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西泠之母. (1)
冬去春來,春暮夏回…匆匆數月如梭,元燕燕平雙燕情深,羨煞旁人。女皇已正式冊封燕平為皇夫,并親口禦言,她一生獨與燕平結為夫婦,不納其他男子。民間不作強制,但也希望西泠百姓都以一婦一夫為榮。
龍巧乙和魚君慈之子也已經滿月,小公子生的俊俏非凡,頗得珍愛,夫妻倆感情也是越來越好,君慈性格明顯不再孤僻,龍巧乙也效仿女皇,親口許諾只要他一個夫君…一時間西泠全國上下都紛紛以皇親貴族為榜樣,都以不納側侍為榮。因此,燕平在西泠男子的心中,便如天神一般…
元燕已經大腹便便,臨盆将際,燕平即将初為人父,緊張到無以複加。便不許元燕晚上趕到他宮中就寝,他自己搬回永定殿日夜看護着她。無論元燕如何寬慰他,都難以放松他揪緊的心…夜以繼日睡不好,精神高度緊張之下,燕平便有些吃不消了。
六月,熱得有些讓人忍受不及,此刻縱使永定殿中布滿祛暑的冰盤,也散不了讓人恹恹欲睡的潮濕。陽光經由蒸騰的空氣,照進窗影橫斜的寝殿之中…
燕平因為擔心,加上天氣炎熱,已導致他數日沒有胃口,神思昏昏,卻又強撐着要等元燕下朝回來。此刻他斜躺在竹藤長榻上,面色蒼白,恹恹無力…侍琴在旁輕搖團扇,小安奉命在門口等元燕…卻見遠遠來了抱着小公子的巧乙夫婦。
原來,今日是小公子滿月之期,魚君慈的親王府尚在建造中,所以他們仍舊住在曲阜殿,孩子滿月,他們便想着抱過來讓女皇賜名。元燕卻還未下朝回來。燕平本就半睡半醒,聞聲立刻睜開眼睛,強撐着起身迎接。
“皇夫殿下萬輻!”兩人進得殿來,見面便欲施禮,燕平忙伸手阻止,并笑着接過那嬰孩。見他粉琢玉雕般的,大大的紫色眼睛滴溜溜亂轉,十分讨人喜愛,燕平愛不釋手,不停稱贊。龍巧乙見燕平臉色不是太好,忙關切的相問,燕平卻笑答無妨,并吩咐看座遞茶。
幾年下來,他們已經又是君臣,又是好友,又是親人…彼此間親昵無間,所以并不拘禮。燕平和君慈惺惺相惜,經常在一起談詩論畫,撫琴吹笛,宮中歲月,倒也并不寂寞。
“犬子今日滿月,我們想請陛下賜個名字,”君慈笑着簡單說明來意…并非君慈和巧乙無才,想不到好的名字,但西泠國中都以尊貴的人起的名字為吉,元燕是一國之主,自是最佳。
.....
