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 57 (2)
帶在身邊培養,我和創始人麥女士的希望是,她能成為你最好的工作夥伴,以及天瑜另一繼承人。”
喬瑞先看簡歷。
姓名蔚南汐,英名nany。
國外名校高材生,目前在讀研究生,現年二十歲。
照片的女孩,樣貌清豔,氣質不俗,很是出衆。
“現在不能聘請她到公司來實習麽?”喬瑞問。
“目前她不會來。”邱佩瑜說,“這是天瑜創始人麥女士的親生女兒,但目前為止,她只知道自己是孤兒。”
喬瑞詫異地睜大眼睛。這又是什麽爛帳?天瑜兩位大佬怎麽都這德行?職場上女強人,私生活一塌糊塗。
邱佩瑜不難猜出她的心思,剜了她一眼,“對這小孩兒,麥女士自有規劃。這是我離開之前,交給你最重要的工作,時到了,你千萬要辦妥。”
“了解,我會的。”別家難念的經,別家去念就好,喬瑞只管分內事。
重回職場之後,喬瑞常用的,誰都可以呼入,為了不耽誤工作業務,她都要接聽。
九月,賀既明服刑的監獄工作人員聯系到她。
她一頭霧水,客氣地問:“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協助?”
工作人員語氣友善:“是這樣的,喬小姐,賀既明服刑至今,不肯見任何一位直系親屬,也拒絕朋友探訪,倒是一再提出請您和郁薇小姐過去探視的訴求。”
喬瑞心念數轉,倒是沒覺得意外,“理由是——”
工作人員說:“他想見郁薇小姐,理由是當面道歉,争取她的原諒,她如果不願意交談,讓他看一眼就好;他想見您,理由是跟您是熟人,您幫過他很多,想當面道謝。
“我們是考慮,他長期與外界斷絕任何聯系的話,有害無益。他想見的人,尤其是您,假如能撥冗來探視,說不定能幫助他在改造期間表現更好。”
表現更好,然後減刑?監獄人關懷?喬瑞第一反應是這個,随即才恢複理智。賀既明要見她,當然不是為了積極改造。
遲疑片刻,喬瑞說:“我會盡量争取。”
“謝謝,實在太感謝了。”
當晚下班後回到家裏,郁薇已經在廚房忙碌。
喬瑞連忙換了衣服過去幫忙。
是不顯懷的身形,可到現在,月份已經很大了,所以,郁薇幹點兒什麽,喬瑞看着總是有點兒緊張。
“我們郁先生堵半道兒了,估計得踩着飯點兒回來。”郁薇笑盈盈的,“更好,他回來也是添亂。”
喬瑞莞爾。這一段,不管郁铮跟郁薇,還是她跟郁薇,相處時常常開啓相互吐槽模式,彼此有什麽不滿的,當下就說出來。居然好處多多,一直沒出現過實質性的矛盾。
當下說出來的問題,就不會成為問題。
“月份大了,我跟阿铮又不能整天在家陪着你,請阿姨過來幫忙,還是搬回家去住?”喬瑞征詢郁薇的意見。
郁薇思索一下,“都不要,這兒特好,我住得特開心。地方大了,人心就遠了。”主要是擔心,喬瑞不會随着他們兄妹搬回別墅。
喬瑞多看了說話的人兩眼,失笑,“沒少灌心靈雞湯吧?”
“是呀。”
“那就提前入院,産房早就定了。”
“這麽早就定下來幹嘛?”郁薇不懂。
“有備無患。産房跟幼兒園小學似的,要提前下争取名額。你要是臨時抱佛腳,到時候沒地方,只能住幾個人一間的病房,一直負責你的産科專家也不一定能趕過去,受罪的可是你。”
“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兒,你也門兒清。”郁薇扁了扁嘴,“這一點給人壓力也好大的,知道嗎?——想照顧你的時候,都沒處下。”
“夏天不是總給我做果汁嗎?又總幫忙做飯,這都是照顧。”
郁薇綻出笑容,有點兒傷感,“其實吧,你特好哄,只是看起來像你們家果果,高冷又傲嬌。嗳,真是什麽人養什麽貓啊。”
喬瑞大樂,走到郁薇跟前,給她解下圍裙,讓她去操作臺外面坐着,“用不着你什麽了,等着就行。”
郁薇從善如流,笑笑地看着喬瑞忙碌,沉了會兒,說:“監獄那邊,今兒跟我聯系了。”
喬瑞動作一停,望着她。
“我想去探視。”
喬瑞繼續切菜,輕聲問:“你是不把他整得那什麽了,就不算完,是吧?”
