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9
八點鐘, 言骁回到錦苑的住處,耐心地按門鈴。
負責打掃衛生的阿姨還沒過來, 所以, 應門的只有強行入住的梁寧新。
透過門鏡看到是言骁,她連忙開了門, 面上挂着驚喜的笑,“你總算回來了。”
言骁見她裹着睡袍,後退一步, “穿戴整齊, 出來跟我說話。”
梁寧新愣了愣,剛要說話,他已大步流星地回到車前。她無法, 只得照辦, 幾分鐘後,走到他近前。
言骁抄着褲袋,倚着車身,微笑着說“我給你定了酒店, 半小時後,有車過來接你。沒意見吧”
梁寧新卻置若罔聞,“昨天你去哪兒了”
“不關你的事。”言骁凝視着她, “給我句準話, 你回來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我想跟你重新開始啊。”梁寧新跨前一步。
言骁及時擡手, 是阻止的手勢。
梁寧新現出受傷的神色。
言骁語氣沉緩“我們走過一段, 你知道, 我沒有與前女友做回普通朋友的習慣,情況允許的話,碰面的機會都會盡量避免。重新開始這種事,在我這兒是不存在的。
“這幾天你的行為,說嚴重點兒,已經構成騷擾。我只當是你一時沖動。
“我印象中的你,優雅、溫柔、知性,不可或缺的一點,是很有教養。
“別毀掉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好麽”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一番話,已經算是很重了。梁寧新不可控制地漲紅了臉,眼中漸漸蓄滿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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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骁無動于衷,目光平靜。他看了看時間,把之前的話重複一遍“我給你定了酒店,半小時後,有車過來接你。”停一停,他歉然一笑,“我還有事,不能送你了,抱歉。”
語畢,他回到車上,去往工作室,路上打電話給喬瑞,跟她商量一起錄制視頻的具體時間。
喬瑞說每天下午都可以,讓他選。
他想了想,說過兩天就到下旬了,下旬逢單日我們就到工作間合作,可以多錄制幾個,存着慢慢發。
喬瑞帶着笑意說好,謝謝老板。
言骁收線之後,浮現在腦海裏的,是她開開心心地和自己共享一餐飯的可愛模樣,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喬瑞給喬怡然煮了一碗素三鮮湯餃,給自己煮了一碗蝦仁馄饨。
湯餃是喬老太太做的,馄饨則是陳鳳華做的。
果果不知道怎麽的,吃飯期間,對着她細聲細氣地叫。
喬瑞笑盈盈地看着小家夥,“喬果果,你是喵族的男子漢,叫聲能不能霸氣點兒”
果果甩了甩尾巴,繼續可憐巴巴地對着她叫。
“跟你說多少次了,別仰着頭跟我說話,好像對頸椎不好。”喬瑞破了例,把椅子往後移了一點兒,拍了拍腿。
果果立刻跳到她膝上,很快找到舒服的位置,側着肥肥的小身子坐好,之後開始認真洗臉。
喬怡然看得大樂,“經常這樣”
“偶爾。”喬瑞如實說,“我特別低落的時候,它就會這樣。親兒子嘛,只是不會說話而已。”