“哈哈…好,朕早就幫你家小王爺想好名字了”正在此時,元燕已笑容可拘的進得殿來,燕平看她挺着碩大的肚子仍舊大步流星,吓得趕緊迎上去,扶住她“你…你就不能小心些嗎?”…
元燕看他一眼,便立刻皺了眉頭,反手握住他“今天還是吃不下東西嗎?臉色這樣難看…小安,小安,快扶殿下坐着…”
轉身又苦笑着對巧乙說“難道,中原女子是不會生孩子的麽?朕的平弟弟都擔心的寝食難安了…”西泠女子大都習武強身,又崇尚母德,生孩子對她們來說實在是太平常的事,比不得中原女子柔弱。
但燕平尚未習慣這點,看元燕孕中不進補不忌口,甚至仍舊揮拳練劍,臨近産期也和沒這回事一樣,自然憂慮難熬…元燕感知到他的心情,因此在他面前也經常裝作養胎恬靜的樣子。但總是難達到他的要求。
元燕盯着他喝了點清涼補湯,便轉身欲抱巧乙的孩子,想了想,看了一眼燕平,便打消了這念頭…“魚哥哥,我早就給小王爺想好名字,單等你來求,你若不來,我倒是要無趣了…”元燕笑着說道。
見魚君慈含笑看着她,她便不無得意的說道“小王爺單名一個恕字吧!既是寬宥厚道,胸懷寬闊的意思,而且恕字上如下心,也是稱心如意一生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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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君慈龍巧乙歡歡喜喜,跪地謝過聖恩.....簡單寒暄過幾句,兩人便欲告退而去…正在此時,卻見面對他們的元燕臉色發白,猛然長籲粗氣,皺緊眉頭微微彎下腰來,卻忍耐着擡眼盯住龍巧乙,悄悄指了指身後坐着的燕平,并随即把手指立于唇上…
龍巧乙當下明白怎麽回事了,她立刻走向元燕,到了元燕身側時便猛地快速如閃電,人影已在燕平跟前,玉手輕揮間,燕平尚未反應過來,便一下子倒向她…她立刻把燕平交于一旁的侍琴,轉身扶住已大汗淋漓的元燕.....元燕勉強對她露出笑意“…多虧…你在…不然,他本就病着,更要吓壞他了…”
……
一個月以後,西泠女國舉國上下大慶數日,為西泠大皇子和長公主的滿月之禮!“西泠之母,天下母親!”,等等…歡呼聲驚天動地!女皇三年未育,民間早有謠言,想不到一朝不但有了皇嗣,還生下麟兒,兄妹雙生子是歷代帝王都未有過的。百姓們都視作吉兆,王公大臣也紛紛上賀表,恭祝西泠萬代昌盛......
(尾聲)
“長公主,長公主,朕的長公主!”元燕懷抱長公主元承畫,不停逗弄,小承畫生來和母親一樣,紫色的眼睛,雪白的肌膚,異常俏麗。脾氣卻宛若燕平,十分溫順,不愛哭鬧,元燕不知道是因為愛屋及烏,還是骨子裏總是更愛女孩子一點,總之一有空就先抱着愛女,哄上半天。
“哼,你這母親,好生偏心,你心中莫非只有畫兒?承宗也要皇娘抱抱...”燕平在一邊,看着小圍床上的大皇子燕承宗,不滿地嘀咕。自從元燕生孩子把他點了暈穴,等他醒來,兩個孩子已經漂漂亮亮的在襁褓裏了,他一想到這個,就總是忍不住找些牢騷嘟囔幾句。他也從一個喜歡畫畫撫琴的書生,變作了整天只喜歡看着兩個孩子的奶爸......
“啊....是哦....”元燕讪笑着把長公主遞給他,彎腰抱起大皇子,皇子長得如燕平,此刻正圓睜大眼睛,黑色瞳仁裏水霧層層,已經不滿的撇嘴欲哭,他性格不如妹妹溫順,脾氣像極了元燕小時候。元燕抱着兒子,很誇張的寶貝寶貝叫個不停,邊叫邊笑眯眯的看着燕平.意思是,看吧看吧,我更愛我的皇子呢.....
