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魚燕會
“魚侍君…魚公子…您真的不能進去。”殿外傳來侍琴的聲音，小安馭劍聽見這話，立刻大為緊張。如今，整個長泠宮無人不知燕平最忌諱的是什麽，魚君慈絕頂聰明，怎也會做這般魯鈍之事？
馭劍急忙到殿門外，試圖攔住魚君慈…但燕平已然聽見動靜，“侍君”兩字如鋒芒刺背，燕平面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抓住圈椅背的手指關節更加青白凸起，微微顫抖…
而此刻燕平不吭聲，任誰也不敢放魚君慈進來的，只是魚君慈和梁卓不同，他自幼生長在宮中，元燕向來護着他，因此侍從們也不敢強行趕他出去，只能不停的懇請他回去。
魚君慈見僵持不下，也不再強闖，拿出玉笛，想了想，便輕輕橫與唇邊…
儒雅、委婉的笛聲再次想起，由低向高，恰似吹笛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一般，每個音符都是如此清晰，像空谷幽蘭輕輕搖曳，像徐徐清風吹過竹林…
燕平心頭大震，這笛聲曠世孤傲，造詣極深，分明是當日那吹笛的“義兄”無疑！…
他傾聽了一會兒，緩緩站起身來，“侍琴，你且請他進來…”所有人大吃一驚！魚君慈孤僻，從不和人來往，今日主動前來，本就十分奇怪，而燕平更甚，脾氣雖好，但對元燕的皇夫侍君們，那是諱莫如深的，根本不願意涉及到這個話題，更別提和任何人交往了，此時居然也提出讓他進來，衆人都滿腹狐疑，暗自小心。
......
“龍吟未盡朱弦弄，難并柯亭攜綠绮”…燕平聽到來者輕輕的腳步聲，便眯起眼睛，緩緩吟道，邊說邊轉身找尋來人的方向…
“素指輕盈堪寫恨，此曲只應兩心知…”魚君慈放下玉笛，也接了兩句，然後清亮的紫眸看向燕平，上下打量。
宮門深似海，燕平、君慈又都不愛與人來往，因此，兩年來從未站到如此之近。可惜，燕平看不見君慈，但魚君慈卻得而第一次那樣清晰的看着他…
剛進來時便遠見那窗前站着的白衣少年，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蒼白的脖頸有着詩意的光澤。削瘦至極的背脊卻挺的筆直，好像在羸弱中蘊含着巨大堅韌的力量。
此時他轉過身來，望向門口，但見他星眸如水，黑色的瞳仁裏閃着似有若無的光芒，哪裏能看得出是目盲之人？
寬大的衣襟袖口處用銀色的絲線繡着騰雲祥紋，露出搭在圈椅上的白皙修長的手指…此刻分明神情l冷漠，卻難掩那種雲霧般的靈氣，渾身散發着淡淡的光暈…魚君慈覺得，眼前少年雖比不得梁卓極致的美麗，但他卻從未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了…
暖閣內靜得各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燕平自然猜出魚君慈正在打量他，不由十分不自在，淡淡開口“魚公子執意前來，有何要事？”…
“人說我冷，今日看來，燕公子卻也不是傳說中的好脾氣！”魚君慈面色一沉，也冷冷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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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平聽他如此說，立刻緊閉雙唇，不再開口。…
一旁侍琴見氣氛尴尬，連忙請君慈坐下，吩咐泡茶。…
“侍琴，你帶着他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跟燕公子說。”
“這…”
“怎麽，莫非你也怕我欺負你家公子麽？今日我既前來，自是光明磊落。”…
“侍琴，去吧…沒事。”燕平輕輕吩咐。侍琴雖滿腹疑問，也只得領人都退下了。…
“嗯…魚公子音律上的造詣，在下佩服”…燕平是主人，來者是客，他也不好意思一直沉默，因此過了一會，微掩尴尬，找了這句話說。…
“燕公子可知剛才那笛子并非我西泠所産，乃是來自中原雁落城…”…
“哦？…”
“是當年薛驸馬所贈，若論這笛子的技巧，怕是無人能與他匹敵…”…
“玉笛公子…薛如雲？”，燕平猶記當年在牢裏聽說的薛如雲的名號。…
“正是。薛驸馬在西泠兩載，與我頗為意氣相投！”…
“嗯…哦…”此事，燕平也略有耳聞。…
“我想說的是，因與薛驸馬結交，故而你們中土風情，我并非不知。所謂儒家思想，禮儀之邦，還有，男尊女卑…可對？”…
“…”燕平選擇默認。
“天地萬物，浩瀚乾坤，自有它的道理。男卑女尊也罷，女卑男尊也罷…可嘆你們那自以為是的儒家思想，是否真參得透呢？”…
燕平聞言，沉默良久…開口說道“我并非看重誰尊誰卑，但，男女之間，不能各自忠貞嗎？”…
“哼…你扪心自問，若你看見一男子娶妻納妾，你會如此極端不能容忍嗎？”
“這…”燕平聽到這話，背後莫名便冒出冷汗…
“何況，我且問你…為何對燕兒忠貞？”…
“當然是因為我愛她！”…
“哼！”魚君慈又是一聲冷哼。“愛她？你可知，從前的燕兒是怎樣的？她在我西泠是何等尊貴？…你難道當真不清楚嗎？她為你改變了多少，為你做了什麽，你眼睛…瞎了，心也盲了嗎？”…
“你…你胡說，我自然知道燕姐姐待我如何！”
“你既知道，怎敢說你深愛她？她為你君王尊嚴可放下，江山社稷可看輕，西泠傳統可丢棄…你…又為她做了什麽？談何…深愛？！”
燕平啞口無言，冷汗涔涔，渾身發抖。…魚君慈見此就放緩了語調，慢慢的慢慢的說道“我今日前來，只是想告訴你…梁皇夫之母權侵朝野，而燕兒之前卻從未涉及過政治和國事，至少目前，安定西泠，她有多依賴梁相你可知道？…你…當真要她為你廢了皇夫嗎？”…
他見燕平神情複雜，便踱步與他并肩，深深看向他…“你莫非不知道，只要你一直如此忌諱此事，她定會為你這麽做！…可其中厲害，你是聰明人焉能不知？她為你能做什麽？你又為她能做什麽？當日你一意孤行，鑄成大錯，卻要燕兒一件件來承擔…今生，你又何以談深愛，談尊卑！”…
燕平心頭狂跳，如醍醐灌頂！頹然坐倒，瑟瑟發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