“那什麽”取代的詞兒是生不如死,這種話,怕胎兒聽到。
“全看他自己怎麽選擇。”郁薇說,“我就是去看看,不跟他說話。跟爸媽我哥說了,他們說随我。畢竟,十九年呢,他們沒可能看我那麽久,更何況,早就歇了看着我的心了。”
喬瑞沉默幾秒鐘,說:“其實,監獄那邊也聯系我了。”
郁薇略一思忖,“你更得去。他不外乎就是記挂着小姑的現狀,去吧,給他個準話,讓他徹底放心。總不搭理他的話,他萬一抽瘋,找律師放亂八糟的消息出來,就不好了。何必呢?到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喬瑞對上郁薇的眼睛,那是一雙與郁铮酷似的眼睛,此刻眼神平靜。驕矜蠻橫的郁大小姐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通透理智的女孩,表象的背後,是在狂風暴雨生出的隐忍、堅強。至于狠毒……一定還在骨子裏,只是,不會再用來傷害身邊的人,不論有意無意。
“對了,下午爸媽來過一趟,爸給你帶了好些巧克力、冰淇淋,說聽說吃甜品減壓,另外是你離不開的黑咖啡;媽給你和哥做了好些灌湯包、擀面、水餃、小馄饨,讓你們倆早上變着花樣吃。”郁薇不滿地撇嘴,“真是……我都要成醋缸了。”
郁江和伍美寧,對她的關心照顧,越來越接地氣兒。喬瑞心裏一暖,“少裝可憐,你肯定也有好處。”
“也算有吧。”郁薇雙托着下巴,“爸說,都這時候了,該準備買嬰兒用品了。我說,哥哥嫂子沒事就選幾樣回來,攢了好多。他就瞪我,說姥爺姥姥送的,跟舅舅舅媽送的能一樣麽?”
喬瑞抿出愉悅的笑容。
“昨兒你給我做的點心、蛋糕,我讓爸媽拿走了,說是你給他們做的,沒來得及送過去,他們就來了而已。”郁薇又說。
喬瑞望着她,凝眸片刻,“謝啦。”繼而就又務實兼煞風景的問,“你不喜歡我做的甜點?”
郁薇啼笑皆非,“滾,我送出去的時候,肉疼得不行。”
喬瑞歉然一笑,“那我晚上再給你做。”
“好呀。時間富裕的話。”
郁铮回來的時候,裏拎着大包小包,走進廚房,先把一個食盒放到餐臺上,“楊琛家老爺子老太太做的骨酥魚。”媳婦兒愛吃魚,妹妹懷的是兒子,這一陣卻愛吃辣,這香辣的骨酥魚,姑嫂兩個都能享用。
“只一份啊,我跟嫂子就消滅了,你可不準湊熱鬧。”郁薇笑說。
“誰要吃那些。改天好好兒給我做道開水白菜就成。”郁铮說着,又把其餘袋子裏的水果、奶油、面粉等等取出,該清洗的清洗,随後歸置到冰箱。
喬瑞接話道:“正學着呢,回頭一定給你做。”頓一頓,補一句,“饞貓。”
“嗯?”郁铮轉頭看着她。饞貓?那明明是她的代稱,飯菜上,他多好打發啊。
郁薇笑出聲來。
喬瑞嫣然一笑,“這就開飯了,快去換衣服。薇薇現在比果果還矯情,一會兒都等不了。”
郁铮眉眼舒展開來,唇角彎彎。是留意到了她對妹妹的稱謂是薇薇,而不再是郁薇。
郁薇也立時察覺到了這一點,由衷地笑着,幫喬瑞擺飯。
過了幾天,喬瑞騰出時間,去監獄探視賀既明。
原本想讓郁薇一起——她們都是賀既明主動想見的人,監獄那邊不會反對。