燕平忍不住被她逗的笑出聲來......他癡癡望向這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眼前的元燕巧笑倩兮,眉眼含春清波流轉,鳳髻露鬓,輕紗覆皓腕,一颦一笑皆動人心魂…
一旁伶俐的侍琴侍劍已悄然抱着皇子公主退下了,燕平張開雙臂,元燕撲入他懷中,緊緊依偎着他,一時間,一切都靜止了一般…忽聞暖閣窗外傳來叽叽喳喳的聲音,兩人相擁着走到窗前四下張望…
原來,是檐下燕巢裏面的小燕子…幾只已長出黑色絨毛的乳燕,正張開黃色的小嘴巴,叫個不停,嬌憨之态怎不叫人愛憐,呢喃之語怎不讓他們彼此心中,柔軟如綿…片片仙雲來渡水,雙雙燕子共銜泥…
元燕燕平相視而笑,不盡春風便都在彼此的笑容中了…
從三年前風中初識,到今日兒女雙全…一路坎坷一路恩愛一路行…雙燕之緣,情深似海…原來尋尋覓覓,癡癡念念,終究只為彼此,而從此也再無彼此,唯有萬千紅塵,笑語長流…
恩情歲月無盡長,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戲舞軟風醉酒紅塵,莫如此境…
(正文完)
☆、番外之飛鳳篇 (1) 密折
秋天的西泠國,距離皇城千裏之外的襄州地界,郊外古道上,蕭瑟的落葉如蝴蝶一般在空中飛舞,百花凋落,碧草枯黃,唯有遠處群山上的幾株青松,仍傲然挺立掃視山下,似乎散發出一股君臨天下的英雄氣概。
古道偏僻,人跡罕至。深秋蕭蕭瑟瑟,楓葉,如火,殘陽,似血…
此刻卻有一輛青缦遮掩的嚴嚴實實的馬車,不徐不疾走在這荒野古道上,駕車的穿緊身黑衣,寬大的帽檐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神态倒也輕松,偶爾還打個哈欠,輕輕揚鞭,車轱辘緩緩卷塵而去…
突然,前方遠處疾馳的馬蹄聲踏破寧靜,一隊人馬飛快的迎頭朝馬車飛奔而來…
只見為首一白衣女子,坐跨青骢馬,套一件西泠百姓常見的對襟鴛鴦扣織錦褙子,腰束玉帶,斜背青鋒,簡單束着的長發随風飄揚,月白色的發帶舞動于青絲之間…
她一個利落翻身,白衣揚起如翼,她蓮足輕點過馬頭,落地的那一瞬,如翼的白色衣袂亦停止翻飛。她靈巧地越過馬車後,氣息穩而不亂,白皙的玉容上依然覆着不化的冰霜,寒氣逼人,讓人靠近不得半步。
黑衣駕車人尚未拔出武器,脖頸上已被架上數把利劍,動彈不得。白衣女子一把揭開車上青簾缦,單手一揮,便扯出一跌跌撞撞的少年…
“幹嘛…為何每次你都非要這樣暴力嘛…這衣服有多貴你知不知道…”車中人大聲驚呼,但等到看清眼前女子,便立刻換上了半真半假的哀怨口氣…
車中少年着藕色團花綢緞長袍,小銀簪挽住黑發,看來經過一番打扮的,面如傅粉,眉清目秀…不是別人,正是那沈氏後人,禦封的神針公子—沈飛。而此刻拎住他前領口的白衣女子,卻是西泠大都司鳳稚大人!
沈飛自從治好皇夫的眼睛,在皇宮中頗得盛寵,要雨要風女皇無所不依,怎會和鳳稚同時出現在這千裏之外呢?
此事要從數月前說起…..
女皇誕下龍鳳雙生子,舉國上下如同過節般喜慶,大臣們也紛紛上表慶賀,賀表言辭都是大同小異,因此便由鳳稚統一回複。
這一日,女皇和燕平正在永定殿逗弄一雙兒女,鳳稚匆匆忙忙求見,大都司性格嚴謹,有事都在朝中或勤政殿回複,很少來寝殿見君,因此元燕急忙讓人抱走皇子公主,宣召她入殿。
鳳稚呈上一封匿名的賀表,元燕接過一看,神色便有些凝重......這是一封借賀表告密的奏折,無法判斷是出自誰的手筆。但上面字字句句,卻處處有因,直指襄王元諾春囤積重兵,制造器械,欲謀反朝廷!
......
