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左膀右臂
自那日甲板上邂逅，元燕和燕平心中都有了不一樣的感覺。但燕平素來性情淡泊，他雖是穆王府的小公子，自母親去世後就過着連下人都不如的日子，所以他自知和元燕身份懸殊，心中固然對至純、俠義的公主頗有好感，但一絲一毫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而在元燕心中，當日在大堂，燕平挺身站立在她面前的那種感覺是自出娘胎從未有過的！如此強烈的撥動了她的心弦，以致沖動擄他而歸。而事實上，在女國皇室，從來沒有哪一個後宮王夫，侍君，王子等等會有這種舉動。因此她時不時會想到而不自覺的微笑。…在船上的日子，她更為燕平溫和如春風的氣質動心，為他的羸弱心疼難忍…
可是縱然有這種種，蕃陽山雪峰上的大公主，也時時刻刻牽痛她的心，她無法熨平“中原男人”這四個字的傷痕。因此仍對燕平若即若離。………………
雖則彼此心中都似熱還冷，不過，這些天海況很好，元燕還是變着法利用寶船上有限的補品，盡量給燕平一天數頓的少食多餐，燕平也因風浪驟減而少了暈眩嘔吐，随船禦醫開的藥便能喝得下去，所以更見好轉。
元燕日日傍晚傳他來甲板上坐坐，兩人雖是相對無言，卻總能時時相視而笑，聽海鳥喧嚣，看鯨豚逐浪，沐斜陽清晖…海上行程倒也不覺枯燥。不知不覺，航程月餘。遠遠的，蒙蒙中已能看見星星落落的小孤島，附近也偶能看見出遠海捕魚的女國子民的漁船。
………
這一日一早，燕平剛起床梳洗完畢，就聽見外面侍劍嘻嘻哈哈的聲音，似乎和侍琴在說着什麽，不多一會，兩人掀簾而入，欠身施禮，侍琴手中捧着一件上好絲綢的月白色長衫，上面繡着雅致的竹葉花紋，對燕平說到“天氣漸涼，二公主命奴才們趕制了件秋衣，寶船上素材有限，您先就将着穿”。
小安接過，燕平忙躬身謝過，淡笑不多作聲。侍劍好奇的看着燕平，嬉皮笑臉的問道“阿姐，他一向如此跟奴才們施禮嗎？”侍琴白她一眼不理她，徑自對燕平說道“二公主命你吃完早點上甲板去見她。”
………
甲板上元燕淺笑看着腼腆站立的燕平，錦衣清雅不失華貴，原來他稍作裝扮，便如明珠生暈，美玉含光，眉目間透出書卷氣，竟是這般惹人喜愛！她輕輕牽過他的手。自言自語“果然穿暖了手便沒有那麽涼了”。燕平面色微微一紅，他自然聽不懂她說什麽，但半月來也習慣這公主的舉動，在中原來說，她便是完全不知禮的女子，但奇怪的是她卻無法讓他反感，甚至他還很…期待。
燕平自來到船上，還是第一次清早來到甲板上，此時放眼望去，海水皎潔無比，微風吹起了細細的千萬個粼粼的小皺紋，這更使照曬于初升紅日下金光燦爛的水面顯得溫秀可人，潮濕的海風拂面，萬分沁人心脾。突然，燕平發現，他們的寶船前方遠處海平線上出現了一艘船只，距離遙遠看不清楚，那船沒有他們所乘的寶船巨大，但船速比寶船要快很多，頃刻間，已離他們越來越近。
來船愈近，便越發顯出奢華，雖然不大，但雕梁畫棟，曲欄朱檻，非常顯眼。不比他們的寶船，遠航需斂鋒芒，雖則艙內豪華但外觀平常。但見船頭人影幢幢，錦旗獵獵…元燕凝神觀望，表情嚴肅。燕平見此情景，隐隐覺得他們有什麽事一樣，便拱手跟元燕求退，元燕并不看他，卻一把抓住他的手，燕平俊臉又微微一紅，心裏卻不由自主的感到歡喜。
這兩人各有情愫暫且不表，此時，卻見來船已靠近，燕平尚未反應過來，但見幾個人影如大鳥騰空，身上盔甲的光芒在紅日下格外閃耀，為首一個年輕女子，滿面滄桑疲憊，身子方落船舷已匆匆欲跪，元燕松開燕平，未等她跪倒已用雙手把她扶起“阿稚，辛苦你了！”
…………
原來，來人便是西泠女國赫赫有名的大都司鳳稚！武功卓絕，為人正直嚴謹，年輕有為，官拜正二品，最得元燕寵信。此刻她表情肅穆，低頭輕語“二公主，速随下官登快舟先行，陛下她…公主若遲回一步，恐生變…”
她微擡頭瞧見一旁的燕平，微吃一驚，忙噤聲望向他。元燕面上浮上悲色，母親的病情拖了好久，雖也在意料之中，但還是悲淚難禁。她忙點頭，急匆匆欲下寶船，兩旁侍衛即讓路低首，禁軍侍衛龍巧乙也穿戴整齊，緊随元燕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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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縱身跳入快舟先行，元燕猛得回頭看着呆呆站立的燕平…紫眸頓時湧上千種複雜情緒…她想了想叫住龍巧乙“你随寶船回吧，我跟阿稚先走。”又看了看燕平，轉而再注視着巧乙說道“此地之事，回去之安排…全仗你了！”又喚過侍琴“好生照顧他，不得怠慢。”…
最後，她慢慢站到燕平面前，生硬的用漢語說：“你，好，的，照顧！”…語法混亂，詞不達意，但燕平竟然懂了，心中竟覺離別的隐痛，微微點頭。元燕深深看他一眼，扭頭就走，衣訣飄飄，翩若驚鴻，人已不見。鳳稚緊随其後，回頭看了一眼燕平，目光極其複雜…也瞬間縱身下船去了。一行人來去皆匆匆，但見海水激浪，快舟掉頭。漸漸遠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