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回是情|趣內/衣
是收拾東西，還是？”
語氣停在一個微妙的點上。
沈清陌最讨厭尹晴，從大家短暫的同居一室的時間裏，就讨厭她。
沈清陌告訴自己，那是一種對于潛在危險的自我保護。
可能是骨子裏的桀骜，她從來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兩面三刀的人，雖然，更多的社會價值觀會把尹晴的這種長袖善舞理解為情商高。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幾分鐘前，尹晴柔美的嗓音還在說着兩句戳到她滿心滴血的話：
“沈清陌這次倒黴的真是讓人大快人心。”
“她那副天煞孤星的樣子，現在才克死老爸，夠好運了。”
“大快人心”、“天煞孤星”、“克死老爸”，言猶在耳，她就能背過身來親熱地握着你的手，說着貌似關懷，實則詢問的話語。
她對尹晴的第一印象還不錯，不過看人從來不是沈清陌的強項，每次都被看人打臉，至今怎麽也學不乖。
尹晴從來是宿舍中的和事佬，沈清陌張揚，俞雲市儈，田冰旋高冷，唯有尹晴總是笑得溫和，誰都能搭上兩句話。
盡管如此，沈清陌也從未喜歡過尹晴。
不為什麽，她“太聰明”，“太會做人”，活得讓沈清陌覺得她不真實。
真實如沈清陌，對所有虛假懷抱着一種非此即彼，非黑即白決絕的判斷法則。
沈清陌媚笑了一下，直接甩開尹晴搭上來的手：“嗯，我搬回來住。”
俞雲的臉色似乎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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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陌轉身收拾着自己鋪位上的東西，從宿舍搬出去也沒幾天，東西一直留在這裏沒動過，不過區區幾天，滄海桑田。
尹晴并不打算放過她：“你們家目前怎麽樣啊？有什麽要幫忙的，可千萬別客氣啊，大家都是一個寝室的好姐妹。”
沈清陌轉過身，伸出一只手指，擡了擡尹晴的下巴：“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姐妹，我的姐妹可不會咒我克死了我老爸。”長得是挺漂亮的，心腸怎麽這麽惡毒？
尹晴臉色不變，還是笑道：“別誤會，大家就是坐着說個玩笑話，你可千萬別放到心裏去。要不，我給你道個歉？”
一句怨念至深的詛咒被尹晴處理得仿佛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玩笑，倒責怪起沈清陌小氣的樣子。
沈清陌定定看她一眼，第一次有些洩氣，遇上不要臉的，還真是沒轍。
除了吳景辰這種能激出沈清陌內心陰暗的特殊角色，個把無關緊要的小人，沈清陌對待她們的态度一向大氣，同她們争鬥就是浪費生命，姐姐我現在的時間是寶貴資源，努力活着，活得好好的，氣死你們這些落井下石的魂淡。
于是沈清陌并不答話，冷哼一聲，低低一句：“道啊，該道歉就道歉，按你這程度，我覺得下跪叩首才能表達你的誠意。”滿意地欣賞了一眼尹晴風雲變幻的臉色，而後轉身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尹晴幹笑一聲：“清陌你就是愛開玩笑。”碰完冷釘子，讪讪走開。
沈清陌把床簾放下來，把自己隔絕在小小的空間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唯有在沒人見到的角落，她才能放任自己的軟弱流露。
但是顯然，命運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她的手機在背包裏吵個不停，她摸出來，蹭了蹭上面沾染的黑色浮灰，才放在自己的臉頰側。
“喂？清陌。”這聲音她認得，姜子軒，她名義上的現任男友。
“嗯，姜子軒，你有事兒趕緊的，我有點忙。”她好想好好睡一覺，剛從醫院出來，腿還跛着，又跑了兩趟，人都累攤了。