元燕的這位皇姨,可不是泛泛之輩,是元燕祖母的長公主,先帝的長姐。她天資聰明,心狠手辣。少年時便立有赫赫戰功,但生性殘暴荒淫,又十分好戰,依仗權勢,又是長女,總覺得帝位總是她囊中之物,并不把元燕的祖母放在眼裏。
因此這位當時的女皇便對她存了戒心,後來更是有心栽培元燕的母親元諾秋,偷偷傳授她歷代女皇密授的紫羅神功,最後留下遺召,傳位于三公主元諾秋。僅留下旨意,封她為襄王,并要她遠離京城,前往襄州封地。
這對于元諾春來說,真是晴天霹靂一般的驚魂,她痛恨母親的無情,她為西泠東蕩西掃,掃除狼煙,為她鋪平王國太平盛世,她卻狠心傳位與當時還是少女的妹妹元諾秋!一生霸業,豈肯付之東流?多年來她蟄伏于襄州,就是為了尋找機會,找回自己的一切。
本來元諾秋亡夫失女,慢慢的一病不起,是她的絕佳機會,誰知一切又被元燕所奪,她自己更是功虧一篑被元燕幽禁了兩年.....直到那年元燕因為燕平的複明大赦天下,她才借機上表,假意老弱之态,懇請回到襄州安度晚年,并許諾有生之年永不回帝都。
接下來元燕也曾暗地裏派人觀察過她,她的确是養鳥種花,已無鬥志。一來二去,元燕也就放松了警惕。怎會如今奏折上說的頭頭是道,說什麽殷勤為天下請命,望女皇速速決斷,莫叫人間再掀血雨腥風?
......
元燕和鳳稚看着眼前奏折,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襄王唯唯諾諾,的确不像她的性格。但實在又是找不出一點有反心的樣子。如果貿然派兵進駐襄州,恐也不妥。
何況寫奏章的人本是匿名,一旦派兵,元燕豈非做了被人牽了鼻子走的君王?為今之計,只有派遣精幹之人做個欽差,正大光明的前去拜見襄王!
“陛下,此事非臣莫屬,臣願奉王命,前去襄州!”鳳稚垂首施禮,認真請命。
“不,此事實在危險,我可不能讓你前去涉險!”
“陛下,越是危險越是非我前去不可,我深受帝王恩寵,若因害怕危險不思為國效命,我還做什麽高官臣子?”
“這....還是....再議!”
“陛下!”鳳稚雙膝跪倒,言辭懇切“陛下,請讓微臣去吧!臣的功夫陛下您是知道的,襄王絕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我和襄王曾經屢打交道,她的個性,我非常了解。別人去,怕是更危險......"
其實,雖然這些都是鳳稚的真心話,她一向丹心為國,忠貞不二。此番國家有隐患,她的性格,的确是當仁不讓的。但她還有一個原因,她沒有說給元燕聽.....
那禦準的沈飛自從治好了燕平的眼睛,竟然得意忘形到了極點,非但求來女皇的聖旨,自說自話出入鳳稚府中,更以她的夫君自居,她只要一發怒,他就拿着女皇的聖旨蓋在臉上,連哭帶號,似乎要殺了他一般......
鳳稚何曾見過這樣無賴的人?也不知道怎樣面對他,只好趁此機會,逃離是非之地,只盼望過了一些時候,他自然淡了對她的念頭......
☆、番外 飛鳳篇(2) 欲随難随
元燕見她再三請命,雖說舍不得鳳稚,但事關重大,鳳稚說得也對,論功夫,論心思細密,的确非她莫屬。只得同意了,并賜尚方劍,紫色披風…反複交代需多帶高手,以備不時之需…
鳳稚謝恩而退,連夜出發,帶上親信,趕往襄州而去…
第二日下午,元燕正在勤政店看奏折,外面沈飛匆匆求進。進得殿來氣呼呼跪在那裏不作聲…元燕一半也猜到他來意,知他正在醞釀如何開口,便也但笑不語。
果然沈飛忍不住了“陛下,鳳大人不知去向了…”他西泠語言還是生硬,委委屈屈,卻也能清晰表達他的意思。
“休要胡說,鳳大人是奉命出京城,八方巡守去了”…元燕笑着回答。
“既然是奉皇命,為何鳳府上下三緘其口?”