喬怡然會心一笑。
喬瑞把碗端起來,別別扭扭地吃完早餐,擦了擦手,一邊溫柔地撓着果果的下巴,一邊說“我爸等會兒過來。”
“嗯,我接到他電話了。”
“爺爺奶奶那邊呢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他們”
喬怡然垂眸思忖片刻,“我想手手術前幾天再告訴他們。”
喬瑞問“合适麽”
“他們上年紀了,我情況又存在很大的風險,他們早一天知道,就早一天提心吊膽。沒必要吧”
“我也不知道。”喬瑞斂目看着果果,“我昨天聽你說出實際情況之後,最多的是自責我最親的人,生病了,卻是通過外人提醒才知道的不算多晚,可我真的很自責。我都這樣,何況那麽愛你的爺爺奶奶呢”
喬怡然哽了哽。
喬瑞柔聲道“爺爺奶奶現在的心疼自責少一些,以後可能會百倍千倍地放大你覺得你已經成熟了,甚至說過讓他們當做你已經嫁出去的話,但在他們眼裏,始終還是個孩子,需要他們照顧陪伴的孩子。
“我沒做過父母。以前有過兩次,咱們嬌氣又矯情的果果生病了,我卻出差在外,是阿铮送它就醫。我回來趕到寵物醫院,看着它那個傻乎乎的不知道責怪我的眼神、蔫兒蔫兒的樣子,真是說心碎了也不過分。
“我對貓兒子都這樣,何況三十來年的父母對你呢最重要的是,咱家老爺子老太太不是經不起事兒的人。”
喬怡然擡起蒼白的手擋住雙眼,帶着點兒鼻音說“給我閉嘴。最受不了你慢條斯理地跟我擺道理。”
喬瑞微笑,“個人想法,僅供參考。等我爸過來,你跟他商量一下。”
“我會的。”
九點鐘,喬駿銘來到女兒的住處,看到妹妹,拍拍她的額頭,“這回可能要落到我手裏了”
“可不就是麽。”喬怡然皺了皺鼻子,“我特不甘心。”
喬駿銘和喬瑞都笑了,前者說“走吧,我是來接你的,帶上病例,到我那兒再做個全面的檢查。”
“行。”
喬瑞說“我也去。”
喬怡然反對“不用,到醫院除了幹等着,也沒別的可做。”
“就要去。”喬瑞自顧自跑上閣樓換衣服。
兄妹兩個拿她沒辦法,只好随她去。去醫院的時候,喬怡然坐哥哥的車,喬瑞跟在後面。
就像喬怡然說的,喬瑞到了醫院,除了幹等着,喬瑞沒別的事可做喬駿銘已經幫妹妹安排妥當,不需要誰跑上跑下。
喬怡然進行檢查的間隙,喬瑞留在父親的辦公室,問“看過病例了結果怎樣”
“市醫院的檢查結果不會有誤,只是數據或許沒有這裏更精确。”喬駿銘神色黯然,“當然,我最希望發生的是那邊誤診。”
喬瑞捋了捋頭發。
喬駿銘抿出笑容攆女兒,“去車上等吧,醫院真不是什麽好地方。”
“嗯。”喬瑞聽話地回到車上,看雜志打發時間。
認識郁铮之後,她就養成了訂閱幾份時裝時尚雜志的習慣。
手裏這一本時裝雜志,有多達四頁的版塊給了郁铮,兩頁被他硬照占據,兩頁是文章中間穿插着他的小幅照片。
文章的內容,在喬瑞這兒毫無懸念大篇幅地講述他的婚變、他妹妹的不雅照事件,這雜志的風格一向委婉文藝,并且近三年都與郁氏合作,字裏行間都透着理解,委婉地幫他解釋。在這之後,才是陳述他的最新作品、郁氏的最新動向。
喬瑞撫着頁面上他的容顏,過一會兒,合上雜志,漫不經心地望向車窗外,看到了一對吵架并夾帶着男人推搡女孩的情形。
她降下車窗。
女孩不顧男人的推搡,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臂,用嗲嗲的聲音說着“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好不好嘛我只需要三萬塊,你就給我嘛”