“你有空嗎？我們出來坐坐，我好久沒看到你了。”姜子軒聲音溫和好聽。
“沒什麽空，忙着呢。”沈清陌實在提不起精神應付他。
“能出來一趟嗎？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姜子軒頓了一會兒，似是極為難，最終還是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Chapter 8. 分手
沈清陌嘆一口氣，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要想消停了：“好，哪裏？現在嗎？”
“十五分鐘後，你宿舍樓下，我來接你。”姜子軒很急切。
“好。”沈清陌沒什麽精神地應付到。
她在鏡子前僵坐了半晌，無意識地摩挲着手中的手機，那裏有個被爆炸破壞出的凹洞，楞楞地硌着人生疼。
**
別，別撓我，吳景辰覺得癢癢酥酥人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勁兒。
他躲着沈清陌摩挲那個凹洞帶來的癢酥感，一言不發。
同時不斷搜索着wifi信號，該死，這個月流量用光了，他倒是很想用用看，不過怕從白富美蛻變成白窮美的沈清陌會被手機賬單吓倒。
一邊搜索，一邊想着，沈清陌的脾氣不好，果然不是單單針對他的。
從她回宿舍到現在，已經吓退一個，嗆退一個，聽口氣，對手機裏給她打電話的這個男生也不怎麽耐煩。
吳景辰謹慎地保持着自己的行蹤，無論如何，只能作為一臺普通的手機，在事态不明朗之前，他要保持自己的隐形。
“啾……”太癢了，他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沈清陌趕忙拿起來一看，莫非是父親的消息？
額，只是系統通知，她失望地放下手機，盤算着時間差不多，還是換下衣服吧。
吳景辰長舒一口氣，還好他機智，及時丢出一個無關緊要的系統通知。
當時沈清陌嫌宿舍的衣櫃太小，沒放多少衣服在這裏，但是，只要不是天天有應酬，暫時也是夠的。
她翻了件低領的長裙出來，皮革和布料拼接，肩膀斜一道長而粗犷的褐色皮料，腰帶也用肩部同色的皮革把咖啡色的長裙一圈，勾勒出纖纖細腰。
她盤算着，再踩一雙平底的馬丁靴，穿件皮草外套就夠了。
這是沈氏出事之後，她第一次在校園內出現，不知為什麽，她就是想穿得彪悍而英氣，像一個即将戰鬥的角鬥士，她要通過自己的形象告訴所有人，沈氏很堅強，沈氏不會倒。
**
吳景辰很為難，這個，沈清陌換衣服，他的眼睛要望哪裏？
能不能把攝像頭不要朝着她的，額，胸部。
他奮力震動兩下，從床架上跌下來，攝像頭朝下，撲在床面上，然後長舒一口氣。
該死，忘了另外一面的攝像頭。
為什麽當時的工程機原型而已，他要自己做這麽多配件和功能？如今想不看見都好難。
沈清陌奶白色的肌膚，即便最近的颠沛流離都難減她的分毫光彩，仍是白得炫目細膩。
吳景辰內心有點燥熱。
**
沈清陌匆匆換好衣服，把手機丢進包裏，一跛一跛，去赴姜子軒的這場約會。
她站在樓梯上，遠遠就看到了宿舍樓下的姜子軒。
路過的女生竊竊私語，羞紅臉狀似無意地打量着姜子軒。
姜子軒作為校草，享受這種待遇，倒不是第一天了，不過他眼下眉頭緊皺，雙手插在褲兜裏，看着臺階外剛剛開始下的淅瀝冬雨，根本沒有心情理會身邊這些無關緊要的眼光。
沈清陌皺皺眉，一跛一跛踱下樓梯，輕聲站在姜子軒背後：“找我什麽事兒？”
姜子軒轉頭看她，臉色有絲疼惜：“清陌，你瘦了。”
沈清陌一偏頭，躲過他伸過來的手：“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的。”
姜子軒縮回自己的手：“那，我們換個好說話的地方，這兒冷。”
沈清陌沒說什麽，一頭鑽進了姜子軒的車。
姜子軒帶沈清陌去的是校園內新開的一家餐吧，雖然稱不上什麽奢華的環境，但是也算校園內新近炙手可熱的情侶約會場所。
沈清陌脫掉大衣，在暖意融融的餐廳裏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她膚色雪白，長裙冷硬，柔媚和英氣兩相交織，反而更奪目動人。