但郁薇不同意,說我過幾天再去,一起去沒好處。
喬瑞聽了,結合種種,已能大致猜出她與賀既明之間的後續。
“薇薇,去之前一定要想好。”當時,她神色鄭重,撫一撫郁薇的腹部,“這好幾個月了,我跟你一起去醫院定期檢查,陪着孩子一點點長大,你不會不記得。你要确定,自己不會後悔,不會成為以後的負累。如果影響到孩子,我想,我會恨你的。”
這胎兒,這郁铮的小外甥,在陪着他成長期間,她已不可控制地投注了感情——很多。
郁薇握住她的,“我不會。我只是去見他一面,不會交談。別的,就都是他自己的事兒了。我發誓,用我和孩子……”
喬瑞擡,兩指按上她的唇,“我相信你,尊重你的決定。”
上次見到賀既明,是在醫院那次,從那之後,基本上沒有任何聯系。
賀既明穿着囚服,面容清瘦,頭發理成了标準罪犯的可見頭皮的長度。
喬瑞審視片刻,禮貌地颔首一笑,落座,拿起通話器。
賀既明亦審視她片刻,眼流轉着喜悅的光彩——她的狀态,多少能說明喬怡然的近況。
“她好麽?”賀既明第一句就問道。
“很好。”喬瑞和聲告訴他,“手術很成功,手術後在家休養,定期去醫院檢查,報告數據良好。現在已經不用戴假發了,小男孩兒似的頭型。”
賀既明微微眯了眯眸子,似在想象,“也會很好看。”
“對,也很好看,我都在考慮跟她做伴兒了,可她不準。”
“你就別湊熱鬧了,總在媒體視線,換個發型,可能都會引來無聊的揣測。”賀既明溫聲說。
“了解。所以只是想想。”
賀既明像看作品一樣看着她,“這應該是阿铮為你設計的一身兒,很完美了,發型也适合,換了長度會影響效果。”
喬瑞微笑,“又犯職業病了。但是,謝謝。”
賀既明悵然一笑,“可能,也有過成為阿铮那樣的設計師的會。但是,錯過了。錯了,很多事兒也就擦肩而過了。一輩子。”
喬瑞斂目斟酌片刻,擡眼看住他,輕聲問:“能告訴我麽?——到底為什麽?”
罪惡與付出,差之千裏。
“為什麽?”賀既明玩味地笑着,思索着,緩聲道,“我不學好,太早就開始了。
“看到她的笑、她的眼睛,就覺得自己不夠好,太髒。于是就想,變得好一些,我得配得上她。”
喬瑞不動聲色,握着通話器的卻更為用力。
賀既明的語聲徐徐從話筒傳入耳:“可是,總是來不及。
“我不想留下不良記錄,就只是強行戒除毒瘾。
“那滋味兒……還只是不嚴重的情況,就夠人喝一壺了。
“渾身疼,冒虛汗,沒精氣神兒,注意力不集,記憶、幻覺有時候不能區分清楚。戒/毒期間的幻覺,比吸食期間出現的還要命——我會以為是真的,我會以為做過和可怖的事情,或是得到過最美好的人。”
喬瑞仍是沉默。在國外求學,會得到很多:生出改變世界的雄心壯志,或是一生小富即安,都在其列,理念自由,都是對的。而惡性因素是,接觸不良嗜好的會太多,甚至于,會把一些重大錯誤慢慢視為灰色地帶,全然不當回事。
“就那樣,也挺高興的。到了,是戒成了。”賀既明不帶情緒地說,“可是,改得了自己的步調,追不上她的。
“她對我的印象,通過傳言就定型了,戀愛之後,又是認定了也特幸福的架勢,我還能做什麽?總不能禍害到她頭上吧?