喬瑞差點兒就打冷顫。她不厭煩這種嗲嗲的女孩,但也沒辦法有好感。
男人鐵青着臉訓斥“跟你說幾遍了我同事要做手手術,我的錢都借給他了,哪兒還有錢供着你這個姑奶奶”
喬瑞這才仔細打量這一對男女。男人三十來歲,樣貌一般,帶着眼鏡,白領穿戴;女孩二十來歲,身形高挑又窈窕,一身名牌,短外套、鉛筆褲、及膝長靴,長發如海藻一般鋪散在背後,側臉很美。
她歪了歪頭,琢磨着這兩個人的關系。
女孩嘟了嘟嘴,“可是我真的特別特別需要錢呀,我要買裝備”
男人再一次嘗試甩開女孩,不能甩開就推搡,“是你打游戲重要,還是我哥們兒的病重要”
網瘾少女麽喬瑞猜測着。
女孩說“不是打游戲,我那個是電競。過幾天有比賽,我得做好準備嘛。而且,你卡裏明明還有十萬多塊,我又是你女朋友诶,現在真的好需要你的幫助”
男人這一次加重力氣,把女孩推開,“游戲打再好有個屁用快過年了,我的錢不得準備過年麽你能不能別這麽幼稚,成熟一點兒”
女孩險些跌倒,仍是不肯放棄,即刻沖回到男人面前,再一次扯住男人手臂,“你以前明明對我很好的,現在怎麽對我這個樣子了呢我只是需要三萬塊,不多啊。”
“你再胡鬧我就抽你了啊。”男人已近氣急敗壞,“慣了你這麽久,忍着你的公主病,我受夠了分手”
女孩萬般委屈,“我改還不行嗎你先幫幫我好不好而且你确實能借錢給我,幹嘛這樣子對人家”
看戲看到這兒,喬瑞驚訝這種事,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男人再一次大力揮開女孩,疾步離開停車場。
女孩被推搡得跌倒在地,也怒了,把名牌手袋大力砸向男人離開的方向“負心漢明明你還欠我十萬塊,我跟你借三萬都不行嗎”
男人頭也不回,冷笑一聲,“你有證據麽沒證據我就一毛錢都不欠你”
女孩坐在地上,傷心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你說過要跟我結婚,我才騙爸媽拿了十萬塊給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喬瑞驚愕。原以為是白領男遭遇公主病,事實卻是軟飯男與無腦女。角度的關系,她現在能看清楚女孩的樣貌了,洋娃娃似的,哭得梨花帶雨。
随後,她心念一轉,一面下車慢吞吞走向女孩,一面迅速編輯了一條消息給言骁擅長游戲、形象很好的公主病女孩,工作室簽不簽
電競直播人選,言言齋有幾個,都是男孩和形象中性的女孩。
她是覺得,如果女孩沒有高估自己的能力,簽到言言齋的話,應該很有趣。
她并沒想到,言骁會即刻回複簽,一定簽。
喬瑞笑了笑,走到女孩面前,取出面巾紙,遞給女孩,“美女,能打擾一下麽”
女孩接過面巾紙,擦了擦沒化妝卻可愛美麗的臉,之後才擡臉望着喬瑞,過了幾秒鐘,又哭起來,“說誰美女呀故意來打擊我的對不對要不要這樣人家都不認識你诶”
喬瑞強行克制住沒打哆嗦,抿出笑容,“那麽,妹妹,先起來,我臨時代表工作室,跟你談一項合作。”
女孩吸了吸鼻子,又擡頭打量喬瑞,氣呼呼地說“你喊我妹妹,自己多大啊有沒有搞錯”
喬瑞耐心告盡,勾一勾手,板着臉說“起來,不然我可要對你不客氣了。”
“公共場合,你不要亂來哦”女孩咕哝着,卻還是站了起來,大眼睛忽閃一下,“你哪家工作室的态度這麽差,我可要投訴你的哦。”
喬瑞忍下笑意,繼續板着臉,“多大了”