姜子軒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沈清陌看也不看，直接一屁股坐下去。
沈清陌毫不客氣：“先說好，今天這頓你請。”然後拿起菜單，開始點餐，順帶一嘴，“你找我到底什麽事？”她揉着自己發痛的太陽穴，盤算着好想回去睡一覺。
姜子軒神色仍是有些陰郁，等她點完菜，立刻關懷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沈清陌點點頭：“好，挺好的。”
姜子軒不滿她的敷衍：“清陌，你有時候可以不那麽堅強的，适當示弱對你并不是壞事。你看最近你家的事好像鬧得很大，也不知道你真正的狀況，別那麽勇敢，我可以替你承擔。”
沈清陌似笑非笑，那我應該怎樣？哭天搶地告訴全世界，我老爸失蹤，生死未蔔，我家資産被凍結了，老娘一夕從富家女變成窮鬼，前途未蔔？
然而這些念頭，她也只是想想，讓她說出口，她都覺得膈應。
而姜子軒這麽說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麽？
從沈氏爆出變動到現在，足足一周，姜子軒要真有心關懷自己或者沈氏，早該出現了，哪兒需要等到現在？
她的這個挂牌男友，和他背後的那個財團一樣，都是最精明的商人，所以說，現在這是投石問路？
沈清陌直性子，張揚，但是沈清陌不笨。
于是……
沈清陌拉下嘴角，一副不設防的脆弱，泫然欲泣：“那我就不瞞你了，沈氏垮了，股市停牌，內部準備做破産清算，我爸被請去喝茶，至今還沒回來。”說着臉上流露出一絲悲戚之色。
不管怎麽樣，先吓唬吓唬再說。
姜子軒沉吟着，果然是最差的那個結果。他心裏墜墜的，如有鉛塊。
他緩緩回想着這幾天和自己父親的幾次讨論，最終狠下決心，語氣卻還是猶豫：“清陌，你看，是這樣的，我們的成達集團和沈氏一直是良好的合作夥伴。”
沈清陌掩住眼神中的嘲諷，認真等待他到底要說點什麽出來。
“你看，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其實一直也就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姜子軒沉甸甸的，“你從沒給過我機會，進入你的世界。”
苦情戲？文藝範兒？沈清陌很想冷笑。
“我不适合站在你的身旁，你太閃耀了，你的眼裏從來沒有過我，清陌，就讓我站在離你遠一點的地方，靜靜看着你，守護你就好了，好不好？”姜子軒臉色悲戚。
“你家股票跌了多少？”沈清陌一語中的。
姜子軒臉色一變，仍是虛弱地解釋道：“其實也沒什麽。”說謊話他其實并不擅長，之前的那一番話，是和父親演練過很多遍的。
要深情，要決絕，又要留有餘地。
沈清陌繼續問：“到底多少？”
其實很慘，成達集團和沈氏集團之前一直在談并購的事，如果順利，成達将成為沈氏集團的一部分，共享沈氏龐大的金融、科技、物産、社會資源和金字招牌。之前本來因為重大的業務合并，兩家都準備向證監會申請停牌的，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沈氏出事兒了。
這次沈氏突如其來的變動，不但導致沈氏自己一團亂，收購的意向不知道怎麽被透露出去，再加上成達最大的業務對口就是沈氏，沈氏一亂，成達有如覆巢之卵，利空消息導致成達股價的一路狂跌，市值縮水。
姜子軒和父親這幾天都在讨論如何止損的問題。
首先，是要确定沈氏的情況如何，如果真如現在外界所宣揚的那麽糟，那麽重中之重就是要撇清和沈氏的所有關系。
這所有關系當中，核心的一點，就是沈清陌和姜子軒的男女朋友關系。
他很為難，這番話不完全出自本心，他雖然知道他和沈清陌之間沒有未來，但也不想在這樣的時刻與她以這樣的方式談分別。但是除了父親的壓力，還有他的私心，他受到的那份牽絆和威逼。
姜子軒試圖握住沈清陌的手：“你別這樣，清陌，你是一直知道我的，我守候了你那麽久，是你一直不肯接受我。”