元燕見他憤憤不平的樣子,也覺無奈,當下明白鳳稚遠離京都估計也是有要躲他的原因在…想她堂堂大都司手握重權,甚至可以先宰後奏,卻面對沈飛只能落荒而逃…元燕嘴角上揚,頗有興趣的看着沈飛,眼前之人雖狡黠,本性倒也不壞,若有本事得到鳳稚,倒也算得佳話…只是如今鳳稚身陷險境,不得不叫人擔心…
她想了想,正色的對沈飛說道“沈兄弟稍安勿躁,鳳大人此番任務非常危險,是不得大肆宣揚的…你安心在宮中等候她凱旋回來,守口如瓶,莫要走漏風聲…”
沈飛只以為鳳府之人笑着敷衍他,都吞吞吐吐不肯說,是因為鳳稚搬到宮中躲他來了,此時聞聽鳳稚是出宮辦危險的差事去了,不禁大吃一驚,他豁得站起身來…“陛下,她是去哪裏了?既然危險,我當然要伴在她身邊!”
元燕聽他這樣說,猛然間就想起了當年燕平在州官堂上挺身站立在她身前那一幕…不由微微動容,繼而咬了咬下唇,笑眯眯的看着他。
沈飛自然知道女皇的意思,他手無縛雞之力,鳳稚卻一人能敵百人,他去不去對她有何益處?只是她以身涉險,他袖手旁觀總是心頭不安…
“陛下,那…那她去哪裏了?”
“說了你也不知道啊,離此路遠迢迢,你人生地不熟,莫要問了。切記,為鳳稚性命安危,莫吐露風聲才是。”見沈飛神色緊張,她接着又說“你莫要擔心,鳳大人奉皇命而去,暫時并無危險。”
沈飛見女皇這樣說,能遣鳳稚前去的事情,想必也是十分重要不易告知他的,看來他在女皇這裏問不出什麽了,不如回去鳳府轉轉,多打聽打聽風聲。于是,便換上乖巧的神情,恭恭敬敬告退而去…而女皇看着他的背影,浮上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飛出了皇宮,輾轉又往鳳府而去,門上見是他來,也司空見慣,何況早拿足了他的好處,因此只當未見,任憑他直入府中。沈飛在府中轉悠半天,苦無良策,他苦思冥想的,便想起一個人來。
此人乃是鳳稚的父親族中的姑表親戚,從她家鄉前來投靠鳳稚,因生得笨拙,只安排了個簡單的小管事他做做,偏偏鳳稚的父親喜歡他,經常喚他房裏唠家常,講講老家中的見聞…鳳稚此番遠行,她父親必定知道,怎奈老大人從來不管外面的任何事情,只拜神靈不見外人…要知鳳稚下落,不如從她的這個姑表兄弟着手打聽?
……
“祿兄弟,祿兄弟?”沈飛特意守候在他必經之路,看見他,便大聲打招呼。
見來人奉女皇旨意可随意出入的沈飛,那小祿便撇了撇嘴,不理睬他只管自己走,沈飛快走兩步,上前搭住他的肩,笑嘻嘻的說“祿兄弟,幹嘛不理人啊,我要走了,我這裏有女皇陛下賜我的金葉子幾片,你做事一向勤懇人又老實,我便給了你吧?”
小祿見金葉子眼睛都直了,早聞此人出手大方,哄得奴才們個個圍着他轉,卻不料果如傳聞般闊綽…
“啊,多謝,多謝沈公子…但不知你要去哪裏啊?”
“我跟鳳大人去了,幾日就回來,回來時再給你帶好東西來…”
“哈哈,沈公子又胡說糊弄我,襄州離此至少也有半月的行程,你幾天如何來回?”
