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愛恨唯有明月知·侍琴試公子
(上)愛恨唯有明月知
元燕笑嘻嘻的說“夜深了,龍大人回去吧。更深露重,大人注意保暖,切不可染了風寒…嗯…我看你臉色很紅,不太尋常。”
龍巧乙聞言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忙垂首施禮,結結巴巴的說“臣…臣無恙,陛下…放心,微臣…微臣…告退。”
巧乙面紅耳赤,退後幾步,正轉身欲出殿門,元燕卻又叫住她:
“巧乙,大婚一事,我早有決斷,只是尚未想到如何排除衆議…因此沒有公開。你今晚前來,倒是讓我感動。”
龍巧乙呆呆望着女皇,元燕目光也看向她,一字一頓的說“今生今世,唯燕平是我的正皇夫!”
女皇毅然定音,龍巧乙內心深受震撼,同時也有感女皇的推心置腹,雙眼隐隐泛起水光…躬身再拜!
元燕扶起她“去吧,莫再亂想。很多事情,都…事在人為!”巧乙心中激動,欲說什麽卻哽咽難語…因此也不再多言,諾諾告退而去。
.....
再說千羽閣內,又是一夜漫長的無眠...
此刻,淡月籠紗,透過的光華靜靜的照着閣內的檀香木案幾,漢白玉地磚...燕平起身披一件深青色絲緞長衫,黑發未束,呆坐在暖閣窗下,月兒投下的淡淡銀光,照着他削瘦蒼白的臉,黯然中盡是清冷...而那盈盈之光,印在他的黑眸中,也化作了一片愁思茫茫.....
燕平數日來,夜夜不寐,茶飯不思。元燕心思純樸,一聲平弟弟,卻喊得燕平如同掉了魂。他日日想起那笛聲,心中便疼痛難忍。想到自己此生如同沒有親人沒有家,如今又遠隔重洋萍蹤漂流,連故土也沒有了…又想到自己一身是病,如此百無一用的男人,哪裏配的上高貴的女皇,那幾近完美的元燕?何況,論她的身份與美貌,這天下有多少男人不觊觎呢?她憑什麽要對自己長情?
如此想着,卻不敢相問,自己終究是個男人,若為此事輾轉,渴望占有卻又這般脆弱,如何能說的出口?這般日思夜想下,竟一病不起。元燕急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太醫一個個來,一個個去,都說是心病,束手無策,連盧太醫都不知如何開方。元燕天天問他有何心事,燕平總是強笑說沒有,推說是犯了胃疾,才胃口不好,過幾日便會好的。
問得多了,元燕便心中有了別的想法…她想起了薛如雲當初也是如此!怎麽問也不說,終日恹恹萎靡,其實是心心念念要回中原去了。難道說,平弟弟他也…!她這麽想着,整個人便沉重起來,心裏煩悶難解,更有說不出的凄怆和怨恨…便自己賭了氣,狠下心不來見他!
燕平幾日見她不來,心中更痛...果然,天底下,皇室中焉有常情?父親只不過是個王爺,便女人無數,母親如滄海一粟,轉眼便被他忘記,孤苦一生。那麽很快…他…也要和那個吹笛的人一般,被元燕忘記到腦後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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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燕雖一直和鳳稚作伴,鳳稚為人忠誠卻嚴肅,反而不如後來伴君的龍巧乙不拘小節,個性接近元燕,因此元燕有啥心事無人傾訴,便往往把龍巧乙宣來。此時,月色正濃,她了無睡意,便又把巧乙找來,滿面愁容,唉聲嘆氣,卻又不說話。龍巧乙心裏明亮,知她是為燕平,有心商量奈何礙于帝王尊嚴...因此巧乙也不知如何開口,只好陪着她坐着...