沈清陌冷冷地一絲一絲從他緊攥的手裏，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仍是冷笑：“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姜子軒一楞，感覺自己滿口苦澀：“那也是我一直要求的，你不過沒否認而已，你自己清楚，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像過戀人。”
沈清陌氣到極致，反而冷靜了：“分手是吧？”
姜子軒硬着頭皮：“都沒戀過，何談分手。”
沈清陌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受辱，為了利益，翻臉不認人起來，姜子軒真是個中好手。
她冷冷看着姜子軒的臉，畢竟名為校草，皮相自然是不差的，端正英俊，然而眼神卻總是躲閃着她，就像他空洞無德的靈魂。
沈清陌不知該不該生氣。
就算她從未知情懂愛，她至少沒有否認過和姜子軒的男女朋友關系，不過區區上個月，她默許了他多年的追逐。
他在她的學校門口等她，希望她和他一起去吃一碗蜜桃冰。
他在她的生日送上大捧的玫瑰花。
他費盡心機，就想約她吃頓飯。
而現在，面對利益，姜子軒第一個跳出來，急着提分手，甚至連分手都不算，他根本否認了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的那麽一點點與別人關系的不同。
沈清陌有種難以名狀的難過，什麽東西酸了鼻子，但她骨子裏仍是硬氣：“好，從未戀過，何談分手，就如你所說。”
姜子軒似是松了一口氣，仍是猶豫道：“既然這樣，那個，我爸最近要代表成達接受一個采訪，裏面會比較正式地澄清成達和沈氏之間的關系，如果，問到我們之間，那個，我爸會按照我們剛才的說法回答。另外，沈氏的幾個客戶，因為沈氏生意停頓，我爸會進行接洽，在商言商，希望你理解。”
沈清陌怒意一騰，猛地站起身來，掄圓了手臂，“啪”一巴掌扇上姜子軒的臉，皮肉相擊之聲，在餐廳的一派暖意融融中，格外肅殺。
動作太大，帶着餐具滾落在地板上，瓷器碎落之聲，不絕于耳。
“我替我和我爸賞你們忘恩負義的兩父子一巴掌，從此沈家和你們姜家，再無關聯。”
☆、Chapter 9. 落寞
沈清陌一根雪白的指頭，指着姜子軒的鼻頭：“不是我爸當年提攜你爸，給他團隊，給他技術，給他資金，一步一步幫着他走到今天，成達能有今天的規模？能上市？笑話！我倒是沒料到，你們家居然是第一個跳出來要撇清和沈氏關系的人，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聲音清越，落在餐吧中間，每句話都和鞭子一樣，抽在姜子軒的臉上。
沈清陌氣得渾身發抖，雪中送炭雖然不指望了，這樣落井下石，也難怪她瞬間爆發。
和她撇清關系是沒什麽，男女情愛小事，她只當自己識人不清。
沈氏已然如此風雨飄搖，成達還要趁機撇清，甚至趁機挖客戶，拆沈氏的臺，辜負老爸多年的照拂和仁厚。
放在她老爸身上，多半一笑置之。
但是她沈清陌，偏生就是這麽一個睚眦必較的主兒。
有仇，她一般當場就報了。
姜子軒僵直着那個被打了一巴掌的姿勢，垂着頭，臉色變幻莫測，最終哀哀地擡起頭來：“清陌，你就怪我吧，都怪我吧，就因為你對我求愛不成，你怎麽說都行。”
什麽和什麽？
沈清陌懶得陪他演戲，丫的人渣！
沈清陌穿上大衣，在衆人或驚訝，或揣測，或迷惑，或猜疑的目光中，跛着自己的腿，一步一步走出了衆人的視線。
她的背影，脊背挺得筆直。
她沒有回頭，所以她沒有看到她離開的時刻，一個急切的身影匆匆撲到姜子軒身邊，望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怨毒。
沈清陌直到出了餐廳，被深冬的冷雨一飄，才覺得自己又冷又餓，累極了。
等在外面的姜家司機倒是乖覺，一看到她出來，立刻走過來：“沈小姐，我家姜先生呢？”
沈清陌念頭一轉，不用白不用，你們活該欠我們家的白眼狼。
于是她笑着說：“他見到個同學，還要多坐一會兒，你先送我回宿舍吧，然後直接回家，他說今晚不回姜家大宅了。”
司機點點頭：“好的。”
魂淡，你就自己淋着雨走半個鐘頭，走出校園，再打的回去吧！
沈清陌施施然上了車，任由深色的車窗遮去她的所有面容和情緒。
