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看到徐之南,衛陵走過來,閑閑說道,“我讓陳佳璐下去吃東西去了,她好像很樂意。”
徐之南無語,陳佳璐變節也變得太快了。前腳還在幸災樂禍地等着看衛陵的笑話,後腳就讓他的糖衣炮彈給腐化了。不過也無奈,陳佳璐那個性格,有吃的東西會走才怪呢。
她拿過來要從裏面拿錢給衛陵,“多少錢?我還給你。”
“你覺得我還在乎這點兒錢嗎?”衛陵想也沒想地就說到,看到徐之南拿錢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連忙補救道,“要不然你請我吃飯吧。”
徐之南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反正她都是不想欠衛陵人情,吃飯和換他錢是一樣的。徐之南從導購小姐手裏拿過袋子,衛陵要伸手上來拿,被徐之南輕輕一躲給躲開了,她轉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衛陵,“別,以前咱倆有關系的時候你都沒幫我提過,現在沒關系了,就更用不着了。”
衛陵手一僵,徐之南心裏生出幾分暢快來,轉身走在了前面。
衛陵在原地嘆了口氣,輕輕揉了揉眉心,在旁邊導購小姐努力壓制的八卦目光中,跟上了徐之南的腳步。
他走到徐之南身邊,不知道是不是整個人徹底放松了的關系,她身上沒有了曾經的香水味兒,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像百合又帶點兒其他什麽氣味兒。配上她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味道,好聞極了。
他側身走在徐之南身邊,影子像是一道庇護一樣輕輕地籠罩着她,以前不曾給過她的旖旎缱绻,好像此刻全都回來了一樣。可惜身旁的這個人毫無所覺,也并不因此而感到旖旎。喉間的話猶豫了許久,終于在他們要上電梯的時候說了出來,“你身上這味道,很好聞。”
徐之南偏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用了好多年的東西了,不是什麽新品。”她那眼神,像是又在內涵衛陵以前眼瞎耳聾鼻子不靈,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聞不到。更是在說他,現在不用這樣,反正他們都已經錯過那麽久了。
哪知衛陵聽到這句話,非但不像剛才那樣尴尬和黯然,反而多了幾分希望的樣子,“你看,東西用久了就會習慣,新的總沒有舊的好。人也是一樣,呆久了都慢慢磨合了,換成新的還需要再磨合一次,還不知道能不能相互習慣。”
他這種暗示太明顯了,徐之南朝他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強行轉移話題,“你想吃什麽?”
衛陵知道她是不想提,心中有些黯然,他媚眼兒抛給瞎子看,抛了好久了,偏偏徐之南這個睜眼瞎就是不肯接收,他這番心事也只能付諸流水了。
“随便吧,我無所謂。”衛陵答完就看到徐之南拿出手機,應該是給陳佳璐打電話,原本打算跟徐之南單獨相處的他,更是失落了。可是看到徐之南收了電話,表情淡淡的,他便試探着問道,“她在哪兒?”
“她有事先回去了,讓我們兩個去。”這一看就是陳佳璐想出來的借口,還如此的不走心,要是她現在在自己面前,徐之南只想給她腦門兒上呼一巴掌。她就不明白了,陳佳璐原本那麽讨厭衛陵,那麽反對自己跟衛陵在一起,怎麽現在就時常給她和衛陵制造獨處的機會呢?她又喜歡看熱鬧,唯恐天下不亂,怎麽這會兒撤得這麽迅速?