“襄州?哦,對對!跟你開玩笑呢…哈哈”
“可是鳳大人昨晚已經跟老大人辭行走了,你怎麽還在?”
“啊…那個,我呀,奉鳳大人之命,回來拿點東西,送給襄州州官大人。即刻就要追去的,只是,我腦子糊塗,居然忘了鳳大人叮囑我的,州官喜歡什麽了…”
“那個…我也不知道啊,襄王富甲天下,什麽沒有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得走了”…
“襄…王…”
沈飛暗自得意,果然此人十分不伶俐,被他三言兩語,便哄得說清楚了鳳稚去向。他只需要回宮裏多方面打聽襄王其人,便能知鳳稚所去究竟有何危險任務…
☆、番外 飛鳳篇(3)假扮
宮中打聽襄王其人,反而要比追問鳳稚下落要容易的多,沈飛出手闊綽,襄王又不是什麽秘密,因此不消半日,沈飛是打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不問襄王則罷,一旦問清其來歷往事,他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他混跡市井日久,看得多聽得也多…開玩笑,這老女人的成長經歷,不包藏禍心也難啊,千方百計回轉封地所為何來?意圖幾乎都要呼之欲出了,女皇還派鳳稚去打探個什麽?
他不用想也知道,女皇此番必定是假派鳳欽差前去試探的…他常常聽說書人說起古往今來之宮廷鬥争,不就是這麽回事嗎?他覺得,西泠人的心思似乎比中原人要簡單太多了…
“果然是女子統治,細膩有餘決斷不足…”他邊收拾行囊邊嘟嘟囔囔…想到這,他更是一刻也不放心他的鳳姑娘,從初識至今一年來,知她武功蓋世,做事講究原則,卻不是手段狠辣的人…
“沈公子這是要去哪裏啊?”沈飛正急急火火收拾細軟,也沒在意幾時門口竟來了人,來人戴黑色紗帽,穿一襲黑色團暗紋長袍,笑嘻嘻斜倚門框,正是新任的禁衛長龍巧乙!
原來,龍巧乙宮中耳目衆多,沈飛處處打聽襄王是誰,早就驚動了巧乙,她猜不到這沈太醫為何要打聽八杆子打不到邊的襄王?如今襄王之事諱莫如深,他這般明目張膽到底要幹嘛?
沈飛見來人是侍衛長龍巧乙,便知瞞不了她什麽了,但他知道,她個性更像女皇元燕,相對來說做事不按常理,喜怒難測,不如放手求她,沒準可以幫到他…
“龍大人,求龍大人成全”沈飛想到此,撲通一聲,跪于她面前,倒把巧乙吓一跳!
“沈飛本是為鳳姑娘來到西泠,此生別無他念,只想與鳳姑娘白頭相守…”
龍巧乙聽他這一句,便明白了他到處打探襄王的緣由,心裏倒也可憐他一番苦心,但還是馬上打斷他的話…
“莫說是你......你可知欲求鳳大人的名門望族在西泠有多少?”
“世人都因鳳大人之名所求罷了,我卻與她萍水相逢,并不知她高官厚祿。當時是愛慕她絕代風華沒錯,如今卻更多的是憐惜她…”
“憐惜?”
“你們西泠人如何想我管不着,在我看來,身為女子肩挑重任,為國為民嘔心瀝血,披星戴月,何等不容易?我數月來常常偷偷看她…夜深人靜時,對月孤身只影,難道她無女兒柔腸…?”
龍巧乙呆呆看着他,心底竟然浮上說不出的感觸…
沈飛見巧乙發呆,忙又加上了句“我若前去,必不會拖累與她,我在深宮時間不長,那勞什子襄王也從來沒有見過我,我可暗中幫鳳姑娘周旋,必要時,拼了性命也會保護你們西泠的棟梁,不是很好?”