君臣默默站立閣前,勤政殿外,明月高挂角樓,照着樹影婆娑,清影微揚,仿佛乘雲禦風一般....巧乙默然望月,不敢開口,心中只感嘆,月兒既圓,便不應有恨吧?為何女皇與公子卻始終如隔着一層輕紗般?半年來,君王的種種喜怒哀樂皆為燕平而起。他們彼此的深情,在日後很久的一段時間裏,都将讓龍巧乙刻骨銘心!
(下)侍琴試公子
此刻心中煩惱的還不止是她們,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侍琴姑娘!她從前伺候大公主和薛驸馬,當年種種,歷歷在目。薛如雲當初想着回中原又說不出口時,便是和燕公子如今一個樣!
這些日子以來,女皇對燕公子如何,旁觀者全都看在眼裏,當年驕傲不可一世的二公主,何曾有過對一個男人如此用心?事無巨細皆呵護備至,不但悉心照料燕平的身子,更小心翼翼顧念他的任何情緒,唯恐他生病,唯恐他不高興…她不明白,女皇如此情真,最近這燕平的種種煩惱究竟從何而來?唯有的解釋便是,他,思鄉心重,要想回去了!
她不敢想像女皇會怎樣,一怒殺了他倒也罷了。當然,燕平溫柔親和是個很好的主子,她也舍不得燕平死,但總比女皇會跟大公主一樣…那才是西泠的災難!雖則元燕性子與元嬌龍大不相同,但中原男人有可怕的魔力,她不敢保證女皇最終會不會這麽做…她只要想到這點,冷汗就會頃刻間滲透羅衫…今日,縱然冒大不諱,她也要來問問清楚。
………
“公子,喝了藥先別躺下,小心又難受了”寝殿內,小安小心翼翼的照顧着燕平。幾日來,燕平胃疾發作厲害,吃什麽都吐,心情又不得舒展,數月來養出的血色已消失殆盡,此刻緊閉雙目,滿臉病容叫小安看得萬分心酸。
“小安,你先出去,把公子今天的情況告知一下盧太醫。這裏我來照顧,不會讓他把藥吐出來。”小安知她的本事,不疑有他,就點頭先出去了。燕平靠着軟墊昏昏沉沉,聞聲微微睜開雙目,茫然看向眼前侍琴,不知她此刻面色凝重是何意。侍琴沉默了半晌,咬咬牙開口問道“公子,你…可想回去?”燕平聞言呆住了,“你…是問我要不要回中原去麽?”“是!”…
燕平面色“刷”的轉至慘白,侍琴從來話不多,只知忠心于女皇,若元燕不授意,她何來這種話?苦笑一聲開口“是…是陛下要你問的麽?”
“這…嗯…是的!”侍琴哪知他心中所想?因此便随意應答了一聲。
燕平呆滞半晌…整個人力氣被抽光了一般,魂飛渺渺,空落落渾身發冷…他張口欲言,卻幾次未能發出聲音,好久…才氣若游絲的說了一句“葉落歸根…人哪有不想回故土的?若能…送我回去,自是最好…”說完,再也沒有一絲力氣,閉上眼睛,不再看侍琴。…
而侍琴聞言卻如同雷震!果然!果然!天哪,這可如何是好?她睜大雙眼望着燕平,一腔悲憤,頃刻間淚如泉湧!
突然,她憤而拔劍,劍鋒顫抖直指燕平!中原男人果然無情,西泠女兒一腔深情又能怎樣?大公主為情丢了江山丢了性命,女皇接下來也不知會做怎樣的選擇,西泠之災怕是要因中原男人開始了…不如由她今日舍命殺了他,以報先帝和大公主之恩?
劍鋒抵上燕平的脖頸…平日相處點滴又如泉而至…燕平待她素來溫和,她又哪裏能下的了手去?
而燕平感到項上涼意,努力睜開雙目,卻見她寶劍相向…吃驚之餘心中便難受到極點,他掙紮坐起,想問一句“是陛下要你這麽做嗎?”卻已問不出聲來,手顫抖指向侍琴,“哇”的一聲,一口鮮血落在藕色錦衾上,兩眼發直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