“後來,她忙她的,我忙我的——她享受幸福,我重蹈覆轍。
“再後來,她處境不好的時候,我已經聲名狼藉。那幾年,我只能看着,幫她的,陪着她的……
“有時候,我只是想尋找一點點與她有關的……”
喬瑞抿了抿唇,“謝謝你告訴我這麽多。”心裏五味雜陳,說不清什麽感受,“她現在跟我的果果、圓圓兩只貓住在一起,很開心,替我傳視頻到微博,很享受。精氣神兒跟戀愛之前一樣了,樂觀、積極,連帶的就總訓我。”
賀既明由衷微笑,“想見的到。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是喬家這一輩最辛苦的人,但也會是幸福值最高的人。親人都會很愛你,你付出的,都會得到成倍的回報。”
“多謝,擡舉了。”
“對一些人來說,你偶爾示弱、認慫也是挺好一方式,能緩和關系。”他建議道。
喬瑞自然清楚,他這結論是怎麽來的,笑一下,仍是禮貌地道謝,“記住了,會考慮要不要執行。”
賀既明逸出和善的笑容,“那麽,喬瑞,謝謝。再見。”
沒想到,他會先一步提出探視結束。“客氣了。”喬瑞微笑,緩聲道,“同樣的,謝謝,再見。”單說一些事,要道謝;單說以後,要說再見——再也不會相見。
他要的答案就那一個,她沒有任何理由再來看他。
顧及探視對話監聽的緣故,兩個人都不能把話掰開揉碎來講,但也已然說透。
沒過多久,郁薇去見賀既明。
她在窗前站着,要等他到來才落座的意思。
內外相隔,鐵窗相隔,賀既明看到郁薇,看清楚她身形之後,神色從僵滞到怪異——誰也沒辦法說清楚,他表情的含義。只有他自己。
她想要的,得到了。如願了,所以來讓他看。
他眯着眼睛,不肯落座,凝着郁薇。
郁薇安安靜靜站在那裏,神色平靜,随他打量。
他終究是點了點頭,用口型對她說:“再見。”
郁薇從容一笑,看住那個落魄至此仍然英俊的男子,亦用口型回道:“再見。”
再見了。
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回返左岸的路上,郁薇不可控制地憶起那一晚的一幕一幕:
她對他下。
目的再清晰不過,為了促成一樁盡快立案的罪行。能夠讓她取代喬辰的罪案。
隐約覺得,他并不是沒留意到,只是選擇了配合。甚至于,他本來就有打算,她不下,他也要強來。
她,是就算跟他有近似親情的感情,他也不會承認的人——不會了,被告上法庭之後,他就六親不認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設想進行,他已經到了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關頭。
可在那時刻,他卻劃傷自己、到浴室尋回冷靜。返回來,對她,便完全是施/暴的行徑,殘忍、果決。
她害怕了,死命掙紮着,便有了頸間的刀傷、身上的掐痕,以及後續種種實證。
當時不明所以,疑心他存着殺了她的心思。
可在最後關頭,他要爆/發之際,她不知從哪兒來了勇氣,死命纏住他,腰肢劇烈地扭動……
事畢,他慵懶地躺在床上,問:“滿意了?”
她腳發抖地尋找自己的衣服。
他逐一遞給她,“等下報警吧。反正我也活膩了,你也不想我在監獄外邊兒活着。”
她默默地穿戴好,下地蹬上鞋子,去浴室報警。折回去,他已經神色悠然地點燃一支煙。
“賀既明,你是不是愛喬怡然?”猝不及防的,自己都沒想到,就問出了口。
他來不及躲避她的視線,片刻後斷然搖頭,“不是。”
“我知道答案了。”那瞬息間他的眼神,騙不了她,“說實在的,我也活膩了,今晚你要麽把我殺了,要麽就等一個我要的可能。”
他瞳孔驟然一縮,“你要什麽可能?”
“孩子。我要是運氣不好,下半輩子渾渾噩噩,等你出去繼續整你;我要是運氣好,下半輩子一定好好兒過,可你呢?你的孩子啊……怕不怕我把他教的跟你一樣?——只要你活着,我就正常不了,什麽不是人幹的事兒,我都幹得出來。”
他沉默一陣,“欠你的,我遲早要彌補,只是不知道怎麽彌補。今兒你給劃出道兒來,最好不過。我謝謝你。”
她聽了,倒哽住了。
