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孕
青檸回來時,碗筷已經洗好,男人正在擦桌子,見她回來,他微微一笑,有些讨好道:“我都收拾好了。”說完手上抹布随手一扔丢在地上了。
青檸看得啼笑皆非,撿起抹布,道:“去把衣裳換了,趁天還沒黑透,我拿去洗洗。”
“我跟你一起去,我要去河裏洗澡。”邊說邊鑽進裏屋去拿換洗的衣裳。
天雖已入秋,然而秋老虎的天氣并未有多涼爽,依然帶着夏季的幾分悶熱,青檸也就随他去了。
此刻天色漸漸轉暗,正是晚飯時辰,這個時候鮮少有人出來。程當歸下了河就跟得了水的魚一樣,可勁兒逗弄岸上釣魚的人。他在河裏脫了衣裳,随手一抛,丢給了青檸。
青檸瞅他一眼,拿過衣裳在河裏洗涮一番放在洗衣石上,擦上皂角,頗為認命。
“你快些洗,小心着了涼。”說完眼皮一搭,開始洗衣服,任憑程當歸怎麽逗弄調戲都不為所動。
忽然一陣水氣傳來,青檸手上頓了頓,就聽那人語帶笑意:“放心,我穿好衣裳了。”青檸這才扭頭看去,一身粗布長衫,身材修長,黑發因為還在滴水,是以未束,這讓他少了平日裏的儒雅多了幾分狂放。
“要不要我幫你?”他在她身邊蹲下。
“不用,你在旁邊老實呆着,別鬧我。”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遠處晚霞暗沉,似乎還伴着幾聲悶雷。兩人相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預感。田裏棉花今天沒有拾完,若然這場雨真的下來,肯定會打掉不少棉鈴。屆時若未吐棉的鈴還好,若是吐了棉的落在地上浸到水裏,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程當歸當下道:“走,回去!”
他倆剛走到門口就見趙犇和鑲銀匆匆而來,鑲銀面色焦急:“我瞧天氣似是要下雨,不曉得棉花可有采完?”
青檸搖搖頭,四人神色微微凝重。
趙犇道:“我們連夜去采吧。”
“好!”程當歸叮囑道:“左右不剩多少了,你和鑲銀就留在家裏吧。”
“什麽叫不剩多少了!”青檸有點生氣:“的确還剩一小半塊未采完,但那卻是結鈴吐棉最多長勢最好的,你們兩人何時能采完!”
鑲銀道:“我去拿背簍。”
“鑲銀!”趙犇拉住她,眉宇皺起,“聽話,你和青檸留在家裏……”
“我可以幫忙!”鑲銀看着他,語氣堅決:“天色這麽黑,大不了我可以忙你們照亮。”
“鑲銀,別管他們,咱們去咱們的。”青檸拉着鑲銀就往河邊走,邊說道:“我們撐船過去,你們駕着牛車趕緊的。”
為了快些,幾人并未像往常一樣在棉枝上把棉花直接剝開,而是直接采摘掉丢進簍子裏回家再剝,這樣也快些。青檸和兩個男人負責采摘,鑲銀則負責在旁邊照明。幸好有燈罩,她一手一盞燈,倒也顧得過來,就是田野裏風太大了些,刮得人幾欲睜不開眼睛。
“趙犇!”遠遠的有人呼喚,還夾雜着女聲。
“這麽晚了,誰會來找咱們?”趙犇一頭霧水。
又是一聲,程當歸細兒耳一聽,淡淡道:“是迎春。”另一層意思是,趙文禮。
他語氣淡漠,十分疏離,青檸看他一眼,對鑲銀道:“留一盞給我吧,你過去看看,小心腳下。”
“我也去吧。”趙犇溫和道:“多半是來幫咱們忙的,文禮未做過這些,迎春又驕縱慣了,這倆人指不定能做出什麽事呢,走吧鑲銀。”
“嗯,青檸我們走了。”
果真是趙文禮和迎春。
“你們怎麽來了?”
