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林伯安講述着當年, 講述着怎麽抓住了那個女人又被她逃走, 多年後找到她時,為了不走漏當年的風聲, 故而狠心讓人毒死了她。
而林清蟬能活下來, 居然是因為有幾個神秘人趕來救下了她。
對于這一段,因為發生在林清蟬穿越過來之前, 故而她本身并沒有什麽影響。但是她琢磨了一下, 自己是同時看到這位所謂的父親和舅父,那救下自己的人,就算不是舅父沈雲,應該跟他又是有些許的關系。
父子兩人聊了一會, 林子溪便獨自離開了。
林伯安從假山後轉了出來, 卻看到一個穿着青色長衫的女子, 背對着自己,亭亭玉立。
濃黑的夜色之下, 周圍只有幾盞搖曳的宮燈,随着一陣風來, 燈火忽的暗了暗,複又晃晃悠悠的勉強亮了起來。
林伯安只一眼,便驚得一身冷汗。他僵在了原地,這個身影,與當年的青兒, 一般無二。
“伯安…我剛剛,似乎聽到你在念叨我…”
“青兒”忽然幽幽的說道。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 雙目中的黑眼仁好似比一般人要大一些,卻更空洞一些,她就這麽略帶着茫然的、執着的看着林伯安,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這個等待,又似乎綿亘了許多年。
“青…青兒?!”林伯安只覺得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他此生虧心事做的太多,也曾硬着膽子告誡自己,什麽因果什麽報應都是假的,只有勝利才是真的!
然而當他看到當年這個愛過自己的女人,想要托付自己的女人,卻被自己無情抛棄的女人,就這樣飄飄然以鬼魅之态站在自己面前時,他的心中還是充滿了恐懼。
“伯安,是我呀。”青兒輕若無骨的雙足向前緩緩的移動着,又似乎是飄動着,長衫蓋住了她的腳面,讓人看不到她到底是有足的人,還是無腳的鬼。
“伯安,我好想你,你當年為什麽不救我,為什麽不幫我,為什麽還要囚住我?”
“我有孩子了,你知道嗎?”“青兒”說話間,已經飄至了林伯安的面前,她的雙手攏在袖中垂在身旁,似乎沒有手一般,“我以為你會開心,可是你卻抛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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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安,我好恨,可是我也好想你呀…”
“青兒”的手臂慢慢擡起,蒼白而冰冷的手指緩緩伸出,伸到林伯安的面前。
林伯安下意識想跑,可是他的雙腳已經因為恐懼而徹底麻痹,完全不聽自己的控制,他渾身發軟,心髒的跳動越來越快,眼前的場景卻越放越大,“青兒”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仿佛所有的呢喃都近在耳畔。
“伯安,我來帶你走了…”
當“青兒”的手指觸碰到林伯安脖頸的那一刻,林伯安突然雙目一翻,口中湧出一股白沫,整個人直直的向後倒了下去。
林清蟬早有準備,她伸手一把扶住林伯安的身體,手中一方手帕直接堵上了林伯安的口鼻,她沒想着悶死他,只是不想讓他發聲,可是沒想到林伯安倒下去後,雙腳蹬了幾下便沒了氣息。
居然就這麽被吓死了。
面對如此情景,林清蟬默然了片刻,便冷靜的将林伯安的屍體拖到假山後面藏好。
時間不多了。在那個寝宮裏那個充數的假皇帝被發現之前,她必須趕去将蕭世恒救出來。
林清蟬重新用千面化作了林伯安的模樣,冷着臉卻堂而皇之的從宮中走了出來。
出了宮門,尋得一處無人之地,她便再次躍上牆頭,向着刑部奔襲而去。
“林伯安”以緊急提審要犯為由,将蕭世恒提了出來,刑部中自然安插了四皇子蕭世檀的眼線,但是林伯安在此次變故□□居首位,所以其他人也不敢太攬着他,只是有人偷偷的溜走,準備去禀報四殿下。
林清蟬倒也沒在意,反正蕭世檀趕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他再次見到蕭世恒的時候,蕭世恒依然保持着靜坐的姿勢,眉頭深深的皺着,俨然一副毒發卻又不得不隐忍的痛苦模樣。
林清蟬将人拎了出來,拎着直接出了刑部大牢。
其他人不敢攔着,直到他們走到刑部門前,才有人壯着膽子問了一句:“大人,四殿下未到,還請在刑部中執行審訊。”
“怎麽?我不能帶他走嗎?”“林伯安”回過頭,冷冷的盯着說話的那人。
那人咬了咬牙,拱手道:“我等遵從四殿下的命令,還請大人見諒!”
“林伯安”冷哼了一聲,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好!”
話音剛落,腰間的軟劍便被她抽出,點點劍光如同顆顆雪梅,點在那人的脖頸要害。
那人應聲倒地,直到死都睜大着眼睛,似乎不相信這瞬息之間發生的變故。
其他人見林大人出手,終于明白了什麽,紛紛亮出兵器圍了上來。
僵持必然不是辦法,越來越多的人會被驚醒,然後參與到攔截的隊伍中。
林清蟬一手攬着蕭世恒,一手執着軟劍盡量快準狠的點殺在場的守衛,一邊快速的思考着迅速脫身的辦法。
一隊身影突然從天而降。他們将林清蟬和蕭世恒圍攏在自己的保護圈中,然後快速刺倒最近的幾個人,最後一把毒煙揚天而起。
刑部的守衛們一驚,下意識後退捂住口鼻。林清蟬等人便趁着這個間隙,被這些人護着逃了出去。
毒煙散去之時,刑部之中再無他們的身影。
襄河畫舫之上,當今皇上和三皇子蕭世恒終于再次會面,汲月樓中的衆人也表示會動用一切力量維護皇權的穩定。
在天剛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力量在京城之中卻已經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來。
宮中發現皇帝從寝宮失蹤的時候,剛好也有人從另一處假山背後發現了林伯安的屍體。
蕭世恒從刑部被劫獄的消息傳到蕭世檀的耳朵裏時,襄河畫舫之上,騰空而起了一道金色的絢爛煙花。
蕭世檀沒有再上朝,他已經不需要去了。數百人的鎮北軍猶如從天而降,已經将王府圍了個嚴實,
京城中的力量仿佛一夜之間又再次易主,宮門前等待上朝的官員們各個面面相觑,在斟酌着還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幾位頭發花白面色憔悴的老太監已經費力的推開了宮門。
皇帝本人,坐在龍座之上。
幾日後,二皇子蕭世轅和三皇子蕭世檀以謀逆之名被逐回封地,永世不得入京。
皇後則用一段白绫吊死在了關押她的牢房之中。
皇後母族被連根拔起,用時不足一個月。
此次事件之後,三皇子蕭世恒被正式立為太子。
來年開春,太子大婚,太子妃十裏紅妝,一枕長情。
又一年,大楚皇帝退位,讓位于太子。
之後十年,國泰民安,邦交穩定。
大楚帝得兩子兩女,卻從未選秀充實後宮,幾個言官曾脫帽觐見,說此舉不利于大楚的江山社稷,結果被楚帝一人賞了三十大板趕了出去,從此後再也無人敢提選秀納妃之事。
又二十年,楚帝讓位于大皇子,攜皇後游歷天下,再也不過問朝堂之事。
直至某次出游皇太後林氏不慎跌倒,從此一病不起,而後不久終于無力回天,故于宮中。
喪鐘響過的第二日,太上皇蕭世恒便被人發現躺在林氏身旁,已經故去多時。
此一生,不短,也不長,卻已足夠與你走完一難忘的一世。