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張兄勸婚
周綽對于秦骧有着防備之心,他可以與之合作挖出當年“太子逆案”的始作俑者,但也擔心秦骧會借此颠覆一些東西。這東西有可能是官場上的生态,也有可能是朝堂上的勢力劃分,甚至有可能是整個政局。将秦骧攥在手中,至少可以保證他的行動盡在掌握之中,以防他做出對自己、對周家、對天下的不利之舉。
從這一點上看,周綽的目光深遠,思慮的也更為周全,特別是在“太子逆案”之後,他雖然被貶西陲,但得以從紛繁的朝堂政事和無休止的争鬥中解脫出來,磨砺自己的意志,沉澱自己的思維。秦骧也感覺到了周綽在“聯姻”背後的深刻用意,深感佩服的同時,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在當今“文官”“外戚”“帝黨”三方博弈的局面下,周綽很有可能借勢重新崛起!
正是基于這樣的判斷,秦骧選擇了與周氏綁在一起,聯姻的對象則是選擇了姐妹中心思缜密的姐姐周蕙茞,而不是對自己有好感的妹妹周蕙荃。然而這就打亂了周蕙茞的部署,因為她知道妹妹對秦骧有好感,是聯姻的最好人選。但事情總有意外,先是嬸母林氏提出姐妹倆可以共侍一夫,現在秦骧竟然指明要她下嫁。
周蕙茞思慮飛速運轉,她知道秦骧不好對付,這一招有點挑撥她們姐妹倆感情的意味,是不折不扣的損招;但這正好擊中了妹妹周蕙荃的小心思上,如果自己處理的不好,也許姐妹倆真的要被秦骧分化。
“秦公子既然看上了蕙茞,那也行!老身這就做主……”林氏喜上眉梢,正要開口将周蕙茞許配給秦骧之際,卻被身旁的周沐用米飯堵住了嘴——很明顯,在場的五個人中,最不清楚狀況的就是她了。
周蕙茞起身朝衆人道了個萬福,盈盈說道:“秦公子能看中小女,小女不甚榮幸。只不過我姐妹二人自小長在一起,我若是嫁予了公子,只怕我們姐妹倆從此就要相隔天涯!故而小女在此懇請秦公子,若是一定要娶我入門,也請一并将妹妹結納,以全我二人的姐妹情分!”
“姐姐……”周蕙荃看着自己的姐姐,眼圈有些微紅,她們雖非親姐妹,但這麽多年一起長大,真的要因為出嫁而分開,終究是不舍的。
“大小姐說得也是!”秦骧見自己計謀得逞,當即說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容秦某再仔細思量一番,畢竟婚姻乃是人生大事,豈能不仔細?”
周蕙荃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周沐搶了先:“不錯,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秦骧你回去好好思量思量,不論是東郭家還是我們周家,不論是蕙茞還是蕙荃,都好好思量思量!”
這番話顯然是說個周氏姐妹聽的,周沐感覺她們太心急了,逼迫秦骧當場表态固然可以逼他與東郭家族撇清幹系,但也有可能會起到反效果,從他指明要娶周蕙茞就可以看出一點——秦骧并不願意被他們牽着鼻子走。
周蕙茞何其聰穎,立即領會了周沐的話中之意:“是,叔父所言甚是,我與妹妹也仔細思量!”
周沐點點頭,接着對秦骧說道:“其實聯姻這事,在各大世家之間稀松平常。今日我們周家提出要與你聯姻,實則是想讓你遠離東郭氏一族,這一點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吧!”
“上禦史大人明人不說暗語,實言相告,晚生佩服!”秦骧稽首拜道,“不過秦某也在此對周禦史、周将軍交心——朝廷設立群馬司,雖說光祿卿張忌傲與晚生是總角之交,但晚生并無意染指其中,這一點請兩位大人放心!”
此言一出,周沐、周氏姐妹微微一怔——原來秦骧早已知曉他們的目的,卻還是虛與委蛇地與他們周旋了這麽一陣,足見此人城府之深。其實周沐、周綽也是擔心秦骧會利用與張忌傲的關系鑽進群馬司之中,成為第二個蕭鲎,将這個新衙門搞得烏煙瘴氣;但聽他這麽一說,周沐忽然又感覺此人志向不小。
“既然秦公子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老夫姑且相信你一回。”周沐說道,“不過你手中掌握西域良馬的入關渠道,東郭氏一族對此垂涎已久,一旦與之聯姻,以他們的能力,恐怕到時候你也身不由己。”
秦骧微微一笑,說道:“這一點晚生自然明白!但東郭季堯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他已經盯住了秦某這塊‘肥肉’,又豈肯輕易放走?唯今之計,還是要他徹底死心才行,否則以東郭氏之能,秦某很有可能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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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骧這是在趁機要價!周沐和周蕙茞都聽出來了,不過他已經用自己的方法“婉拒”了與周氏聯姻,那他究竟有何所求呢?