“薇薇,理智點兒,等一等,你就知道,我自己比誰明白,早該遭天譴了。你別跟自己過不去,想想阿铮,想想親人。”
她沒說話,心狂跳着,等着警務人員到來。
他對她所有的歉意、交代,在那時,其實已經說盡了。
十月起,賀既明開始接受親朋探視,在獄也有了積極改造的轉變,與律師也見了兩次。
十一月,郁薇預産期到來之前,賀既明在獄自盡身亡。
他選的自盡方式是割腕,用不知從哪裏得來的碎玻璃片,在寒涼的夜裏割斷動脈,不吭一聲地任血液噴薄,任自己陷入昏迷,再到死亡。
翌日早間,獄友發現的時候,血已鋪滿床鋪。
為此,相關部門開始調查他的死因,最先着處,當然是近期探視過賀既明的人。
但是,一位律師及時提供了一條剛剛獲悉的證據:
賀既明早在年初,就寄給他一份件,讓他放在保險箱,要在被告知可以的時候才能看。如今人已不在,他便打開看了,發現那是賀既明一封親寫就的遺書,內容是向親人道別。
至此,賀既明說過的話,郁薇終于全然明白。
那天,在早報上看到賀既明的消息,喬瑞、郁铮同時望向郁薇。
郁薇低眉斂目,一面喝牛奶,一面看報。
随後一切照常,喬瑞、郁铮出門,分頭取車上班。
路上,喬瑞怎麽都覺得不踏實,撥電話給郁铮:“今兒咱倆應該在家。你上午點個卯就回家吧,我下午能騰出時間來。”
“成。我剛跟楊琛、曉沖打過招呼了,九點來鐘就回去。”
喬瑞嗯了一聲,“我午回家吃飯,你可別半道兒跑路。”
他輕笑,“怎麽敢,我跟薇薇做好飯菜等着。”
“好啊。”她笑,順道提出要求,“想吃香辣紅燒肉,可以嗎?”這是兄妹倆近期都學過且學會的。
“你這趁敲竹杠的毛病呦……”郁铮笑着嘆氣,“沒問題。”
下午,喬瑞帶郁薇去了一個私人會所,裏面懸挂着諸多畫作,讓郁薇看看,是挺好的消磨時間的方式。
“品味真好,從畫到室內環境,都是一流的。”
“是啊,偷偷摸摸燒錢的主兒,”喬瑞晃了晃裏的高腳杯子,“剛查了一下,這東西一對兒就好幾萬,驚得我差點兒扔地上。”
郁薇忍俊不禁,卻知道她是開玩笑,曾經的郁太太、如今的喬副總,什麽燒錢的陣仗沒見過啊?她問:“誰的地方啊?”
“央央一朋友的,你幫我琢磨一下這人的品味,潛在客戶,我得早做功課。”
郁薇嘆服,随即很用心的觀察,說出自己的感受。
喬瑞拿出記本,飛快記下。
郁薇探頭瞄了一眼,用英寫的,字跡有點兒潦草。“嗳,你跟我哥也這樣嘛?随時随地尋找跟工作有關的信息。”
“是啊,他也這樣,逛商場他都犯職業病,你就想吧。”
郁薇大樂,“絕配。”
傍晚,陳鳳華讓喬瑞、郁铮帶着郁薇一起過去吃飯——郁薇的事兒,他們早已獲悉,在電話裏說:“必須來,這是爺爺奶奶的命令。”
個人欣然前往。
郁薇到了喬家,原本有點兒拘謹,随着四位長輩溫和的态度、風的言語,放松下來。沒有人提及胎兒的以前,只展望出生之後。
老爺子笑眯眯地對郁铮說:“自己外甥的衣服,你是不是得親設計?”
郁铮笑着說:“有這想法,就怕做不好,童裝應該很難做出新意。”
“又不是讓你做成品牌,”喬駿銘接話道,“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行。”
喬瑞就笑,“他強迫症,爺爺,您能不能給他開點兒藥治治?”
老爺子哈哈地笑。
陳鳳華卻反诘:“阿铮要是都用調理,你早該去西大橋那邊兒了。”
“……?”喬瑞不明所以,西大橋是什麽梗?
老太太笑得打跌,“西大橋那邊兒,不是剛建成一個精神病院嗎?”
語聲剛落,幾個人齊聲大笑。
“好啊媽,您可真下得去嘴啊。”喬瑞搖着母親的臂。
“走,幫我做飯去。”陳鳳華笑着擰一下女兒的臉,“廚藝越來越好,給我們做飯的時候卻數的過來,個沒良心的。”
“陳老師教育的對。”喬瑞轉頭道,“阿铮,幫薇薇防着家裏那一群貓狗,讓它們在後邊兒玩兒。薇薇,你陪爺爺奶奶我老爸說說話。”
兄妹兩個同時說好。
吃飯的時候,喬駿銘笑笑地看着郁铮、喬瑞,“什麽時候複婚?”
“您跟爺爺奶奶我媽批準了?”郁铮立時喜上眉梢,“明兒我們就去辦續,年底辦婚禮。”
“婚禮就免了吧。”老爺子擺擺大,“網上公布一下不就得了?”