沈清陌忽而轉念一想：“送我去南門就好。”
司機很盡責，在南門把她放下來，锃亮的車絕塵而去。
她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進了一家小門臉的路邊攤。
路邊攤什麽的，她是真的沒怎麽吃過，但是，總不能餓着肚子吧？她點了一碗價目表上最便宜的雜醬面。
面有點過軟，煮過了火候，不筋道，雜醬的口味可疑，泛着厚重的油腥味。
她努力的，大口的，吃下去。
從今以後，每天的人生都要這樣，用力的，全心全意地活下去，活到父親重新出現的那一天。
她翻了翻口袋裏的錢，最後一點點，還是以前随便丢在口袋裏的零花錢，居然和包包一起幸免于難，節約着吃食堂或者路邊攤，還能堅持兩個多月，還不算其他開銷，只是吃飯。
但是未來呢？父親如果半年一年的不回來呢？下學期的學費呢？
她嘆口氣，明天起，課餘打工。
結完賬走出路邊攤，才發現雨已經漸漸停了。
她跛着腳，緩慢地在深夜的街道，一步一個腳印，走回去。
世界仿佛都安靜，只有自己孤身走在寒冬夜晚的街頭。身邊行人稀少，這樣的寒夜，誰想出門？
她熟悉的世界，崩塌了。
她愛的父親，失蹤了。
她曾以為的男友，分手了。
仍有零星的雨絲，冷冷割在臉上，如同她在百味陳雜中有點辨不出味道的心。
她把自己的圍巾扯得更高一點，遮住割臉的寒風，仍是忍不住冷得顫抖了一下。
“好冷！”她喃喃說道，“好想念我的暖手爐。”
**
吳景辰沉默了很久。
他沉默地看着她換了衣服去赴約會，意氣風發點菜，怒氣沖天結束，滿心落寞吃着一個人的面。（兩個人？手機也算一個人？）
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他沉默地感受着她的失意和憤怒，還有此刻的顫抖和瑟縮。
吳景辰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行為蠢爆了。不過他告訴自己，這只是單純的同情！他也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是什麽，雖然眼下沈華章的生死未蔔，但是那種隔絕消息的感覺和當年的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多麽相像。
而且，她這次的要求不過分，不就是一個暖手爐嘛，急人所難是紳士精神。
他把自己的剩餘電量和芯片都徹底調用了起來，而後抖了抖自己，丢出一個消息通知。
**
沈清陌聽見包裏的手機一聲響，以為是短信，最近的她對消息總是特別緊張，生怕錯過任何一絲父親的消息。
趕緊掏出來一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原來只是無關緊要的系統通知，奇了怪了，什麽時候開始這手機這麽多系統通知了？
不過，手機怎麽暖暖的，這樣的寒夜，握在手裏還挺暖和的。
她不由自主把手機握在懷裏，雙手交叉抱胸，最大程度汲取着手機帶來的溫暖。
我研發的芯片，才不會有發熱量高這種低級缺陷呢！
這是科研人員的尊嚴！
吳景辰最後催眠了自己一句，認命地繼續散發着熱量。
另外沈小姐，能不能不要把你的胸湊我這麽近？
沈清陌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走得慢，回來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鐘。
整棟宿舍樓仍是笑語歡言，青春的大學生們，随便哪個的體力都能演繹一句“睡你麻痹起來嗨”。
令她意外的是，居然自己的宿舍，黑燈瞎火。
其他人出門還沒回來？這是沈清陌的第一反應，田冰旋很少住校，除非課業緊，自己之前也搬出去，常年住宿舍的不過是尹晴和俞雲。
她懶得想那麽多，只想快點洗個澡睡覺，今天一天，遭遇的事情太多，她已經累得快癱倒。
她摸出鑰匙打開門，甩上門，把包包往床上一丢，就準備沖去洗澡。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在黑暗中。
“沈清陌，你也太霸道小姐了吧？寝室是公共環境，大家都睡下了，你這麽吵不太合适吧？”