“皇帝讓張忌傲帶口谕給秦某,讓我暗中查探一下蕭鲎在負責外購戰馬時的貪渎問題。”秦骧說道,“查探到如今,蕭鲎在京南三處馬場情況都已被我掌握,不過最近他似乎聽到了一絲風聲,正在秘密地轉移馬場中的西域良馬。”
“哦?有這種事!蕭鲎馬場中到底有多少匹西域良馬?”周沐眉頭一皺,敏感地意識到蕭鲎的問題不簡單。
“粗略估計,有西域良馬不下八十匹,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大月戰馬’;此外還有不少漠北的‘河洛戰馬’,數量在五十匹上下。”秦骧說道。
“不過這又與東郭氏一族有什麽關系呢?”周蕙茞疑惑地問道。
秦骧“呵呵”一笑,道:“東郭季堯不是想要良馬嗎,蕭鲎馬場中又有這麽多的寶馬良駒,我可以設法讓他們二人搭上線!”
“秦公子的意思是設法讓東郭季堯大量購入蕭鲎的駿馬,助其‘銷贓’?那我們又能做什麽呢?”周蕙茞說道。
“大小姐果然冰雪聰明!”秦骧道,“一旦東郭季堯開始大舉購入蕭鲎馬場中的駿馬,禦史監察院就可以借此參蕭鲎一本,說他與東郭家族有見不得人的利益往來。皇帝本來就對蕭鲎有所不滿,東郭家族幫其‘銷贓’正是觸碰到了天子的逆鱗,皇帝震怒之下東郭氏必然不敢再染指馬匹的生意!此所謂是‘借力打力’之計!”
“嗯……你這個辦法似乎有點道理!”周沐沉吟道,“不過你怎麽确定蕭鲎一定肯賣馬給東郭季堯呢?”
“這個簡單!”秦骧說道,“蕭鲎貪財,東郭季堯貪利,兩者本就是一丘之貉;再加上蕭鲎新晉太仆卿,正是仕途得意之時,背後又有楊太尉做後臺,他哪裏會顧忌那麽多!況且有東郭季堯這個大買主幫他‘銷贓’,他又豈會拒之千裏呢?”
周沐點點頭,說道:“你對世道人心倒是看得透徹!不過縱然陛下雷霆震怒,你又怎麽敢确定東郭季堯此後就不敢染指西域馬匹的生意了呢?”
秦骧點點頭,分析道:“東郭季堯除了經營家族的生意外,私下裏也有自己的生意,他購入蕭鲎的馬匹肯定不會動用家族的金庫,而是他自己的小金庫,這樣一來就等于是給他‘釜底抽薪’。一旦禦史監察院的奏本送達天聽,東郭氏必然會嚴查,彼時東郭季堯經營小金庫的事情被發現,即便不被剝奪財政大權,他也再沒有財力和膽量去染指西域馬匹的生意了!”
“如此一來,東郭季堯的局也就破了!”周蕙茞雙眼冒光地說道,“順便也打擊了一下蕭鲎,真是痛快!”
“正是如此!”秦骧接着說道,“這樣一來我們‘打草驚蛇’,蕭鲎只會更加急切地轉移馬場中的馬匹,做事情也不會像現在那般周密。到時候要查出他背後的那個神秘買家也就簡單得多了!”
“哦?蕭鲎背後的神秘買家?”周沐問道,“你是懷疑……”
“不錯!”秦骧目光一凝,“肯接手蕭鲎馬場中的戰馬,此人如果不是財力雄厚的大財主,那就是他非常信賴之人!而這個人,很有可能與當年的‘太子逆案’有着脫不開的幹系!”
周沐聽了心中一動,倒不是擔心計策能否成功,而是憂慮秦骧這個人,他提出的計策環環相扣,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出來的。依次看來,周綽打算将秦骧攥在手中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只是這樣的人物,他們周家真的能攥得住麽?
“都什麽跟什麽啊?”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的林氏不滿地說道,“今天來是給蕙茞、蕙荃倆姐妹說親的,你們這都談的什麽事!”
“好了好了,說親之事暫且放一放!”周沐說道,“眼下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好了秦公子,天色不早了,再過一個時辰這京城就又要宵禁了!蕙茞、蕙荃,你們姐妹倆今夜就在府裏住下吧,好好陪你們嬸母說說話!”
“哎,一切聽從叔父安排!”姐妹二人說道。
周蕙荃看着起身離別的秦骧,心頭一陣失落,欲哭無淚的感覺是五味雜陳。手中摩挲着秦骧送的那支竹釵,心中暗嘆:“難道你我真的是有緣無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