游故地，這期間他一直暗中試圖找到孟重黎或者厲無栾，但奇怪的是，方圓百裏之內，似乎并無人煙，他終于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他們走了這麽久，似乎連一個人類都沒有看到。

之前他還不以為然，以為這裏是未開發區，所以沒有游客，但現在走了這麽久後，他終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十萬大山本身就是個頗為成熟的景區了，哪有那麽多的未開發區，而且就算是未開發的地方，應該也會有那麽一個兩個試圖冒險的好奇的游客。

姜淼淼的心漸漸沉了下來，除了蟲鳴鳥叫這類的大自然的聲音外，整座十萬大山似乎格外安靜，沒有半點人為制造的噪音，但現在太陽還未落下，應該還不到景區關閉時間，更別說就算景區關閉了，游客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立刻通通離開景區。

他下意識看了一旁的孟叔一眼，卻見自己的養父一臉平靜，似乎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又似乎對這件事不以為然……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這個問題吞回到肚子裏。

姜淼淼生怕他一開口，就會打破現在的平靜，打破他小心翼翼的幻想……他沉默了許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沉默了許久的孟叔忽然開口道：“這裏變了很多。”

這個話題總算讓姜淼淼沒有那麽心驚膽戰了，他稍稍松了一口氣，笑着附和了起來：“對啊，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也不過如此。”

他在十萬大山待了幾千年，但那漫長的幾千年和這短短的二十幾年竟完全無法相比較，十萬大山幾千年來都是有着茂密樹林卻人跡罕至的荒山，幾千年來鬥轉星移世事變遷，十萬大山卻始終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直到這二十年來，才逐漸被一點一點開發成為景區，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人煙稀少變成人來人往。

孟叔深深地看了姜淼淼一眼：“你也變了。”

姜淼淼頓了頓，笑了笑問：“我變了？哪裏變了？長大了嗎？”

孟叔深深地看着姜淼淼，半晌沒有說話，姜淼淼有些疑惑，他總覺得孟叔雖然是在看他，但眼神卻十分遙遠，似乎在透過他看着別的什麽人。

姜淼淼總覺得孟叔這樣的眼神熟悉卻又陌生，仿佛自己的養父以前也曾經這麽看着過他……但那個時候他才剛剛化成人形，對那些複雜的眼神或者情緒無法很好的理解，因為非人生物不會有那麽複雜的感情。

但他在人類社會生活了二十年後，似乎逐漸能夠理解人類那些複雜的情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