居然是俞雲。
沈清陌一皺眉頭，這倒是新鮮了。
以她之前兩個月寝室住宿的經驗，大家從來都是不到熄燈不睡覺的。
另外，以前晚上睡覺的時候，最磨叽的就是俞雲，別人都上床了，她還要在熄燈之後，摸黑搞一會兒。沈清陌從來是懶得理的，耳機一插，玩自己的去了。尹晴睡眠不好，倒是拐彎抹角開玩笑似的說過她幾次，然而并沒有什麽egg用，要晚睡的還是晚睡。
今天這還距離熄燈還有一個鐘頭呢，一宿舍都睡下了是什麽節奏？
沈清陌轉念一想，笑了，這合着是給她下馬威呢。
既然如此，她配合。
她伸手把燈打開，剛巧看到俞雲留在床簾外的一截外套，俞雲的鞋子散落在床前，顯然上床的時候極其匆忙。
俞雲尖叫起來：“你越說還越來勁了？把燈打開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沈清陌看了看，果然田冰旋不在，尹晴的床簾嚴絲合縫，一雙拖鞋整整齊齊擺在床簾前，一聲不出，如果不了解尹晴的神經衰弱和淺眠，肯定會以為她必然睡着，顯然，尹晴打定了主意，裝睡到底。
沈清陌冷笑一聲。
該是自己打擾了別人休息，她必然認錯。
但是，遇到刻意找茬，她沈清陌什麽時候怕過人！
沈清陌一個箭步沖上前，一伸手就拉開了俞雲的床簾。
床簾之後，俞雲衣着整齊，正對着電腦在刷八卦新聞，刷得一臉油光，滿面興奮。
沈清陌微笑一個：“是，你這睡得挺好的，坐着睡覺是新睡姿嗎？屬于人類這個物種的睡姿嗎？”
俞雲臉一陣青一陣紅，她剛才是沈清陌開門的鑰匙聲響起來的時候，才趕緊抱着電腦沖到床簾裏面去的，沒有想到沈清陌這個野蠻女，居然會直接拉開床簾。
床簾是什麽？床簾不就是大家約定的：我拉上床簾，裏面的世界不容任何人打擾嗎？
沈清陌張狂慣了，才不會管什麽狗屁約定。
俞雲不敢說話，每次面對沈清陌，她就瑟縮得厲害。剛才黑暗裏那兩嗓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有勇氣喊出來的。
沈清陌再瞪她一眼：“別給自己找不痛快，更重要的是，別給我找不痛快，我要不痛快了，保證也能讓你很不痛快。”
“嘩啦”一聲，沈清陌又把床簾給她拉上。
沈清陌鬥完這一番，這才覺得累極，匆匆洗澡睡覺。十二點熄燈前，時間寶貴，過了沒電也就意味着沒有熱水。她麻利地把自己沖幹淨，就立刻把自己疲憊的身子丢上床。
沈清陌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好像又回到那一天，她半夜渴得厲害，起來找水喝，書房的燈還亮着，她走過去，看到母親滿身是血倒在書房的地板上，父親跪在母親身邊，一轉頭，滿臉血跡……
整個房屋開始晃動，她一身冷汗驚醒過來。
“沈清陌你有病吧？手機鬧鐘定個半夜的，都在你桌子上震動半天了你醒不過來，吵別人你有意思沒有？”俞雲尖利的嗓音又響起來。
什麽？！
☆、Chapter 10. 風波
沈清陌摸過放在桌子上充電的手機，迷迷糊糊睜眼一看，果然是有一個鬧鐘。自己怎麽會腦子抽了定個半夜的鬧鐘？
她迷糊道歉：“對不起。”
然後在極大的困倦中，再次翻身睡去。
這次，不要再做那麽可怕的夢。
**
吳景辰舒了一口氣。
原來，這個看似強悍的妹子，居然也是會做噩夢的。
他真的不是別的原因，只是因為看她魇着了，在夢裏嗚咽，有種哭也哭不出聲的脆弱無力感。
真的！
另外還因為她吵着他研究自己的芯片和代碼了，他剛發現自己可以利用這塊芯片，調用一部分內存，重新改進一下這塊芯片的代碼。
如果可以的話，還能夠擴展一下自己的功能。
沈清陌這麽連哭帶喊的，他哪兒能安心coding？還是把她叫醒比較好，免得影響自己的編程思路。
另外，他發現自己的精力和電量相關，今晚為了給沈清陌暖手，他把自己剩餘的電量耗到2%，頂着紅色的進度條，感覺自己已經快透支了。
而後，沈清陌回宿舍充電。
随着電量一格一格滿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又逐步複蘇，滿電量恢複！
看着沈清陌翻了一個身，似乎是沉沉地睡着了。
吳景辰通過攝像頭，看着她靜谧的睡顏，帶着一絲輕微的蒼白，只有在睡夢中，她才能呈現出這麽一副不設防的樣子。