女孩被她的氣勢吓到了,老老實實地回答“二十二。”
“我是自媒體工作室的職員。電競方面能力真的不錯”
“對呀。”女孩又難過起來,“但裝備該換了”
喬瑞只是問“有工作麽”
“沒有,我覺得電競就是個很好的行業,一直在提升能力。”
“聽說過言言齋麽”
“言骁那家嗎”女孩立時雙眼放光,“當然聽說過啦,他是我偶像诶,他直播、視頻我從沒落過。”
喬瑞微笑,“那這樣,我告訴你言言齋的地址,幫你打好招呼,你去面試,能過的話,會與言言齋簽約,不過的話就是能力不過關。”
“真的嗎那你等我一下,千萬別走哦,就五秒鐘。”女孩疾步跑出去,把之前扔出去的手袋撿回來,找出筆和便簽紙,遞給喬瑞,眼神透着熱切和忐忑。
喬瑞笑着給她寫下言言齋的地址和自己的手機號,“可以的話,現在就去面試,不能簽約也不準哭鼻子。要是想找個穩定的工作,就打電話給我,我可以幫你。”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面試”女孩接過紙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我叫羅小米,謝謝,真的,太感謝啦”
喬瑞雖然仍舊感覺自己與對方是兩個世界的人,但雙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便簽紙,當即存儲了那個號碼。這個丫頭,傻得嗲得超出她接受範圍,可她既然給了她希望,就不能輕易置之不理。
和哥哥讨論之後,喬怡然選擇将病情如實告知父母。
老爺子、老太太在短暫的震驚難過之後,便選擇理智地面對現狀老爺子時時跟進女兒的病情,老太太和女兒斟酌之後,把珠寶工作室的事務委托給資深的職員代為打理。
喬瑞這邊,正如之前與言骁說定的,到一月下旬之後,逢單日就去工作間,和他一起錄制美食視頻。
錄制的三個視頻,第一個是香辣大蝦,第二個是紅燒魚,第三個是情人牛排。
他建議的發布時間是二月一號、除夕和情人節,喬瑞當然贊成。
在這期間,言骁發現,她這一段進步很大,目前似乎情緒低落,卻更加用心地對待每一種食材和每一道菜。
羅小米已經和工作室簽約,當天就打電話給喬瑞,要請客吃飯,喬瑞婉拒。
錄制完第三個視頻,喝咖啡的時候,言骁提起新同事,忍不住笑,“聽她說,你在停車場撿到她的”
喬瑞笑了,“算是吧。”
“那可真是個活寶,只要對着電腦,就是一流的應變力、行動力、執行力,但是,一離開電腦,立馬就讓人懷疑智商負數。尤其說話那個調調兒同事們正在努力适應。”
喬瑞莞爾,“直播的時候應該會很有趣吧”
“絕對會。”
“她那個男朋友很不靠譜,可以的話,讓同事們勸勸她。這小孩兒雖然沒心沒肺的,也不應該被渣男坑。”
“嗯,我讓林佳莉留意。”
“可憐的佳莉。”
言骁就笑,“目前來說,羅小米沒時間搭理男朋友,得跟新團隊磨合,電競不像別的領域,作息時間不固定,他們吃住都在工作室。我看羅小米倒是挺開心的。”
喬瑞牽了牽唇。住到偶像跟前,在羅小米這個年紀,怎麽能不開心。
“你又幫我拓展了一條簽新同事的思路,謝謝。”
“應該的,最重要是工作室和羅小米的運氣都不錯。”喬瑞笑着站起來,“我得回家了,果果這一陣特黏我。”
“下次可以帶果果一起來。”
“下次帶果果”喬瑞意外,“一起錄制三個視頻,我已經很意外了。”
言骁微笑,“下旬逢單的日子有六天,這六個下午,我已經預留給你。接下來,你沒時間了”