迎春笑道:“今天傍晚我們看到程大哥和青檸姐姐駕着牛車載了一車棉花回來。方才聽到雷聲,可能是要下雨了,不曉得你們采摘完了沒有,就過來看看。”
趙文禮溫和道:“我們去了你家,趙大娘說你們在這裏。”他看看天,星辰毫無,若非有燈光照明,必然伸手不見五指。耳邊風聲呼嘯,隐隐有細雨拂在臉頰。“快些吧,再晚怕是來不及了。這些事宜多少我還是懂些的,這種天氣,若然棉花濕了,又不能及時晾曬,會發黴的。”
鑲銀溫和笑道:“那就有勞你們了。迎春姑娘,你來幫忙拿着燈好嗎?”
“好!”迎春笑嘻嘻的蹦過去,“你別姑娘姑娘的叫了,就叫我迎春吧,叫姑娘多見外,”她偷偷瞄了趙文禮一眼,小聲道:“我還有很多事想跟你們請教呢,這些農活我也要學會。”
趙文禮敲敲她腦袋,微斥:“你舉着燈,別胡鬧。”
迎春嘟着嘴,老大不願:“哦。”
趙犇和鑲銀看到他倆這樣,相視一笑,若能如此,是更好。
青檸一手舉燈一手采棉略顯吃力,不消一會便被人超了過去。
她嘴角微抽,事情過了這麽久,她也已經放下了,偏他時刻吊在心裏,從不給那人好臉色瞧。然而細想下來,他如此還不是為自己。
“相公!”她很少叫他相公的。
前面的人頓了頓,不情不願冷冷道:“幹嘛!”
她忍着笑問:“你看得見嗎?”
“你管得着?你自己看得見不就完了。”手上動作更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碰上棉鈴就扯。
青檸無聲而笑,又喚:“相公!”含着一絲細微的嗔怪與撒嬌。
片刻,前面的男人大力搖晃身邊的棉花,看起來十分煩躁的樣子。如此僵持了一會,最終還是轉過身去與她接頭。
他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他會轉身是因為沒有燈光他看不見!看不見!絕對不是因為她那一聲軟.軟的的“相公”而柔了心腸!
誠然有人幫忙,然而到底還是抵不過天氣,傾盆大雨嘩嘩落下。幸好都披了蓑衣,不然全成了落湯雞。
棉花采完,有意避讓的總會遇上,迎春挽着趙文禮的手臂跟衆人招手:“雨下這麽大,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們也走了。”
“咱們也走吧,這天撐船過河怕是不行了,繞路走吧。”
傾盆大雨冷風飒飒的夜色裏,迎春臉上分不清淚水還是雨水,只聽她嗓音嗚咽。
趙文禮安撫道:“我沒事,你別哭了。”
“還說沒事,你瞧你走路都險些走不穩了!”最讨厭他這副要強的樣子。“說好了咱就幫幫忙,一下雨便立刻回來的,你騙我!”早知道就不該答應他的,他有腿疾,偏他不知愛惜。明知一到陰雨天就刺骨的疼痛,任她怎麽勸都不聽,硬是要來幫忙。
趙文禮溫和笑笑:“傻丫頭,我也是有私心的。”當歸是這個村子裏唯一的一位大夫,醫德高尚,村民們但凡小病大痛都是他照料,是以他在村裏的影響力十分高。上回他污蔑青檸一事,若非當歸的關系,此事又怎會如此快速翻過。即便青檸被證實了清白,也斷然少不了村民的冷嘲熱諷,畢竟清白并不能證明別的。倘若程當歸能摒棄前嫌,想必村民們也不會那麽排斥他了,如此他的日子也會更好過些,更何況,他身邊還跟了個小姑娘。
迎春沒有想到這些,她只知道他的私心多半還不是為了青檸姐姐。也就自己傻,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期待有朝一日他能發現她的好。
迎春抹了把淚,哭喪着嗓音:“我背你吧嗚嗚……”
趙文禮抹汗,“不用!我一個男人……”
“那我還是俠女呢!”迎春迎聲頂了回去,語氣強悍:“你不讓我背我就打暈你!”