醒着的沈清陌，張牙舞爪，威風凜凜。
你還是睡着的時候，比較可愛！
吳景辰一陣激靈，你在想些什麽？趕緊把自己切換到coding狀态，在黑暗中，編輯着他白花花的代碼。
**
沈清陌睡醒的時候，愣愣地看着床鋪上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才反應過來，自己是睡在寝室裏。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期望自己還是離開宿舍之前，她還是驕傲的沈家千金，父親寵愛，男友英俊，過着任意恣肆的日子。
下一秒鐘，她就被枕邊那個熏黑的手機，擊破了最後一絲幻想。
是了，爆炸，分手，失蹤，這些都是真實的現實。
她坐起來，沉重地嘆了口氣，滑開手機，開始找兼職。
校園兼職，那麽校內的bbs應該是最大的交流場所吧？沈清陌認真回想了一下入學的時候，自己注冊的校園bbs賬號，登錄進去。
就業版，就業版在哪裏呢？無論是兼職全職，面對校園的工作機會，很多人會發在這裏。
還沒等沈清陌找到就業版在哪裏，她的目光就被一條熱帖吸引了過去。
這篇帖子吸引她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它是今天校園內十大熱帖之首，也不是因為它驚人的點擊量和回複率，更不是因為帖子前标注的[八卦]版版主推薦貼。
唯一的原因，只是她單純地在這篇帖子的标題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求愛不成憤起報複，校花沈清陌掌掴校草姜子軒”
沈清陌呆了。
她猶豫了兩秒鐘，還是選擇點進去看看。
帖子的大意，就是發帖的樓主，當晚在校園內的餐吧吃飯，剛好目睹了沈清陌向姜子軒表白，姜子軒沒有接受，于是沈清陌怒而掌掴校草，把校園男神打得神情哀戚，真是為男神感到不值和心疼。
樓主原帖原話：“男神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遇到這麽個暴力女，即便這樣，男神還是沒有生氣，紳士十足，為子軒點贊！”
下面的回帖，真是精彩紛呈。
一類是心疼姜子軒的，姜子軒長得帥，人品好，又溫柔又體貼，作為新生代表致辭帥爆了有木有，居然流年不利，遇到這麽倒黴的事情。
而後深八了一下姜子軒的富二代身份，高中得過多少獎項，體育又是幾項運動的特長生，唱歌爆好聽！附帶各種角度偷拍照n張，顯然擁簇者甚衆。
一類是掐沈清陌本身人品的，除了長得稍微漂亮點，又冷漠又張揚，這種人，我們家男神姜子軒才看不上呢。
然後深八了一下沈清陌最近的家庭變故，必然是人品太差才招致這樣的報應，依舊是無圖無真相，所以上了n張偷拍照，沈清陌cosplay社團的照片，還有舞蹈社的照片。
這帖子熱是熱，但是到這段時間為止，畫風都還算正常。
接下來又更八卦的人士，将這帖子的輿論導向了一個微妙的角度。
這位id是“露水微瀾”的跟帖者說，之前貌似看到過姜子軒去接沈清陌舞蹈社排練結束，很殷勤，又是遞水又是送毛巾的，感覺姜子軒已經和沈清陌是一對兒了，怎麽突然又冒出來個表白？求解答。
接下來的數樓，就沈清陌和姜子軒，到底應該誰追誰，展開了激烈的交鋒和讨論。
有校草黨的，有校花黨的，不過基本都是捕風捉影，無腦粉絲。
沈清陌除了上課和社團，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她就喜歡自己呆着，對于姜子軒，也确實一直是不冷不熱地對待着，所以能清楚了解他們倆之間關系的真正□□人士，确實屈指可數。
沈清陌無語了，無不無聊啊？這麽點事兒都能聊帖子蓋高樓，聊到大半夜不帶睡的，真是閑得蛋疼。
就在沈清陌即将失去對這篇帖子的興趣的時候，才注意到了這篇帖子畫風猛轉的關鍵點。
突然一個貌似沈清陌本人的id竄出來“沈氏小公主”，猛刷幾樓，全是中二言論。
“肯打姜子軒，那是姜子軒的運氣，一般的人求沈清陌抽還入不了沈清陌的眼呢。”
“姜子軒這麽不識擡舉的人，就該打，自己欠抽還能怪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