“當然有。”喬瑞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先替果果謝謝你。”雖然貓兒子讨厭航空箱,但如果到了目的地能玩兒半天,就會成為很愉快的經歷。
陸仲軒空降到郁氏,任職執行總監喬瑞在網上看到這則消息,對着頁面出了會兒神。
同樣是服裝設計專業,陸仲軒主攻婚紗、女裝,在業內的成就,與郁铮不相上下。這幾年,同時被兩個品牌公司高薪聘請,負責款式開發、打板,業績卓著。
所以,對于他的到來,郁氏從董事會到職員,應該都只有欣喜,沒有質疑。
喬瑞犯嘀咕的是這倆男人唱哪出呢是離婚的那個要轉移生活重心,還是陷入感情瓶頸的那個要突破
第二天下午四點多,她打電話給莫雲央“晚上想請你吃飯,有空麽”
莫雲央有點兒意外,“今晚麽康磊不是也請了你參加聚會忘啦”
“是今天麽”喬瑞扶額,“請柬一直放在車上,真忘了。”
莫雲央笑說“豬。要是閑得橫蹦就來接我,今兒懶得開車。”
“好,等着。”
康磊有言在先,是私人性質的聚會,穿的不太随意就行。喬瑞選了白色雪紡上衣、深色闊腿長褲、細高跟鞋子,出門前化了淡妝。
這幾天,每天都有人說她氣色不好。
的确不好,持續失眠導致。總用伏特加助眠的話,以她那個喝法,用不了多久,會構成酗酒狀态;借助迅速入眠藥物的話,則會存在心理依賴的風險。
自己知道原因的問題,她會選擇的緩解方式只有等待。或者說,熬着。
下樓期間,喬瑞接到康磊的電話“準備好,六點鐘我去接你。”
“為什麽”她不明白,“我不能自己開車過去麽今天你個人對我限號了”
康磊忙解釋“沒,這不是怕你不來麽。得,我去接央央。”
“省省吧,我正要去接她。”喬瑞沒好氣,“康哥,你怎麽回事對我和央央的誠信度有什麽誤解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去,現在這樣,我都懷疑你要破産了。”
康磊在那頭哈哈地笑起來。
陸仲軒坐在郁铮辦公室的沙發上,問起賀既明的創意剽竊案“下月初開庭”
這類案件,給被告的舉證期限,通常是一個月。
郁铮颔首,“對。”
陸仲軒問“勝算有多大”
郁铮反問“不是已經贏了”
陸仲軒想了想,沉郁的眉宇間現出淺淡笑意,“這倒是。”
郁铮點上一支煙,“還住在酒店”
“嗯。”
“不回住處”
“暫時不想回。”
“有空出去踅摸踅摸,順眼的住處,公司或我個人,無條件。”
陸仲軒輕輕地笑了,“怎麽不請我去你家”
郁铮也笑,“我不缺大爺。”
會所在郊區,路上走走停停,喬瑞和莫雲央并不着急,因為很享受這樣一段單獨談心的時間。
喬怡然患病的事,莫雲央已經獲悉,“現在怎麽樣了”
“要等兩位外籍專家過來會診,才能決定手手術時間。爺爺奶奶有些猶豫,想勸小姑接受保守治療,但小姑不同意。”
莫雲央抿了抿唇,“小姑那不是選擇,是賭。”
“保守治療,會一點點地奪走人的尊嚴,而且最終結果是未知數。那是她接受不了的。”
雲央嘆氣。
喬瑞猶豫一陣,問道“陸哥回來了,你知道吧”
“知道,也知道他今晚可能會去。圈子就這麽大,我不可能總回避有他在的場合。”
“也沒必要躲着。”
“也躲不了。”雲央笑着拿出備忘錄,核對日期之後,皺了皺眉,“生理期又遲到了,一點兒來的征兆都沒有,知不知道怎麽解決”
喬瑞想了想,搖頭,“去醫院看看吧,我用的辦法都是歪門邪道。”
“啰嗦,照實告訴我。”
喬瑞無法,只好老老實實交代“吃避孕藥,月片。聽以前同事說的,對我挺管用。按時吃藥,那親戚每個月都準時來。”