龍巧乙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沈飛油腔滑調,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他并不是一時興起追随鳳稚。有心成人之美吧......只是,女皇昨日已經看出來沈飛不會輕易乖乖在宮中等待,怕他誤事,已經交代她,千萬不可讓他去前去尋鳳稚。
“沈兄弟,實在抱歉,陛下有旨,不許你離開長泠宮。”
沈飛聽這“有紙有筆”什麽的話,便知道再求也無用,好在他一向随機應變心眼頗多,所以并不強求,只是沮喪的應聲“是”,便仰躺在床上裝作生悶氣的樣子,誰也不理。
.......
自此以後的一個多月,沈飛不停借機欲逃出宮去,千奇百怪的理由找了無數個,甚至能借口他那肉眼難見的金針掉了,要出宮去尋;千奇百怪的裝束喬裝了無數次,甚至能改扮成皇子公主的乳娘模樣......雖然因為龍巧乙特別的交代,侍從們都比較在意,最終沒有得逞,但是也三天兩頭忙得巧乙疲憊不堪,到處追他......
這一日,沈飛正在房內苦苦想着不被識破的完美計策,龍巧乙翩然而至.....
"沈太醫,沈神醫,沈祖宗......你也別再想什麽鬼主意了,今日來,我是有好消息告訴你,你若膽子夠大,我便讓你去襄州見鳳稚!“
沈飛一骨碌爬起來,忙堆笑,讓座,泡茶.....不勝殷勤,”龍大人,沈飛別的沒有,就是膽大......"
原來,自從元燕頒旨西泠天下鼓勵一夫一妻制度,雖不強制,但也惹得百姓效仿,打破了千百年來的西泠女制。從此,燕平這樣的中原男子在西泠便傳為神話般的人物了,很多西泠女子都想一睹中原男人的風采,到底有何特別之處,可以讓女皇這麽做?
其中,就有一個貴族女子就對中原男人特別感興趣,名叫元青鸾,她不是別人,正是襄王的長女!
前些日子,女皇聽金甲女密報,元青鸾命人偷偷在中原綁了一位俊秀少年,偷偷運往西泠。正巧龍巧乙在和女皇訴苦,說日日盯着沈飛,頭都大了......
女皇便讓她再觀察觀察,若他真心實意要去見鳳稚,又夠膽大花樣多,不如劫了那中原少年,讓沈飛前去!他生來機靈,一來是元青鸾自己去找的人,沒人會懷疑到他,可以和鳳稚有個接應,二來,也是算是成全他們,至于有沒有造化,就看天意了.....
☆、番外 飛鳳篇 (4)紅鸾
沈飛本就是為達目的無所謂規矩方圓的人,此刻不管要獻給什麽青鸾紅鸾,只要得見鳳稚,沈飛焉有不肯之理?忙不疊的點頭答應,随即又開始收拾行囊…
“慢來,你什麽也不能帶,金針和陛下賞的金銀珠寶,更是絕不能放在身上…”巧乙知道沈飛的品性,忙阻止他“而且…青鸾郡主派去的船兒還沒有到,就算靠港,我們還需要偷梁換柱,暗中周旋…”
沈飛又苦熬苦等了半個多月,終于在元燕的默許下,在龍巧乙的巧妙安排下,神不知鬼不覺的踏上了去襄州的路程…
因此才出現了開頭那一幕…
........
此刻鳳稚神情複雜的看着沈飛,心中紊亂如麻…她得到巧乙的密信,知悉了自她別後所有的這一切…這輕狂的少年,想不到也有些勇氣,只是也暗暗埋怨女皇和巧乙,茲事體大,怎可憑他如此胡來?
她在襄州這麽久,已然了解到那元青鸾和母親一樣,極其荒淫殘暴,更何況,并不得襄王寵愛和信任,縱然沈飛去做奸細卧底,怕是也枉費功夫,元青鸾一旦厭煩,這個為得到她鳳稚而不擇手段的少年,怕是兇多吉少,妄送了小命…
想到這裏,她趕緊撇開這種柔軟的念頭,他是生是死,與她何幹?死了不是更好?只是別影響她的大計才是…對,她就是因為這點才出城數裏,過來警告和阻止他的!