趙文禮:“……”這姑娘,真彪悍。
趙大娘早就侯在家裏煮好了姜湯,衆人回來把棉花擱置好,換了衣裳,喝了姜湯,才算舒了口氣。
“如何?”趙大娘擔憂道。
趙犇安撫道:“您放心,都采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娘還指望着這一年的棉花給你們做床新被褥和身新棉衣呢。當歸和青檸你們也回去吧,天不早了,累壞了吧,去休息吧。”
“好,那我們……”程當歸話還沒說完,忽的傳來一聲悶響,緊接着趙犇大驚失色,疾步奔了過去,将倒在地上的鑲銀抱起。
“鑲銀丫頭……”趙大娘顫巍巍的也要去扶。
青檸也吓了一跳,程當歸讓她照顧趙大娘,因為自己是大夫,便跟了上去。
鑲銀躺在床上,面色微微泛白,看起來十分虛弱,趙犇坐在床側,随着程大夫越來越凝重的臉,他心裏的恐懼也越來越深,沒有人知道,鑲銀對他的重要性。從初相識到成親,到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會不會哪一天她真的就會離他而去。
如今她人雖還在,卻是病倒了。一直以來她的身體都很嬌弱,無論吃多吃少依舊胖不起來。曾經他一直都在擔心這樣小巧的她,倘若有一天孕育了他們的孩子,對她的身體真的好嗎?
他暗暗下定決心,往後在一些方面他定要節制,還要盡可能讓她喝些避孕的藥。
“她到底怎麽樣了?”
程當歸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出了屋子,外面天氣陰霾,暴雨如注,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你倒是說句話!”趙犇雙拳緊握,他回頭看了眼床上妻子和偷偷落淚的母親,語氣不由得加重了許多。
程當歸似是被激怒了般,瞬間炸了毛吼了回去:“說說說!說什麽!有什麽大不了的!一會我給你拿幾幅安胎的藥,你每天熬了給鑲銀喝就完事了!”
趙大娘和青檸懵了。
但是趙犇沒有,他更憤怒了,像是抓狂的獅子怒吼:“安胎!安什麽胎!我只要知道她怎麽樣了!”他雙目通紅,一拳捶在身邊的木樁上。
程當歸回頭看白癡一樣看他,以前傻也就算了,如今有了媳婦居然更傻了?是在秀吧?不就是當爹了嘛。
“你媳婦有喜了,換句話說就是你要當爹了!”他拽過青檸,甕聲甕氣道:“青檸,我們回家!不理這瘋子。”
趙大娘率先反應過來,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熱淚盈眶。
“大牛!你還傻站着幹啥,趕緊過來看看你媳婦。”
青檸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随即噗嗤笑出聲來。她捶了他一下:“有話不能好好說,非得裝神弄鬼,方才都被你吓壞了……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回家生孩子!”
“又胡說了!”
“人家趙犇都當爹了!”明明是他先洞的房。
青檸暗笑,臉上卻是冷着,“那你是怪我了?”
“……不、不敢。”
青檸拍拍他胸口,“好了好了,日後別這樣了,瞧你把大家吓得。”
“我這不是在逗他嘛,都要當爹了,逗一下又怎麽了。”
青檸好笑:“若咱們今天和他們易地而處呢?你會擔心我嗎?”
“哼。”明明比別人先洞的房,卻被別人搶先一步當了爹,你們說他能不郁卒嗎?
兩人回到家,又忙着燒水擦身,等上了床已是深夜。外面閃電不時劃過天際,雷聲炸響,青檸窩在自己男人懷裏,長長吐了口氣,總算能睡覺了,這一天,可真是累壞了。
然而她高興地太早了。
程當歸放下醫書,拿過床頭立着的透心竹竿,對着它一陣猛吹。果然,竹竿對着的另一頭的燭火,它滅了。
青檸翻翻白眼,“你是有多懶。”
“我是懶,可我在某些時候可是很勤快的,嘿嘿。”
青檸下意識攥住衣襟,大呼不妙,她怎麽就把傍晚時候的事給忘了呢。
“所以,你想怎樣呢?”
“青檸,”他湊在她耳邊,低聲呢喃,又有些懇求:“給我生個孩子吧。”
……巫.山雲.雨方歇,程當歸緊緊将人摟在懷裏,見她面色帶着歡.愛後的潮紅,紅唇腫脹,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膚上布滿青青紫紫的痕跡。
“青青。”他柔聲喚道。
“嗯……”到如今她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了,哪兒還有心思陪他說話,“別吵……”
她是真的累壞了,愛憐的在她紅唇輕啄了下,他下床提水把兩人都擦拭了一遍,放下床幔抱着她緩緩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比別人先洞的房,卻被別人搶先一步當了爹,你們說他能不郁卒嗎?求此刻程大夫的心裏陰影面積。
更新時間:周一晚八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