徐之南決定不理陳佳璐了,反正她思維跳躍,想也沒有結果。這邊就有很多餐廳,徐之南知道衛陵不愛吃太辣的東西,就定了一家本幫菜館子,地方在離這裏不遠的小巷子裏面,也是s市比較著名的餐館了。
餐廳環境很好,菜又正宗,這也是他們為什麽經常來這裏的原因。徐之南以前和衛陵很少在一起,但分開的時候,會時不時地遇到他。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衛陵擡眼看向徐之南,她比剛剛做完手術那會兒臉色稍微好些了,但也僅僅只是稍微。臉上依然不見半分健康的紅暈,只是蠟黃換成了蒼白,皮膚看上去比以前有幾分光澤了。她今天出門沒有化妝,素着一張臉,反而有種以前沒有見過的放松和閑适。衛陵仔細想了想,好像從她生病之後就不怎麽化妝了,唯一一次,還是她最後上法庭的時候。卸了妝,就好像卸下了她外面那層堅硬的盔甲,整個人随着她的面容一起,生動柔和了起來。
“你怎麽不化妝了?這幾次看到你都是素着一張臉。”衛陵有滿腔心事想跟徐之南講,卻又不知道應該從何講起。“還是因為你用藥,不能用那些?”有些藥是要跟護膚的什麽其反應的,衛陵雖然是個男人,但這些還是隐隐約約知道的。
徐之南笑了,有些憊懶的樣子,“不是,只是因為......現在失去了......化妝的場合。”她以前,總是把自己從頭到腳地武裝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戰場一樣。徐之南以前,是個就是要死都要用最光鮮亮麗的造型死掉的人,不是她多麽在乎自己這張臉這套行頭,而是因為哪怕是到最後,到她要死了,她都不想被人看輕,尤其是不想被衛陵和關子衿關菲菲看輕。
縱然關子衿已經死了,但徐之南還是無時無刻不在跟她較勁兒。其實她也知道,要是關子衿還在的話,見她這樣心裏一定會很介意,但她肯定不會表現出來,反而會露出一副輕蔑的神情,沖徐之南翻白眼兒,來顯示她的超然脫俗,不流于世俗。
至于衛陵,徐之南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看不上自己,更不會給他留下任何把柄。如今,她不愛衛陵了,對關子衿也不那麽關注了,反正她都死了自己還活着,再去設想關子衿會怎麽怎麽樣都沒有意義,自然也就不用随時讓自己處在那樣一種緊繃的狀态中了。
衛陵也明白她說的“場合”是怎麽回事,心中黯然,低下頭來給她和自己續上一杯水,問道,“你身體怎麽樣了?複查有沒有發現其他什麽問題?”
徐之南搖頭,“沒,醫生說恢複得挺好的,只是現在依然不能做什麽壓力太大強度太大的工作。”前幾次衛陵也問過她,徐之南也回答過,可是他好像忘了一樣,每次遇見徐之南,總要問一問才安心。
徐之南的病,出院之前一聲就三令五申地囑咐過,要是再次複發,那就只會是惡性腫瘤。甲狀腺惡性腫瘤雖然不像其他惡性腫瘤一樣很快就會要人命,但一樣不可忽視。而身體原本就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一個地方出錯了,必然帶動其他地方。徐之南才剛從鬼門關上撤下來,知道生命的重要性,算起來,那個甲狀腺手術還是個小手術,小手術都讓她那麽難受了,更別說大的了。
要惜命,恐怕将來都要跟以前的職業說“再見”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病了一場之後大徹大悟,終于不再執着于那些莫名其妙的面子自尊,終于能夠放開,認清楚什麽對她來講才是最重要的。所幸大錯未成之前,還能亡羊補牢。生命只有一次,要是真的把命都給作沒了,那就真的沒什麽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聽她這樣說,衛陵也放心了不少,只是到底心中失落,就算是笑着的,臉上的笑容也是艱澀的,“那就好。”他低下頭,視線停駐在蕾絲桌布上面,“我......以前沒能好好陪着你,現在更沒能......”情緒仿佛就那樣突然湧上來了,道不清來由說不清為什麽。徐之南的性格,想來是不肯麻煩別人的,想到她一個人那麽大太陽要忙着給自己跑來跑去,一個女孩子還要受那份兒罪,衛陵就覺得他的心好像微微泛着疼。
沒有哪個姑娘能夠像她這樣,自己一個人若無其事地做完所有事情,正是因為徐之南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她越是覺得沒什麽,衛陵越是覺得虧欠她。她越習慣,衛陵就越發現曾經對她有過多少薄待。
徐之南面對衛陵這種突如其來的哀傷和自責覺得有些唏噓,曾經她多想衛陵能夠問她一句,不需要陪她做個什麽,哪怕是問一句都好。然而她等了那麽多年,從來沒有過。如今終于等到他在自己面前說起,可自己早已經無動于衷。
“說起來真是慚愧......”他突然擡起頭來朝徐之南凄涼一笑,“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無用,說太多你可能還會覺得虛僞......”說到這裏,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他的歉意徐之南未必想接受。也是,換成他自己,守望一個人那麽多年,等到終于心冷的時候,遲來的愧疚和感情就好像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非但起不到半分作用,反而會成為對方的拖累。一想到他的感情成了拖累,衛陵就有些受不了。人總是不願意面對這些讓他們難堪的事實,哪怕知道那明明真得不能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