雲央眨了眨眼睛,“你到現在還在吃”
喬瑞斜睨着她,“怎麽啦我連用偏方的資格都沒啦”
雲央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哪兒跟哪兒啊,我是想,你要是有富餘的,分我點兒。”
喬瑞笑着打開閨蜜的手,“是有富餘的,但是姑奶奶,你得先去醫院檢查,确定是不痛不癢的因素引起的,才能用那個不着調的偏方。而且,對你不見得有用。”
“知道了”雲央拉着長音兒應下來。
天色漸漸暗下來,丁潮拿起遙控,關上窗簾,探手開了身旁的落地臺燈。
郁薇坐在長沙發上,雙腿收起來,像在家裏一樣随意,“你斥責業內有人違規操作的事,我有留意。”
“通過網絡還是紙媒”
“都有。”
“好事,這代表你有進步,開始留意新人新事。”
郁薇彎了彎唇角,有點兒無奈,“不管我說什麽,你都要歸結到心理症狀。”
丁潮溫和一笑,“我是醫生。”
“這幾天跟你說了那麽多哥嫂的事,但你一點兒都沒受影響。”郁薇凝住他,“你依然愛她。”
丁潮不置可否。
“你愛她,很愛,我談到她,你眼神會有變化,雖然很細微。”某些時候,他目光會變得水一樣溫柔、冰一樣寒冷,雖然只是轉瞬即逝,但她捕捉到幾次。
丁潮神色寬和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個任性胡鬧的小孩兒。郁薇沒說錯,他是很愛很愛那個女孩,到了不能克制本我的地步會抑制不住地想揉她的頭發、面頰,會控制不住地為她的過往愉悅、難過或憤怒。
幾天前,她蒼白着臉過來找他,言簡意赅地說出要求,問他能不能幫忙。
他說可以,你放心,随後問她,出了什麽事。
她說親人生病了,很嚴重的病。那一刻,她很自責。
他想說,不管誰病了,都不是你的過錯,又想說,瑞瑞,能不能讓我幫你更多
只是想想而已。只能想一想。
郁薇語氣真摯地問道“既然你那麽在意她,能不能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能讓她好過一點兒我不求她原諒,只想讓她好過一點兒,那樣,哥哥也會好過一點兒。”
丁潮眼中有了笑意,“基于你問題的前提,我不能回答。”
郁薇瞪了他一眼,下地蹬上鞋子,“我走了,後天再來。”
“好。”丁潮站起來,和她一前一後走出診室,交代助理幾句,離開心理診所。
取車的時候,他看到郁薇站在車前,分明是在等他。
他揚了揚眉。
郁薇走到他面前,“在診室,你是醫生,很多話不能說。這會兒不一樣,之前的問題,可以回答我麽”
丁潮略一思忖,不介意對她說出真實想法“這幾天,如果你沒對我說謊的話,目前而言,別的都好說,喬辰是關鍵。她以後要面對很多後續的殘酷的狀況,喬家要陪着她。喬瑞現在不好過,以後會更不好過。”
郁薇糾結地問“我對嫂子做錯過很多事,她很讨厭我。”
“你不該被她讨厭麽”丁潮玩味地笑問。
“應該,所以我才想為她做點兒什麽。”
丁潮緩聲道“作為醫生,我要告訴你,不去打擾你曾虧欠的人,就是在為過錯付出代價。
“作為點頭之交,我要問你喬辰的事,你能為喬瑞做什麽”
郁薇神色複雜,“你曾經協助警方,分析犯罪嫌疑人的心理,接觸過很多案子。有沒有一種辦法,能把喬辰後續的傷害減至最低”
“怎麽減低又沒有誰能代替她做原告。”丁潮拉開車門。
“你別走啊,我一定能出一份力,對不對你一定能幫我分析出來。”郁薇搶步上前,“我請你吃飯,慢慢說。”