“我也是這意思。”老太太附和。
陳鳳華也點頭,“辦什麽婚禮啊?費心費力又浪費資源。”
喬瑞一直想說話,硬是一直沒會,睜大眼睛,用委屈的小眼神兒看着長輩們。
郁薇瞧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嫂子,你也有今天啊。”
喬瑞拍她臂一下,這才表态:“年底之前我都很忙,再說了,這也不是一家說了算的事兒。”
“親家、親家母這一陣常來串門,提了好幾次,讓我們勸着你們快點兒複婚。”陳鳳華快言快語地說,“抓緊去辦續,就因為年底還有挺多事兒要忙,你們才應該複婚,這樣大家能名正言順地幫襯你們一些。”
“哦。”喬瑞沒詞兒了,舉筷要繼續吃飯。
陳鳳華卻攔下,“這孩子,倒是給個準話啊。”越過越親了,都陪着小姑子待産了,不複婚還等什麽?“瑞瑞,你是不是得拖延症了?”
滿桌人都笑,包括喬瑞。
“嫂子,我替我哥再跟你正式求個婚,好嗎?”郁薇笑盈盈地補刀。
郁铮笑微微地看着喬瑞,“要不要我寫份保證書,承諾再不犯以前的錯?”
“閑的你們。”喬瑞端起果汁杯,笑盈盈宣布,“我跟阿铮抽空就去辦續,然後用果果的微博宣布一下,婚禮肯定不辦了,我說過,這輩子就當一次新娘。”
只做一次新娘,郁铮的新娘——結婚時,她這樣對自己說的。
“好,幹杯!”一家人同時舉杯,碰杯時的聲音,分外悅耳。
當晚,夜半,喬瑞有些不放心,跟摟着自己不撒的郁铮交待一句,起身穿上睡衣,去了郁薇的房間。
敲門後,郁薇即刻應聲,“是嫂子吧?請進。”
房間裏開着壁燈,郁薇倚着床頭,在看一本相冊——喬瑞在她袋裏曾見過的,那個小小的相冊。
“嗨。”喬瑞坐到她身邊,“怎麽還不睡?”
郁薇撫着相冊,“這裏邊,只有個人,我、我哥、賀既明,都是我們小時候的老照片。”
喬瑞出于本能地轉移話題:“等我外甥出生之後,我們要記得,經常給他拍照片,錄影。”答應複婚了,名份上就真又是一家人了。
“嗯,我也這麽想的。”郁薇翻了幾頁,找出一張賀既明的照片,“你看,他小時候,是不是跟我哥的氣質有點兒相似?眼神兒特幹淨,笑容也是。”
喬瑞知道,這話題是躲不過了,就窸窸窣窣地上了床,挨着郁薇,“我看看。”
照片的男孩,穿着深灰色運動服、閑閑站在庭院之,陽光明晃晃的照着他,他的笑容卻比陽光更璀璨,眸光亦比陽光更明亮。
不得不承認,眉宇間那份兒幹淨清朗,确實與郁铮的氣質相仿。
“那時他們還是特別好的朋友。”郁薇說,“就像你跟央央,氣質挺相似的。”
喬瑞點頭,“好朋友是有這種情況。”她展臂摟住郁薇的肩,“想說什麽就說,我聽着。”
郁薇點頭一笑,沉了片刻才緩聲道:“後來他變了,我卻迷上了。那會兒哪兒知道,他已經變得很不好了。
“我想,他很多時候,以我為恥,就像我對他一樣。在一起,總覺得自己髒,想離開。可是離開之後,又覺得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在一起湊合着過,各玩兒各的就很好。
“我告他那件事,是為辰辰,也是為自己。
“今晚,就只說我這方面發因素吧。
“你應該知道他那個德行,對不對?女人在他眼裏,就種,他愛的,他欣賞的,和對他犯賤的。
“小姑是第一種,萬幸,他選擇幫她、保護她。
“你是第二種,還能正經地溝通。
“我是第種,他都不把我當人。
“到了後期,他其實也沒把自己當人。”
她呼吸頻率變了調。
喬瑞擡拍撫着她的背,繼續聆聽。現在的郁薇,最需要的就是傾訴。
郁薇深呼吸,調整着,“我被他帶累的人不人鬼不鬼,可他一點兒真心實意的歉意都沒有。
“最不濟,他也該正眼看看我,明白我也是個人,恨他的、迷途知返的人。
“那麽個人,他愛的是誰,我都不會吃醋——這是心裏話,我早沒法兒愛他了,但他也是陪我時間太久的男人,沒愛了,還有感情——恨、厭惡,也是感情。”
很幸運,他最後的精力、腦力,都用來幫小姑了,算是關算盡。
“對我呢?