“哼!你一小小無用的大夫,竟敢跑到襄州來送死!幸得還未到王府,你速速離去,看在你治好我朝皇夫的份上,我也算得救你一命了,從此…兩清!”
“鳳大人此言差矣,我既然治好皇夫的眼睛,又怎能算得無用的大夫?…”
“…”
“你我之約,是約生死為伴的,若鳳大人不是食言之人,談何兩清?”
“…”
沈飛文绉绉,搖頭晃腦的說了這一番話後,見鳳稚怒容滿面卻無言以對,心裏便又舍不得,便裝作委屈的說“我今前來,也是有聖上旨意的,鳳大人如此對我,我卻一點都不想陛下面前告狀呢…再說,我連一個錢也沒裝,一個武器也沒帶…一路行來,煞是辛苦的呢…”
鳳稚早已見慣了他的無賴,事到如今,若執意把他趕回去反而徒增變化…她想了想,盡量讓自己掩飾掉怒氣的說“罷了,你既一心求死,我也無可奈何了,你只切記,個人生死榮辱都是小事,若因此有損朝廷大計,我必毫不猶豫殺了你!”
說完,掉轉馬頭,吩咐一人綁了那駕車之人,立刻趕到皇城讓女皇審問。另一人易容成車夫的樣子,送沈飛入王府。她交代完畢,又轉過身來,對着沈飛再一次說道“你若露了馬腳,壞了大事,我必殺了你!…”想了想,加了句…“我也會為今日放你前去而自刎謝罪!”
一年來鳳稚還是比較了解沈飛的,對自己的确是念念不忘,因此加了這一句警告與他!
果然,沈飛正在想着“開玩笑,個人生死榮辱怎會事小?我只是順便幫女皇做些事情罷了,若有危險,自然先顧你鳳稚還有我自己嘛…”正想着,聽她那句“自刎謝罪”,倒實實在在吓了一跳!
別人他不知道,鳳稚的個性,那是肯定做的出來!他忙不疊的賠笑臉“呸呸呸!你又胡說什麽?想我沈飛也是顧全民族大義的堂堂大丈夫,哪會做貪生怕死的人?你且放寬心,顧好自己安危,需知你若被識破,什麽民族大義都顧不成了!”
“你!”鳳稚氣結,卻也無語。低聲交代跟他前去之駕車的親信,萬事小心…便毅然地轉身,絕塵離去,人馬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只留給沈飛一個清冷的背影·····
……
沈飛眼前是一座典型西泠建築風格的大宅,紅磚碧瓦,籬落飄香,樹頭紅葉翩翻,疏林如畫,有幾處依山之榭,幾間臨水之軒,別有幽情,十分韻致…但無論如何,這種規模與他想像的有竊國之意的襄王住的地方,那是差的太遠了,無非是一個普通貴族的門宅罷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已經有幾個奴才打扮的人對趕車的黑衣人說到“江管事,郡主吩咐你速速帶人進去”
沈飛暗想,這勞什子郡主也太猴急了吧?老子剛進門,她就要“速速”相見了?見那“江管事”有遲疑之色,沈飛猛然想到,她和他一樣,也是個西貝貨,恐怕是不認得郡主住在哪裏吧?
他靈機一動,忙對她說“她們領我前去就好了,我有很重要的禮物要帶給郡主,怎的不在身上,你快幫我去看看,在不在馬車裏?”,那假江管事看他一眼,便領命退下了…
……
沈飛匆匆帶進內殿,進門就看見大殿正中步階大圍椅上,懶懶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只見她身穿黑色綢緞對襟長袍,皮膚雪白十分貌美,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被金冠高高挽起,厚薄适中的紅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紫色眼眸緊盯着沈飛,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沈飛腦子飛轉,既然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