丁潮神色恢複了工作時間外慣有的冷峻,“郁小姐,在我工作時間外,永遠不要嘗試和我接觸。我從不嘗試與患者做朋友。”
“撒謊,我嫂子不就一直把你當朋友”
“郁小姐,有一種人,能把心理醫生聊得懷疑自己有問題哪天你能做到這一點,我會上趕着做你的朋友,而且引以為榮。”語畢,丁潮上車,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郁薇站在原地愣了會兒,才明白他末了的話是什麽意思,有那麽一瞬,啼笑皆非。至于他其他的話她得用逆向思維好好兒琢磨一下。
會所中,觥籌交錯、衣香鬓影。
康磊邀約了三十多名親友、長期合作夥伴前來。這次他的目的之一,是把女朋友正式引薦給親友。
女孩名叫江雪,和喬瑞、莫雲央年齡相仿,形象氣質俱佳,目前是一家雜志社的主編。
喬瑞、雲央冷眼旁觀,都覺得兩個人很般配,由衷道賀。
江雪見到喬瑞,寒暄時說“喬小姐,我們有過合作,你還記得嗎”
喬瑞當然不記得,歉然笑道“真不記得了,能提個醒麽”
“有一次,我們雜志要采訪你先前就職的公司ceo,但他說你更能代表團隊形象、公司文化和理念。那時我還不是主編。”
“哦,我想起來了。”喬瑞歪了歪頭,笑得現出幾顆貝齒,“拍照的時候,你去跟我打過招呼,之後專門和攝影師溝通了一陣。”準确說,不是溝通,是江雪和攝影師争執了一陣。
“對對對”江雪用力點頭,笑容燦爛,“那位攝影師當天拍的照片,我看了不滿意,他只求美美美,把你拍的仙氣飄飄的,我也很喜歡,但更喜歡的是你本有的氣質、內涵,要他突出這些。”停一停又問,“最終選定的照片你看過沒有感覺怎樣”
“看了,感覺特別好。”這種經歷,鑒于有一個抵觸采訪的boss的前提下,有過不少次被臨時抓去擋槍的經歷,合作愉快的雜志有幾家這是喬瑞需要提醒才能記起的原因。她再一次伸出手,與江雪輕輕一握,“很高興認識你。祝福你。”
江雪會心一笑,“我也是。謝謝你。”
這次聚會餐飲是自助式的,與江雪聊過,喬瑞、莫雲央轉到角落享用餐點。
郁铮沒來,陸仲軒也沒來,兩女子都有種“可以松一口氣了”的感覺。可惜好景不長,八點鐘,兩個男人相形而至。
康磊站到原本屬于主持人的位置,拿過麥克風說“我最希望見證我幸福開端的人,第一是至親,其次就是三個鐵哥們兒,很高興,今晚他們相繼到來。但是,有人及時,有人遲到,遲到的人,受點兒罰是應該的吧”
別人不論出于什麽心态、目的,當然都會拍手叫好以示贊同。
康磊擡手指向位于自己不遠處的那架鋼琴,“這架鋼琴,我今晚想邀請演奏的人,只有郁先生或喬小姐朋友圈子小,我就認識這麽兩個鋼琴彈得好的人。你們期不期待”
人們當然齊聲拍手說好郁铮能露一手,那是意料之外的眼福與耳福;喬瑞露一手,結果大同小異。
喬瑞不自主地望向郁铮。他仍是這兩年慣穿的西裝、利落幹淨的儀表,在這一刻,手裏夾着一支煙,正笑微微地望着她。
彈鋼琴在她意念中,是很久遠的事兒了。
她移開視線,閉了閉眼,下一秒聽到他對康磊說“你不就成心找轍麽我受罰。我來。”
康磊笑得現出一口亮閃閃的白牙,其餘的人則因為期待而鼓掌以示鼓勵或期待。
郁铮到鋼琴前落座,夾着香煙的修長手指,在琴鍵上方虛虛掠過,尋找着舊時感觸。
喬瑞皺了皺眉,走過去,對他伸出手,稍稍勾了勾手指。
郁铮笑開來,極其自然地把煙支調個兒,交給她。幾秒鐘之後,悠揚婉轉的樂曲自他指間流淌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