“你看現在,死了還擺了我一道:遺書都留下了,早就留下了,從沒跟我透露過。是怕我不夠狠,還是太狠?
“在我這兒,他一直有尊嚴,甚至可以高傲。”
“他的選擇,是終究不能面對孩子,最重要是不能面對你。”喬瑞柔聲說,“他的人生,早就結束了,選了最極端的方式,是想讓大家都解脫,尤其你和孩子。他要你去,應該只是想與你道別。”
自幼相識,分分合合十來年的女人,賀既明怎麽可能一點兒感情、歉疚也無?只是,那是他抵死也不願承認的,承認了,就要面對毀了郁薇十來年甚至一輩子的現實。他那種男人,最擅長的是極端、逃避。
“……嗯!”郁薇用力點頭,眼淚在同時悄然滑落,“我願意相信是這樣的。過去了,終于,都過去了。”
懵懂而無保留的愛、殘忍而絕決的傷害、淡漠疏離的訣別——這就是她與他十來年的光陰。
無意間相互毀滅,最終,有人湮滅身死,有人涅槃重生。
兩天後,喬家的小果果更新了一條微博。
案是:郁先生、郁太太——我和圓圓的爸爸媽媽,舍不得我們,要一起陪伴我們的成長。
配圖是果果毛茸茸的前爪摁在結婚證上。
網友不難發現,是複婚續後再領的,對這一消息,意外的沒多少,大多數沒想到這麽快而已。
言言齋轉發祝福,羅小米轉發祝福,郁氏及天瑜公司的微博轉發祝福,連帶的,是羅賓等導演與諸多明星名流的轉發。
邱佩瑜問明喬瑞原委之後,第一反應是:“為什麽不辦婚禮?”
喬瑞無辜地看着她,“您賺錢的主意都打到自家員工身上啦?”這不瘋魔了嗎?
邱佩瑜想了想,也笑了,“賺錢的兔子就得常吃窩邊草。那真是很好的一個雙贏的項目,不過,不辦就不辦吧,反正我看你們倆就沒分開過。好好兒過日子,早點兒生孩子。”
喬瑞側了側頭,“祝福是認真的嗎?”
“……生孩子你得一兩年,我退了就是退了,不會回來幫你,找到左膀右臂之前,你沒資格生孩子。”
喬瑞就笑,“我就不跟您争人權、讨論勞動法了,目前沒時間生孩子是真的。”
這年冬季,郁薇産下一子。
邱佩瑜難得的厚道了一回,給了喬瑞天假。
喬家、郁家的人都到了醫院,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到了最痛苦的時候,郁薇要護士請喬瑞進去陪她。
喬瑞慌忙腳地随醫護人員去消毒,匆匆趕進去,守在郁薇身邊,緊握住她的,“我來了。加油!”
郁薇沒來由想笑,神色擰巴,“你能不能說點兒藝腔的話?”
“那好。嗯……薇薇,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喬瑞笑着給郁薇拭去額頭的汗,“今天是,以後也是,還有爸媽你哥,還有我娘家的人。”
郁薇很是受用。最難捱的時候,她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嫂子,我不想生了,行不行?”
“……”喬瑞愣愣地看着她,不想生?難道她還能把孩子打回原形嗎?“不行,我要外甥。特別疼嗎?”
“是啊……疼死我了……”郁薇的語聲伴着痛苦的呻/吟。
“你是痛感度高的體質吧?要是這樣就該選剖腹産啊,沒做過評估嗎?”
“什麽啊……痛感度再低,這事兒也輕松不了。你能不能別分析客觀事實了?”
“……你可別吓我,我在考慮不跟你哥要寶寶了。這也太可怕了。”
“不行!實在不行,你剖腹産還不行麽……”郁薇撓她一把的心都有了。這小嫂子忒要命,又跑題。
“那你就再努把力,好嗎?”喬瑞思維回歸正軌,“等我生孩子的時候,讓你陪着。為了看我出糗,你這會兒也不能慫,對吧?”
醫生護士都無聲地笑了。這樣鼓勵的産婦的方式,委實不多見。
郁薇卻在想:我哥在你跟前兒也忒沒人權了——前一刻,他媳婦兒不想生孩子了;這會兒直接被取消了陪媳婦兒生産的權益。
“我再……努把力就是了,別的……以後再說。”郁薇一面斷斷續續地說着,一面拼盡力氣,只求孩子能早一些降生。
終于,孩子平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